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中国教父 作者:西尔枭-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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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笙接过汪伯奇的话头,说:“明年清明后,我再请几位来。汪先生、史先生都是上海报界巨头,月笙向来敬重!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有什么话讲开就是了。你们说呢?”
“是啊,是啊。”杨度马上打边鼓说,“月翁对上海滩的两个报闹僵的事,很关心,特地请两位来谈谈,机会难得呀?”
“我听杜先生的。”史量才显出豁达大度。
“杜先生的好意,伯奇十分感激。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们《新闻报》同仁,就是怕被史先生一口吞吃掉,并到《申报》里去
“这,汪先生尽可放心,《新闻报》完全独立,不受我入股的影响。况且,我史某人也不会这么傻,好端端的一家《新闻报》,要把它并到《申报》来,缩小地盘……”
“史先生误会了。我说的‘吞吃掉’,不是指合并,而是成为傀儡。”
“这好办,我当着杜、杨两位立誓,决不干涉《新闻报》内部事处。一切仍由汪先生负责。”
“对史先生的为人,我是敬重的。史先生的保证,也是信得过的,只是同仁们难以说了,况且,时间一长难免发生变故。”汪伯奇的话,软中有硬。
又陷入了僵局。杨度向杜月笙使了个眼色。杜月笙会意,笑了笑,说:
“两位,给我个面子吧!我来出个主意,你们看看如何。”
“好!”双方都点头同意。
“福开森先生的《新闻报》股票已出卖,他的董事长位子自然也免了,那董事会当然要重新成立。为了双方都能摆平,我也来个强盗分书生,入几股,作个公证人。你们两个能信得过我吗!至于《新闻报》里的职员工人,没什么的,我让顾嘉棠带几个兄弟去说说行了。”
俗话说:“请鬼容易送鬼难”,史量才想不到杜大亨来个趁虚而入。但他又转念一想,挂着这“一幅钟馗像”有吓退小鬼之功,何不来个顺水推舟?想定以后,忙表态道:
“杜先生入股,我是求之不得的,今后《新闻报》有了靠山。这样吧,由我的名下送杜先生一些干股(不用花钱的股票,到时只管分红利),不知汪先生以为如何?”
史量才把皮球踢给对手,汪伯奇非得表态不可了。他是深知这位杜大亨的为人的,这一脚插进来以后,很难让他缩回去的,而且对手已爽快地表了态,如果自己再反对,岂不得罪了这位大亨?那样一来,就后患无穷了。他权衡了一番得失,亦装着喜出外的样子:
“杜先生能给我们《新闻报》撑腰,我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呀!”
光表示欢迎接受还不行,因为史量才已提出让“干股”的优惠,自己也得有所表示呀,他想了想,又补充说:
“我拥推杜先生作常务董事。我想报社的同仁们一定举双手赞成的。”
“好,这就妥啦!”在一边察言观色的杨度,立即敲定:“来,我们拟个协定吧!”
“对,弄个协定,汪先生回去也有个交待。杨老先生代表我吧。啸林大哥他们还等我去打牌呢!”杜月笙已经用常务董事的口吻附议了。说完,他拱拱手下楼去了。
这起纠纷的调停,杨度出力不少。这是他为党组织联络、教育史量才做的一桩大好事。可惜,回上海两个多月后,他便去世了。
《新闻报》的股权风潮暂告平息。
当天晚饭后,张啸林、黄金荣拉汪伯奇、杨度去搓麻将,杜月签与史量才坐在小楼的晒台上赏月闲谈。
薄雾弥漫的山岭上,一弯新月探出头来。先是桔红的色泽,过了会地变金黄、淡黄。月光下,山似银丝镶边,竹林湛蓝宁溢。这时的史量才,不由想起了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想起了莎士比亚《威尼斯商人》中罗兰佐的诉说:
月亮多么恬静地睡在山坡上!我们就在这地坐下来,让音乐的声音悄悄送到我们的耳边。
史量才一向都市化的竞争性心态,这会儿也被溶溶月色淡化,显出淡泊旷达来。杜月笙呢,一向在十里洋场嘈杂、喧闹的嗓音里翻滚、争斗惯了的心,在这么微妙的氛围中,却也滋生出一股异乎寻常的心思,他感叹道:
“要是在这里过日子,一定比上海愉快。”
“是啊,我想在这里盖个别墅。”
“好主意,好主意!”
第二天上午,史量才与汪伯奇向主人告辞,下山去了。
杜月笙起得早,情绪好,兴致特别高。他让一个佣人带他去“猎野鸡”。
佣人提着蔑笼子,笼里关着只“媒子”。这“媒子”,就是山里人捕捉得十分漂亮的野公鸡,经过一番严格训练而成的。杜月笙背了支双简猎枪,跟在后边。他们翻过一座小山,来到山贡里小茅棚子前。这茅棚是用青茅草编的棚子,里面可容两个人。中间有一扇小窗子,便于向外观察动静与猎枪瞄准。
佣人将野公鸡的脚上系牢一根细绳子,而后放它出笼。这野鸡一出笼,便闪翅高叫着飞上一块岩石。那五颜六色的羽毛,在清晨的阳光中,闪闪发亮。初夏、正是母野鸡发情的季节,正要找个漂亮、健壮的情夫亲近亲近。不一会儿,一只胖乎乎的野鸡妹子,咕咕叫着珊珊而来。
第一次上山打猎的杜月笙,性子太急.就想扣动扳机,佣人忙打手势止住他。佣人提提手中的绳子.往后拉了拉,那“媒子”便迅速地向茅草棚子走来。山上的母野鸡却紧紧跟着赶上来。近了,近了,砰地一声响,母野鸡妹子还闹不清怎么回事,就已倒在草丛里一命乌呼了!
被拉回来的“媒子”,得到两粒粉九子的奖赏,再放出去时,性欲更强,叫唤得愈加猛了。野公鸡是最会吃醋的,它们是占山头的。刚才见被引起了自己山头上的情妇——一只野鸡,于是怒火中烧,这会儿又来鸣叫勾引,哪能再忍耐呢!于是,也顾不了刚才的枪声,便窜出来要厮斗。佣人见引出只硕大无朋趾高气扬的野公鸡,忙将绳子往回收。“媒子”步步后退,退向茅草棚子来,当那只野公鸡又飞又跳地赶到射击圈时,杜月笙一扣扳机,砰地一声响过,在一片火药气味中,大公鸡扑楞几下翅膀,倒下了。
不到个把钟头,杜月笙已猎到两只大野鸡。他心想:看来我的手气不坏!他还想再来露几手的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仆人跑上山来通报:
“张爷请杜爷快去看斗野猪!”
几个大亨吃喝嫖赌玩乐,无所不为,无所不能。他们看过无锡斗鸡,金华斗牛,可是从来没听说过,看过斗野猪的。正因为没有过的事,张啸林才别出心裁,弄出来乐一乐。
前些日子, 张啸林在上海虹口一家大饭店里同日本人喝酒, 谈起哪些玩艺儿“够味”时,张说西班牙的斗牛,日本人摇头;又讲黄金荣的怪节目——公母牛交配,日本人也撇撇嘴,表示不以为然。张啸林请教他,这个日本浪人说,他在印度的一个岛上,看过“斗野猪”的比赛,才是他平生最“够味”的玩艺儿。如今为了在把兄弟面前献几桩“绝活”,早几日就派争下人到别墅来筹办。
张啸林雇莫干山猎户设法捕捉到一头大野猪,关闭在一架特别的笼内。野猪本性凶猛,为了使它的野性大发,昨天将它饿了一整天,只给它喝米汤掺橡籽油。据说这样会比原先凶残十倍。张又悬出一百二十块大洋,赏给杀死野猪的小伙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个穷得发疯的棒小子,应征来斗野猪。张啸林为了这个新解节目能演得像样,还特地差人在杭州城里张小泉刀剪店,定做了两把锋利的尖刀,刀身长达八寸。
斗猪场辟在一个山坳里,四周砌起一人多高的围墙,墙头围起铁丝网。在山坡上,挤了不少山民,有的大孩子还爬到树上去。杜月笙到时,黄金荣、杨度几个已在墙头外的平台上坐好,张啸林让杜月笙坐在自己旁边后,向站在背后的佣人点了点头。那佣人举手啪啪击了两掌,随即一声铜锣响,围墙中的一扇门打开,一个打着绑腿,阔腰带缠身的短头发小后生,口咬尖刀,从门里翻跟斗出来,到斗场中央,向大家鞠躬。头上齐额包着一块厚布,脚下是一双干耳麻鞋,好似打虎英雄武松的模样,只是两鬓边缺两朵英雄绣球罢了。
在看台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红漆盘子,盘里放着一百二十枚白花花的袁大头,这是那份悬赏。
第二声锣响,另一洞门打开,呼的一下,窜出只长撩大耳的野猪来,是有三百斤重。这畜生一见人,鸣叫着低头直冲过去。小后生提刀侧立,眼看畜生扬着獠牙拱来时,将身子往旁边一闪,让过冲势,趁机在它的屁股上刺了一刀。这野物猛地吼一声,山摇树动。杜月笙吓得手一抖,指间夹着的香烟掉在了地上。当他再点起一支烟,看那场里的野猪已兜转身来,发起第三次进攻,这回又吃了一刀。
猪血滴在黄泥地上,血腥气挑逗起来它的全部野性,它狂怒了。这一次,前蹄在地上刨了刨,随即一纵,窜到小伙子面前,直立起来用嘴巴狠命一甩,小伙子闪身,举刀,想将猪嘴档开。他忘掉了,此时就是碗口粗的大树,野猪这样一掼,也能将它从中间折断。钢刀碰有猪嘴上,在腮帮上留下一道深口子。但小伙子只觉得臂膀一麻,钢刀飞了,五尺开外,插在了黄土地上。再一看,小伙子的虎口震裂了。
“咣咣咣”锣声响了起来,人们恨不能把眼睛珠子都瞪出来看。
再说那个小后生,一着刀飞了,立刻将身于一弓,从野猪身旁蹿过,来到了野猪的屁股后面,顾不上理会右手的伤口,他探手左手往背后一够,拔出了备用的另一把尖刀。此时,周围的人们热烈鼓掌起来。
再说那三处负伤的野兽,两眼血红,一掉屁股,张开血盆大口,一阵风冲将过来,直奔小后生。
那小后生转身绕场逃起来。野猪在后边呼啸呼啸直追。看看追上了,小后生往边上一闪,雪亮的尖刀在阳光下晃了晃,呼的一声,捅进野猪的大肚子里。当野猪挫转身来时,小后生已逃出十步远。野猪的肠子从拉开的肚皮中掉出。此时,它的狂性已发到了极点。一声吼叫,纵起前蹄扑了过来,小后生再一后退,野猪正好落在他的面前,后腿直立,张开两片大嘴咬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小后生一转身,迎上前半步,钢刀对准野猪的心窝,集中力量狠命刺去……
刀子捅进后,那畜牲哇哇直叫着扑上来,前蹄直捣对手眼睛,小后生头一偏,左耳被撕掉了。在这同时,双方用力,那尖刀刺入心脏,直没刀柄。小后生忍着伤痛将刀把用力一剜,再往后一抽,哗啦一下,一股猪血喷身出来,洒了他满头满脸。因为用力过猛,小伙子自己向后跌倒。那头野猪哼哼几声,摔倒在血泊里。
“好!”人们呼叫起来!
在呐喊声中,小后生翻身起来,抽刀割下猪头掷给打锣人。那打锣汉子将猪头放在大锣上,双手捧着,献给看台上的张啸林。张啸林一摆手,手下人抓过红漆盘子,哗啦啦,一百二十块银元全倒在锣里。
人们欢呼一阵,正要簇拥着小后生离去,杜月笙高叫道:“且慢!”
人们停下来,杜月笙走上前,看看小后生血流满面的脸,“好样的。你能跟我去上海吗?”
“干什么?”
“先治伤,然后,你就跟我干。”
“我行吗?”
“你行,一定行。”
“那感谢葆生。”小后生行了一礼。
杜月笙让手下人给小后生的父母送去了一干块现大洋,就把小后生带走了。
两年后,小后生成了威振上海滩的“单耳将”。
旧中国教父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杜月笙从莫干山回到上海滩后两个多月,爆发了“九·一八”事变,又过了四个多月, 在上海发生了“—·二八” 事变。当时,侵华日军司令盐泽狂妄地叫嚣“四小时内占领上海”,可是,遭到了上海各力量人民与蒋充源、蔡廷错率领的十九路军英勇顽强的抗击。
二月初的一天午后,下着雪,杜月笙已拥裘围炉喝酒,门上通报史量才来访。杜起身把史迎进大餐间,命人加着拿杯斟酒,请史量才同饮几杯。史量才连连摇手:
“月笙老弟,我有急事同你商量,不能喝酒了。”
这时,杜、史两人关系已非一般,又因史长杜八岁,便称他为弟。
“大雪天外面冷,先喝两杯暖暖肚子,再商量事情不迟!”杜月竺将一满杯酒捧给史量才,“来,干!”
史量才接过杯子, 一仰脖子灌了下去, 操起筷子,夹了只大虾仁嚼着,说:“月笙,你倒自在,外面炮火连天,人们生死搏斗,你却围炉独酌,好逍遥啊!”
原来,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后,上海青帮的骨干分子陈亚夫、陈培德,致公堂骨干赵易联合其他爱国人士组织上海民众援助东北义勇军后援会,号召上海市民踊跃捐款援助东北义勇军。1932年5月23日,后援会在《申报》上刊出《赶快捐款援助东北义勇军》的启事。启事宣称,“山海关的风云,依然紧急,凡我国人,均应抱救国的决心,牺牲的志愿,更进而集中全民的力量,为我前线杀敌忠勇卫国的东北义勇军,作有力的后盾。”启事呼吁国内的同胞们“只要在每月所得的当中,捐出一部分,接济东北义勇军,不但我们子子孙孙永远不受亡国的痛苦,我们国际的地位和民族的人格,亦必增高百倍万倍。”同月26日、29日该后授会又接连在《申报》上发出《敢问》、《们心自问》的启事,再三呼吁捐助东北义勇军,字里行间显示了上海市民包括部分帮会分子的爱国热情。
史量才被他们的精神所感动,所以“一、二八”事变发生后,他便来找杜月笙,表示要一道为抗日出力。
杜月笙对日军要打破上海滩的“安宁”感到气愤,正在喝闷酒,史量才一说为抗日出力,他便欣然同意。
2月1日,战火正纷飞,杜月笙会同王晓籁、黄炎培等代表上海各界,前去十九军军部慰劳,赠送给将士们一大批米、面等物品。
这期间,史量才、杜月笙等人发起成立了“上海地方维持会。”史量才被推选为会长,杜月笙为副会长。还有一个副会长是王晓籁,会员有虞洽卿、钱新之、黄炎培、张公权、陈光甫、沉思争、胡孟嘉等数十人,都是上海金融、工商、文教各界的巨头。维持会下设有救济、政治、外交、租界、航空事业等委员会。该会向市民发出呼吁,征集了大批现金、食品、日用品、寒农,用各种车辆源源运往前线。政治委员会还号召人们抵制日货, 对偷卖口货或与日本人私下串通的, 背上贴个“卖国贼”的目标语,牵出游街示众。
法国驻沪总领事葛格林见具有法租界公董局董事身份的杜月签,如此旗帜鲜明地支持中国军队抗日,唯恐得罪日方,便向杜月笙提出请其辞职的要求。
2月15日,杜月笙致函法租界当局同意辞职,并称除去别的原因,他的经济和商业的事务、他在上海戒严委员会里的供职,使他不能再胜任在公董局里的工作。
2月29日,法租界当局同意了杜的辞职。
—·二八战后,为了遣送、救济战后的难民,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金廷荪、顾竹轩、谢葆生马祥生、陈世昌等人于8月间联合发起演剧助赈,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