啄木鸟 2010年第4期-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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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管建议去他那里坐坐;他说自己住的地方是公司给租的;在海边;风景很好。
季云打着哈哈说那不更让我感到自卑吗?
这天他们又在“雕刻时光”见面了;高管一面温存地向这个女人灌输着甜言蜜语;一面在心底里暗暗揣摩自己的耐心。然后女人忽然接了一个电话。对方好像要给她寄什么东西;打电话过来问她现在的住址。女人在电话里一字一句地告诉了对方;连邮政编码都说了。挂了电话就请高管原谅讲了太长时间的电话;却不知道高管早已凭借自己聪明的脑袋记下了她的住址。
高管分外殷勤地为她点了一首歌;《月亮代表我的心》。她盯着那弹琴的女孩深深陶醉在乐曲里;而在她对面;高管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明晚。不会超过明晚;他会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
九
衣然边吃着泡面边端详着自己在那面墙上的作品。一幅很美的风景画;马上就完工了。有几个细节需要再加工一番。她很满意自己的作品;在她看来;她拥有了这面墙;便也拥有了这墙里墙外的世界。
降雨过后;气温又回升了。但空气中似乎总是雾霭沉沉;使那些残存的法国梧桐的叶子在路灯下透着深沉的枯黄。
衣然靠坐在墙角绣着她的两朵玫瑰。
快要完工了;摩挲着玫瑰上两滴眼泪般的露珠;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寥落。
一个白天;她都在忙着绣这两滴露珠。
交通警给她短信问她周六有没有什么安排;想邀请她去爬昆仑山。他说这个季节的昆仑山很美;几乎可以用那句“层林尽染”来形容。她跃跃欲试;但不忘小心翼翼地问;都有谁去。
交通警说是网上的驴友们组织的;自助式的;除了几个组织者;彼此都不认识;只靠网名联系。
衣然没有了顾虑;欣然应允。
此刻;她在做着十字绣的收尾工作。
绣完了;明天爬山去!
十
周日早上九点多衣然照惯例醒来。斜靠在床头;她看见自己头天爬山的行装散乱地丢在地上。很想起来收拾收拾;但她觉得自己状态很不好;身子发软;像散了架似的;便懒懒地赖在床上;随手打开电脑;听歌。
屏幕上跳出一行字幕:歌手陈琳跳楼自杀!
她在心里叫了一声:又一个跳楼的!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跳了楼呢?
她自认不是什么追星族;但陈琳的歌还是很喜欢的;尤其是那首《十二种颜色》。
她几乎是有些忧伤地寻找了网上有关陈琳的所有消息;一边把她的歌曲添加到自己的音乐库里。然后她把音响开到很大;好像唯有这样;才能排解“为情所困”四个字带给自己的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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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多久;陈琳沧桑的歌声就被猛烈的砸门声打断了。
她听见有人在砸着门喊:衣然;你在吗?
衣然关小了音乐声;凑到了门口。通过猫眼她看见交通警的有些变形的脸;不知为什么;竟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
她赶紧开了门;居然没顾得自己只穿了睡衣。
“干吗呀心急火燎的;火烧房子了?”
站在门外的人忽然松了气:谢天谢地;你没事!有人跳楼了!
衣然忽然有些黯然:“我知道。”
“你知道?知道还坐得住?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就是觉得心疼罢了;有什么想不开的呀。”
“心疼?”交通警看她的眼神忽然有些异样;“你认识他?”
“全国人民没几个不认识她的吧?难道你不认识她?”
“你在说谁呀;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呀?”
“我说陈琳呀;昨天跳楼的;怎么了?”
“陈琳?我的姑奶奶;我说的是发生在这个小区的事;就在你楼下;有个男人跳楼了;你不知道?”
衣然大惊:“就在楼下?”
“你自己看吧;还没抬走呢。楼下那么多人在围观;你一点没听见?”
衣然没理他;转身向窗口跑去。果然;楼下的空地上围了一大堆人;而在那人群的中心;是一个蜷缩在地上的男人的躯体;看不清面目;但可以看到他的头颈部流着大摊的血;而在他的身边;散落着一些玫瑰花;已经开始有些枯萎了。
风从敞开的窗户飘进来;直接灌入衣然的肺腑;忽然间她觉得内脏一阵痉挛;忙从窗户上缩回身子干呕起来。
衣然让自己平静下来;她问交通警;楼下那人是谁?
交通警说他也不知道。
他是被老邻居叫来的。看那人坠落的位置;就在他们这个单元。因为这栋楼房面临着拆迁;老住户不是很多了;大家彼此都不熟悉。最先发现死者的是住在一楼的一对老年夫妻;他们在报警的同时;也想办法通知了这个楼上以前的邻居;想看看是否有人认识死者。
交通警说他先去辨认了死者;不认识。他在现场仰望着楼上的时候;觉得自家窗户窗帘紧闭;一点反应都没有;当时很是吓了一跳;怕衣然会有什么不测;所以才跑上来砸门。
衣然撇了下嘴:“与我有啥关系呀;瞎紧张。”
当时他们正坐在客厅里;楼下的嘈杂声已经渐渐散去了;估计那人已被抬走了;衣然忽然就叹了口气:“干吗都要跳楼呀?”
交通警似乎忍了忍;但终于还是接口道:“我刚才那么紧张不是故弄玄虚;是因为来出警的人里面有我个朋友;他私下跟我说;那人可能不是跳楼自杀;我才怕你会出事的。”
“不是自杀?那就是他杀了?那么说警察很快就要进行调查了?”
“恐怕已经开始了。”
仿佛是为了配合交通警的预言;他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十一
调查进行得很顺利;但却没什么进展。
小区里死了人的消息很快就在周围传开了;而且越传越玄;什么样的说法都有;而最后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了三楼的东户;也就是衣然的对门。
对于警察的询问衣然很配合。
她老老实实地说;自己从没见过住在对面的人;或者说自己只看见过她的背影;还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她。但她也肯定地说;对面肯定有人住;因为有时她能隐隐约约听到对面有动静;更主要的;在出事的前两天;她看见有个男人进了对门;是个女人开的门;因为她听见了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口音?普通话;略带点东北味儿。
她不知道那男人是否离开或者是什么时间离开的。那天下午她出去过。出事的当天晚上她什么动静也没听到;因为白天她跟驴友们爬山去了;很累;睡得挺沉。她是因为房东来砸门才知道出事的。其他的情况她一无所知。
询问的警察在她屋内转悠了一圈;眼睛挺贼;似乎想发现点什么。
进了卧室;便对着那面墙发出了一声赞叹:“这是谁的杰作呀;把秋天的野外搬自己家来了?”
衣然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自己画的;画着玩的。您别碰;有些地方还没干透呢。”
警察好像没打算碰;只是很欣赏地凑近了看:“画得挺好呀;学这个的?”
“专业当然不是了;业余爱好!”
警察啧啧了两句不简单;出了卧室说;出了事以后听到过对面有什么动静吗?
衣然摇了摇头。她忽然很希望警察早点离开。
三楼东的房东是个矮个子的中年人;说话有些唠唠叨叨;也非常小心。
他跟警察站在门口说;签租房协议的时候他看过那女人的身份证;叫季云。他说那女人看不出有多漂亮;不过挺好打扮的;让人看着挺细致。他说对了;她脸上有个标记;在右侧嘴角;有个大大的美人痣;在照片上看也很明显。
警察耐心地听他说;一边做着记录。
他说那女人预交了半年的房租。她本来要交一年;房东没让;说这房子弄不好马上就拆了;住不满一年还要退租;麻烦。
签好了协议女人说她也说不准自己什么时候入住;她在原住处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房东就说那我把房子收拾好了就把钥匙给你放在门口的脚踏垫下边;反正没别人知道;等你来了告诉我一声就行了。但她从来没给自己打过电话。
这样说着;房东就弯腰掀起脚踏垫;一边说当时我就把钥匙放在这里。
不过“这里”两个字没说出来;因为他看见自己放下的那把钥匙还照原样放在那里。
他愣了一下;就想拿起那钥匙;但警察一下拦住了他:“指纹!”
他只说了这一句;那房东接下来的行动就开始缩手缩脚;即使进了自己的房子也不敢随便动了。
钥匙被小心地收走了。
他们敲了门;没动静。
房东拿出备用钥匙;门无声地开了。
屋里空荡荡的;不像有人住过的样子。
就连床上也没什么铺盖;光秃秃的床板在初冬的光照里显得愈加冷清。
房东屋里屋外巡视了一遍;一切都跟他交房时没什么两样。
警察戴着手套打开了所有的抽屉、柜门;里面空空如也。
总之;这房子怎么看也不像有人住过的样子;更别说杀人了。
但;警察觉得有些情况很奇怪。
比如说如果这间房子真的没有人住过;应该布满灰尘才对;可为什么这里这么干净;干净得好像连一根头发都没有?
警察拧着眉毛在屋里屋外转;房东哪里也不敢动;便赔着小心用眼珠子跟着他屋里屋外转。
忽然;警察的视线被什么吸引住了:就在床腿与墙的缝隙里;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是多余的。
警察弯下腰去很小心地把它拿了出来。是个刀片;男人们用来刮胡子的普通刀片;但上面沾着黑糊糊的硬东西;像是凝结了的血迹。
警察暗自点点头;这跟那男人脖子上很明显的刀痕是吻合的。
他问房东以前见过这刀片没有;房东紧张地说没有。又补充说自己从来不用刮胡刀;因为他不长胡子。
警察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确定他是不是真的不长胡子;然后若有所思地说:“你可以回去了;我们要封锁现场!”
十二
三楼东被警方封锁了一周。
那个刀片是个引子;警察在窗帘上发现了一溜已经变暗的血迹。
那血迹显示的轨迹是喷射状。
进一步细查;他们在探到窗口的法国梧桐的树叶及树干上;也发现了点点的血迹。
似乎是这人自己或者被人在窗口用刀片抹了脖子;然后一头栽了下去;那血便是他在跌落过程中一路喷洒的。
为什么?怕这个高度摔不死?
自杀的说法显然是不成立的。首先那个刀片的位置就说不通。如果是自杀;刀片应该掉在窗边或者随人一起跌落户外。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如果是自杀;窗户是由谁来关上的?警方最初怀疑不是自杀的依据是死者脖子上的刀痕;以及他四肢上明显的被铐过的痕迹。而现在;他们已完全排除了自杀的可能性。那么;凶手会是谁?
目标集中在了那个神秘的女人季云身上。
但令警方疑惑的是;查遍了整个屋子;没有找到任何与这个女人有关联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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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垫下的钥匙上只有房主的指纹;而刀片上的指纹则是死者自己的。同样;屋子里除了房主一家三口的指纹;也只有死者自己的。
屋子里摆设很简单;几样闲置的家具;那是房主为房客留下的;一切都保持着房主离开时的原样。
如果不是衣然的证词;没有人相信这屋里近期住过人。
于是谣言很快又四处传开了;甚至连那屋子闹鬼的话都有了。
在这期间警方查明了死者的身份。
是警方寻人通告引起了一个女人的注意。
她被某公司聘做家政服务人员在海边的一个高档住宅帮该公司高管料理家务。
高管喜欢夜生活;不过从没有夜不归宿的习惯;但自上个周四晚上外出后再也没有回来。
周五到周日;她没在意;心想高管可能外出度周末了。不过周一公司打电话到家里找他;引起了她的注意。
周三高管还没有露面。晚上她在电视上看到了那个通告;将信将疑地;她给警方打了电话。
于是失踪了近一个星期的高管浮出了水面。
警方围绕着他的社会关系及社交圈子展开了调查。
社会关系很简单。祖籍江苏;父母双亡;家里只有一个姐姐。他本人一直在南方各城市打拼;属业务精英。三个月前刚由广州受聘来到北港;独身一人;没有家眷。
警方暂时撇开他来北港以前的经历;先从他来北港后的社交圈子查起。
随着范围的缩小;警方逐渐把目光集中到了一家叫“雕刻时光”的咖啡休闲屋。
“雕刻时光”的服务生对着他的照片很肯定地说这是他们近几个月的常客;几乎天天来。女伴倒是经常换;有印象的是最近的一个;气质很好;脸上最明显的标志是颗美人痣;在嘴的右下角;很显眼。
警察们互相交换一下眼神;他们的目标;再一次集中到季云身上。
问题是;季云在哪儿?
到目前为止;真正见过季云的人只有房东及“雕刻时光”的服务生;但是很遗憾;他们都只注意到她的美人痣了;此外;居然说不上她的大体的轮廓。
案件侦查到这一步;似乎走进了死胡同。不过很快;他们又看到了希望。
聘请该高管的公司的财务总监给警方打来电话;他们在处理高管的遗产交接的时候发现;他卡上的三十万元钱不见了。到银行查汇款记录;发现在他失踪后的第二天;即周五那天;有人拿着他的银行卡;跑了七家银行;通过自助转账;把那些钱转入了北京的同一个账号。经查;那账号属于一个国有的慈善机构。
警方如获至宝;马上赶赴这七家银行;调取了周四那天自动取款机上的录像资料。
他们在七段录像资料上都看到了同一个女人;同样的穿戴;同样的发式;但;都戴着帽子、口罩和太阳镜;除了头发可以辨认出是女人而且像是证人描述过的季云的模样;其他一无所获。
至此整个调查陷入了僵局。
他们有了目标;但这个目标却很不真实;在事发之后;这个女人便真的像朵云一样被蒸发掉了;无影无踪。
十三
这段时间衣然有些像惊弓之鸟;楼道里稍微有些动静她都会紧张兮兮地趴猫眼上看看。
交通警感觉到了她的不安;便经常约她一起出去散心。
单独相处的时候;他们都小心翼翼的;尽量不谈论那个消失了的女人;以及那个死去的男人;好像唯有这样;他们才会心安。
衣然似乎越来越倚重交通警;但同时也处处赔了小心;唯恐破坏了维系二人关系的那种单纯。有一次她很郑重地问他;约自己出去他女友知不知道。
交通警实话实说:她不知道。没必要告诉她。我又没背着她干坏事;告诉她只会让她疑神疑鬼;到时说不清楚。
衣然坐在肯德基的一角捧着一杯鲜柚蜂蜜茶望着马路上匆匆而过的行人不置可否地说:“我倒以为你没你说得那么磊落。”
交通警在喝可乐;似乎被冰块激了一下;打了个激灵说:“你什么意思?喂;欧巴桑;我对大妈可不感兴趣;我不过觉得你孤苦伶仃的;同情一下罢了;不要对我抱什么想法!”
衣然演戏一般做了个很悲凉的表情:“难道我看起来很老吗?”
交通警一愣;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下:“当然不是;我跟你开玩笑呢。其实你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好多。只是你——好像不化妆?”
“你懂什么是化妆?化妆并不是你理解的画画眉毛描描眼线那么简单。得了;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我是不化妆;化给谁看呀;难道不知道女为悦己者容吗?”
不等交通警接言;衣然又接着先前的话题道:“你也不用安慰我了;老不老我心里清楚。其实看一个女人老不老;要看心态而不是面容;明白吗?历经沧桑的女人即便外表看起来很年轻但她的心也是老的;知道吗?”
交通警不知该怎么回答;以他对女人的了解;还不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