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经注疏毛诗正义-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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泌之洋洋,可以乐饥。泌,泉水也。洋洋,广大也。乐饥,可以乐道忘饥。笺云:饥者,不足於食也。泌水之流洋洋然,饥者见之,可饮以饥。以喻人君悫愿,任用贤臣则政教成,亦犹是也。○泌,悲位反。洋音羊。乐,本又作“”,毛音洛,郑力召反,沈云:“旧皆作乐字,晚《诗》本有作疒下乐,以形声言之,殊非其义。疗字当从疒下作尞。”案《说文》云:“,治也。”疗或字也。则毛止作乐,郑本作。下注放此。悫,苦角反。
'疏'“衡门”至“乐饥”。○毛以为,虽浅陋衡门之下,犹可以栖迟游息,以兴虽地狭小国之中,犹可以兴治致政。然贤者不以衡门之浅陋则不游息於其下,以喻人君不可以国小则不兴治致政,君何以不兴治致政乎?观泌水之流,洋洋广大,君可以乐道忘饥。何则?泌者泉水,涓流不已,乃至广大,况人君宁不进德?积小成大,乐道忘饥乎?此是诱掖之辞。○郑以下二句言泌水之流广大洋洋然,饥者可饮之以饥,以兴有大德贤者,人君可任之,以成德教。诱君以任贤臣。馀同。○传“衡门”至“游息”。○正义曰:《考工记·玉人》注云:“衡,古文横,假借字也。”然则衡、横义同,故知“衡门,横木为门”。门之深者,有阿塾堂宇,此唯横木为之,言其浅也。《释诂》云:“栖迟,息也。”舍人曰:“栖迟,行步之息也。”○传“泌泉”至“忘饥”。○正义曰:《邶国》有“毖彼泉水”,知泌为泉水。王肃云:“洋洋泌水,可以乐道忘饥。巍巍南面,可以乐治忘乱。”孙毓难肃云:“既巍巍矣,又安得乱?此言临水叹逝,可以乐道忘饥,是感激立志,慷慨之喻,犹孔子曰:‘发愤忘食,不知老之将至云尔’。”案此传云“泌者,泉水”,又云“洋洋,广大”,则不可以逝川喻年老,故今为别解。案今定本作“乐饥”,观此传亦作“乐”,则毛读与郑异。○笺“饥者”至“犹是”。○正义曰:笺以经言“泌之洋洋,可以饥”,则是以水治饥,不宜视水为义。且下章劝君用贤,故易传以为喻“任用贤臣则政教成”也。饮水可以渴耳,而云饥者,饥久则为渴,得水则亦小,故言饥以为韵。
岂其食鱼,必河之鲂?岂其取妻,必齐之姜?笺云:此言何必河之鲂然后可食,取其口美而已。何必大国之女然后可妻,亦取贞顺而已。以喻君任臣何必圣人,亦取忠孝而已。齐,姜姓。○鲂音房。取音娶,下文同。
岂其食鱼,必河之鲤?岂其取妻,必宋之子?笺云:宋,子姓。
'疏'笺“齐,姜姓。宋,子姓”。○正义曰:齐者,伯夷之后,伯夷主四岳之职,《周语》“祚四岳,赐姓曰姜”。宋者,殷之苗裔,契之后也。《殷本纪》云:“舜封契於商,赐姓曰子。”是“齐,姜姓。宋,子姓也”。
《衡门》三章,章四句。
《东门之池》,刺时也。疾其君之淫昏,而思贤女以配君子也。○孔安国云:“停水曰池。”
'疏'“《东门之池》三章,章四句”至“君子”。○正义曰:此实刺君,而云刺时者,由君所化,使时世皆淫,故言刺时以广之。欲以配君,而谓之君子者,妻谓夫为君子,上下通称,据贤女为文,故称“以配君子”。经三章,皆思得贤女之事。疾其君之淫昏,序其思贤女之意耳,於经无所当也。
东门之池,可以沤麻。兴也。池,城池也。沤,柔也。笺云:於池中柔麻,使可缉绩作衣服。兴者,喻贤女能柔顺君子,成其德教。○沤,乌豆反。缉,七立反,西州人谓绩为缉。
彼美淑姬,可与晤歌。晤,遇也。笺云:晤犹对也,言淑姬贤女,君子宜与对歌相切化也。○叔音淑,本亦作“淑”,善也。晤,五故反。
'疏'“东门”至“晤歌”。○正义曰:东门之外有池水,此水可以沤柔麻草,使可缉绩以作衣服,以兴贞贤之善女,此女可以柔顺君子,使可脩政以成德教。既已思得贤女,又述彼之贤女。言彼美善之贤姬,实可与君对偶而歌也。以君淫昏,故思得贤女配之,与之对偶而歌,冀其切化,使君为善。○传“池,城池。沤,柔”。○正义曰:以池系门言之,则此池近在门外。诸诗言东门皆是城门,故以池为城池。《考工记·氏》“以涚水沤其丝”,注云:“沤,渐也。楚人曰沤,齐人曰涹。”乌禾反。然则沤是渐渍之名,此云“沤,柔”者,谓渐渍使之柔韧也。○传“晤,遇”。○正义曰:《释言》云:“遇,偶也。”然则传以晤为遇,亦为对偶之义,故王肃云:“可以与相遇歌,乐室家之事。”意亦与郑同。○笺“晤犹”至“切化”。○正义曰:所以欲使对歌者,以歌诗陈善恶之事,以感戒人君。君子得此贤女,宜与之对歌,相感切,相风化,以为善,故思之。美女而谓之姬者,以黄帝姓姬,炎帝姓姜,二姓之后,子孙昌盛,其家之女,美者尤多,遂以姬、姜为妇人之美称。成九年《左传》引逸诗云:“虽有姬姜,无弃憔悴。”是以姬、姜为妇人美称也。
东门之池,可以沤纻。彼美淑姬,可与晤语。○纻,直吕反,字又作“苎”。
'疏'“沤纻”。○正义曰:陆机《疏》云:“纻亦麻也,科生,数十茎,宿根在地中,至春自生,不岁种也。荆、杨之间,一岁三收。今官园种之,岁再刈,刈便生。剥之以铁若竹,挟之表,厚皮自脱,但得其里韧如筋者,谓之徽纻。今南越纻布皆用此麻。
东门之池,可以沤菅。彼美淑姬,可与晤言。言,道也。○菅,古颜反。茅已沤为菅。
'疏'“沤菅”。○正义曰:《释草》云:“白华,野菅。”郭璞曰:“茅属白华。”笺云:“人刈白华於野,已沤之,名之为菅。”然则菅者已沤之名,未沤则但名为茅也。陆机《疏》云:“菅似茅,而滑泽无毛,根下五寸中有白粉者柔韧,宜为索,沤乃尤善矣。”
《东门之池》三章,章四句。
《东门之杨》,刺时也。昏姻失时,男女多违。亲迎,女犹有不至者也。○迎,鱼敬反,下注同。
'疏'“《东门之杨》二章,章四句”至“至者”。○正义曰:毛以昏姻失时者,失秋冬之时。郑以为失仲春之时。言“亲迎,女犹不至”,明不亲迎者相违众矣,故举不至者,以刺当时之淫乱也。言相违者,正谓女违男,使昏姻之礼不成。是男女之意相违耳,非谓男亦违女也。经二章,皆上二句言昏姻失时,下二句言亲迎而女不至也。
东门之杨,其叶牂牂。兴也。牂牂然,盛貌。言男女失时,不逮秋冬。笺云:杨叶牂牂,三月中也。兴者,喻时晚也,失仲春之月。○牂,子桑反。昏以为期,明星煌煌。期而不至也。笺云:亲迎之礼以昏时,女留他色,不肯时行,乃至大星煌煌然。○煌音皇。
'疏'“东门”至“煌煌”。○毛以为,作者以杨叶初生,兴昏之正时。杨叶长大,兴晚於正时。故言东门之杨,其叶已牂牂然而大矣。杨叶已大,不复见其初生之时,以兴岁之时月已至於春夏矣。时节已晚,不复及其秋冬之时。又复淫风大行,女留他色,不从男子。亲迎者用昏时以为期,今女不肯时行,至於明星煌煌然,而夜已极深,而竟不至。礼当及时配合,女当随夫而行,至使昏姻失时,男女相违如是,故举以刺时也。○郑以失时谓在仲春之后为异,其义则同。○传“牂牂”至“秋冬”。○正义曰:此刺昏姻失时,而举杨叶为喻,则是以杨叶初生喻正时,杨叶已盛喻过时。毛以秋冬为昏之正时,故云男女失时,不逮秋冬也。秋冬为昏,无正文也。《邶风》云“士如归妻,迨冰未泮”,知迎妻之礼,当在冰泮之前。荀卿书云:“霜降逆女,冰泮杀止。”霜降,九月也。冰泮,二月也。然则荀卿之意,自九月至於正月,於礼皆可为昏。荀在焚书之前,必当有所凭据。毛公亲事荀卿,故亦以为秋冬。《家语》云:“群生闭藏为阴,而为化育之始,故圣人以合男女,穷天数也。霜降而妇功成,嫁娶者行焉。冰泮而农业起,昏礼杀於此。”又云:“冬合男女,春颁爵位。”《家语》出自孔冢,毛氏或见其事,故依用焉。《地官·媒氏》云:“仲春之月,令会男女。於是时也,奔者不禁。”唯谓三十之男,二十之女,所以蕃育人民,特令以仲春会耳。其男未三十,女未二十者,皆用秋冬,不得用仲春也。○笺“杨叶”至“之月”。○正义曰:笺亦以杨叶之盛,兴晚失正时也。郑言“杨叶牂牂,三月中”者,自言叶盛之月,不以杨叶为记时也。董仲舒曰:“圣人以男女阴阳,其道同类,观天道向秋冬而阴气来,向春夏而阴气去,故古人霜降始逆女,冰泮而杀止,与阴俱近而阳远也。”郑以昏姻之月唯在仲春,故以喻晚失仲春之月。郑不见《家语》,不信荀卿,以《周礼》指言“仲春之月,令会男女”,故以仲春为昏月。其《邶风》所云,自谓及冰泮行请期礼耳,非以冰之未泮已亲迎也。毛、郑别自凭据,以为定解,诗内诸言昏月,皆各从其家。○传“期而不至”。○正义曰:序言“亲迎,而女犹有不至”者,则是终竟不至,非夜深乃至也。言“明星煌煌”者,男子待女至此时不至,然后始罢,故作者举其待女不得之时,非谓此时至也。传嫌此时女至,故辨之云“期而不至”,言期以昏时至,此时犹不至也。○笺“亲迎”至“煌煌然”。○正义曰:《士昏礼》“执烛前马”,是亲迎之礼以昏也。用昏者,取阳往阴来之义。女不从夫,必为异人之色,故云“女留他色,不肯时行,乃至大星煌煌然”。亦言至此时不至。
东门之杨,其叶肺肺。肺肺,犹牂牂也。○肺,普贝反,又蒲贝反。昏以为期,明星晢晢。晢晢,犹煌煌也。○晢,之世反。
《东门之杨》二章,章四句。
《墓门》,刺陈佗也。陈佗无良师傅,以至於不义,恶加於万民焉。不义者,谓弑君而自立。○它,本亦作“佗”,同徒多反,五父也。《史记》以为厉公。杀,音试,本又作“弑”同。
'疏'“《墓门》二章,章六句”至“民焉”。○正义曰:陈佗身行不义,恶加万民,定本直云“民”,无“万”字。由其师傅不良,故至於此。既立为君,此师傅犹在,陈佗乃用其言,必将至诛绝。故作此诗以刺佗,欲其去恶傅,而就良师也。经二章,皆是戒佗,令去其恶师之辞。○笺“不义”至“自立”。○正义曰:不义之大,莫大弑君也。《春秋》桓五年正月,“甲戌,己丑,陈侯鲍卒”。《左传》云:“再赴也。於是陈乱,文公子佗杀大子免而代之。公疾病而乱作,国人分散,故再赴。”是陈佗弑君自立之事也。如传文,则陈佗所杀大子免。而谓之弑君者,以免为大子,其父卒,免当代父为君。陈佗杀之而取国,故以弑君言之。序言“无良师傅,以至於不义”,则佗於弑君之前,先有此恶师也。经云“夫也不良,国人知之。知而不已,谁昔然矣”,欲令佗诛退恶师。则弑君之后,恶师仍在。何则?诗者,民之歌咏,必恶加於民,民始怨刺。陈佗未立为君,则身为公子,爵止大夫,虽则恶师,非民所恨。今作诗刺之,明是自立之后也。戒之令去恶师,明是恶师未去也。
墓门有棘,斧以斯之。兴也。墓门,墓道之门。斯,析也。幽间希行,用生此棘薪,维斧可以开析之。笺云:兴者,喻陈佗由不睹贤师良傅之训道,至陷於诛绝之罪。○斯,所宜反,又如字,又音梳。郑注《尚书》云:“斯,析也。”《尔雅》云:“斯、侈,离也。”孙炎云:“斯,析之离。”读者如字。析,星历反。閒音闲。睹,都鲁反,又作“覩”。夫也不良,国人知之。夫,傅相也。笺云:良,善也。陈佗之师傅不善,群臣皆知之。言其罪恶著也。○相,息亮反。
知而不已,谁昔然矣。昔,久也。笺云:已犹去也。谁昔,昔也。国人皆知其有罪恶,而不诛退,终致祸难,自古昔之时常然。○去,羌吕反。难,乃旦反。
'疏'“墓门”至“然矣”。○正义曰:言墓道之门,幽閒由希睹人行之迹,故有此棘。此棘既生,必得斧乃可以开析而去之。以兴陈佗之身不明,由希睹良师之教,故有此恶。此恶既成,必得明师乃可以训道而善之。非得明师,恶终不改,必至诛绝,故又戒之云:汝之师傅不善,国内之人皆知之矣。何以不退去之乎?欲其退恶傅,就良师也。○传“墓门”至“析之”。○正义曰:《春官·墓大夫职》注云:“墓,冢茔之地,孝子所思慕之处。”然则茔域谓之墓。墓入有门,故云墓门,墓道之门。《释言》云:“斯,离也。”孙炎曰:“斯,析之离。”是斯为析义也。○笺“兴者”至“之罪”。○正义曰:笺以传释经文,不解兴意,故述兴意以申传也。弑君之贼,於法当诛其身,绝其祀,故云“陷於诛绝之罪”。○传“夫,傅相”。○正义曰:序云“无良师傅”,故知“夫也不良”,正谓师傅不良也。《郊特牲》云:“夫也者,以知帅人者也。”注云:“夫之言丈夫也。夫或为傅。”言“或为傅”者,正谓此训夫为傅也。师傅当以辅相人君,故云“傅相”。○传“昔,久”。○正义曰:传称古曰在昔,昔是久远之事,故为久也。○笺“已犹”至“常然”。○正义曰:“谁昔,昔也”,《释训》文。郭璞曰:“谁,发语辞。与传‘昔,久’同也。”今定本为“谁昔,昔也”,合《尔雅》。俗为“谁,疑辞也”。
墓门有梅,有鸮萃止。梅,柟也。鸮,恶声之鸟也。萃,集也。笺云:梅之树善恶自尔,徒以鸮集其上而鸣,人则恶之,树因恶矣。以喻陈佗之性本未必恶,师傅恶,而陈佗从之而恶。○鸮,户骄反。萃,徂醉反。柟,冉盐反。则恶,乌路反。夫也不良,歌以讯之。讯,告也。笺云:歌,谓作此诗也。既作,又使工歌之,是谓之告。○讯又作“谇”,音信,徐息悴反,告也。《韩诗》:“讯,谏也。”
讯予不顾,颠倒思予。笺云:予,我也。歌以告之,汝不顾念我言,至於破灭。颠倒之急,乃思我之言。言其晚也。
'疏'“墓门”至“思予”。○正义曰:言墓道之门有此梅树,此梅善恶自耳,本未必恶,徒有鸮鸟来集於其上而鸣,此鸮声恶,梅亦从而恶矣。以兴陈佗之身有此体性,此性善恶自然,本未必恶,正由有恶师来教之,此师既恶,陈佗亦从而恶也。佗师既恶,而不能退去,故又戒之:汝之师傅也不善,故我歌是诗以告之。我既告汝,汝得我言而不顾念之。至於颠倒之急,然后则乃思我之言耳。至急乃思,则无及於事。今何以不用我言乎?○传“梅柟”至“萃集”。○正义曰:“梅,柟“,《释木》文。鸮,恶声之鸟,一名鵩,与枭异。枭一名鸱。《瞻卬》云“为枭为鸱”,是也。俗说以为鸮即上枭,非也。陆机《疏》云:“鸮大如班鸠,绿色,恶声之鸟也。入人家,凶。贾谊所赋鵩鸟是也。其肉甚美,可为羹,又可为炙。汉供御物,各随其时,唯鸮冬夏尚施之,以其美故也。”○传“讯,告也”。○正义曰:《释诂》文。笺以歌告之,有口告之嫌,故辨之云:“歌,谓作此诗,使工歌之以告君,是谓之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