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情备忘录-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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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强的同义语。

　　改革开放三十年后的今天，中国实现了人均国民生产总值1000美元的目标，总体步入小康。城市里，摩天入云的广厦、川流不息的车阵，手机、电脑、互联网、流动广告，这些眼花缭乱的新景观新媒体，诠释着现代化的繁盛。在乡村，大棚育种、机器耕作、规模化收割，这些新兴农业生产方式，讲述着现代化的美妙。

　　这一切，与百年前那个文明古国已经不一样。

　　自19世纪蒸汽机发明以来，每一次重大科技进步都大大提升了人类的财富创造力，同时也惠顾于生产效率和生活质量。有人做过统计，人类在过去200年间创造的财富远远超过之前的5000年。

　　今天，我们在科技进步上遭遇了瓶颈。

　　金融危机像一个放大镜，放大了我们在创新方面的种种软肋。在世界范围来看，国际金融危机的焦点指向美国；而具体到中国，珠三角则是这场风暴的〃暴风眼〃。在这里，聚集了大量的〃中国制造〃，他们由于创新乏力，而难敌金融海啸的肆虐。

　　中国制造怎么了？中国的创新到底处在世界金字塔的什么位置？自主创新有什么历史意义？中国的专利是在领跑还是被领跑？中国创新之路的曲线应该如何上扬？


扫描中国创新

东莞塞车，全球缺货？

　　2008年6月15日，东莞生产皮鞋的刘老板又接到了一张来自美国的订单。如果是同在东莞的同行接到这样一张数额不小的订单，恐怕他们会欣喜若狂，由于长久接不到订单，这张订单可能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刘老板很平静，因为他几乎每天都能接到这样的订单。

　　金融危机的寒流袭来，很多鞋厂由于接不到订单而倒闭。就在刘老板鞋厂的对面，就有一家不小的鞋厂，几个月前就关闭了，老板跑了，工人连最后一个月的工资都没拿到。如今，厂区内荒草丛生，机器蒙上一层尘土，仿佛曾经的辉煌只是遥远的记忆。

　　刘老板的皮鞋厂感受不到金融危机的寒意，得力于他对创新多年的执着。几年前，当别人还在贴牌生产中干得热火朝天时，他就开始打自己的品牌，并摸索创新的技术。他在工厂里设立了博士工作站，高薪聘请还分配股份，新的科技成果可以很快做成产品。依仗创新，刘老板在金融危机中稳稳站住了脚跟。

　　〃东莞塞车，全球缺货〃曾经是国人引以为傲的一种说法，中国世界工厂的说法也由此而来。然而，金融危机打乱了世界工厂有条不紊的步伐。

　　2008年上半年，中国有6。7万家中小企业倒闭，作为劳动密集型产业的代表，纺织中小企业倒闭超过1万多家，全国2/3的纺织企业面临重整。

　　如果说数据还显枯燥，那么信手拈来的活生生的例子，更让人们感觉到倒闭潮所带给中国经济的切肤之痛：

　　自2008年1月开始，有〃广东玩具村〃之称的黄岐沙溪附近一带就开始萧条，为避难，一些规模较小的厂渐渐人去楼空；

　　在河南遂平，全国最大的塑料厂强塑胶有限公司猝死，两万工人不得不重新踏上漫漫再就业之路；

　　温州一家规模型鞋厂老板抱怨，〃忙活了一个季度，算算几乎没什么利润〃，下决心在2008年7月1日登广告把厂房转让。在温州的各大媒体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广告，有关厂房或生产设备〃求租〃的信息都改成了〃转让〃，原来租金25元一平方米的厂房，改成6元都没人租；

　　号称〃中国家具出口第一镇〃的东莞大岭山镇，至少1/3家具企业及配套工厂倒闭，剩下的2/3也大多因亏损而缩小规模；

　　2008年以来，在浙江，人们对知名企业老总出走或自杀的新闻司空见惯：温州永嘉的云光泵阀制造公司创办人朱吉光迫于高利贷债务服毒自尽，杭州南望集团老总一夜蒸发，嘉兴旭莱服饰公司创始人一家集体蒸发。

　　……

　　在中国，土地、能源、矿产资源以及劳动力、人民币等价格明显被低估，这些低成本的资源禀赋曾一度成为中国制造的失乐园，并在经济汪洋分一杯羹。中国企业在这温润的经济土壤中，失去了创造力与原动力，成为温水慢煮的青蛙。

　　以中国经济主流身份出现的中国制造业，在短短的时间内实现的蜕变，很多只是量变的蜕变。随着经营成本的提高，在日益逼仄的利润空间中，中国制造由于附加值低、免疫力差而首当其冲，最先进入微利甚至亏损时代，我们看到一座建在流沙上的制造帝国大厦，根基摇摇欲坠。缺乏创新、品牌缺失、技术低下似乎成为中国制造的专有名词，这些短板使得很多企业在经济环境恶劣时全无招架之力。

　　环境的严峻是不争的事实，2008年金融危机的爆发，为原本就残酷的商业环境雪上加霜，但是走出国门，国外很多中小企业早已在多年前就承受了中国企业正在承受的压力，原材料与劳动力成本上涨、更为苛刻与规范化的商业环境等。他们中的一部分成为大浪淘去的〃沙〃，但也有更多的企业存活下来。在环境巨变中，中国企业遭遇被大规模〃血洗〃的厄运，其中更多源自于中国企业的内功太差。

　　中国企业成规模的倒闭，将中国制造的危机展现无遗，而且遇到困境的企业大部分是科技含量不足、产业附加值不高的生产企业，主要集中在出口型的纺织服装、陶瓷建材、五金塑料、电子产品等传统型、技术含量不高，无法适应形势变化的企业。2008年中国企业以沉重的代价，折射出在市场竞争过程中，中国企业在全球产业链中的低端地位。

　　下面的一幅幅场景，显示了中国制造在世界产业链中的尴尬：

　　场景一：在广东东莞清溪镇硬盘工厂老板刘建东的办公室里，有这样一本帐本，这上面记录了刘建东工厂十年来生产利润的变化，十年前，生产一个40G的电脑硬盘，毛利率有30％多，即便这样，在当时，他工厂的硬盘价格仍然比国际市场低一半以上。随着生产企业的增加，现在的毛利率只有5％左右。

　　没有自主品牌，长期处于产业链的下游，企业产品利润低，产品附加值无法提高。再靠过去那种粗放型卖劳动力的生产方式，已经无法保证东莞的持续发展。

　　场景二：东航安徽分公司维修部经理肖俊峰已经等待八天了。在八天前的一次飞机检测中，公司的一架B…2270号飞机因发动机被检测出有故障，肖俊峰把情况告诉了上海总部，总部的答复是：由于这种发动机只有波音公司能生产，新发动机需要从美国运过来，现在只能等待。

　　今天，中国有很多的人，能制造很多的产品，可以出口巨额的贸易品。中国虽然已经成为一个令世界瞩目的制造业大国，但在全球产业链中，中国还只处于产业链的低端，由于缺乏核心技术，世界级品牌也不多，这与世界经济史上被称为〃世界工厂〃的英国、美国和日本相比，还有很大差距。

　　场景三：距上海300公里的义乌市，联合国、世界银行和摩根士丹利等机构联合发布的《震惊世界的中国数字》报告中是这样介绍义乌的：〃这里是全球最大的小商品批发市场，街道是商品的海洋，是商品的代名词。〃

　　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小商品不但品种丰富，而且价格低廉。上海10元卖3双的白色棉运动袜，在义乌只卖7角；100支装的双头棉花签在家乐福的大卖场里要1。2元，在义乌只卖0。19元；北京王府井一个卖到100多元的洋娃娃，在义乌只卖20元；至于各种女孩子喜欢的漂亮饰品和工艺品，在义乌50元更是可以买一大堆。如此便宜的价格背后，是企业几乎没有利润的生意。

　　英国剑桥大学的彼得o诺兰教授的感慨至今让我们尴尬，〃后来居上的工业化国家，不论是19世纪的美国还是20世纪后期的韩国，每个国家都产生了一批具有全球竞争力的企业，中国是唯一一个没有产生这样企业的后来居上者。〃

　　技术进步，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程度应该超过70％。经济增长主要是依靠技术进步来实现增长的，这是一个创新型国家的重要指标。

　　与此相对应的是，2007年，中国规模以上企业开展科技活动的仅占25％，只有万分之三的企业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科技研发支出仅占企业销售收入的0。56％，而美国、日本和韩国大大多数企业研究开发经费占其销售收入的4％左右。

　　巴菲特告诉我们，〃只有退潮了，才知道是谁在裸泳。〃当生存的土壤变得贫瘠时，才知道哪些企业更为卓越和优秀。2008年所带给企业的种种阵痛，才会让沉浸在商品以廉取胜美梦中的企业清醒过来天变不足惧，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唯有创新，才是企业真正的出路。


中国消费者给谁掏腰包

　　2005年，前商务部长薄熙来向欧盟的官员算了一笔账：中国出口8亿件衬衫，才能换回一架空中客车飞机。一席话击中中国制造的要害低成本、低利润、缺乏自主品牌、技术含量低。

　　如今，我们需要反思。作为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中国需要可以吸纳大量就业人口的制造业。

　　而且，中国市场的水，深不见底，潜力巨大，大在中国13亿的人口基数上。某件商品，即使每人只买一件，乘以13亿，就是个令人咋舌的天文数字，不得了。中国企业的独特优势在于，身处中国市场腹地，不但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还避免了本土化的麻烦，更能为中国消费者的消费心理把脉，生产出迎合消费者消费需求的产品，在第一时间内占领市场高地。然而，在中国市场上，利润大户并不是中国企业。

　　中国是世界第二大航空市场，每年旅客运输人次超过4亿。但是，中国1000多架民用客机几乎全部来自进口；

　　中国是数码相机消费大国，年消费量超过1000万台。但是，市场上几乎所有的数码相机都是国外品牌；

　　洋品牌手机在中国市场的霸主地位至今仍无人撼动。《2007年中国移动通信终端产业研究报告》显示，洋品牌手机2007年上半年其市场份额超过70％，仅诺基亚一家就切走了30。9％，

　　2008年我国汽车产量超过900万辆，成为世界上第二大汽车生产国。但是，大部分汽车企业都是合资企业，有汽车专家评论到：在中国的合资汽车企业中，外资30％的资本，拥有50％的股份，拿走70％的利润，而中方企业只得到利润的30％；

　　中国彩电也风光不再。2008年，中国家电连锁企业国美电器的一份销售报表显示，中国彩电销售量国产品牌依然占据80％的市场份额，但是平板彩电前五名都是国外的品牌。

　　事实上，中国企业在一些领域并非没有机会。在中国提起VCD，不能不提起曾经辉煌一时的安徽万燕公司，更不能不提起他的创始人姜万勐。在安徽现代电视技术研究所里，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正注视那台至今仍牵动着世人目光的VCD机，它静静地放在凝聚着主人无数心血的科技成果展览室里，一张用打印纸制成的小纸板上赫然写着它的名字世界上第一台VCD机，它至今仍保持着在家电产品中唯一由中国自己创立的产品纪录。然而令姜万勐痛心的是，万燕推出的第一批1000台VCD机，几乎都被国内外各家电公司买去做了样机，成为解剖的对象。在随后激烈的市场竞争中，万燕悄悄地退出了历史舞台。

　　为什么在中国的市场，中国产品不能撑起中国市场的江山？任何时候，市场都是优胜劣汰的战场，技术含量低、品牌匮乏、质量不过硬的产品，往往被市场边缘化。

　　除了质量，没有更好的让消费者与企业共舞的灵丹妙药。产品质量好，消费者赞不绝口，产品市场占有份额不断扩大。随着消费者理性水平及购买力的提高，对某一品牌忠贞不二的历史已经一去不复返，他们随时都处在选择之中。当产品质量每况愈下时，尤其是伤害到消费者的利益时，消费者就会拂袖而去。今日他们还在你的阵地摇旗呐喊，到了明日你会发现他们已走进对手的阵营，为产品的胜利欢呼雀跃。市场就是如此残酷，有了残酷，企业才会不断提高质量。

　　在国内市场跑马圈地，中国企业占有家门口的〃天时、地利〃以及民族主义的〃人和〃，生产的产品却仍然难有披荆斩棘的酣畅淋漓。缺乏创新、品牌缺失、技术低下等软肋，使得中国企业在与洋品牌的市场博弈中胜算不多。

　　巨大的制度创新，变幻出巨大生产力。然而，巨大的生产力并没有变幻出巨大的产业竞争力。要创造出巨大的产业竞争力，就需顺势而行，以创新改变企业在中国市场的进攻态势。


马鞍上的中国制造

　　看着同行一个个倒下去，东莞鞋厂刘老板心里也不是滋味。

　　面对东莞的未来，刘老板忧心忡忡，〃很多企业要技术没技术，要品牌没品牌。以前靠低成本赚取微薄利润，现在成本上去了，几乎赚不到什么钱了。他们的状况是接不到订单是死，接到订单赚不到钱也是死。没有活路了！〃

　　洗牌越来越汹涌，低成本优势被屏蔽，很多中国制造已经没有了博弈的砝码。

　　世界上各个国家的发展大致有三种类型。资源型、制造型和创新型。所谓资源型，指的是中东和澳大利亚等国家，这些国家很富有，他们靠的是资源，中东有石油，澳大利亚有矿藏。美国与日本等发达国家，人力资源丰富，从事创造性的劳动，以知识创新创造财富，并带领国家走向现代化道路。

　　现在，中国是制造型国家。

　　在中国，土地、能源、矿产资源以及劳动力、人民币等价格明显被低估，这些低成本的资源禀赋曾一度成为中国制造的乐园，并在经济汪洋分一杯羹。一直来，中国制造都披着〃低成本优势〃这张虎皮，抢占世界市场的制高点，〃made　in　china〃意味着价廉，而对于没有技术含量的产品，也有可能是物美，哪个消费者不买〃中国制造〃的账。

　　在中国很多地区，创业变得简单而令人眩晕，多走几家店面取取经，招聘几个技术熟练的工人，挑选好零配件，就可以在租的厂房甚至家里组装产品。

　　我们把镜头瞄准一个小小的鼠标生产企业在中国苏州，品牌和技术属于美国罗技公司。

　　这个鼠标生产链中的利益分配是这样的：一只销售价40美元的无线鼠标，其中有15美元归于分销商和零售商，13美元给零部件供应商，3美元给在中国苏州的装配厂，剩下9美元留给企业自己。靠简单装配所分享的利益是最少的。而反映鼠标核心价值的芯片制造技术，是来自零部件供应商，这部分的价值明显体现了自主创新的价值。类似这种体现自主创新价值的利益分配，被称为〃鼠标现象〃。

　　核心技术匮乏，我们不但拿不到高利润，即使是我们获得的利润，也要被国外掌握核心技术的企业分一杯羹专利费。

　　商务部统计，我国外贸总额已经居世界第三位，但是自主创新的高技术产品仅仅占外贸总额的2％。许多中国人至今还记得一台小小的DVD机，中国企业被许多国外企业追债，索要的正是专利费。

　　2002年，美国杜比公司要求中国DVD企业每个声道支付最多2美元专利费；

　　2002年4月，6C联盟要求中国DVD企业为每台DVD机支付专利费13。8美元；

　　2002年10月，3C联盟要求中国DVD企业为每台DVD机支付专利费5美元；

　　2004年4月，法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