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_新唐书-第1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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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替否,字协时,京兆万年人。景龙中为左拾遗。时置公主府官属,而安乐府补授尤滥;武崇训死,主弃故宅,别筑第,侈费过度;又盛兴佛寺,公私废匮。替否上疏曰:
古之建官不必备,九卿有位而阙其选。故赏不僭,官不滥;士有完行,家有廉节;朝廷余奉,百姓余食;下忠於上,上礼於下;委责无仓卒之危,垂拱无颠沛之患。夫事有惕耳目,动心虑,事不师古,以行於今,臣得言之。陛下倍百行赏,倍十增官,金银不供於印,束帛不充於锡,何所愧於无用之臣、无力之士哉?
古语曰:「福生有基,祸生有胎。」且公主,陛下爱子也,选贤嫁之,设官辅之,倾府库以赐之,壮第观以居之,广池御以嬉之,可谓至重至怜也。然用不合古义,行不根人心,将变爱成憎,转福为祸。何者?竭人之力,费人之财,夺人之家,怨也。爱一女,取三怨於天下,使边疆士不尽力,朝廷士不尽忠。人心散矣,独持所爱,何所恃乎?向使鲁王赏同诸婿,则有今日之福,无曩日之祸。人徒见其祸,不知祸所来,所以祸者,宠过也。今弃一宅,造一宅,忘前悔,忽后祸,臣窃谓陛下乃憎之,非爱之也。臣闻君以人为本,本固则邦宁,邦宁则陛下夫妇母子长相保也。愿外谋宰臣,为久安计,不使奸臣贼子有以伺之。
今疆场危骇,仓廪空虚,卒输不充,士赏不及,而大建寺宇,广造第宅。伐木空山,不给栋梁;运土塞路,不充墙壁。所谓佛者,清净慈悲,体道以济物,不欲利以损人,不荣身以害教。今三时之月,掘山穿地,损命也;殚府虚帑,损人也;广殿长廊,荣身也。损命则不慈悲,损人则不爱物,荣身则不清净,宁佛者之心乎?昔夏为天子,二十余世而商受之,商二十余世而周受之,周三十余世而汉受之,由汉而后,历代可知已。咸有道之长,无道之短,岂穷金玉修塔庙享久长之祚乎?臣以为减雕琢之费以周不足,是有佛之德;息穿掘之苦以全昆虫,是有佛之仁;罢营构之直以给边垂,是有汤、武之功;回不急之禄以购廉清,是有唐、虞之治。陛下缓其所急,急其所缓,亲未来,疏见在,失真实,冀虚无,重俗人之所为,而轻天子之业,臣窃痛之。
今出财依势,避役亡命,类度为沙门,其未度者,穷民善人耳。拔亲树知,岂离朋党,畜妻养孥,非无私爱,是致人毁道,非广道求人也。陛下常欲填池堑,捐苑囿,以赈贫人。今天下之寺无数,一寺当陛下一宫,壮丽用度尚或过之。十分天下之财而佛有七八,陛下何有之矣?虽役不食之人、不衣之士,犹尚不给,况必待天生地养、风动雨润而后得之乎?臣闻国无九年之储,曰非其国。今计仓廪,度府库,百僚共给,万事用度,臣恐不能卒岁。假如兵旱相乘,则沙门不能擐甲胄,寺塔不足穰饥馑矣。
帝不省。睿宗立,罢斜封官千余人,俄诏复之。方营金仙、玉真观。替否以左补阙上疏曰:
臣谓古之用度不时、爵赏不当、国破家亡者,口说不若身逢,耳闻不若目见,臣请以有唐治道得失,陛下所及见者言之。
太宗,陛下之祖,拨乱立极,得至治之体。省官清吏,举天下职司无虚授,用天下财帛无枉费;赏必待功,官必得才,为无不成,征无不服。不多寺观而福禄至,不度僧尼而咎殃灭。阴阳不愆,五谷遂成,粟腐帛烂。万里贡赋,百蛮归款。享国久长,多历年所。陛下何惮而不法之?
中宗,陛下之兄,居先帝之业,忽先帝之化,不听贤臣之言,而悦子女之意。虚食禄者数千人,妄食士者百余户;造寺蠹财数百亿,度人免租、庸数十万。是故国家所出日加,所入日减,仓乏半岁之储,库无一时之帛。所恶者逐,逐必忠良;所爱者赏,赏皆谗慝。朋佞喋喋,交相倾动。夺百姓之食以养残凶,剥万人之衣以涂土木。人怨神怒,亲忿众离,水旱疾疫,六年之间,三祸为变。享国不永,受终於凶妇,取讥万代,诒笑四夷,陛下所见也。若法太宗治国,太山之安可致也;法中宗治国,累卵之危亦可致也。
顷淫雨不解,谷荒于垄,麦烂于场,入秋亢旱,霜损虫暴,草木枯黄,下人咨嗟,未知所济。而营寺造观,日继于时,道路流言,计用缗钱百余万。陛下知仓有几岁储?库有几岁帛?百姓何所活?三边何所输?民散兵乱,职此由也。而以百万构无用之观,受天下之怨。陛下忍弃太宗之治本,不忍弃中宗之乱阶;忍弃太宗久长之谋,不忍弃中宗短促之计。何以继祖宗、观万国耶?陛下在韦氏时,切齿群凶;今贵为天子,不改其事,恐复有切齿於陛下者。
往见明敕,一用贞观故事。且贞观有营寺观,加浮屠、黄老,益无用之官,行不急之务者乎?往者和帝之怜悖逆也,宗晋卿劝为第宅,赵履温劝为园亭,工徒未息,义兵交驰,亭不得游,宅不得息,信邪僻之说,成骨肉之刑,陛下所见也。今兹二观,得无晋卿之徒阴劝为之,冀娱骨肉?不可不察也。惟陛下停二观以须丰年,以所费之财给贫穷、填府库,则公主福无穷矣。
疏奏,帝不能用,然嘉切直。
稍迁右台殿中侍御史。雍令刘少微恃权贪赃,替否按之,岑羲屡以为请,替否曰:「我为宪司,惧势以纵罪,谓王法何?」少微坐死。迁累颍王府长史。卒,年八十。
李渤,字浚之,魏横野将军、申国公发之裔。父钧,殿中侍御史,以不能养母废于世。渤耻之,不肯仕,刻志於学,与仲兄涉偕隐庐山。尝以列御寇拒粟,其妻怒,是无妇也;乐羊子舍金,妻让之,是无夫也。乃摭古联德高蹈者,以楚接舆、老莱子、黔娄先生、於陵子、王孺仲、梁鸿六人,图象赞其行,因以自儆。久之,更徙少室。
元和初,户部侍郎李巽、谏议大夫韦况交章荐之,诏以右拾遗召。於是河南少尹杜兼遣吏持诏、币即山敦促,渤上书谢:「昔屠羊说有言:'位三旌,禄万钟,知贵於屠羊,然不可使吾君妄施。'彼贱贾也,犹能忘己爱君。臣虽欲盗荣以济所欲,得无愧屠羊乎?」不拜。洛阳令韩愈遗书曰:
有诏河南敦喻拾遗公,朝廷士引颈东望,若景星、凤鸟始见,争先睹之为快。方今天子仁圣,大小之事皆出宰相,乐善言如不得闻,自即大位,凡所出而施者无不得宜。勤俭之声,宽大之政,幽闺妇女、草野小子饱闻而厌道之。愈不通於古,请问先生,兹非太平世欤?加又有非人力而至者,年谷屡熟,符贶委至。干纪之奸不战而拘累,强梁之凶销铄缩栗,迎风而委伏。其有一事未就正,视若不成人。四海所环,无一夫甲而兵者。若此时也,遗公不疾起与天下士乐而享之,斯无时矣。昔孔子知不可为而为之不已,迹接於诸侯之国。今可为之时,自藏深山,牢关而固拒,即与仁义者异守矣。想遗公冠带就车,惠然肯来,舒所畜积,以补缀盛德之阙,利加于时,名垂将来。踊跃怀企,顷刻以冀。又切闻朝廷议,必起遗公,使者往若不许,即河南必继以行。拾遗徵若不至,更加高秩。如是辞少就多,伤於廉而害於义,遗公必不为也。善人进其类,皆有望於公。公不为起,是使天子不尽得良臣,君子不尽得显位,人庶不尽被惠利,其害不为细。必审察而谛思之,务使合於孔子之道乃善。
渤心善其言,始出家东都,每朝廷有阙政,辄附章列上。
元和九年讨淮西,上平贼三术:一曰感,二曰守,三曰战。感不成,不失为守;守不成,不失为战。又上《御戎新录》,乃以著作郎召,渤遂起。岁余,迁右补阙,以直忤旨,下迁丹王府谘议参军,分司东都。十三年,上言:
至德以来,天下思致治平,讫今不称者,人倦而不知变。天以变通之运遗陛下,陛下顺而革之,则悠久。宜乘平蔡之势,以德羁服恒、兗无不济,则恩威畅矣。昔舜、禹以匹夫宅四海,其烈如彼;今以五圣营太平,其难如此。臣恐宰相群臣蕴晦术略,启沃有所未尽,使陛下翘然思文、武、禹、汤而不获也。宜正六官,叙九畴,修王制、月令,崇孝悌,敦九族,广谏路,黜选举,复俊造,定四民,省抑佛、老,明刑行令,治兵御戎。愿下宰相公卿大夫议,博引海内名儒,大开学馆,与群臣参讲,据经稽古、应时便俗者,使切磋周复,作制度,合宣父继周之言。谨上五事:一礼乐,二食货,三刑政,四议都,五辨雠。
渤虽处外,然志存朝廷,表疏凡四十五献。擢为库部员外郎。会皇甫镈辅政,务剥下佐用度,而渤奉诏吊郗士美丧,在道上言:「渭南长源乡户四百,今才四十;阌乡户三千,而今千。它州县大抵类此。推其敝,始於摊逃人之赋。假令十室五逃,则均责未逃者,若抵石于井,非极泉不止,诚繇聚敛之臣割下媚上。愿下诏一赐禁止,计不三年,人必归于农。夫农,国之本,本立而太平可议矣。」又言:「道路茀不治,驿马多死。」宪宗得奏咨骇,即诏出飞龙马数百给畿驿。渤既以峭直触要臣意,乃谢病归。
穆宗立,召拜考功员外郎。岁终,当校考。渤自宰相而下升黜之,上奏曰:「宰相俯、文昌、值,陛下即位,倚以责功,安危治乱系也。方陛下敬大臣,未有昵比左右自骄之心,而天下事一以付之,俯等不推至公,陈先王道德,又不振拔旧典,复百司之本。政之兴废在赏罚。俯等未闻慰一首公,使天下吏有所劝;黜一不职,使尸禄有所惧。士之邪正混然无章。陛下比幸骊山,宰相、学士皆股肱心腹,宜皆知之,不先事以谏,陷君於过。俯与学士杜元颖等请考中下。御史大夫李绛、左散骑常侍张惟素、右散骑常侍李益谏幸骊山,郑覃等谏畋游,得事君之礼,请考上下。崔元略当考上下,前考于翚不实,翚以贿死,请降中中。大理卿许季同,任翚者,应考中下;然顷陷刘辟,弃家以归,宜补厥过,考中中。少府监裴通职修举,考应中上;以封母,舍嫡而追所生,请考中下。奏入,不报。会渤请急,冯宿领考功,以「考课令取岁中善恶为上下,郎中校京官四品以下黜陟之,由三品上为清望官,岁进名听内考,非有司所得专。渤举旧事为褒贬,违朝廷制,请如故事」。渤议遂废。
会魏博节度使田弘正表渤为副,元颖劾奏:「渤卖直售名,资狂躁,干进不已,外交方镇求尉荐,不宜在朝。」出为虔州刺史。渤奏还信州移税钱二百万,免赋米二万石,废冗役千六百人。观察使上状。不阅岁,迁江州刺史。
度支使张平叔敛天下逋租,渤上言:「度支所收贞元二年流户赋钱四百四十万,臣州治田二千顷,今旱死者千九百顷。若徇度支所敛,臣惧天下谓陛下当大旱责民三十年逋赋。臣刺史,上不能奉诏,下不忍民穷,无所逃死,请放归田里。」有诏蠲责。渤又治湖水,筑堤七百步,使人不病涉。
入为职方郎中,进谏议大夫。时敬宗晏朝紫宸,入阁,帝久不出,群臣立屏外,至顿仆。渤见宰相曰:「昨论晏朝事,今益晚,是谏官不能移人主意,渤请出阁待罪。」会唤仗,乃止。退上疏曰:「今日入阁,陛下不时见群臣,群臣皆布路跛倚。夫跛倚形诸外,则忧思结诸内。忧倦既积,灾衅必生,小则为旱为孽,大则为兵为乱。《礼》:'三谏不听,则逃之。'陛下新即位,臣至三谏,恐危及社稷。」又言:「左右常侍职规讽,循默不事,若设官不责实,不如罢之。」俄充理匦使,建言:「事大者以闻,次白宰相,下以移有司。有司不当,许再纳匦。妄诉者加所坐一等,以绝冒越。」诏可。
时政移近幸,纪律荡然,渤劲正不顾患,通章封无阕日。天子虽幼昏,亦感寤,擢给事中,赐金紫服。
五坊卒夜斗,伤县人,鄠令崔发怒,敕吏捕捽,其一,中人也,释之。帝大怒,收发送御史狱。会大赦、改元,发以囚坐鸡竽下,俄而中人数十持梃乱击,发败面折齿,几死,吏哀请乃去。既而囚皆释,而发不得原。渤上疏曰:「县令曳辱中人,中人殴御囚,其罪一也。然令罪在赦前,而中人在赦后,不寘于法,臣恐四夷闻之,慢倍之心生矣。」渤又诵言:「前神策军在幔城,篡京兆进食牙盘,不时治,致宦人益横。」帝以问左右,皆曰「无之」。帝谓渤有党,出为桂管观察使。它日,宰相李逢吉等见帝曰:「发暴中人,诚不敬,然其母故宰相韦贯之姊,年八十,忧发成疾。陛下方孝治,宜少延之。」帝恻然曰:「比谏官但言发枉,未尝道此。」即遣使送发於家,且抚尉其母。韦拜诏,泣对使者杖发四十。犹夺其官。至文宗,乃用发为怀州长史。
桂有漓水,出海阳山,世言秦命史禄伐粤,凿为漕,马援讨徵侧,复治以通馈;后为江水溃毁,渠遂废浅,每转饷,役数十户济一艘。渤酾浚旧道,鄣泄有宜,舟楫利焉。逾年,以病归洛。大和中,召拜太子宾客。卒,年五十九,赠礼部尚书。
渤,孤操自将,不苟合於世,人咸谓之沽激。屡以言斥,而悻直不少衰,守节者尚之。
裴潾,本河东闻喜人。笃学,善隶书。以廕仕。元和初,累迁左补阙。於是两河用兵,宪宗任宦人为馆驿使,检稽出纳。有曹进玉者,尤恃恩倨甚,使者过,至加捽辱,宰相李吉甫奏罢之。会伐蔡,复以中人领使。潾谏曰:「凡驿,有官专尸之,畿内以京兆尹,道有观察使、刺史相监临,台又御史为之使,以察过阙。犹有不职,则宜明科条督责之,谁不惕惧?若复以宫闱臣领之,则内人而及外事,职分乱矣。夫事不善,诫於初;体有非,不必大。方开太平,澄本正末,宜塞侵官之原、出位之渐。」帝虽不用,而嘉其忠,擢起居舍人。
帝喜方士,而柳泌为帝治丹剂,求长年。帝御剂,中躁病渴。潾谏曰:
夫除天下之害者,常受天下之利;共天下之乐者,常飨天下之福。故上自黄帝、颛顼、尧、舜、禹、汤、文、武,咸以功济生人,天皆报以耆寿,垂荣无疆。陛下以孝安宗庙,以仁牧黎庶,攘袄凶,复张太平,宾礼贤俊,待以终始。神功圣德,前古所不及。陛下躬行之,天地宗庙必相陛下以亿万之永。今乃方士韦山甫、柳泌等以丹术自神,更相称引,诡为陛下延年。臣谓士有道者皆匿名灭景,无求於世,岂肯干谒贵近,自鬻其伎哉?今所至者,非曰知道,咸求利而来。自言飞炼为神,以裕ɑ撸鼻钋榈茫怀芏萃觥F窨尚咆适酢⒂湟┰眨
臣闻人食味、别声、被色而生者也。味以行气,气以实志。水火盐梅以烹鱼肉,宰夫和之,齐之以味,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夫三牲五谷,禀五行以生也,发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