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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当代2007年第1期-第64章

小说: 当代2007年第1期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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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嗜读成癖。至一百二十岁,秋日,书痴想起山壑茅庐,沿旧路寻觅,但见平原广泽,浑然无边,哪有什么山壑……
  今夜,抬头倾听淅淅雨声,推窗看茫茫夜色。无边无际,一如心头的虚无和荒凉。
  我大声诵读起来。是的,今日今夜,这诵读之声仍可达百步圆周……


  十九

  最深的夜色

  山地深处,岩层下的金矿洞穴里,五个人准备过夜了。他们觉得这会儿是夜晚,该睡觉了。其实到底处于一天中的什么时辰,他们也不知道。最先来这里的三个人已经在洞里呆了两年,其中年纪最大的是个瞎子,平时由他掌管时间,他说一声“天黑了”,天就是黑了。五个人只以年纪和进洞时间排序,相互唤作“老大”“老二”之类。老大进洞一年后眼睛得了火矒,连刺眼的灯泡都看不见,惟有一颗心越变越灵。他用心算法知道了时辰、外面正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死期。
  老大算出自己将死于今年的“古历二月十八日”。大家都知道这日期是不会错的,错的只会是这一天到底何时降临。因为刚投入洞子时每个人都大意了,没有认真记下时间;后来才想起这是顶顶重要的事,这才按时往一个地方刻痕记数。问题是没有钟表,每一天在黑影里首尾相接不好区分,再加上还有闰月,所以洞里的人要准确找到某一天也就难了。不过老大说他一次次使用心算法,估摸这一天就混在这十天半月里,反正这一天肯定是离咱不远了。
  “老天爷把这一天剔去扔了吧,因为谁死也不能让老大死。他死了就等于洞子塌了,完了。”老二对刚进来不久的两个新人说。
  新来的两人当中有一个小伙子,他先是盯着那人不语,最后还是问:“这为什么?”
  “就因为他是咱大家的眼睛!他把黑洞子外边的各种事儿讲给咱听,让咱像溜达串门一样。他一蹬腿,咱不就成了睁眼瞎了,从今以后外面的什么事儿也不知道了。”
  小伙子心里说“哪有的事儿”,嘴上却一言不发。他在昏昏的光线下看着老大那双石头眼,轻轻磕牙。老人两眼得了火矒之后,一天到晚瞪得像鸡卵一样,连睡觉都不闭,结果就变成了石头色。有人半夜按了按这双眼,说:“老天,真石头。”
  在一个大铺子上,五个人仰躺着。铺子由草袋子和水泥包皮、厚纸壳做成,油滋滋的被子是深蓝色的。原来的三个人真是贪婪:许多天来一直让新来的两个人讲外边的事情,不准歇气儿。老大怎么了?他怀疑自己的心算法?不,他只是想证明自己。新来的两个人听他讲了几句外面的事情,惊得目瞪口呆:真的发生过这些。就在两人被投入洞子前一个月老人还咕哝:“咱这里快添新家口了!”至于这两个新手进来的原因,老人没说,只是指了指嘴巴。
  小伙子仰躺着,看着黑黑的岩顶说:“我这会儿最恨的不是唐童,也不是其他人,是那个假老道!是这家伙骗了我的话去!等咱遇上他的那天,给他揪去胡子、再割下他的家巴什儿!”
  “恨死了他!恨死了他!”旁边年纪稍大一点的人也说。
  “你们该管住自己的嘴,”黑影里的老大说。
  老四悄悄揩去渗出的泪水,忍不住问了一句:“老大,好哥,你算算我老婆子这会儿做甚?分手时她正给二小子做棉袜子,刚做了一半……”
  老大鼻子吭吭响。每逢艰难的运算,他的鼻子都要响。“棉袜子是做好了。这会儿脱袄睡觉了,左手里握着娃娃的小脚丫。好老婆子啊!她好哩!”他说着突然赞叹起来。
  老四欠起身:“她怎么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哪!你走了不到一月,就有光棍汉提拉着裤子去找她,你猜她咋说?她说:‘我用烧火棍捅你个豆虫冒油儿!俺生是他爹的人,死是他爹的鬼!’好家伙,看这会儿大奶子堵在小娃嘴上,小家伙眨巴着一双小猴儿眼吮着呢!就这!”
  老四哭出了声音。旁边一片叹息。老四说:“我知道那个光棍汉是谁,也知道他这辈子都难得手。不错,您老眼力狠毒,俺那家口奶子怪大不假,在村里外号叫‘口袋’哩……”
  他这样说时,没一个人发笑。小伙子在暗处咬了咬嘴唇,后来终于问:“我的事呢?她后来呢?”
  鼻子再次吭吭响。“你的事,小子,咱如今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同是地底的冤魂坯子了,也用不着遮三盖四的,干脆实话实说吧,你那个相好的就靠不住了!别看大辫子悠达悠达直打大腚,赶集时东瞅西瞅,眼珠儿专往年轻后生身上转哩。你走了她也哭过,抹了三五回眼窝泪就干了,再也流不出了……”
  小伙子腾一下蹦起:“她不等我?”
  “还等?等到猴年马月?你才刚进来,俺哥仨呆在洞子里两年了,也没见个天日,每天摸黑干活开矿石,人家从竖井里送来水饭,这日子没有头呢!这工头儿是个蛇蝎心肠,杀人不眨眼!哎,小伙儿,你和大辫子的事也怨自己,那会儿反正随身带了火钩子,怎么不趁早把她的火拨拉旺?这倒好,人刚走了两天半,火就熄停当了……”
  黑影里传来小伙子的泣哭声。一会儿声音增大,是呜呜的声音。小伙子跳起来,大骂:“丧尽天良的矿头儿,唐童的玄孙,还有那个假老道,你几个该辈辈都下地狱!我年轻轻就给活埋在这里,谁也不知道,我怎么办哪!我还活着干什么?我死了吧!死了吧!”他骂着叫着就想撞头,几个人一回手捉住,按紧了他。
  老大蹲起,凑到眼前,捉起他一只手按在自己头上:“伙计,摸到大疤瘌没有?摸到了?这是和你一样,那会儿想一头撞个脑开花,死哩!咱说什么也不想活了,是身边这两兄弟拦住了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儿个咱要用他俩的话劝劝你了。活下去,没白没黑地活你和我不一样,你这么年轻,还能没有见天的时候?”
  “可是除了那几个畜生,谁会知道咱被活埋在地底?这到哪天才是个头尾?老天,咱就真的这样,像老鼠打洞一样过一辈子?”
  “伙计,躺下睡吧,时候不早了。你躺下,我把地上发生的新鲜事儿告诉你,也许能让你解解闷儿,躺下吧……”老人一下一下抚摸小伙子的后背,终于让他躺下来。
  除了啪嗒啪嗒的滴水声,洞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嚯,看见了看见了,我看见天上打雷下暴雨,一伙人紧跟上一股山洪,一块儿冲下来哩!这势头可不比平常,唐童那伙畜生正忙着配驴配马呢,白咧咧的水头一家伙把他们掀个腚朝天!紫烟大垒里钻出个洋人、一个通嘴子,浑身屁臭,正说着话要找老板玩哩,一顿狼牙棒就打过来了。原来天童的人被大水冲花了眼,看见什么都像水流卷过来的妖怪。狼牙棒胡抡了一天一夜,可打死了不少人,紫烟大垒呼哧呼哧喘了一会儿,也伸腿瞪眼死停当了。唐童那些相好的女人急了眼,光着腚跑出来,满街打转儿,最后晕了头了,被鸡窝镇的单身汉一人一个抱回家去……”
  “老哥,你说的倒是怪解气,咱就是不知真假哩……”
  “我说过假话吗?我这人实在,看见什么说什么……”
  “这倒是。老哥是个实在人儿……”
  五个人说着,议论着,一会儿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辰,老哥醒来了,坐在那儿学公鸡打鸣,伸着脖子一叫,早晨来到。几个人到一边的水洼那儿洗把脸,再去另一个角落里解了溲,就蹲到竖井边等吊下来的饭水解下东西,挂上矿石筐子,这等于是拿石头换饭。
  这一顿早饭有辣椒,让老大一下高兴起来。他拍着手:“‘古历二月十八日’没来,这馋人的物件倒来了!吃,吃,咝咝,啊呀真解馋虫!我看送饭这人不孬,咱替他许个灵愿,男的尽搂好闺女,女的天天被小伙子看上……吃,张大嘴吃,咝咝,啊呀真解馋虫!”
  早饭后三个人一起安慰新来的两个,说一切都该从长计议了。他们把二人领到一个拐弯窄洞里,穿过不停的水滴,马上看到昏黄的灯泡映着一片旷地,原来这儿是掏挖出来的一个大石窝。老天,四壁上有三个人形儿,全是泥巴和石粉捏出来的,像真人那么大,一色的女人。两人惊得说不出话。
  “这仨是俺老婆子,”老二瓮声瓮气介绍。
  老大指指老二:“这兄弟手巧。在地底下过日子没有家口哪行?你俩也说说她们模样吧,让老二慢慢帮你们捏巴出来,不像就改,早晚保你俩满意。”
  老四这一天真的与老二合作,一点一点用泥巴石粉干起来。“她的下巴子蛮大,嘴也大,杏核儿眼;她笑起来有俩酒窝儿;嗯,坐下的模样像头犊子……”“老弟这就没法琢磨了,你得说细发些。”“细发说嘛,肩膀怪厚……”
  小伙子不愿开洞子,一会儿就要跑进石窝看一眼。后来他说:“尽管她对我不专心,我还是夜夜想她。这么着吧,二哥也替我塑塑她吧,长辫子,大腚,兔子眼,身个儿少说也有一米七……”
  因为老二要捏泥人,他的那一份采石活计就由四人代做了。整整花费了三十多天的工夫,照例是反反复复改,总算做得差不多了。五个女人一律半张着大嘴看人,以大辫子姑娘为最美。她们前边都搁了一块石板,上面放的东西全都一样:一块馍馍、一点咸菜和干鱼。
  塑像完工的第二天,半下午时分,老大突然胸口发闷,“咦?这一天真的到了?”说着他掐起了手指。四个人赶紧把他抬到铺子上。
  过夜时老人喘得厉害了。大约半夜时分,他的一双石眼就再也不动了。大家哭成一团。
  “原来今天就是‘古历二月十八日’!狗日的,咱哥儿几个饶不了这一天!”


  斑鸠大道

  “老唐童有条斑鸠大道,道上走的全是馋猫。”这是近年来镇上人人皆知的一句顺口溜儿。鸡窝镇新的居住区商业区与宾馆连在一起,面积差不多有过去的镇子大。往昔的石头街多么热闹,如今却显得黯然无光了。传说新区所住人口的百分之七十都是外地人,口音驳杂,打扮迥异。这些街道的名字原先不过是从一些行话中摘取的字眼儿,如“进取路”、“攀登街”、“开拓巷”等等。而今唐童重用黄毛,一夜之间名字全换了。
  黄毛真长了一副好脑子,这小子就是脑瓜值钱。他建议老板把街名儿全改了,“这些名儿不光土气,还记不住,没光彩,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再说也显得咱们没情没义的。”唐童对最后一句怔了一下,问:“你什么意思?”黄毛耳朵上的白金坠儿晃动着:
  “切不可忘记女士们的贡献哪!人家从天南地北赶了来,帮了咱多少忙!”
  唐童若有所悟,半张着嘴巴听他说。
  “依我看,最东边那条街发廊什么的不少,生意一天比一天红火,该叫‘野鸡大街’;中间这一条住满了咱的服务员、公司职员、球童什么的,就叫‘斑鸠大道’;西边高级住宅区里可都是太太啊,她们个个称得上是有身份的人,那里该叫‘凤凰路’。这样叫来上口,而且也分得清清楚楚了,大家住起来也有劲儿。我们安排房子、人口,再也不用犯愁了,该住哪儿就住哪儿……”
  没等黄毛住口唐童就拍手称赞起来,除了将“野鸡”改为“锦鸡”之外,一律依从了黄毛。本来他想就改名一事儿商量一下集团顾问夷伯,这会儿就说:“算了,不问夷伯老小子了。”夷伯是某个大人物的内弟,正式身份为一所大学的副教授,因为兼任集团顾问,每年可拿到一笔可观的津贴。他许多时候就住在天童宾舍。黄毛瞥一眼唐童,说:“夷伯这个人哪!”
  唐童知道他又要埋怨什么,就摆手阻止:“算了算了,人都有毛病的,将就一点吧!”
  “可这种事儿是没法将就的……”
  “将就一点吧!”
  唐童离开了。他压根儿不愿讨论夷伯的事儿。黄毛知道他怕那家伙的姐夫。黄毛一想到“夷伯”二字心里就腻歪:瞧这家伙,五十上下,穿一身白西服,还戴一顶厚檐儿南洋礼帽呢,提着文明棍,身上挂了金链儿怀表……呸!他吐了一口。
  走在更名的斑鸠大道上,黄毛真是高兴到了极点。大道两旁是不太高的合欢树,它们花期很长,花儿的气味和色泽啊,都让人兴奋得没法说。树后就是高高矮矮的各式楼房了,其中公寓楼居多,里面住了从各地招来的工人,其中女工占百分之七十,都住在这个专门的区里。这些女孩子穿了专门的制服或形式各异的服装出门,都让人欢喜。叽叽咕咕,咕咕咕,真是一些小斑鸠。她们当中有许多就在宾馆里工作,在大道上遇到他恭恭敬敬叫一声“经理”,让他心里如蜜流淌。他点点头,不苟言笑。看着那些从门洞里拥出的、一群群的女孩,他常常驻足不前,望上许久。这当中有刚刚值过夜班的挡车女工、服务员,她们忙了一夜竟毫无倦容,大清早洗个澡,头上裹块毛巾就出门了,脸上红扑扑的。这些女孩子百分之八十他不认识,但个个都让他充满了喜爱之情。他在心里说:
  “多么好啊!多么了不起的资源哪!小斑鸠们,你们就和天童的事业一起飞翔吧!哪里的前途都没有我们光明!”
  前边的一棵合欢树下,此刻站立的两个女子把他吸引了。他走着,不经意地往那儿一瞥,然后就再也挪不动腿了。树下的女子一个四十上下或更小一点,脸朝这边;另一个和她说话的是个二十左右的姑娘,侧向一边,身形美极了:高爽,长发披肩。年纪大一点的女人却更多地吸引了他,因为这女人不知是见过还是怎么,只一眼看上去就再也不愿移动目光了。她稍稍胖一点,但绝不臃肿。何等端庄然而却有无法遮掩的妩媚!她的目光抚摸过的一切都会是幸福的;她一直看着身边的姑娘,所以并没有发现几米之外正有人细细端详。她的目光恳切、热烈,大概在细声细气说什么。她身旁的女孩揩起了眼睛,显然是哭了。女孩摇头,摇头,像是迟疑或拒绝。那女人失望或生气了,往旁边走开了一步;后来她一直往前走。
  黄毛那一刻惟恐再也见不到她了,一直跟上去。他跟上直走了十几米远,仿佛忘记了其他。正这会儿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断喝:“黄毛!”
  他打个愣怔。在整个天童集团、斑鸠大道,谁敢这样直呼他的外号?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他转脸找人,还没有看准目标,第二声吆喝又响了起来:“黄毛!你这个坏蛋,你敢盯梢!你想干什么?”
  原来是那个姑娘,她刚刚与走开的女人在一起,不是别人,正是下边一个公司的办公室主任廖蓓!她这会儿一脸怒气冲着他叫呢;是的,她刚刚哭过,瞧眼睛还看得出来。“噢,廖主任,我不过是觉得那人面熟,多看了几眼。怎么,她是谁?我看你被她训哭了你妈妈?”
  廖蓓今天的火气大极了,指指他的鼻子:“你管得着呀?你别太得意了!”
  “哎呀,廖主任,我不过是关心你。看你气的啊……‘大斑鸠,咕咕咕,我家来了个好姑姑’,我走了,再会,再会!”黄毛不在意,念了一句顺口溜,快步走开了。
  廖蓓几步跨到人行道上。她在合欢树下站了一会儿,低头看粘了一点黏泥的鞋子。刚刚母亲来劝她回家去的自从爸爸那次把她赶出家门后,她一次也没有回去。真可怕啊,直到现在一想起来还是要哭。那真是雷霆震怒,是她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的。这会儿她在问自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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