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国秦汉史-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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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开国之君也容许乌桓诸部落进入西北和大平原之北多山的几个郡。更重要
的是西藏人(羌人)从西面的侵蚀。自从甘肃成为中华帝国的一部分以来,
他们已与汉人在那里杂居,在内战期间通过稳步的渗入,他们的人数增加了。
王莽在青海征战的成果在这个过程中丧失了,并且在后汉也没有恢复。最近
期的羌族入侵者保持了首领统治下的部落组织,依靠一种以畜牧业和一些农
业为基础的混合经济为生,并与汉人贸易,常常受到官府的虐待。在整个后
汉时期,汉人和羌人之间的对立有增无已,并且更因羌人的越境侵袭而加剧。
中国的防御是虚弱的,安宁的年份很少。渭河流域是羌人喜爱的侵袭目标,
在公元108年或111年,这些侵袭竟远至大平原。公元108年一个羌族首领
自称天子,中国人甚至不得不忍气吞声。③
来自游牧的南匈奴和半游牧的羌人的压力日益加强,中国农民的反应是
放弃他们的土地。有的农民是通过政府撤离的,但大部分在形成的大南迁浪
潮中自愿离开。长安及其周围地区政治上和经济上的重要性的丧失促进了这
①
次迁移。这个过程始于光武帝时期,到公元2世纪中叶结束。移民越秦岭山
脉,再次在四川定居,较少的一部分则在云南定居。公元2年和140年的人
口调查表明,西北减少了650万居民,占这个时期西北人口的70%。前面已
经谈到,当王莽掌权时,大平原上黄河的几次改道已经推动了向南方的另一
次大迁移。两次迁移使中国北方的人口锐减,以致可以减少地方行政所需要
②
的官员。光武帝看到这个事实,在公元30年就取消了四百多个县。数字之
大可从以下事实看出:它代表了公元2年原来存在的全部县数的1/4以上。
在中国北部,汉族是大平原、山东、山西南部和南阳盆地的唯一居民。
在北方的其他地方,他们到处与非汉族的民族分享土地。在中国南部,汉族
与土著部落在各处共同生活。但那里的情况恰与北方相反。通过迁移,汉族
人口增加了;在与各部落的冲突中汉族取得了支配地位。除了西南外,汉族
的优势是绝对不容置疑的。
这并不是汉族没有遇到反抗。公元40年3月,今越南北部红河三角洲的
③
南越人起来反抗。他们的领袖是地方酋长的两个女儿徵侧和徵贰两姐妹。沿
① 《后汉书》卷三,第136、141、156、158 页;卷四,第170、179 页;卷四七,第1571 页以下;卷八八,
第2910、2926、2928 页。
② 《后汉书》卷九十,第2982 页;毕汉斯:《汉代的中兴》第3 卷,第130 页以下;本书第5 章《乌桓和
鲜卑》的有关部分。
③ 《后汉书》卷五,第209、216 页;卷八七,第2878 页以下;毕汉斯:《汉代的中兴》第3 卷,第134
页以下。关于光武帝时期与羌人的关系中马援的作用,见《后汉书》卷二四,第835 页以下。又见本书第6
章《羌》的有关部分。
① 毕汉斯:《汉代的中兴》第3 卷,第140 页以下。
② 《后汉书》卷一下,第49 页。
③ 中国人以前与南方的关系和向南方推进的情况,见第2 章《对外关系》、《外交关系(公元前180— 前
141 年)》、《外交事务和殖民扩张》;第6 章《南越》的有关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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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岸线以北和以南的其他南越部落纷纷响应,徵侧自称女王。她显然能控制
农村,但不能侵犯要塞化的城镇。洛阳的政府反应缓慢,光武帝直到公元42
年5月或6月才下令征讨。马援奉命指挥,并被封为伏波将军。
马援出身于西北的望族;他在公元28年自愿投奔光武帝,从公元35至
37年屡次战胜羌人。这时马援和他的僚属南下动员一支军队。到达广东后,
马援派出一支供应船队沿岸航行,然后率他的陆军通过艰险的地形向红河三
角洲进发。他在公元43年初期抵达目的地,同年4月或5月完成了战斗。徵
氏姐妹被俘和斩首。扫荡战持续到公元43年年底。①
史料宣称,马援胜利后,他成了南越人民的恩人,因为他把中国文明的
福祉带给了他们。实际上,他试图破除部落的习俗,汉化他们和在那里殖民,
这样中国的主人们就更容易治理南越。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没收并熔化南
越各部落象征部落首领权力的铜鼓。熔化的铜被铸成马的模型,公元44年秋
②
马援回洛阳后把它献给了汉帝。伏波将军后来成为民间宗教的一个神,在中
国南部长期受到供奉。
南越人民的反抗无疑具有民族主义色彩,但这并不是唯一的原因。在后
汉,中国南方土著起事的次数惊人地增加。从公元前200至前1年,只有3
次起事,只影响西南的两个郡。从公元1至200年,发生了53次起事,涉及
中国南方26个郡中的21个。对起事明显增加的解释不难找到:根源在于汉
族移民。在前汉,土著部落和汉族已经共处,原因可以简单地归结为汉族的
人数很少。后汉时期大量汉族人的迁入改变了这一切。殖民者沿河谷越来越
深入地向南方转移,为自己夺取了河道两岸肥沃的冲积土地。如果土著人民
顺从,官员就计算人数,向他们征税,而且通过汉化和通婚,部分地把他们
同化。如果他们反抗,他们就不得不退进山谷,沦为山贼,为自己的自由而
战。许多人在一次次猛烈的冲突中反抗汉族。汉人力图保护他们的定居地和
讨伐土著,因为政府觉得应把他们视为叛逆而击败之,这就不断地耗费了国
家的资源。著名的马援在公元49年的这种征战中患病而死。①
在西南边境,局势因另一个因素而复杂化了。一方面,部落动乱的格局
依然。另一方面,边境外的一批部落自动地臣服和承认控制很松的中国霸主。
公元51年,可能是属于傣语民族的一个哀牢部落与他们的王在云南边境投
降。中国官员按传统方式计算户口,得出的数字是2770户和17659口。公元
②
69年,另一哀牢王与51890户、 553711口一同臣服。有关四川边境的部落
和羌人的记载中也有类似的事例。
这些投降无疑是受到了相当于今“缅甸公路”上沿线的商业往来的刺激
才出现的。在整个后汉时期,贸易使团 (中国政府称为朝贡使团)从缅甸和
印度取这条路线前来。这种官方贸易一定大大地被私人贸易所超过,后者沿
同一条、但经逐步改善的道路从事运入和输出的业务。长期的传说提到跨越
③
湄公河的第一座浮桥建于汉明帝时期 (公元57—75年)。 商人经营珍贵物
① 《后汉书》卷一下,第66 页以下;卷二四,第838 页以下;卷八六,第2836 页以下。
② 关于被假定以这些铜鼓为实例的东山文化,见《古东亚的文化边境》(爱丁堡,1971),第148 页以下。
① 《后汉书》卷二四,第844 页。
② 《后汉书》卷八六,第2849 页;本书第6 章《西南》。
③ 与西南贸易的可能性的最早的实现似乎与唐蒙和张骞有关 (《汉书》卷六一,第2689 页 〔何四维:《中
国在中亚》,第211 页〕;本书第6 章《西南》)。有关这座浮桥的材料,见李约瑟:《中国科技史》第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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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沿途把它们卖给部落和它们的首领,从中取利。为了更方便地取得这些
物品和满足从中国当局取得礼物的日益增长的欲望,有的首领是愿意臣服
的。
汉族官员在接受臣服时认识到必须清点哀牢人,他们还知道按照惯例,
这意味着计算户和口。哀牢人没有汉族意义的那种户,所以官员们必须选择
其他某个部落单位临时凑成户。这说明了为什么公元69年每户的成员为10。7
人,而汉族户的人数在5人上下浮动。这也一定是公元140年的人口统计中
云南西部每户平均为8。2人的原因。这个数字反映了汉族和哀牢混合人口的
情况,其中哀牢人占大多数。
考虑到中国人无力摧毁西南的部落组织,接纳哀牢人证明是一个错误。
更好的办法应是集中力量对这个地区进行逐步和长期的汉化。接纳大量新来
的部落民加强了土著,并且增加了中国官府的负担。由于秘密偷渡入境,云
南的外国人比重无疑进一步增加了。这些土著高度自治,能够翻脸反对他们
的主子,后来他们也这样做了。公元8世纪,土著的南诏国形成,然后一直
保持独立,直到13世纪。南诏的统治部落声称他们是哀牢人的直系苗裔。①
规模巨大的后汉移民运动并没有导致在中国南部永久性的密集移民或者
真正的人口增长。后汉亡后,后来的南方王朝能牢牢地控制的不过是它们京
师附近的地区,不能保护它们名义上的领土中其他地方的汉族移民。汉族的
移民活动失败了。
汉代中国人口的增长受制于一些因素。在全国的所有地方,农业和医药
卫生状况都是原始的。更重要的是,中国北方的粮食产量低,农民不能供养
大家庭,因此就采取杀婴的办法。史料使人确信,杀婴是普遍的做法。抛弃
不需要的孩子,特别是女孩,意味着随之而来的低出生率。在中国南部,情
况迥然不同。稻米可以供养大家庭,因为产量高,耕作需要许多劳动力。因
此小家庭在南方在经济上是不利的。如果后汉的移民活动继续下去,人口的
重点转向南方,中国全国的人口增长可能在公元3世纪就开始了。但是随着
移民的失败,重点依然在北方又达500年之久,那里阻碍人口增长的因素仍
在起作用。这说明为什么全国的总人口继续徘徊在5000万的水平上。只有当
公元7、8世纪规模宏大的唐代迁移行动把巨大的汉族移民新浪潮推向南方,
南方才长期地在人口上占优势。真正的人口增长开始了,由于引进了新的大
宗农作物,特别是宋明时期早熟的水稻,增长的速度加快。到公元1100年,
中国的人口翻了一番,达到1亿人。到13世纪初期,人口已达到1。1到1。2
亿。从此,无情的人口增长势头就停不下来了。①
政治派系
汉代社会的主要分野是在统治者和被统治之间,也在输送官员的受教育
卷,第3 部分,第196—197 页。
① 关于南诏,见《剑桥中国史》第3 卷 (剑桥,1979),第444 页 (这一卷已译出,书名《剑桥中国隋唐
史》。——译者)。
① 关于推论和结论,见毕汉斯:《中国的人口统计》,第145 页以下;毕汉斯对米歇尔·卡蒂埃和皮埃尔…
埃蒂安合著《中国的人口统计学和制度:帝国时期(公元前2—1750 年)的人口统计分析》一文的评论,
载 《通报》,61:1 — 3 (1975),第181—185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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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绅士和不通文墨的农民之间。但是,统治阶级既不是封闭的,也不是固定
不变的。汉代帝国是一个相当开放的社会。有的氏族设法在一段漫长时期内
保持权势,但大部分氏族则做不到。外戚在有限的时期内取得了显赫的权力;
可是他们一旦垮台,却垮得很快。为数一直较少的大绅士氏族拥有大片土地,
在社会上、有时在政治上具有全国性的重要地位。其下层与富农相结合的小
绅士氏族并不那么富有和有声望,但能行使相当大的地方权力,并且有资财
教育儿子和输送官员。各类人物之间的界线是模糊不清的,而且可以逾越。
前汉的创建者高帝(公元前202—前195年在位)得到18名主要追随者
的协助而崛起并掌了权。他们在世之时得到了全国最高的官职。有八人担任
过丞相。但他们死后,第一代家族的势力迅速衰落。这些主要追随者的氏族
没有产生一个皇后和大将军,只产生了13个公主中的两个驸马。虽然这些氏
族可能保持着经济力量和社会声望,它们却不再属于全国性的政治精英,它
们留下的真空必须由其他氏族来填补。新氏族稳定地轮流输送官员,直至王
氏家族崛起并灭前汉时为止。
如果文官和外戚在整个前汉时期都不能作为长期的和排他性的全国精英
保存自己,那么王莽的统治进一步助长了社会的流动。他从自己的党羽中挑
选大臣,于是新的氏族脱颖而出。随着他的垮台,这些氏族又被清除。后汉
虽也称汉朝,却不是旧社会秩序的恢复。在值得引起古代史学家注意的前汉
氏族中,只有约20个氏族在后汉再度出现,而其中不到一半是真正有声望
的。原因是新的人物与光武帝一起崛起,取得了财富和全国性的势力。
一旦刘伯升登皇位的希望落空,南阳的大绅士氏族就支持了更始帝。在
它们的人马十分明显地将要战败之前,它们不愿重新考虑效忠的问题。当一
个皇位觊觎者周围的圈内人物,比过早地投靠另一个皇位觊觎者而成为其圈
外人物更为有利。刘伯升还活着时,他的兄弟、即未来的光武帝原是一个无
足轻重的人物;刘伯升被处死后,光武帝因受连累而不能吸引大批追随者。
甚至光武帝在北部平原独立后,他仍难成为一个统一帝国的引人注目的人
物。这就是他早期支持者来自小绅士阶层的原因。这些人没有什么希望老是
属于一个集团的圈内人物,除非他们集结在一个次要的皇位候选人周围;由
于他们的努力,这个人取得了胜利。
换句话说,小绅士选择光武帝为他们的皇位候选人,其情况与他挑选他
们为自己的支持者一样。他们劝他登基,建议不要实行可能有损于这一目标
的政策。他们的命运和光武帝的命运拴在一起;在公元25年初期的一次事件
中当他们担心他战死时,他们甚至不愿散伙。这些追随者不是放弃作为圈内
人物的有利条件,而是同意以一个年轻的侄子取代光武帝。他很快安然无恙
①
地重新出现,这使大家松了口气。意味深长的是,南阳的大绅士氏族只是在
光武帝登基和它们自己的皇帝失败后,才参加了他的大业。经过了这次再组
合,光武帝的集团完全形成,只有两人未参加,他们在稍后的时期才从强有
力的地位站到了他一边。
其中一人是后来的著名将领马援,马为西北人,有大批地方的追随者。
当他在公元28年投奔光武帝时,他直率地作了不讲情面的声明:“当今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