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 2007年合订本1-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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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卖菜的胡须也闻声而至:“我一早就觉得她不太对劲,都快中午了,她还在市场走过来,走过去。”
“伯母,我送你回去好吗?”我拍拍她抽泣的肩头,小声地问着。
“我看,我还是打个电话给依达的爸爸。”胡须拿起腰上的行动电话。
大家都围着依达的妈妈,没有人知道,一向独立乐观的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没多久,依达的爸爸穿着一件短裤,从楼上匆匆下来。
“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依达的爸爸搂住她,温柔地问:“有没有吓到?”
依达妈妈靠在他怀里,缓缓抬起哭泣的脸:“我忘了怎么回家……”
“没关系,没关系,我来了,我来带你回家。”依达爸爸接过她手上的菜篮,牵起依达妈妈的手。
“可是……我还没买菜。”依达的妈妈似乎正常了一些。
“那……”依达爸爸口气和缓地:“我陪你买,买完再回家。”
依达的妈妈像个小孩子,高兴地点着头。
街上的人都知道,依达的爸爸向来就是隐藏在自己太太身后的男人,平常家里的事都交由依达妈妈做主,什么事也不过问。
“奇怪,他们夫妻怎么颠倒过来了?”闻风而至的丽子,看到这一幕几乎不敢相信。
“依达的爸爸变了!”胡须的秃头都快被他自己抓红了。
“是呀!开始有一家之主的样子。”一旁有人接话。
“你太太到底怎么了?”猪肉菊问依达的爸爸。
他有些为难,似乎不知该从何说起,吞吞吐吐地:“医生是说,她得了老年痴呆症。”
“什么!才五十几岁的人,怎么可能生这种老人病?”猪肉菊那张大嗓门,引来更多围观的人。
“这样很危险耶,哪一天不见了就真的很麻烦。”
“是不是像电视新闻里面,一群怪怪的老人说:‘我想要回家。’那种失忆症喔?
“哎呀!不知道就不要装博士,失忆症和老人痴呆不一样……”
“还不都是忘记所有的事,有什么不同?”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为了依达的妈妈争得面红耳赤。
“依达知道吗?”我问依达的爸爸。
“我还没告诉她,我们不希望她在外面一边工作,一边还要担心家里。”他浅浅地笑着,带着些许苍老及无力。
此刻的我忽然发现,身边这些从小到大,看着他们来来往往的邻居,其实都已不再年轻。
我转头看着每一个我所认识的人。
年轻时总披着长发的丽子,早在五年前就烫起一头毛线般的卷发;结婚七年的杂货店老板,从俊俏的美少年,变成小腹微凸的中年男人;阿九,几年前还乌亮乌亮的头发,如今已逐渐花白;原本纤瘦玲珑的猪肉菊,而今身上也堆了一层欲坠的余肉。
我感觉到某种东西正在流逝。
“还是得告诉依达的。”收回环顾的眼神,我对依达的爸爸说:“这种事一看就知道不对劲。”
“快要放暑假了,等到依达回来,我再好好跟她说。”依达的爸爸也知道这一天终要面对。
当我再次看到依达的妈妈,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那时她已不再孤单单地,一个人走在街上;陪着她的,是依达。
“还好吗?”我走上前。
虽然很久没和依达联络,却仍然相当熟悉,她一看到我,马上兴奋地冲了过来:“好久不见了,真的,好久了。”
她拉着我的手,不禁感叹起来。
“你妈妈的事,应该全都知道了吧?”我问依达。
她点点头,拉拉妈妈的手:“她的情况,时好时坏。现在想想,觉得自己真不该……”
我听不懂她的意思。
“前几天我陪她去庙里拜拜,那个地方平常都是妈妈带我去的,所以总是懒得记公车站牌和路线,结果那一天,我们坐过站了……”
依达的妈妈下车后,带着依达往回走,一路上不停地跟她道歉:“好像超过了一点点,不是很远,我们走走看好不好?”
就这样,依达跟着妈妈一站站回溯,花了半小时,才找到目的地。
“妈,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常常忘了下车,然后又回头找站牌?”依达知道妈妈每个礼拜都会去庙里。
依达的妈妈像做错事的小孩,无辜地点头承认。
看着妈妈满身大汗,依达心里相当难过,一向精明而优雅的母亲,如今经过一番折腾,头发已有些凌乱,眼神则透露着担心与忧伤。
忽然之间,依达觉得很对不起自己的母亲:“你知道吗?我上一次回家时,她就已经不对劲了,我却没有注意。”
要不是和妈妈一起坐上公车,依达永远都不知道,母亲在生活上所遭受的不便和困难。
看着她们母女,我又想起了当年和依达的对话。
“依达,我觉得你妈妈真的很厉害耶!既会打扮,又会赚钱!”曾经,在前往学校的公车上,我们喋喋不休地聊着。
“你一定不相信我们家其实没有什么钱。”依达告诉我。
“怎么可能?”想起依达妈妈身上的衣服与气质,谁也不会相信。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依达说,“前天,我想跟妈妈拿毕业旅行的费用,她翻开皮包,跟我说‘好!’之后,就独自一个人走下楼梯。”依达从来就不清楚家里的经济状况。
“她出去做什么?”我问依达。
“妈妈回来的时候,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扛着好几袋未处理的槟榔回家。”
曾经听依达说过,剪槟榔是所有手工里头最好赚的,一袋就有一千颗槟榔,剪完一袋马上可以赚进一百二十元。依达的妈妈剪槟榔的功夫相当纯熟,一小时一袋,一天最多时可以工作十小时。
“我后来偷偷翻开她的皮包,发现里面只剩下一百元。”依达说起这段故事时,眼睛开始泛红。
“这次的毕业旅行,每个人需要交六千块。”我试着将每一袋槟榔换算成旅行费用:“你妈妈得剪一个星期才行。”
之后,每当我看到依达的妈妈,总会记起她在我们毕业旅行之前的身影,一个人坐在小凳子上,用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默默地剪着槟榔。
整条街上的人都已经知道依达家里的事。
“可怜唷!依达的妈妈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是呀!我孩子生病没钱看医生,她还塞钱给我。”梅太太总是想起以前。
虽然,依达的妈妈仍常常会在家人不注意时,自己走了出去,忘了如何回家。但是无论她走在街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只要她问一声,邻居们自然会将她安全地送回家。
有时候甚至还会有人征询她的意见:“依达的妈妈,现在想不想回去?”如果她摇摇头,邻居就会让她在街上多散步些时间。
只要在街上,依达的妈妈就是安全的。
暑假即将结束,依达就要回到中部上课,她在临走的那个早上,到市场上跟大伙一个个致谢:“再一个学期,我就会调回台北。这一段时间,还要请各位多多照顾我妈妈。”
傍晚,依达的妈妈又自己一个人出来散步了,站在一旁的我忽然发现,依达妈妈的脖子上,多了一条银项链,上头写着:
我是依达的妈妈。
住在台北市××街22号3楼。
家里电话(02)3736666。
如果我迷路了,请和依达联络。
本文摘自《读者》2007年第01期P20
婚姻之道
作者:贾庆文
几年前,我在一本书上读到,即使在你40岁的时候,仍然会对从某个房间走过的某个人一见钟情。
几年后,我参加了一个年轻人的生日聚会。就我而言,这里是空荡房间的同义词。但是当我看着房间地板时,一个温柔的男中音从我的头顶传过来。我抬起头,在金黄色的卷发下面我看到了一双淡蓝色的眼睛和一张和蔼坦率的脸,我的心开始飞快跳动起来。我来自莫斯科,他来自威斯康星州的麦迪逊,我们持有同样的政治观点,我们都认为下雪是令人感到欣喜的时刻。我们敬畏莎士比亚和托尔斯泰,我们经常谈论图书,都认为巴赫和莫扎特是天才。简而言之,我们相互有了好感。
婚后发生的第一次冲突是因为食物。我的新婚丈夫喜欢中国菜,不愿意吃俄罗斯风味的饭菜。后来,我发现他喜欢背着包徒步旅行,而我愿意享受美国新家中的舒适。他想去观察野鸟的生活习性,但我是在栖息着麻雀和鸽子的城市中长大的,因此根本不明白野鸟有什么好看的。他总是愿意表达自己的幸福并毫无恐惧地盘算着未来。我生长在古老的俄罗斯传统中,每当他谈到乐观的事情时,我总是充满怀疑。然后我们出现了交流问题:我用直率的俄罗斯方式要求得到帮助“把那东西给我拿过来!”他说我是“在命令他干这干那”。在他看来,我应该说“你是否愿意帮我把那东西拿过来?”简而言之,我们非常非常不同,如果我们的婚姻要继续下去的话,某些现状必须要改变。
我们开始编制一个我们都喜欢的菜单。罗宋汤这个俄罗斯烹饪王冠上的明珠被剔除了。酸菜炖肉和俄国水饺保留下来。大豆沙司被允许放在厨房中,但要少用。我们一致认为假期应该去州立和国立公园宿营。然后我从图书馆带回家几本关于观察野鸟生活和有关梦想的书。几个月后,我在一个帐篷中醒来——寒冷、僵硬,心中充满了自我怜悯,发疯地对朋友抱怨说,“你相信吗?在那个野营地没有淋浴,到处张贴着小心熊的告示,我们只好将食物锁在熊进不去的箱子中!”
看着安宁入睡的丈夫,我穿上夹克,离开了帐篷。夜色依然漆黑,远处动物的嚎叫声更增加了神秘气氛。没有月亮,但无数颗星星在湖边野营地的上空发出微弱的光,对面是朦胧山脉的黑色轮廓。万籁俱寂,我心醉于夜色的美丽,我迷失在它无垠的宁静中。
“难以置信!对吧?”丈夫说,他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是的,的确如此,”我边说边斜靠在他身上,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我找到了一种安全感。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多的星星!”
“我很高兴你喜欢星星,”他说。“很高兴我们能够一起在这里。”
一晃几年过去了。我们仍然存在着差异。但我们已经能够一起去种树,我也知道了许多在我们后院中的鸟儿的名字。如果你问我对托尔斯泰那著名的“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论断有何评价时,哦,我还不知道这句至理名言呢,但我确实知道了幸福并不是两个人一定要志同道合。
本文摘自《读者》2007年第01期P31
坚持的价值
作者:罗伯特·科利尔
安详、明亮的月光洒向平静的海面。
但空中突然响起了枪炮的轰鸣,海水成腥的气息立刻被硝烟的辛辣所中和。折断的桅杆、圆木和风帆的碎片漂得到处都是——到处都是拼命挣扎的人们.
其中一条船上的枪炮突然静了下来——这条船的帆已经没了,桅杆也只剩下了参差的杆子。在水面以下的船体已经裂开。它的船长是不是已经决定投降了?毕竟他能有的选择只是一条沉船和葬身海底。他或许认为该投降了。
另外一条船的船长注意到了这突然的平静。投降了吗?他想着.如果他们已经弃械的话.他们的舰旗应该已经降下来了.但是透过烟雾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因此他朝对面的船喊了过去:“你们降旗了吗?”
从那正在碎裂的船上传来了回答.充满了挑战:“我还没开始战斗呢!”
那是约翰·保罗·琼斯。美国海军的英雄。他远远不是要承认失败,他在想着进攻的新计划。
因为他自己的船正在下沉.他取胜的唯一办法就是登上对方的船。在英国人的船上与之作战! 慢慢地他把自己那艘已经难以驾驭的船靠近了敌船。船帆刮了下船帆.然后又滑开了。保罗·琼斯的船试了几次要靠牢敌船.但都没有成功。然后.很巧的.他的船只的锚钩钩住了对方船上的铁链。抓到敌人了!很快水兵们就熟练地把两条船用绳子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到他们的船上去.到他们的船上去!”约翰大喊.这些勇敢的美国水兵游到了对方的船上——开始了战斗。
很快.唯一幸存的英舰的船长降下了自己的旗帜.而约翰和他英勇的士兵们则成了英舰“萨拉匹斯”号的主人。当他们驾船离开时。他们自己的那条无望的船.慢慢地沉没了。
我们中的大多数人远比我们自己所认为的更能够坚持。如果不是因为坚持.约翰不会驾着萨拉匹斯回国而很可能已经和他的船一起葬身海底了,或者已被英军抓获.被作为海盗在桅杆上绞死。
我们都很能坚持——但却不能正确地运用这种坚持。在两个人当中,一个聪明.但不甚坚持:另一个只是一般聪明。但却极能坚持。第二个人取得巨大成就的可能性肯定要比第一个大得多——无论是在科学、艺术还是商业领域。均衡的法则总是偏爱那些执著的人.坚持是一个人生命意志的表达。如果最初你没有成功。就用不同的方法再试一次.我们或许可以借助这一力量来排除障碍、取得自由或成功。
本文摘自《读者》2007年第01期P17
将心比心
李群 编译
比尔·安德鲁是个笨拙的傻大个儿,一身衣服总是窝窝囊囊地不合身,几个捣蛋的工人总喜欢捉弄他。有个家伙发现他的衬衣袖子破了个口子,便故意把它扯大了一些。这人扯一下,那人扯一下,很快一块布条从袖子上垂了下来。比尔毫无觉察地照常工作,当他从传送带旁走过时,破布条被卷到机器里,眨眼间他的胳膊危在旦夕。好在警报响起,电闸及时拉下,一场事故避免了。工长集合全体人员讲了一个故事:
我年轻时在一家小工厂工作,在那里我认识了迈克。迈克身高体壮,脑筋也很灵活。他经常搞些恶作剧。彼得是迈克的马仔,总是跟着迈克跑前跑后。另外还有一个工友名叫杰克,他比我们年纪稍大,是个木讷的老实人。他有些孤僻,从不跟我们一起吃午饭,总是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树下,似乎对一切都毫无兴趣。很自然杰克成了恶作剧的理想对象。但是好脾气的他从不发火。
有一年秋天,工作很清闲,迈克请了几天假外出打猎。当然,彼得也跟他去了。他们说好,如果有了收获一定分给我们每个人。所以得知他俩打到了一只很大的鹿,我们都非常兴奋。彼得什么秘密都守不住,很快人人都知道了,他俩准备跟杰克开个大玩笑。迈克把鹿肉分好,给我们每人一份。他把耳朵、尾巴和蹄子都留给了杰克。午休时迈克把礼物分发给大家,大家纷纷向他致谢。最大的一包留到了最后,那是为杰克准备的。迈克把礼包推到他面前,我们屏住气等待着。
杰克双手紧紧抓住礼包,慢慢站了起来,咧开大嘴冲着迈克笑了笑,我们注意到他眼里闪动着泪光。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阵,终于控制住了情绪。“我知道你不会忘记我的,你喜欢开玩笑,但是我早就知道你心地很好。”他又咽了一口唾沫,然后转向大家:“我知道我看起来不太合群,其实我也不想这样。要知道,我有 9个孩子,家里还有个病人――我妻子已经在床上躺了四年,她的病已经没救了。有时她病情恶化,我就得整夜不睡觉照料她。我的薪水大部分都用来为她治病。孩子们都很懂事,但是有时候供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