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惊变-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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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低标准来看,十几年的夫妻总也总会有些感情。
可怜“宛转蛾眉马前死”,杨贵妃传说是被缢死在一棵梨树之下。六月的梨树上面,或许结了一些小梨了,但相信谁也无心去注意树上,因为树下的人儿更像是“梨花一枝春带雨”,可叹却是“君王掩面救不得”……杨贵妃死时年龄是三十六岁,也有说是三十八岁,无论是哪个年龄,都还很年轻,很可惜。所以,自古红颜多薄命,看来说的一点也没错。
小的时候有一部电视剧《唐明皇》,当时基本上是看不懂,也没怎么注意马嵬坡一段,它的片尾曲中好像提到“只剩得马嵬坡前草青青”,然而印象中最深的倒不是这句,而是有一句:“难道他不爱江山,爱美人,呐(本是‘啊’字,但由于前一字‘人’的尾音有n,因此自动要在a之前加n,即na)——啊啊啊啊啊……”曲调比较古朴,说的直白一些,就是有点怪,所以小时候觉得听这首歌实在有点不舒服,以至于到现在都记得这一句。不禁想起达利的名画《记忆的持续》,莫非这句古怪音调(和现在很多歌曲比起来,当然不算怪了,但小时候确实不怎么习惯)对我来讲,就是画中那几个软钟表么……
四、又一次“马嵬之变”
什么叫又一次“马嵬之变”,难道陈玄礼等人还不过瘾,又惹出什么是非来了么?
当然不是,再借他一个胆,也不至于敢把玄宗怎么样,所以杨氏兄妹死后,事情便平息了。那这又一次“马嵬之变”,又是什么意思呢?啜口茶,容我慢讲。
在马嵬之变的第二天,也就是六月十五日,玄宗要从马嵬驿出发了,这时带来的朝臣中就只有韦氏父子随行,于是玄宗任命韦谔为御史中丞,兼任置顿使。但这时在前进的目标问题上,大家产生了分歧,将士们似乎都反对去蜀地,说:“杨国忠谋反被杀,他的属下亲信都在蜀中,不能去那里避难。”不去蜀地,又去哪里?有人提出来去河西,有人说去陇右,有人请求去灵武,有人主张去太原,还有人想回长安。首先最不可能的就是长安,当初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如果长安能呆干嘛要离开呢?提出这个建议的人估计是脑子发昏了,如果真回去,几天后正好被安禄山抓个正着。其次,去太原可行么?不见得。前面介绍过,安史之乱暴发的时候,负责太原守卫的是王承业,他盗取了颜杲卿的功劳向上汇报,所以朝廷中很可能以为他的太原很牢固,提出这一建议的人很可能是基于这个想法。不过,太原是在长安之东,唐军正面作战失败,整个东线都岌岌可危,此时能依靠的也就是西北的兵力,如果去太原,也有点自投罗网的感觉。去河西和陇右又如何呢?地理志中写:“河西节度使,断隔羌胡。统赤水、大斗、建康、宁寇、玉门、墨离、豆卢、新泉等八军,张掖、交城、白亭三守捉。河西节度使治,在凉州,管兵七万三千人,马万九千四百疋,衣赐岁百八十万疋段。”高仙芝和哥舒翰都曾作过河西节度使。同时,地理志又说:“陇右节度使,以备羌戎,统临洮、河源、白水、安人、振威、威戎、莫门、宁塞、积石、镇西等十军,绥和、合川、平夷三守捉。陇右节度使治,在鄯州,管兵七万人,马六百疋,衣赐二百五十万疋段。”王忠嗣和哥舒翰曾任过陇右节度使。而灵武又在哪呢?唐天宝元载将原来的灵州改为灵武郡,“天宝领县六(意为天宝这次修改是让灵武郡统领六个县),户一万一千四百五十六,口五万三千一百六十三。在京师(长安)西北一千二百五十里,至东都二千里。”这三个地方对玄宗来讲,都不是很重要,可去可不去,此时的玄宗,已经失去了当初想要亲自挂帅御敌的锐气,一心想要逃亡,所以这三个可以利用的地方,都没有引起他的兴趣。但灵武对太子李亨来说,就不一般了,因为灵州是朔方节度使治所,李亨未做太子之时,就是任职朔方节度大使。朔方,根据地理志所载:“捍御北狄,统经略、丰安、定远、西受降城、东受降城、安北都护、振武等七军府。朔方节度使,治灵州,管兵六万四千七百人,马四千三百疋,衣赐二百万疋段。”所以,如果唐朝要和安禄山开仗,的确需要以这几个地方为根据地,组织好力量进行反击。事实上后来唐确实是这么做的,但那时的领导早已不是玄宗。
玄宗此时一心要去蜀地避难,以前开玩笑说他这是想去领略一下秦川八百里栈道的险峻,事实上当然不可能如此,玄宗一把老骨头了,哪里还经得起如此折腾。但他为什么坚持去蜀地,实有些费解,难道他不再管他的天下、他的苍生了么?难道他已失去反击的信心了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确实怕了,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躲起来,或者是,至少要找一个不容易为敌人攻破的堡垒躲起来,再进行反击。所以听到大家七嘴八舌的说,却没一个人说中自己的心思,又怕违背了大家的意思,所以沉默不语。这时韦谔说:“如果要返回京师,需要有足够的兵力来抵御叛军。现在兵力单薄,不能轻易回去。不如暂时到扶风郡,再慢慢考虑去向。”玄宗征求大家的意见,大家也都同意,于是准备出发去扶风。
等到要出发的时候,当地的百姓便当路拦着玄宗请求他留下,并说:“宫阙,陛下家居,陵寝,陛下坟墓,今舍此,欲何之?”宫殿是陛下的住所,陵寝是陛下列祖列宗的坟墓,现在都不要了,究竟是要去哪里呢?玄宗在马上想了许久,其实他也很不甘心,真的这么一走了之吗?但话又说回来,他也很无奈,自己的皇帝威严被一再挑战,先是有人大叛乱,被逼离京后又有人小叛乱,自信心难免减弱。所以,最后,玄宗让太子留下来安慰这些父老乡亲。不用很久,玄宗就会发现,这是他今生做的第二大失策,当然第一大失策就是当初无比信任安禄山了。
既然太子断后,这些父老们有什么话只好对太子讲,他们说:“既然皇上不想留下来,那我们愿意率领子弟跟着殿下您向东讨伐叛军,收复长安。如果殿下与皇上都逃到蜀地去,那么谁又来为中原的百姓做主呢?”不久,来到李亨跟前请求的人的多达数千。但李亨并不同意,他说:“我父皇冒着艰难险阻,远出避难,我怎么忍心不管他、早晚都不在他身边呢?再说我没有当面辞行,所以得回去告诉父皇一声,然后听候他的吩咐。”说着涕泣流泪,便要回马西行。其实“且吾尚未面辞,当还白至尊,更禀进止”这句话已是答应了众人的请求,真不同意的话又何必说去当面辞行呢?当然也有可能是以辞行为借口,赶紧回去。不过从李亨角度来想,他绝对愿意留下来,因为他已经46岁了,这么老了仍然是太子的比较少见,李亨心里多半会有点着急吧。如果继续留在玄宗身边,那么也就是要等到皇帝老死之后自己才能即位,可是玄宗的身体硬朗的很,从长安一路赶来,也没听老人家念叨哪里不好受,其势大有“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的意思。可是李亨自己的身体就未必吃的消了,从后来的情况看,他当皇帝的后几年一直有病,此前也必有征兆才是,当事人李亨自己自然很清楚这一点。唐朝皇帝很多正常死亡的都是在五十左右,李亨现已46岁,的确也是时日无多,如果一直当下去,最后也不过是位老太子,怎么也心有不甘吧。写到这里,忽然想起今年81岁的沙特王储阿卜杜拉在他82岁的国王哥哥死后即位,他们78岁的弟弟苏丹成为新一任王储,这条消息刚看到的时候瞠目结舌了半天,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李亨是要命也活到不到这么大年纪的,七老八十的皇帝在中国历史上也属罕见,七老八十的太子更是一个都没有。而且他这十几年的太子当的也不甚舒服,又有人陷害(李林甫等人),又有人轻视(比如安禄山),所以这一次如果能够单独留下来,则是一个脱离父皇的好机会,李亨能放过吗?从私人角度来讲,李亨没有理由不想留下,再有,我们也不能忽视太子留下来的积极作用,从后面来看,正是即位后的李亨组织起反击的力量(虽然玄宗在蜀地也有所行动,但不能不承认,真正起作用的是李亨),这里我们不妨对李亨的思想境界想的高一些,就是他留下来排除个人因素,确实也出于抵御叛军的目的,小一点则是为了祖宗的基业,大一点则是为国为民,无论怎么看,都是正确的。
既如此,李亨只要派一个人去和玄宗说一下便可,自己又何必去呢?李亨心里并非不明白,若是当面辞行,有可能就不会留下了。确实,如果是他亲自辞行,变数会很大的,玄宗究竟会持何态度,真是不好说。一种可能是,“啊,什么?好啊,你这小子,翅膀硬了,想脱离你老爹了么?”皇帝当然不喜欢有人背叛自己,自己的亲人当然也不例外,也许不但不会答应,反而从此对李亨会防备起来;另一种可能是,“啊?哦,这样啊……唉,我老了,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这种可能也是会发生的。但我倾向于前者,因为李亨如果自己来请的话,那对玄宗发出的信号只是“想要脱离”,玄宗未必就会同意;如果是让别人来说,那发出的信号就不只是“想要脱离”了,而是“已经脱离,有力量脱离”,所以玄宗心理上产生的感觉绝不会一样。
众人想必也是认为李亨若亲自去辞行,多半会不批准,所以也劝他乘机留下。这时李亨的三子建宁王李倓与东宫宦官李辅国,一起拉着他的马笼头进谏道:
“逆胡犯阙,四海分崩,不因人情,何以兴复!今殿下从至尊入蜀,若贼兵烧绝栈道,则中原之地拱手授贼矣。人情既离,不可复合,虽欲复至此,其可得乎!不如收西北守边之兵,召郭、李于河北,与之并力东讨逆贼,克复两京,削平四海,使社稷危而复安,宗庙毁而更存,扫除宫禁以迎至尊,岂非孝之大者乎!何必区区温情,为儿女之恋乎!”
我倾向于这是建宁王所说,无论是学识还是从后来表现出来的谋略,“飞龙厩小儿”李辅国都不大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段话翻译起来不难,说的是“逆胡安禄山举兵反叛,进犯长安,使四海沸腾,国家分裂,如果不顺从民意,又如何能兴复大唐天下呢!现在殿下随从皇帝入蜀避难,如若叛军烧毁栈道,那么中原大地就拱手送给叛军了。人心既已分离,难以再聚合起来,到那时就是想要有所作为,又怎么可能!不如现在聚拢西北守边的兵将,再召回河北作战的郭子仪和李光弼,与他们合兵东讨叛贼,收复两京,平定四海,使国家转危为安,让大唐帝业得以延续。然后再扫除宫殿,迎接皇上返回长安,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孝道吗!何必因为区区温情,而作儿女之态呢!”其中提到叛军烧毁栈道的可能,一旦唐朝皇室全部进入蜀中,蜀地之外无人领导,叛军想要拿下来易如反掌,虽然蜀地易守难攻,但总困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只要安禄山命人将栈道烧毁,断绝蜀地向外的通道,坐困于此的唐朝情势就危急了。三国时的蜀国就是这样,诸葛亮屡次北伐,并非不知己弱敌强,但是“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待亡,孰与伐之?”为了不坐困在益州,就只有拼命往外攻了,以求得发展的前途。可是几次北伐下来,效果何如呢?不怎么样,而且诸葛亮本人还出师未捷身先死。那还是栈道没烧的情况下,而且还有个汉中在前面。可是不也有占据蜀地、汉中成功夺取天下的实例吗?刘邦就是一个。但是,刘邦的主要对手项羽可是在彭城啊,刘邦相对来讲已有足够发展的时间和空间,而魏国则是靠西了不少,在洛阳,所以对蜀国的压力当然更大。安禄山大有建都于洛阳之势,何况此时还占据着长安,如果唐王朝再主动放弃长安以西以北的广大土地,那么安禄山对蜀地的压力就远远大于魏国对蜀国的压力,只据有弹丸之地的唐那时绝不是叛军的对手了。而且,如果持这种消极态度的话,确实不利于收复人心。这是从反面说皇帝与太子都去蜀中的危害,然后建宁王又从正面提出将来的计划,聚集西北边兵的力量,然后起用郭子仪和李光弼为统帅,合力讨贼。唐后来的行动确实是按照这个计划来实施的,建宁王的这番话虽然是在仓促之间说的,但是却并不浮躁,足见其谋略之不凡。还有一点,不是很重要,就是唐朝皇室中的人之间几乎从来没有爸爸、哥哥、弟弟之类的称呼,而是那个人是什么身份就用什么叫法,皇帝当然称陛下、至尊,太子都称殿下,像什么“父皇”、“父王”之类的称呼,明以前都少见。古人的称呼其实大有学问,尤其是贵族,礼仪更多。譬如还没有当上皇帝的李氏一家,李渊喊子们为“尔曹”、“儿等”,要么就是“汝”,反正他是长辈,怎么喊都行,说不定还谦称过“犬子 (对这一称法一直觉得奇怪,固然这是自谦,但自己的孩子都是‘犬’子了,那自己又是什么?) ”;孩子们则喊李渊为“大人”,就和其它下属称长官是一样的,而成为皇家之后则全统一为“陛下”、“臣”之类的称法。明明是至亲,却并不这么叫,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讲,是不是也可以说是“公私分明”呢?只是分明的不是地方。
这时李亨的长子广平王李俶也劝他留下来。一看有人替自己撑腰,于是父老们胆子都大起来,拦住太子爷的马,让他无法前行。好说歹说,我们的李亨太子终于答应留下来了——心里说不定十分高兴呢——于是就派广平王去向玄宗报告。这时玄宗还在马上等待太子回来,半天也不见人影,又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情,就派人去打听,派去的人回来报告了太子那边的情况,玄宗听了之后,别的话没有,只是说了两个字:“天也!”——“也”是助词,其实就是说了一个字:天!天意啊……看到自己的长孙广平王李俶来辞行,玄宗没有为难他,而是表现出非常支持的样子,从后军中分出二千人,又把一批最好的飞龙厩马一起交给太子,还告谕那些分出去的将士说:“太子仁义孝顺,能够继承我们大唐的帝业,你们要好好辅佐他。”然后又告谕太子说:“汝勉之,勿以吾为念。西北诸胡,吾抚之素厚,汝必得其用。”你要努力啊,不要牵挂着我,西北的蕃兵蕃将,我一直对他们很好,这对你必然大有用处。此外,玄宗还派令高力士与寿王李瑁将太子内人及服御等物都送给太子,同时宣旨说要传位。太子看到不但自己的人全部来齐,而且还有派来的卫队,又听说玄宗要传位给自己,当下十分感动,不过当然是不敢接受。既然玄宗已经摆出这样一副高姿态,那自己也得有所表示吧,于是李亨向南号叫泣恸哭起来,表示感激。
从玄宗的做法来看,应该是属于我们前面分析的第二种情况,但这是他在确定了太子不只是有心脱离,而且已经脱离的实际情况后的反应,这时如果发怒要太子回来,多半怕是自讨无趣,李亨完全可以一边痛哭着说要回来,一边在簇拥的人群中止步不前,自己对此又能奈何?玄宗自己就是由政变起家的,本来身为三郎的他,并无可能染指太子一位,但他诛杀韦氏之后,为自己挣足了资本,吓得他父亲睿宗皇帝和他哥哥宋王成器,一个赶紧立太子,一个则是拼命让太子,生怕自己成为第二个李渊、李建成。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