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与死的对抗〔美〕诺尔曼布朗-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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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的确用污物把我们弄得满身肮脏。”
“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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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用它的毒汁玷污和毒化了对基督的纯真知识。“
“身体的器官不能等待身体的排泄污物来说明和判定身体是否健康。我们决心要从身体器官本身,而不是从小便、大便和污垢那里去了解这一点。同样的道理,我们不要等待教皇或主教会议来说明:这是对的。因为他们决不是身体的组成部分,也不是清洁健康的身体器官,而只是乡绅身上的污垢、溅在袖子上的泥污和十足的大粪;因为他们危害真正的福音,完全明白它是上帝的话语——所以我们可以看出他们只不过是撒旦的污物、臭气和肢体。”
[84]
既然魔鬼是这个世界的主宰,那么我们可以用精神分析的术语说路德看出了文明实质上具有肛门性虐狂结构,实质上是通过肛门性的升华作用构建而成的。路德使用动词bescheisen(以粪便弄脏)
来描述魔鬼攻击的一般性质,而神恩则起着使我们洁净的功能。因此路德能够用下述的语句来描绘救赎的宇宙戏剧:[85]
幸亏有仁慈的上帝,是他能够如此地利用魔鬼和它的邪恶,使它不得不为我们的利益服务;否则(要是听凭魔鬼邪恶的意志)
,它会很快地用它的刀把我们杀戮,并用它的粪便来刺伤熏死我们。但是上帝现在把它握在手心并且说:“魔鬼,你真是一个谋杀者和邪恶的幽灵,不过我要利用你为我的目的服务;你只不过将做我的剪修刀,世界和依赖于你的一切都将成为我心爱的葡萄园的粪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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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魔鬼视为这个世界的主宰,也就是要把世界视为一个粪肥堆,要看到遍及世界的污秽——路德说它“喷洒了全世界”
(Scathetotusorbis)。
莱比锡的贪婪风气是魔鬼的产物,由于同样的原因也是“污秽”
的。
[86]而且根据路德的历史末世学,既然世界在变好以前先要变糟,他认为世界末日来临的形式就是“污秽如雨”
,基督再次降临将使升华物回归到其所由构建的肛门性去。魔鬼把牛粪变成了皇冠,但“基督即将在他的光荣中降临,将平息它们,不是用黄金而是用硫磺石”。
[87]按照路德的新磔刑神学,在这个世界上虽然神恩可以使内在精神保持洁净,但基督徒必须将其肉体屈从于肛门性的极其激烈的攻击。在这里路德采用了波希(Bosch)关于这个世界的看法,即它是一座地狱,我们在其中穿越魔鬼的消化系统:“我们生活在魔鬼的肠虫囊(Madensack)里。”
“我们只不过是粪便和污秽里的蛆虫,我们毫无用处或希望,因为讨厌的臭气和轻蔑基督的十字架使自己成为了可憎恶的东西和轻蔑的对象。”
[83]
因此路德这样表白他随时准备离开这个世界:“我是成熟了的粪块而世界是张开了的肛门。”
[89]世界的肛门就是魔鬼的肛门。
用精神分析的术语来说,我们在这里看到了作为死亡本能的魔鬼和作为肛门性的魔鬼的同一;我们也能够看到路德对于信仰把基督徒从遍及世界的污秽中解放出来一事也绝不抱幻想,而这样的看法会和他关于原罪的基本观念发生矛盾。
路德对于肛门人格的洞察力并不意味着他本人就没有具备肛门人格。
肛门人格属于肉体的领域,而肉体是受魔鬼奴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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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是被巨大的绳索维系在我身上的。”
按照这样的方式,路德大概会把他自己的肛门性解释为对肛门性本身的谴责。我们即将看到,路德攻击天主教会的语言带有强烈的肛门色彩,但他自己又说,“我是教皇的魔鬼。”
[90]
路德把他的文明即肛门性的一般看法用来评价具体的社会制度,尤其是他最熟悉的社会制度——罗马天主教制度。
在这个问题上,现代新教的退化又一次使我们难于认清,更不要说严肃对待路德的观点了。在这个新教与天主教亲善谅解的时代,已很少能找到能保持新教开始时的那种想象力的新教知识分子——头脑简单的新教原教旨主义者则倾向于保持那种愚笨的才智——这种想象视教皇为魔鬼的化身(LeibBhaftigerTeufel)和反基督的人。
[91]既然无论路德对天主教制度的观点还是他对魔鬼的看法都没有得到认真对待,路德对罗马天主教制度看法的实质也就没有被把握住了。
浅薄的(自由主义新教的)观点因为其隐含的关于发展进步的哲学,便把新教等同于现代(正如它把新教等同于资本主义)
,把天主教等同于中世纪。
于是路德与罗马天主教制度的争吵就变成对阻碍进步的旧时代影响的斗争。但是正像我们已经看到的,路德并无这种关于进步的观念;相反,他的历史哲学是建立在事物正变得更糟并临近世界末日这一原则之上的。因此罗马天主教制度对于路德来说并非旧时代的影响,而是现代社会中正在得势的邪恶力量的代表——教皇乃是反基督者,他在末世出现。路德分立教会的用意不是要使新教与中世纪分离,而是要与现代世界分离;我们又一次看到在新教社会倾向中的深刻变化,这是与新教最初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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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和末世学的崩溃相关联的。
“教皇是魔鬼的化身。”“魔鬼是教皇的伪上帝(Abgot)。”
“魔鬼建立了天主教制度。”
“天主教是魔鬼的教会。”
“在整个天主教中都是魔鬼在统治。”
“天主教是撒旦的最高首脑和最大力量。”
“教皇就是撒旦。”
[92]这些表述并不是修辞上的藻饰,而是反映出使新教的教会分立可能产生并必然产生的那种清晰的确信。路德从根本上确信罗马天主教会是魔鬼的领地乃是基于他对外在善行的否定——也就是说,他确信可见的现实世界处于魔鬼的统治之下。
在路德看来,罗马天主教的根本罪恶在于它对这个世界的迁就,在于它试图赋予这个世界精神上的意义——用精神分析的术语来说,就是它忠于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式的对升华作用的理想。按照路德关于这个世界上不可救赎的邪恶(在基督再次降临之前)的观念,试图赋予这个世界精神上的意义只会混淆肉体和精神这两个不同的领域,而根据路德的神学它们应该是分离的。
“天主教把尘世的和精神的法则混为一谈,以至使二者都不能保持住自身的力量和权利。”
“在罗马天主教制度下那个最伟大最特殊的秘密已被遗忘了,即基督的王国不是一个短暂的、会消亡的、尘世的王国,而是一个精神的王国。”
[93]
不过正如我们已知道的,这样将善行和神恩、尘世的和天国的东西相混淆,正是谎骗之父魔鬼最巧妙的伎俩,目的在于确保人们对世界、肉体和魔鬼的忠诚。所以罗马天主教表现出为邪恶所控制的所有独特征象。首先,罗马天主教表现出对权力的强烈趋向:“基督所否定和规避的东西,即对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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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的统治、权力和荣耀,正是天主教疯狂追求的东西。“这种权力趋向的结构本质上是邪恶的;教皇正像魔鬼本身,正像资本主义一样企图成为这个世界的君主和凡间的上帝。
[94]不过金钱则是魔鬼最有力量的语言,所以罗马天主教在它的资本主义精神中也暴露出对魔鬼的忠诚。
“罗马天主教徒的上帝就是财神(Mamon)。”
[95]在路德对罗马教延的贪婪所作的抨击中,罗马天主教与资本主义精神之间的亲缘关系尤其可以从例如贩卖赎罪卷这样的宗教仪式的商业化中看出来。围绕贩卖赎罪卷的争论戏剧化地表现了宗教改革的反资本主义特征。
在路德眼里,“罗马天主教徒们把上帝变成了一个商人,他不愿出于仁慈而不要代价地赐予天堂的王国,却要索取金钱和人类的成果。”
“在罗马天主教制度下,魔鬼建立起一个灵魂的市场。”
“罗马天主教从弥撒仪式和罪恶宽赦中搞出了一个一年一度的市场。”
[96]因此罗马天主教也表现出为魔鬼和资本主义所共有的其他结构特征(根据精神分析,也是所有升华作用所固有的)
:欺骗、撒谎,以及诡诈。罗马天主教作为魔鬼的教会,充斥着谎言、偷窃和抢劫。
[97]
不过,邪恶的结构本质上是肛门-性虐狂的,所以路德说这也是罗马天主教的结构。除了大规模净化过的《桌边闲谈》的洁本之外,路德任何著作的每个读者都知道路德是这样说的;至于他在严肃的神学著作中是怎样表述这个意思的,这可以在他题为《反抗出自魔鬼捐赠的罗马教皇之尊严》的长达百余页的宣言中找到例证。
[98]我们所要建议的只是不应隐藏压制事实,让文本如文学批评家所说的那样自己来说话。
为了从总体上指出从文本中可以发现些什么而不援引原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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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量细节,让我仅仅提出以下几点:罗马天主教是魔鬼的粪便或魔鬼是教皇的粪便;教皇的光荣(gloria)是魔鬼的大粪(stercusdiaboli)
;教会的法令是教皇的(或魔鬼的)排泄物;修道院的生活是“一个厕所和魔鬼本人的美妙帝国”。
Furz(放屁)
一词被大加利用,特别是与教皇-驴子这一象征相联系(教皇驴,Pabstesel;驴屁,Furzesel等)以暴露教皇话语的肛门-性虐狂特征。
教皇的话语是谎言(Lüge)
,亦即放屁,这些屁又被铸造成钱币。这整幅图景建立在波希(Bosch)的想象上,即世界是个地狱,地狱的中心就是魔鬼的肛门。
“因为上帝的愤怒,魔鬼让罗马的庞大粗野的驴子们弄得我们遍体粪污。”
[9]
如果说这件事与精神分析有什么关系的话,那么我们必须再次为现代新教遗漏了路德对肛门性问题的真知灼见而感到遗憾;这样一来这个问题就在缺席审判的情况下交到精神分析的手里。新教的这种退化很早就开始了。在17世纪,有一个不亚于马丁。布塞尔(MartinBucer)
的权威人物倾向于承认收取百分之十二利息的合法性,一位路德的真正追随者在辩驳他时写道:“已故的路德博士就高利贷问题写给牧师们的那本书现在是什么情况?在我们自称符合福音教义的国家里哪里能看见有任何人因为高利贷而拒绝接受祭坛的圣事或神圣的洗礼?我们在哪里能看见他们中有一个人被埋葬在粪堆上?”
[10]
抵制精神分析的人完全能够对这里的所思考的事实提出另一种解释;只有在他们进行这种尝试的时候,才可能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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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分析与另一种替代理论的比较来估价精神分析所作出的解释。我们的努力则朝着另一个方向——要决定假如精神分析被运用于历史和文化,它本身应当如何解释。因此,我们在结束时要总结一下对本书所针对的一些问题所作的探讨包含着什么意义:(1)魔鬼是联系着新教和肛门性的中项。与新弗洛伊德派的看法相反,肛门性意味着真正的身体上的肛门性,而不只是“人际关系中的一种态度”。
也与正统弗洛伊德派的看法相反,肛门性中的致病因素并非真正的身体上的解便训练,而是与肛门区相联系的特殊的幻想(魔鬼)。进而言之,这些幻想并非私人的或个体的产物,而是作为社会向文化领域的投射物而存在。
[101]由此而知,促成新教改革这样的心理激变的因素并不是任何解便训练模式的改变,而是由于从无意识的深层中急剧繁殖出了新生的物质,它是因投射系统(文化)
的结构发生大规模变革才可能实现的。历史的动力乃是被压抑心理的缓慢回归。
(2)我们的探讨证实了在肛门幻想这一方和死亡本能那一方之间有紧密联系的理论假设。尽管正统精神分析对于肛门机制亦即施虐机制这一观点已经习惯,但它认为肛门机制本质上是一种性机制,其含义即是说在肛门机制中爱欲不知怎么地采取了施虐狂的形式,这就低估了死亡本能在肛门机制和整个性机制的形成中所起的作用。换句话说,弗洛伊德按照其早期本能理论所阐述的整个性机制理论,应当从死亡本能出发加以修正。我们再次想到费伦奇的论点,即性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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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被“海洋性退行倾向”
①——也就是死亡本能——所构建的。
[102]
(3)精神分析和宗教的关系并非如弗洛伊德的一个书名《一种幻想的未来》(TheFutureofanIlusion)所暗示的那样,是科学和痴心妄想的简单对立。路德教不仅能被解释为神学,也能被解释为精神分析。
路德就像一个精神分析学家,穿透到生命的表层之下并发现了一种隐秘的现实;宗教就像心理分析一样,必须指出事物并非如它们看来那样。而且精神分析必须承认宗教中所揭示的那种隐秘的现实和精神分析所揭示的隐秘现实是相同的——那就是无意识:精神分析和宗教都代表着被压抑的无意识向人类意识回归过程的不同方面。精神分析可以声称它代表着无意识的全面回归,而宗教则仅仅代表着部分的和歪曲了的回归。
宗教仅仅在投射(proBjections)
的形式中感知到被压抑的无意识,例如路德的魔鬼;无意识的自我只是在一种异化了的形式中,作为非自我(not-self)而被感知到的。精神分析出现在荣格所说的“投射作用消退”
(withdrawalofprojections)和马克斯。韦伯所说的“使世界清醒”
(Entzauberungderwelt)的漫长过程的终点,可以声称因为它意识到了人的身体和所有象征的人体基础,异化差不多就被克服了,被压抑的无意识的回归也差不多就要完成了。但是,这种优越的智慧并不意味着精神分析有权力把宗教当作神经症而打发了事,正像弗洛伊德所指出的,
①海洋性退行倾向:费伦奇的一个重要概念,指人无力接受生命而希望返回子宫的一种病态的死亡本能。参看原书码29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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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之中不仅有条理,还有历史真理的碎片。”
[103]如果我们认真恪守人类历史即神经症的历史这一立场,那么(除非弗洛伊德是上帝派遣给我们的)
,精神分析也处在神经症当中,而且神经症本身一定总是包含着那些“解释和治疗的尝试”——弗洛伊德在逝世之前已开始把这些尝试视为治疗学上希望所系的唯一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