啄木鸟 2010年第4期-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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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命关天啊。
徐经峰琢磨着歹徒们的悄悄话；是说者无意还是故意放风？如果是故意放风；对绑匪有什么好处呢？至少有两个好处；一是使事主确信就是因为家庭矛盾；有人出一千万元；要这母子的命；如果她不出；有人出；不妨碍歹徒挣钱；但却是母子没了命；也就容不得事主与歹徒商讨赎金；因此；拿到这一千万更有把握。另一个好处是迷惑警察：事主报了案；也会因此把警方的破案视线引到他们的家庭内部纷争之中去。
如果还原当时说话的现场；置身其中；就会发现；这些悄悄话都是此案的核心机密；按说是绝不会泄露给受害人的。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恶人们在作案前进行过周密布置；但说话怎么可能不加小心呢？就是有多嘴的；另一个也应该及时制止才对。而且应该就一次。但所有的歹徒以各种方式告诉她这个信息：内鬼买凶。而且她也确实相信了。这就让人十分怀疑；是否歹徒布下迷魂阵？
就在此时；事主接到一条很长的短信：大意是；你们家人出资千万；让我们撕票；但我们只要钱；不要命；把钱给我们；我们就放人。如果你舍不得钱；就别怪我们手狠了。
徐经峰看罢；当时断定；这叫欲盖弥彰。歹徒还在把视线往内部转移；还在表演；因此这绝对不是什么家族内部的矛盾；他立即决定一心一意查外部线索。但歹徒既然使计；那就将计就计；做出一副上当的样子来；他告诉事主回短信：你说的话我都相信；感谢他们将实情相告。现在我是救人要紧；愿意出钱；只要不伤害孩子；家庭内部的事情以后再解决。
这充分体现出现场指挥员的能力。它直接决定着案件能否侦破。
徐经峰带领刑警分头查找线索；一是重点查找在石景山地区的黑色捷达车；不管是不是警车。而北京的警车中捷达车非常少。所以很可能是歹徒们伪装的。二是迅速查找所有能够接触到事主皇冠车的人。包括公司内部的人和事主身边的办事人员。
警察们认真访问女事主；女事主肯定他们是从京石高速回京的；因为她听到了进京时收费员的话；但警察们查看那一段的录像时；却没有发现那辆可疑车。如果这辆车换了牌子呢？警察们再把那段时间进京车辆的录像播放；对所有的黑色捷达车进行排查；有了重要发现；其中有一辆车牌为京C打头的车；车辆登记地点就是石景山。车主名叫陈学军。警察们在陈家附近进行查访；发现了录像里的那辆车；静静地停着；车的后座是碎黄花的座套。警察把它拍成照片；拿回去让事主一看；事主一口咬定；与绑匪的捷达车后座车套一样。但如果是巧合呢？于是警察们在车旁耐心等待；终于；一个男人走到了车前；打开车门；拿了一个小纸盒；又离开了。这个男人就是陈学军。
警察们又进行了秘密调查；发现发案这段时间内；陈学军并没有在家；去哪里了没人知道。
除此之外；警察们还想到另一个地方；汽车修理厂。据事主说；他们的车固定在两个地方修理；警察们逐厂寻找；发现一个位于西八里庄处的厂子已经关门半年有余；而另一个正常开业；这也是现在维修皇冠的地点。不管是否关张；警察们也不放过；两个厂子人员的基本情况都找到了。
而这一查却是把所有的线索都连接到了一起；八里庄处已经关门的修理厂老板就是捷达车主陈学军。这陈学军有个外号：小能耐。他现年四十多岁；人机灵；鬼点子多；干了不少事；也挣了点钱；但总是想发大财。警察们弄清了；自从修理厂关门；陈学军就没找到正经挣钱的差事；手头紧；不但如此；他还养着个二奶；不但是养二奶；二奶还给他生了孩子；而且他老婆也没察觉出来。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一手养两家；急需钱用。警察们还了解到；这些日子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只是对媳妇说做个大买卖；做大买卖就要下大功夫；就得在外边跑；所以一直没在家。而在二奶那里也是一会儿进一会儿出的；很忙碌。看来确实是像干大的；但不是大买卖；是惊天大案。
女事主的皇冠车在他这里修过几次；他当然了解情况。而事后的讯问也证明；陈学军就是派人跟踪这辆车；才找到事主的住处；而下黑手的。
立即抓捕陈学军。
抓捕陈学军很有些戏剧性；这个家伙开着黑捷达车到了洗车店；自己在一边看着；从旁边过来一辆车；停在了离他不远处；过来三个人；一拉；就把他拉进了车；他刚要喊；来人说：别动；警察。他看看这几个人；一脸严肃；立即想起自己冒充警察的事；问：真的假的？警察一亮工作证；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当时愣住了。设想过多种警察出现的场面；甚至想过像电视剧里那样；警察开车追他；可就是没想到洗着车就被逮了。而且跟他作案时的情景差不多。
坐在讯问室；陈学军还是装出受人之托的委屈样：他们家人说了；杀了人给我一千万。我就想要钱呀。
如果按他所说；他就不是主谋。
警察问：什么时候说的？什么情况下说的？
今年一月份；他们从美国回来说的。
警察两眼紧紧盯住他；一字一句：别再胡说八道了；他们至少两年没回国了。你就是这起案件的主谋。警察们还拿出一张纸条；那是搜查他家时就在桌子上放着的；那是一张写好的字条；就是他发的短信。
陈学军一下子傻了眼；没想到又是弄巧成拙；自己把自己出卖了。在此之前；他已经周密计划了两个多月；费了多少心思；绞尽多少脑汁；自以为是铁桶阵；没想到在徐经峰和他的战友们面前；人家用手指轻轻一戳；他就成了千疮百孔的破灯笼。
案发第三天；孩子被解救回京；其余绑匪全部落网。
二
西直门；北京一个响亮的地标；既是交通枢纽；还是一派繁华之地；更是北京司机心里一堵；开车到那里；如果能顺利通过；简直就是不可思议；他们常说：我在西直门堵着呢。而对于北京的警察说来；西直门还有一个特殊的含义：京城第一次大规模的警匪枪战就发生在这里；人称西直门枪战。此战记录在公安史册里面。而在抓捕残忍歹徒的战斗中；徐经峰初显优秀刑警的过人胆识。那时候；他刚参加工作没几年。
1992年3月11日；那时徐经峰在北京市公安局刑侦处暴力案件侦查队；就在他们吃午饭的时候；突然听到上级传达的警情：几分钟前；在西直门一处饭馆内；十多个刑警兄弟与一伙凶徒发生激烈枪战；仅一个兄弟毫发未损；可谓损失惨重。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有群众向公安机关举报；在西直门一带称霸的歹徒王连和与一伙歹徒正在一家饭馆吃饭。这王连和当时在北京城内是一个有名的流氓；在西直门附近；他是恶霸的总头；特别是在半年前；他参与一起重大抢劫案；警方将其列为极其重要的犯罪嫌疑人；对其进行通缉。当得知王的行踪后；十余名警察立即前往抓捕；刑警们赶到；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将几名歹徒扑倒；也就是在此时；从饭馆里的其他地方又冲出几名歹徒；而且他们手中都拿着从黑道上买来的各种凶器。这些家伙见此情景；当即开枪射击；刑警进行还击；而此时已经逃离饭馆的几名歹徒听到枪声也返回饭馆与警方交火。枪声震惊四周；四下里不明情况的人们围过来看热闹；歹徒不怕人多；人越多对他们越有利；不知道看热闹的人们为什么也不害怕；还往前凑呢。而刑警们开枪的时候便心怀忌惮；打伤了老百姓那可不是玩的。王连和尽管已经被刑警们抓住；最后还是趁乱逃走。其他歹徒见状也一哄而散。
3
4
受伤的刑警被迅速送往医院救治；北京市公安局迅速组织警力抓捕穷凶极恶的歹徒；徐经峰所在的暴力案件侦查队成为抓捕主力。但歹徒们也都不傻；知道自己犯下的罪恶有多大；多一刻也不敢在京停留；可以说是各显神通；四下奔逃。案发第二天；徐经峰所在的侦查队获得线索；有四个歹徒已经躲藏在距京城数百里外的河北省清苑县。警察连夜驱车前往；在此之前；河北省公安厅组织当地的武警部队支援。歹徒们如惊弓之鸟；连夜转移；而刑警们也是跟踪追击；终于在拂晓之前赶到歹徒隐藏的村庄。警察们虽然周密计划；进村前把车停在村外；悄悄进去；动作尽可能地小；但毕竟是人数众多的一支队伍；无论如何会有些许响动；村子里的狗一片狂吠；抓捕的民警来到歹徒的藏身之地时；只见大门紧闭；院墙高耸；院墙有多高呢？武警战士平常进行过徒手攀登训练；但面对此墙还是一筹莫展。抓捕行动受阻。据知情人透露；这几个家伙之所以在这里躲藏；一个是觉得这里离北京太远；警察在短时间里找不到；二是看中了这个大院子的高墙。怎么办？当时的暴力案件侦查队也是初建阶段；除了武器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装备；不像现在各种设施齐全。此时天色熹微；绝对不能再耽误。关键时刻；徐经峰挺身而出：我来试试。他找到带队的武警部队领导；简单沟通之后；徐经峰重重地握了一下他的手；说一声；哥们儿；委屈你了。只见领导鼓起一口丹田气；双手搭墙深弓腰；就像体操比赛中的踏板；而徐经峰则是退后几步；一运气；几步助跑前冲；带着风声跃起；一脚踏在了领导的后背上；就在一踏之际；武警后背轻颤；给了徐经峰最好的反弹；借此之力；徐经峰就如燕子一般轻巧；弹身而起；飞起一米多高；双手一搭墙头；嗖的一声跃墙而过；铁门那里一声响；随之全开。警察们冲了进来；而徐经峰打开铁门之后；早就转身第一个踹开反锁着的房门；冲进了北屋。这是一排五间的北房；一明四暗式；徐经峰冲进西边的一间；身后跟着两个战友；只见炕上躺着两个家伙；警察跃步上前往起一拽；他们束手就擒；从褥子底下翻出两支枪。徐经峰又返身冲进东边的房子；有几名民警已经先到这里；但还是晚了；已经是人去屋空。炕上有掀开的被子；徐经峰把手伸进去；还有余温；证明人刚离去也就是两三分钟；徐经峰判断：自己破门而入；窗户完好；且院墙极高；就是他能跳过院墙；院子四周早被控制；不可能逃出去；证明这家伙还在里面。黑暗中他发现墙上有个门帘；徐经峰一挑门帘冲进去；里面是个杂物间；乱七八糟的成了一堆；没人；也没有灯；眼睛适应了黑暗；发现还有一间；徐经峰再往里冲；也就是门帘掀开的瞬间；一包东西迎面飞来；是石灰面；好阴险的家伙。他侧脸躲过；一伸手；竟然嘭地抓住灰包；而且嗖一声甩回去；正好打在对方的脸上；只听得有人啊呀呀地狂叫了起来。徐经峰抢步上前；黑暗之中抬脚冲着声音踢了过去；只听咚的一声；那家伙倒地。他就是董建昌；这个在西直门枪战中最疯狂的家伙就这样被抓了；在他的旁边有半锅冷油；徐经峰用手一捞；捞出来一个手榴弹。
董建昌交代；他们逃到此地之后；根本没想到警察会如此神速；而且就是因为此处院深墙高；才连夜转移到这里；还做了充足的准备。警察冲进来；他在仓皇之中蹿进里屋时；带着事先备好的负隅顽抗的东西；一手握石灰袋一手握手榴弹；想着能躲就躲；不行就拼命；扔完石灰就扔手榴弹；就是一两秒的时间；可是警察动作太快了；石灰打得他睁不开眼；也来不及拉出引火线；便顺手扔进油锅。
好悬。
这次惊心动魄的短兵相接之战后；徐经峰荣立二等功。而他和战友们又经历过多少类似的战斗呢？那一次；歹徒已经把枪口直接戳到了他的身上。
冬天的时候穿一件军用呢子大衣；曾经是不少北京青年人招摇过市的得意之举；旗子就穿了这么一件。旗子是那个家伙的小名；大名叫什么；徐经峰要翻笔记本才能记起；但说起小名却是印象十分深刻；因为在那一段时间；刑警们的嘴里都说旗子、旗子。跟旗子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叫柱子；这是两个什么人呢；号称是北京第一号第二号流氓。无恶不作用在这两个家伙身上绝对不夸张；是实事求是；除去强奸、拦路抢劫等；他们还绑架人质。他们穿呢子大衣不仅是为了显摆；还有另一个目的：藏枪。在大衣里面缝上两根带子；把霰弹枪的枪托锯短；正好挂在带子上；跟大衣袖子一边长；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胳膊呢。他们往上一抬胳膊；枪口就指到了对方身上；手指顺势钩在扳机上；对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已经倒在枪口下。刑警对旗子、柱子的评价是这两个家伙杀人不眨眼。就在警察布下天罗地网之际；这两个家伙又合伙绑架人质；开口向人质家属索要五十万元赎金；可谓把自己送到警察手里。但这份礼并不好收。受害人家属在刑警的授意下；巧妙地与歹徒进行周旋；旗子、柱子在数次更换了接头地点后；最终将交付赎金地点确定在朝阳区的红磨坊咖啡厅。得到此情报后；数十名便衣刑警悄悄地按三层包围圈分布；将红磨坊紧紧盯住；时任队长的孙连辉带领徐经峰等到核心区域化装蹲守；准备擒拿凶徒。然而歹徒是非常狡猾的；就在确定的晚上七点半接头时间即将到来之际；突然间再次打电话告知事主：变更交钱地点；你现在必须立即赶到东直门；否则你们家人就没命了。这一突然变故；迫使警察必须重新部署行动计划；外围的刑警们已经在悄悄撤离了。这时候；有着近三十年刑警经历的孙连辉队长并没有急着离开；他想在这里再看看；过了几分钟；他决定到红磨坊所在的居民小区里转一转。刚走到路口；突然看到一个人；老孙悄声告诉徐经峰；可能是旗子。尽管以前没见过；却已经对着照片在心里默念了多少遍；但在这个时候；又不能认错人；老孙机智；从此人的后面跟上去；忽然以熟人的口吻问了一句：旗子；干什么呢？此人边回头边答：没事。旗子回答着；但马上反应过来：是警察。马上大衣袖子抬起来；一抡；枪身露出；顶在徐经峰的胸口上；与此同时旗子扣动扳机。徐经峰的反应是何等的快；躲；虽然来得及；但是霰弹枪一打一大片；依旧难免伤及自己和旁人；只见他一伸手；就在这一瞬间；手指伸了出去；非常准确地一动；抢先了那么一下；把枪的保险关上了。旗子再怎么扣扳机也无济于事；旗子真急了；一个心思地扣扳机；徐经峰顺手一拔；就把枪抢到自己手里；去除了最大的威胁。旗子一看大事不好；撒腿就跑；徐经峰拔腿便追；如此凶恶的歹徒；如果让他逃掉；那么人质就会发生危险；必须将其抓捕。在警告无效的情况下；徐经峰举枪便射；边打边追；徐经峰打完枪里的子弹；眼看着路边有了血迹；说明旗子已经中枪。但旗子依旧没有停下；还在拼命地逃跑；这家伙身体素质真好啊。徐经峰顾不得许多；拼命追赶；最终将其一拳砸倒在地。旗子倒在地下；看到自己腿上的血；就再也跑不动了；原来他的腿上已经中了两枪；但就是凭着一股子邪劲还在拼命跑。而此时他彻底垮了；连担架也上不去；被120的医护人员抬到车上。根据他的交代；刑警们立即将人质救出。
徐经峰追击旗子；再说队长老孙追柱子。当时旗子、柱子这两个家伙贼心太重了；处处加着小心。他们的如意算盘是在红磨坊附近藏好；为了防备事主报警；警察已经设下埋伏；他们便让事主赶到东直门；这样一来他们就能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观察动静；然后再让事主返回红磨坊。他们本以为计谋成功；便往红磨坊走；但二人还是一前一后分开走；中间就拉开了距离。徐经峰追旗子；不远处的柱子一看大事不好；假装没事地快步逃；被老孙发现。老孙抬脚追柱子；柱子跑起来不要命；老孙追得也不慢；柱子掏枪往后甩着胡乱打；老孙边追边躲边开枪还击。老孙确信自己的枪法不错；他认为子弹肯定打到柱子的身上了；而且绝对不止一枪；但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柱子依旧兔子一样逃掉了。这让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