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4年第06期-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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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所谓的过去
那注满文字的点滴生活的遗漏
飞蝠般逃逸的动作、思绪
那历史 张着怀疑的眼神
抖索着双手
穿着空无的针线
预言、命运与判决
听任倾听者的屈服
头戴羽翎的使者
还在跟随权威的引领
就快降临
世上最美的微笑
已在屋檐下顺着雨水
化身金合欢的叶脉
是晦暗的、无法侧度的深渊
群山的萎顿,河床的翻卷
山脚下衰老的人
望着阔大混噩的流水
面孔中写满亡灵的密码
双手展示着
自然对人的冷酷
而群体,杂沓的脚步
在朝向某种时分时分外整齐
瘴毒盘踞的、密林遮蔽的山体
有人躲在帐篷后沉睡
她的迷离梦境、她的静谧之美
游移而青葱的男人
在万世过后
荣耀悬挂在另一个向度
世界、精神有时钝突
有时锋锐而飘忽
却不在人前宣读证言
只希望奇迹出现
而奇迹只与纯粹有关
灵迹,显示……
活在水里的鱼
一些草丛里的小蛇和蚱蜢
另一些更恐怖的生物
而心欢快时
就有飞鸟的翱翔,异兽的追逐
淫荡的苍蝇
在他沉醉时咿嗡乱飞
在空中就开始交配
时代转眼就到了当今!
也有人曾经尝试把握某一种存在
也有人毫不眷恋
革新和保守
各以自己的方式啜饮过去之水
回忆定格
是那么确定无疑
而羁旅中的行者
还在抚摸驼峰上的珠宝、搭袋里的美人
那远去的城垛,宫阶上的饮宴
犹如沙滩上的弃舟
仗剑侠士的茫然四顾
偶尔有村夫的农耕
会犁开文明的遗迹
翻开辉煌的碎片
那烙下的印记
纯朴的知识 高尚的粗野 仗义的风范
容易勾起人对确切的怀念
带来些许的满足
但有些事无法令人安泰
有些爱无法令人释怀
追寻明天 总失落在今日
一长串日月悄然隐去
手中抓握的明天
只能等着明天变质
明天那样近
拉着真理襟角的握紧的小手
明天来了
明天就在现时中粉碎
而昨日无法挽回
昨日只能在垂首中回味
对幸福的模糊回忆?
向对面的一个人会心地努努嘴
南非霍屯督维纳斯
2002年8月8日,南非总统和成千上万名南非当地人在离开普顿城以东470英里远的偏远山谷中,参加一位名叫撒拉·巴特曼的古代女子的葬礼。这位被世人称作“南非霍屯督维纳斯”的女子,死了已有186年。在生前,她被西方殖民者骗到欧洲,一直被关在笼子里像动物一样裸体展出,并最终成了妓女,贫病而死。在她死后,她的尸体和生殖器官被制成标本,继续在法国博物馆里展览。“南非维纳斯”遗骸回归故里,得力于南非政府与法国政府长达7年的外交谈判,最终法国政府迫于外交压力,归还了藏在法国博物馆中的遗体。撒拉·巴特曼身上披着传统的南非毛皮披风,头上盖着被香草薰过的头巾,手脚上带着树叶制成的镯子,装进一个被芦荟花圈覆盖的松木棺材,被安葬在伊斯顿凯普一个多石的山谷——盖蒙图谷里。
美丽是一种暴露在外的脆弱
撒拉·巴特曼,18岁的霍屯督族黑种女孩
这长在南非洲原野上的地球之花
似乎注定了要被移栽
这样美丽的尤物
如果不是长在荒僻的山野
在她不明事理的时候
就会被送进酋长的后宫
而新的水土,看起来更肥沃的水土
使她承受着一朵花所能承受的全部命运
从英国舰船上走下的外科医生
一个文雅的白人
眉目间有一种掌控一切的威严而又亲切和善
他那手拿烟斗的动作
烟斗中喷出的白烟
和烟熏过的胡髭下的嘴唇
很快就在她的耳边灌满甜言蜜语
受到重视的女孩多么快慰
她不知道自己是深山中罕见的珍宝
而有备而来的强盗
是专盯着珍宝来的
她上了舰船
心中充盈登堂入室的喜悦
而这时
那来自文明世界的充满诱惑的手
开始拨弄她的肉体的琴弦
那挺直的鼻梁令她晕眩
她感到自己慢慢破碎
而碎片在这个男人的身上聚拢
她成为他的人而再无自身
船抵埠
辉煌的伦敦展现眼前
那是梦幻中的城堡,传说中的宫殿
令她炫惑的伦敦
而这里的国民也对她一样震惊
她是如此与众不同
如此幼稚,又是如此的美
没有人会因为她的肤色
因为她偏离常规的漂亮而否认她的美
万人空巷
为了争睹她的风采
争睹一个“不同的人”
而这个非凡的“活的宝物”
如果只能一个人拥有
伦敦人会将他撕碎
一种“另类”的美
而这种美可以亵玩
这是强国子民的“福利”
她与他分开
而他没有忘了向驯兽师讨回转手的英镑
她哭泣,她反抗
她用克瓦桑语和有限的英语咒骂
但她的反抗是如此无力
何况她面对的是一个国家——
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
她被囚禁
囚禁她的是比树枝坚固得多的铁栏
她刚在男人的臂弯里
领略了伦敦人的“热情”
认识了伦敦的文明
而铁栏是另一种她可以触摸
可以直接感觉到的
赤裸裸的
冰冷彻骨的文明
国民的意志变成了驯兽师的鞭子
鞭子抽灭了她燃烧的灵魂
在伦敦的剧院里巡回表演
展示各种不堪入目的姿势
伦敦人端详她、抚摸她、丈量她、抠摸她
当她独自一人的时候
达官贵人就轮流来插入她
直到她不再新奇
驯兽人将她带到巴黎
巴黎人对宿敌的慷慨大为惊喜
可怜的撒拉·巴特曼
有一天她也不再使巴黎人新奇
驯兽师将她抛在街头
她不被观赏,也就没了口粮
她只能凭自己的肉体
在下等人的口袋里觅得几个可怜的法郎
终有一天她的躯壳肮脏得叫人躲避
她只能提前死亡
26岁的尸体倒毙在巴黎的街上
她的生如此沉重
她的美如此不令人尊重
而她的死亡使巴黎得到了解脱
死亡使她再一次有了价值
一朵花凋亡过程的戏剧般的凄清
她的曾经如此轰动的“声名”
如此非凡、却可以任人亵玩的美
在外科医生的解剖刀下再一次支离破碎
她的尸体
她的大脑和生殖器
被浸泡在溶液里
成为博物馆的展品
而根植于人心深处的
人类的尊严
在200年后的非洲
终于以国家的名义发出声音:
归还撒拉·巴特曼
归还遗体
让她回归故里
让她体面地安葬
漫长的谈判
巴黎历史博物馆终于不情愿地
史无前例地空了一件展品
对巴黎,对欧洲
这或许是件好事
下一个200年后
还有谁知道“南非霍屯督维纳斯”呢!
异性的村庄
■ 陈 冰
风与竹林
风,是季节变换的标签。
风呼呼刮过的时候,总意味着某种季节的来临。我从风的冷暖中窥视四季的变更,也窥视那个村庄里村人不同的脸。
起风的时候,风,从土岗上,从外婆与四舅家的斜坡上,从两家的缝隙里,一路欢歌,长驱直入,硬生生地撞到村西头斜坡上的一排石洞里。夏天,石洞里有不知名的虫子和狗尾巴草,张开的石洞,不声不响地接纳了到处乱撞的风,把风吸进深处,再慢慢地化作气,吐给村庄的肺。冬天,石洞里躺着红薯和萝卜,守门的是一块坚硬硕大的石板,刺骨的风会被石板反弹回去,伤痕累累地落到底下的水塘里,让刚才还波光粼粼的水,顷刻间结成寒气逼人的冰,把村庄凝固在落寞与寡欢之中。
时间在风向中悄悄流逝,而那一片竹林,在风中摇晃之后,总是生机勃勃、容纳万物。
风首先是从东头刮起的。
外婆家是东头的第一家,与坐东朝西的四舅家打横,形成一个有趣的直角。直角的一条线上站着四舅一家,另一条线上站着这个村庄所有的人家。四舅不是外婆的儿子,村庄所有的人虽跟外公同姓,但不是同一个先人。不知道外婆一家是如何来到这个村庄的,打我记事的时候起,外婆一家就是孤立的,受人排挤的。外婆总对我说,我们虽然跟他们一个姓,但我们的先人并不住在这个村庄。这个村庄里有五大户人家,这五个儿子是一个爹爹生的。他们全是一家人,我们家的先人埋在邻村的山坡上呢!那山头我们看得见,最高最陡最清郁。对面的山坡上还有一片鲜嫩的竹林,不知名的鸟,不分季节地筑巢。
外公会说,看,我栽的竹子。
外公说这话时,神情永远是自豪的。外公是过继子,他的祖先在另一个村庄,与此地相隔不远。外婆三岁的时候,作为童养媳被抱养。因此外婆说话永远都比外公底气足,外婆肩负着繁衍子孙的重任。我估计,外公一辈子都有异乡人的感觉,要不然,他不会对我的外婆那么言听计从(当然也可能因为爱情),也不会对着茂盛的竹林,让不愧为男人的自豪溢于言表。事实上,先后到来的外公外婆,都是异乡人。他们的到来,并没有拯救这个家族,只不过延缓了房屋的破败,而为另一个家族的繁衍贡献了力量。他们已经预示了这个家族的消亡。
村庄的第一棵竹子是外公栽的,它因此而繁衍了一片竹林。那是外公的竹林,一年四季鸟语花香、葱翠欲滴。竹子密密麻麻,风钻进去,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村人并不以为然,他们窃窃私语,说,竹林长得好,是因为水土好,地气足。连儿子也生不出来的人,还能种好竹子?
他们说这话时,神情里全是鄙视。因为他们最不行的,也生了两个儿子,最多的一口气生出十个。那个人是队长。队长的老婆说这话时,很像对天狂吠的母狗(请原谅我对死者的不敬)。
这片遮风挡雨的竹林一直生机盎然。有一年,竹林突然间一片枯黄、憔悴,在竦竦的风声中慢慢枯萎。村人惊呼,来了瘟疫。没有入能让竹林起死回生、返枯为荣。它们就那么一点一点地在村人惊慌的眼神中消失,最后成为光秃秃的坡地。坡地上垒起一座新坟,那是和它们一起消失了的外公。外公的子孙就是对他忠心耿耿的竹,它们和他生死相伴。
从此以后,风更加肆无忌惮。它狂虐地掀起沙尘,从东头到西头,在村庄的上空盘旋,然后落到村人的碗里、眼里、锅里。每逢这时,村人才会小心翼翼地在心里说,那人是把好手,弄什么像什么,除了不生儿子。
外公再努力,不能得村人首肯,他没有自己的儿子。很年轻的时候,外婆生过一儿,长得白白胖胖的招人喜爱。满月那天,一个算命的瞎子讨喜酒喝,外公喜气洋洋地给他酌了一满杯,瞎子喝完酒,扔掉酒杯说,当家的,怕只怕你是麻雀掉进糠坛里,空喜一场。说完,疾步而去。外公愣怔良久,不知瞎子所说何意。不出一个月,日本人来了。外公找人抬起外婆和孩子跑反。跑到对面山坡的密林里住了好几天。,日本人走后,他们一起回到了村庄。但是他们的幼子却不幸夭折了。外婆哭得死去活来。外公这时才明白瞎子所说何意。外公劝外婆,这是天意呀,天意!谁能违了天意呢?
第二年,外婆生了一女。女子出生那天,电闪雷鸣,风呜呜地刮了一天,村庄一片昏暗。傍晚,竹林的鸟,色彩斑斓地,一大片、一大片地扑向外公的屋顶,它们静静地站立在屋檐、墙头或者瓦片上。接生婆慌了手脚,生怕鸟聒噪,动了胎气。它们像外公的哨兵,护卫着两重院落。风钻进了竹林,雷电滚滚,移向竹林,竹林朝村庄垂下了头,万事万物,静肃立。外公也立在竹林,仿佛一棵年长的带皮的竹,静候生命的延续。哇地一声,孩子落地了,世界瞬间动了起来。鸟欢呼着返回竹林,叽叽喳喳的,直到很晚。风悄悄地轻歌曼舞。第二天,村人纷纷说,昨晚,竹林的鸟开会,讨论了大半夜,不肯睡,早晨也不知叫人起床呢。
它们是外公的鸟,它们怕吵了他的另一个孩子。
风调雨顺,竹林像外公一样鲜活。外公的女孩像竹子一样节节拔高,清瘦、鬼精。
算命先生说,此女子是金命,顶得上十个男儿,万万不可亏了她。
外公咬咬牙,把她送进了学堂。
村庄的女子忙着嫁人、生儿育女,像她们的母亲一样,让姓氏消隐,让儿子撑起自己的脸面。外公的女孩稳稳地坐在课堂里,独霸一方,把一村的男孩甩在身后,于村人惊异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走出村庄,走进另一所学堂。多年以后,女孩又把一个异姓人带进村庄,打破了村庄固有的平衡,在方圆百里风光了一回。那是女子的风光,是异姓的风光。
与雪为伴
雪,总是跟冬季有关。冬雪每一年都下得轰轰烈烈地,极为壮观。也有春季下雪的,属不正常天象,年成一定不好。村里的老人会说,那叫倒春寒。春雪薄而小,下着下着不见了。淘气的孩子没事人一般到处乱跑,偶尔会在后山的松针上,在菜园的黑白菜叶子里,发现稀薄的雪痕,像是去年下的雪。
有一年,下春雪的时候响着惊雷,春夏冬景齐聚一时,一村人稀里糊涂、傻傻地张嘴看着天空,不知当年会发生什么稀奇事。雪祖祖辈辈地下,没听过这么奇的。
当年,毛主席、周总理等伟人先后去世。村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天象如此反常,原来要死伟人。那神情又仿佛积累了几百年的天时、地象。那年天旱,半年不下雨,庄稼全干死了,有一半的人家揭不开 锅……
一村的孩子全不把春雪当回事,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放牛、上山采地耳、去麦地挑地米菜……
冬雪则是另一种排场,完全不像春雪那样,欲下不下。冬雪总是在人们期待很久,又渐渐淡忘的时候,突然轰轰烈烈,极为张扬地从天空翻滚而下。事前没有一点征兆。天空阴了好几天,说不定早上、午后、还是晚上,雪花就那么铺天盖地的来了,来得漫山遍野一片白。雪花肥而大,斜斜地飘下来,无孔不入。有孩子大吼一声,下,雪,了。
村庄立刻欢腾起来,扯厚厚的稻草,铺在牛栏里、猪圈羊圈里,把自家的牲畜圈起来,拴好栅门,吃喝野外的男人女人回家,捡了干柴,放进火盆里,屋子里立即浓烟滚滚,片刻功夫,浓烟化作熊熊燃烧的炭火,把家人的脸色映得红彤彤的,于是一个家庭一个家庭都围着火盆谈天说地。
外面是纷纷扬扬的雪,雪把干活的农人赶回了家中,家中是难得的热闹和团聚。外婆好客,平时村人路过,外婆忙不迭地倒茶拿烟,留人坐一会。村人坐下来,或抽烟喝茶,或者在外婆的针线篓里找个针头线脑。下雪的时候村人约好了似的不出门,一律围坐在自家的火盆旁,外婆家是少有的冷清。外婆拿出一箩筐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