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4年第06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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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同良轻轻地闭上眼睛沉默着，仿佛已经沉浸于那样一个温柔美好的夜晚了。许久，才睁开眼睛说道：谢谢你，小党姑娘。你有这份心意，我已经觉得很幸福很满足了。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份礼物对我来说还是太沉重了。我不能接受。不管时代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我王同良永远坚守这一原则：决不做对不起老婆的事情。也决不做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情。你就权当我是天下第一号大傻瓜吧。
小党姑娘原本想要度过一个美好的浪漫之夜的，没想到，王同良却是如此地坚不可摧。她对王同良既失望，又敬佩。失望的是，自己心仪已久的这个男人，对自己来说却是咫尺天涯，可望而不可即。敬佩的是，王同良如此有定力。不过，她毕竟还是心怀了哀怨的。无论如何，一个男人拒绝一个女人主动的亲热，对女人来说都是最大的伤害。两个人各怀心事地又沿着小路走了一阵子，便回旅馆了。
有了这一次散步作铺垫，晚上两个人回到旅馆以后，各自相安无事地在自己的房间里睡下了。不过，小党姑娘在躺下的时候，有意没有把房门关死。她还在暗暗地希冀着，王同良能够改变主意，在半夜里推开她的房门进来，好好地爱她一回。不过，王同良又一次地让她失望了。其实她不知道，王同良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整整一夜都没有合眼。
小党姑娘就在隔壁。他知道，只要他轻轻地推开一扇门，他就会拥有一个非同寻常的美好夜晚了。这样的夜晚对一个男人来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如果让它擦肩而过，很可能一辈子都再也不可得了。小党姑娘真的是一个可人的姑娘啊。她的如绸似缎的肌肤，她的火焰一样激情洋溢的眼睛，她的如樱桃果一样饱满鲜润的红唇，哪一个男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女人呢？哪一个男人会不想把这样一个女人拥进怀抱里呢？但他真的是不能。他超越不了某些道德原则。这对他来说也许是可悲的，但他无可奈何。就像母鸡虽然生了翅膀却永远无法在高空飞翔一样，他摆脱不了背负在他身上的那些沉重的东西。他更不想让一夜陶醉破坏了他内心的宁静。而错过这样一个浪漫温馨的夜晚又使他无限地惋惜。
就这样，王同良在床上辗转反侧了整整一个夜晚，也跟自己斗争了整整一个夜晚。他不知道，跟他一样一夜无眠的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刘科留下的“探子”。
刘科人虽然走了，但他预定的房间并没有退掉。他事先早已布置好了，让他的一个熟人住在里面。那个人按照刘科的吩咐，时刻注意着对面两个房间的动静，准备抓王同良和小党姑娘一个现行。然后，冲进去给他们拍照，再然后，拿着证据到刘科那里论功行赏。计划虽然缜密，但最终却是一夜相安无事。刘科精心设置好的圈套又一次落了空。
小党姑娘在不知不觉间给刘科作了一次攻击敌人的武器，却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杀伤力，这使得刘科大失所望之余，更加认定了：王同良是在跟他耍手腕，跟他斗法。他想，王同良也不过四十来岁，又身强力壮，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他难道真的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吗？对那些欢场里的风尘女子不感兴趣还可以理解，小党那样的姑娘他也不动心，显然是在装洋蒜。
这样想着，刘科便觉得自己的处境更加地危险了。王同良无论如何都不肯上圈套犯错误，自己的把柄又紧紧地攥在他的手里，自己在前途上还能有什么指望呢？弄得不好，说不定还要栽大跟头呢。他越这样想，越觉得事态严重。想来想去，认定，只有让李小楠出马这一招了。虽然这一招又阴又损，但他觉得自己已别无选择。
6、李小楠和刘科
李小楠是煤炭局一把手虎局长的第二任妻子。虎局长五十三岁，而她才刚刚二十八岁。虎局长比她大了整整二十五岁。李小楠虽然长得漂亮，但并没有多少文化底子，连初中都没有读完。她当初在煤炭局只是个打字员，刚进局时也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一天晚上，虎局长喝醉了酒以后仗着酒劲儿把她堵在打字室里占有了她。事后，虎局长给了她一大笔钱，事情本来算是摆平了，结果她意外地发现自己怀了孕。在去医院做流产手术的时候，医生发现她患有一种奇怪的妇科疾病，不适宜做流产手术。如果强行做了，她会一辈子都失去生育能力。出于女性的本能，她坚决地留下了那个孩子，并威胁说要告虎局长强奸。无奈之下，虎局长只得离掉原任妻子，跟她结了婚。好在虎局长的原任妻子是个乡下不识字的妇人，倒也没怎么闹腾。这样，她在刚刚二十岁上就做了母亲。
李小楠跟虎局长结婚以后，虽然在物质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心里却始终疙疙瘩瘩的。她认为是虎局长毁了她的一生。以她李小楠的外貌条件，完全可以嫁一个年轻英俊而又有钱的人，结果却跟了虎占山这样一个糟老头子。虎占山身为局长，虽然有钱又有权，但模样看上去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再加上年纪大了，头顶上的头发差不多都要掉光了，而且腆着个孕妇一样的肚腩，看上去跟个地瓜似的。李小楠虽然嫁给了他，但从来没有从内心里喜欢过他，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讨嫌他了。一直渴望着生活中能够出现一个英俊潇洒的白马王子。
早先的时候，刘科是虎局长的秘书，经常到虎局长家里送东送西的，慢慢地就跟李小楠勾搭上了。刘科跟李小楠相好，一方面是被她的美色所惑，另一方面，也是希望李小楠在虎局长面前多替自己美言几句，为自己谋得一个好前程。除此以外，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但他从来没有流露出来过，包括在李小楠的面前。他其实是成心要给虎局长戴绿帽子的。不如此不足以平息他的心中之恨。他没有想到，一不小心在王同良那里留下了把柄。也怪自己太大胆了，居然敢在值班室里玩花活儿。俗话说，偷物的，越偷越胆小；偷人的，越偷越胆大。他也是因为偷得太顺利，忘乎所以了，才给自己捅下了这般漏子的。
值班室的事情发生以后，刘科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千方百计地做补救工作。李小楠却一点都不着急，一直在静观事态的发展。说实在话，她是真心地喜欢刘科。她跟虎占山生活了十来年，手头已经积攒下了数目可观的一笔私房钱。而且对虎占山的财产状况了如指掌。虎占山知道自己从年龄等外在条件上讲，配不上她，让她受委屈了，所以一直都在笼络她。俗话说：头妻嫌，二妻爱，三妻赛过祖奶奶。李小楠虽然不是他的三妻，但也算是他最宠爱的一个女人了。不过，毕竟是年纪大了，又烟酒无度，再怎么着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李小楠常常在床上委屈得直淌眼泪。于是，他只好拿钱来补偿她。钱这东西，女人总是喜欢的。尤其是李小楠这种没有多少文化底子的女人。她想，但凡是女人嫁男人，总归要图一头的。既然图不住人，那也只好图钱了。所以，家里的存折等贵重细软物件都在她的手上握着呢。即使离婚，这些财产也要有一半落在她的名下。再加上自己攒下的私房钱，吃喝一辈子也差不多了。所以，李小楠是不怕离婚的。甚至从内心深处暗暗地盼着能离婚。
李小楠这样想，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她想，虎占山比她大二十多岁，在局长的位子上也干不了几天了，而且还有糖尿病，端的是不会长寿的。如果他七十岁死掉的话，自己将在不到五十岁的时候就作寡妇。女人到了四五十岁，再怎么保养，也都避免不了人老珠黄的结局。别看自己现在看着还算水灵，到了那时候，肯定不会再有一个男人会多看自己一眼了。儿子将有属于自己的生活，说不定会到国外去定居。自己的后半生就只能在凄凄惶惶中度过了。
自从手头有了足够的积蓄以后她就想，与其如此，还不如趁现在年轻貌美，姿色未褪以前，尽早给自己寻找一个归宿，免得老来无伴，晚景凄凉。所以，她对刘科是很认真的。而且还在丈夫虎占山面前，极力地替刘科美言，希望丈夫在临退休以前，把刘科扶上一个实权位置。如果真和虎占山走到了离婚那一步，她将仍然是尊贵的官太太。现在，她之所以不敢公开跟刘科的关系，是因为刘科在仕途上还没有站稳脚跟。同时，如果他们的事情公开的话，对她的离婚来说也是极不利的，至少在财产分割上会有一些麻烦。所以，她一直暗地里与刘科保持着一种偷偷摸摸的关系。被王同良撞见以后，她虽然有所收敛，但并未特别在意。她想，自己反正不会跟那个秃头鹰一样的糟老头子虎占山过一辈子的，早晚都是刘科的人，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李小楠不知道，在跟她的关系上，刘科有刘科自己的想法。最初沾染李小楠，刘科从很大程度上是冲着对虎占山的仇恨心理而为之的。早在几年以前他就有过一次提拔的机会，在他做了许多的工作，眼见得要取得最后成功时，虎局长暗中做了手脚，结果功亏一篑，计划落空了。
而虎局长之所以要给他的仕途设置障碍，就是因为发觉他野心太大。虎占山从他的两只眼睛里早已看出了，他绝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你给他放宽一寸，他就会争取一尺。是一个标准的“给他一点阳光他就想灿烂，给他一点洪水他就想泛滥”的人。一旦让他得势，别人怕是不会有好日子过，包括自己。正是因为深知这一点，他才利用职权一再地压制他。当然，这一切他都做得不露声色。表面上他对刘科依然是笑眯眯的，一副关心体恤的样子。每一次看到他那皮笑肉不笑的脸，刘科都想一拳打上去，打他个皮开肉绽，满脸开花。可是，他始终没有把仇恨表达出来过一次。他懂得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
刘科是一个在风月场中打混出来的人，所以，当他发现虎局长年轻漂亮的妻子李小楠盯在自己身上的火辣辣的目光时，立刻毫不犹豫地把那目光迎接了过来，并很快把她勾上了手。他们一个风骚貌美，一个年轻力壮，很快就欲罢不能了。尤其是李小楠，从十八九岁第一次失身就陪着虎占山那个老头子睡觉，见识了刘科的床上功夫以后才知道，男人与男人相比是有天壤之别的。自己的大好青春简直是陪着虎占山白白地殉葬了。而刘科自从沾了她的身以后，简直把她的魂儿都勾了去。女人迷起哪个男人来，往往会连命都不要的。现在，刘科让她去杀人，她怕是也会言听计从的。只可惜刘科也是个有老婆的男人，不能够完全地随心由性。
刘科的老婆说不上很漂亮，但却十分端庄。是个正规的师范学院毕业的大学生，一直从事教学工作，而且连年被评为骨干教师。女人作了教师，难免会变得刻板无味，刘科的老婆也不例外。在外面为人师表，在床上也从不放任自己。每一次刘科跟她做爱，她都中规中矩地躺着，既没有丝毫的动作，也不发出丝毫的声息，像个无知无觉的塑料人一样，听凭刘科折腾。刘科从来都不知道她快乐不快乐，是否达到了高潮。有一次急了，刘科大声骂她道：你是死人吗？高兴了难道不会喊一声？她听了义正辞严地反驳道：你让我像电视上那些贱女人一样在床上鬼哭狼嚎吗？打死我我也不会。我是个良家妇女，人民教师。这样日子久了，刘科便兴致全无了。有时候一个月也不跟老婆做一次。自从跟李小楠上了床以后，更加不愿意碰老婆了。李小楠虽然没文化，不够高雅，但在床上却无拘无束、放浪形骸，很能让男人尽兴。而且不用花钱，比那些个“小姐们”好玩得多了。
刘科虽然玩得上瘾，但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玩火。如同踩钢丝一样，搞得不好，就会弄得人仰马翻，不可收拾。而这一切的关键现在就掌握在王同良的一句话上了。王同良越不上钩，他心里越害怕。有时候正睡着觉，他就会惊出一身冷汗来。他甚至怀疑，王同良早已掌握了他和李小楠之间的证据，那一天是故意在值班室里出现，从而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的。他越这样想，越害怕。最后，他决定孤注一掷，让李小楠出面来摆平这件事情。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从李小楠身上惹的祸，还要让李小楠来熄灭。
当刘科把自己的打算告诉李小楠以后，李小楠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等她骂足骂够了，刘科又苦口婆心地劝说李小楠，自己目前所面临的处境是多么困难和危险。并向李小楠郑重承诺，等平息了这件事情，并成功地坐上一把坚实可靠的交椅以后，将离掉自己的老婆，跟李小楠永结秦晋之好。女人的耳朵根子总是软的，再加上李小楠早已有心嫁他，最终同意，积极配合他的行动，按照他的策略布署去办。
有一天晚上，轮到王同良值夜班的时候，刘科先是请王同良喝酒，然后，趁他不注意，在他的杯子里悄悄溶进了一种蓝色小药片。这药片是刘科的一个作医生的朋友帮他弄来的，说是服下了以后，一个人可以在半个小时以内陷入深度睡眠状态，连续八个小时，哪怕炸雷声也无法惊醒他。
王同良喝下了那杯茶以后，没过十分钟眼皮就沉得抬不起来了。他强撑了一会儿，实在支持不下去就倒在值班室的床上睡着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一共睡了有多长的时间。只知道，当他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睡在值班室的床上，而他身边躺着的是差不多一丝不挂的局长夫人李小楠。刚开始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当他弄明白眼前的事实不是梦的时候，惊得像傻了似的，连衣服都忘了穿。而恰在此时，前来接班的刘科打开值班室的门进来了。看到两个赤身裸体的男女，刘科赶忙说一声“对不起”，就慌里慌张故作吃惊地离去了。这跟几个月以前王同良在值班室看到的一幕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更换了男主角而已。王同良愣过神儿来，抓起自己的衣服一边穿一边问李小楠：你怎么会在这里的？李小楠装作害羞的样子说：昨天晚上我来送一份材料，你一见我就拉住不放了，还好意思问我？事情到了这一步，王同良哪怕是一个白痴，也明白几分了。他恨恨地说道：天地良心，我碰你没碰你，你心里有数。说着话，也不管李小楠，一边系着衣服扣子，一边逃也似地出了值班室的门。
谁知，刚一出门，就见小党姑娘拿着一沓子表格过来了，显然是要到值班室去找他。他想阻止小党姑娘，情急之下又不知道怎么说。只摆着手道：不能进去，你不能进去！小党姑娘原本丝毫都不知情，见他这般着急，反倒起了疑心，说道：进去怎么了？值班室里有老虎会吃了我不成？说着话三步两步跨进了值班室。进去以后她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地愣在那里了：她看到，局长夫人李小楠女士正在扣着胸罩扣子，连裙子的拉链都没有来得及拉上呢。她说一声对不起，惨白着脸急急地走了出来，刚好看到王同良狼狈不堪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在走廊的另一端，王同良又一次地与刘科迎面遭遇了。不过，他什么也没说。俗话说，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他决定，既然刘科想跟他玩，他就跟刘科好好地玩玩。当恼羞成怒而又沉默无言的王同良与刘科擦肩而过以后，刘科在心里偷偷地笑了。他想：在李小楠的事情上，自己无论如何不用再害怕王同良了。王同良虽然明知是计，但即使长一身的嘴巴也说不清楚了。说不清楚他就会自动闭上嘴巴不说了。只要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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