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学评介丛书 东方冲击波-纪伯伦评传-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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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的未来的链条中金色的一环。”根据行前的计划,他在巴黎学习一年之后,还要去意大利住上一年。“我要参观它的伟大的博物馆和众多的古迹,游历威尼斯、佛罗伦萨、罗马和热那亚,然后从那不勒斯返回美国”。
他称这次旅行将是一次“伟大的旅行”。
这一伟大的旅行终于开始实现了。1908年夏,纪伯伦越过大西洋,登上欧洲大陆,来到他日夜向往的世界艺术之都巴黎。巴黎用微笑欢迎这位充满抱负的阿拉伯青年。
纪伯伦在塞纳河西岸最古老的部分——巴黎拉丁区租了一间房子,安顿下来后很快就进入巴黎艺术学院学习。在学习和工作之余,他怀着无比兴奋地心情畅游了这座美丽的城市。
巴黎的确是一座不折不扣的艺术殿堂。纪伯伦沉醉于卢浮宫精美绝伦的艺术品的海洋之中,流连忘返于凡尔赛宫展出的诸多艺术大师的经典作品之间。他走访了巴黎的大街小巷,漫步于香榭丽舍大道、协和广场的各个角落,欣赏每一处古迹,每一座雕像。埃菲尔铁塔的雄伟、凯旋门的壮丽,都给纪伯伦留下深刻的印象。这些都是艺术,都是美啊!纪伯伦对人类的创造的艺术和美赞叹不已。纪伯伦没有忘记,在巴黎,他的主要任务是学习绘画。他知道,熟练的技巧产生于勤学苦练,锲而不舍,持之以恒。他在写给玛丽的信中说,他一直“在和颜色较量”。斗争是艰苦的,他把自己的灵魂注入颜料,使他的作品带上生命的气息。他决心画出最好的画,画出“范型”,希望回到玛丽身边时,能带回“成熟的果实”。他作起画来往往废寝忘食,他在信中说,他常常像一个忘了时间的孩子那样被迫上床睡觉。
在他画室的对面,有一个作坊,那里有一位美丽的妇人,傍晚时分不时唱起动听的俄罗斯民歌,使纪伯伦颇受感动。在为艺术奋斗时,纪伯伦有时也感到孤独,甚至失望,这时,他就重读玛丽的来信,寻求慰藉。他曾对玛丽说,是她的那些充满爱护和温情的信,使他“远离丑恶污浊,避开生命的堕落”。
1906年6月23日,纪伯伦在给玛丽的信中告诉她一个不幸的消息——他的父亲去世了。他父亲死在六十五年前他降生的那间陈旧的房子里。临死前在病床上向远方的儿子祝福,吐出最后几口气时还在为纪伯伦祈祷。纪伯伦向玛丽谈到自己的复杂心绪。尽管他和父亲之间曾有芥蒂,有隔膜,有恩怨,但毕竟是他的父亲。此时此刻他的心禁不住自己的悲哀,他在悲痛和烈火中忍受着煎熬。他又一次回忆起自己家庭的一系列不幸,他看到了往昔之影。他叹道:“当年他(指父亲)、我母亲、哥哥和妹妹生活在一起,向着太阳微笑。现在他们都哪里去了?哪里去了?”“他们是在一个无名之地吗?他们彼此生活在一起吗?他们还追寻着对那已蜷屈于他们殓衣中的昔日的回忆吗?他们是在离我们这个世界很近的地方,还是很远的地方?”尽管他在信中表示,“他们仍然活着,过着那种由一种崇高庄严的美统摄的永续不绝的生活。他们比我们更接近上帝”,但他的心“仍然痛楚不已”。
为了摆脱死亡笼罩在心头的阴影,他安慰着自己,平复着自己的悲伤。也许,失去亲人的悲哀,使他更需要感情的抚慰了,更珍惜玛丽对他的温情与关怀了。他在信中称玛丽“我的欢娱,我的慰藉”,“我最亲近的人”。说“在我独自一人时,你同我在一起散步”。“我想着你,不像想着别人那样。当我想着你时,生命放出光华,生活的果实正在成熟。”“我闭上双眼吻你的手,我看得见你,亲爱的!”
孤独与悲哀没有影响到纪伯伦的学习热情。他还是那样专心致志地投入。他开始注意研究各个艺术流派的特点,吸收其中的精华。他常去罗丹的画室参观,学习。他为这位世界级雕塑大师创作中表现出的独特艺术风格所深深吸引,并仔细地品味着这位艺术大师的深刻思想。罗丹主张从事艺术的人做“美”的歌颂者,让“自然”成为艺术家的“女神”。要求艺术家能够发现外形下透露出的“内在真理”。罗丹认为“艺术就是感情”,而艺术又是一门学会“真诚”的学问。在罗丹看来,艺术是人类最崇高的使命,因为艺术是要锻炼人自己了解世界并使别人了解世界。艺术家这个行业不是叫低能的人来搞的。罗丹被称为叛逆传统的人,因为他不像一般人那样,只反映他们所处环境的意识就满足了。他要做的还更多,他在传统积聚下来的公共财富中大量汲取,同时又充实了这个宝藏。他确实是个创造者和引导者,他的精神如洪瀑,代表了一个时代的艺术潮流。罗丹带给他的时代的是新思想和新方向,很难为当时许多人所接受。他几乎一生都在和流俗作斗争,因为正如他所说。“越有天才,越会长期不被了解。”
然而纪伯伦是他的一位敬仰者,一位知音。他理解罗丹作品中深蕴的力量和感情。他能感受到罗丹艺术的精神意义和内在之美。李相信自己的眼睛。
纪伯伦在几个月内考察了现代派和古典主义画派的不同特点,以便进行选择。他们似乎更欣赏介于现代派与古典主义之间的象征主义画派,除了对罗丹外,他对法国画家奥金·卡里矣(1849—1906)也很看重。1906年5月25日他在给玛丽的一封信中谈到了他对卡里埃的看法。他说,卡里埃“深谙长、宽、高的含义”。他很佩服卡里埃阐释“内在痛苦”的能力和技巧,他认为这与卡里埃本人经历过痛苦有关。他不喜欢学院派画家的枯躁、矫揉造作、突出华丽外表的画风,因此与神秘主义派的画家过从甚密。他加入了神秘主义画家贝林诺的画室,经常在那里聚会,切磋技艺。他对当时流行的立体派艺术,兴致并不大,在这方面,他和他的也在巴黎学艺的同胞尤素福·胡维克意见相左,这位老同学当时十分热衷于把体和面作为自己雕刻和绘画的表现重点。
他努力使自己的生活越来越丰富,越来越充实。他和诗人桑伯林对坐畅谈文学,去听比亚尔·卢默特神父关于世界起源理论,阅读尼采的著作和勒南的《耶稣传》,在发现他人的同时,也更多地发现自我。在1909年七月份,他还和另一位侨民文学家艾敏·雷哈尼 (1876—1940)渡过英吉利海峡去英国旅游。他们造访了伦敦的著名博物馆和画廓。在津津有味的欣赏中进行着对比与品评。他发现约瑟夫·马拉尔德·威廉·透纳 (1775—1851),是英国画家中“最伟大者”。透纳是英国风景画大师,擅长水彩,前期追随古典派,后期表现出抽象和诗意,一生创作极丰,据说遗世之作达一万九千余幅。这位英国艺术科学院的画家成就不凡,但说他是画坛之冠却是新鲜见解。
在政治问题、特别是阿拉伯东方的未来命运上,他也表现出极大关注。1908年青年土耳其党人发难,强迫苏丹阿卜杜勒·哈米德恢复1876年宪法,召开第一次议会。1909年4月议会废除了阿卜杜勒·哈米德,奥斯曼主义和当时特定意义的泛伊斯兰主义开始崩溃,阿拉伯人日益觉醒,阿拉伯民族主义趋于抬头,从主张分权到要求独立的各种团体纷纷出现。这一系列事件和发展,使纪伯伦不能不思考民族的前途和达到目标的手段。他是主张从奥斯曼统治下争得彻底独立的。在巴黎他积极参加政治活动,甚至和阿尤布·萨比特、舒克里·昂尼睦共同组建了一个政治组织。他的民族义务感、使命感日益上升,他的文学创作也越来越集中于民族的社会政治现实和对未来前途的思考了。
1901年,巴黎的春季传统画展再次举办了,这对于在巴黎的艺术家们是一次大显身手的好机会。一幅幅精美的绘画各展风姿,各个流派大放异彩。在激烈的角逐中,年仅二十七岁的纪伯伦脱颖而出,他送来参展的名为《秋》的绘画在整个画展中获得银奖。春季画展的获奖,对纪伯伦来说,是对他两年来刻苦努力的一种肯定,而这成功也凝聚着玛丽的支持与期望。他在这幅画的一角上写了“M·H”两个字母,这两个字母正是玛丽·哈斯凯尔名字的缩写。
纪伯伦是多么想念玛丽啊!在这两年中,他们二人虽然一直没有见面,但彼此保持着密切的联系。纪伯伦极为感激玛丽,他在信中说:“由于玛丽的恩惠,我变成了一位艺术家;由于她的爱,我成了一位画家。”
就在这时,纪伯伦酝酿出一个庞大的计划。他喜欢人物肖像画,决心为当代所有的伟人或名人画像。在巴黎他已为艾德蒙·鲁斯坦、享利·卢克弗尔、克罗德·德彪西、罗丹等人画了像。和名人接触,开阔了他的眼界,拓展了他的艺术表现空间。
罗丹很器重这位阿拉伯青年画家,在和他的接触中,罗丹看出了他的天才,也看到了他的勤奋。罗丹十分赞赏他,认为他能诗擅画,颇似英国前期浪漫主义诗人兼画家威廉·布莱克(1757—1827)。据一些传纪材料载,罗丹曾说过这样的话:“世界将从这个黎马嫩才子身上看到很多东西,因为他是二十世纪的威廉·布莱克。”
布莱克是罗丹最钦佩的人物之一,由于罗丹的影响,布莱克也成了纪伯伦最感兴趣的人物。布莱克生活在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既是诗人,又是水彩画家、版画家。他的艺术具有独创性,显示出新颖、简练、表达思想感情率直而有力量的特色。他十二岁就已开始诗歌创作,出版过《诗的素描》、《天真之歌》、《经验之歌》、《弥尔顿》、《耶路撒冷》等一系列诗集和长篇作品。他亲自为自己的诗集、作品,作铜版插画、装饰和进行手工着色。并且为《圣经》、弥尔顿的诗集、但丁的《神曲》等绘制了数百幅油画和水彩画。1809年,他举办画展,让观众认识了自己。布莱克在其文学艺术作品中,讽刺当时黑暗社会,描写人民生活,歌颂资产阶级革命,号召从传统势力下解放出来,提出好的社会不能单独靠政治和社会改良,还要有美的精神、人类的尊严感以及人与人的相互尊重等。——所有这些都对纪伯伦有一定影响。
布莱克有着与常人不同的观察力和丰富的想象力,他能将“自己感觉到而别人感觉不到的”事物,“有条不紊”地再现于他精致迷人的画幅中和充满弹性语言的诗歌里。在他的绘画中显露出诗情,在他的诗作中蕴藏着画意。纪伯伦完全被布莱克迷住了,这是因为他感觉到自己和布莱克是有相当多的相似之处的。在他后来的作品中,表现出一种广阔的时空意识,恐怕就是受布莱克的启发和影响。
纪伯伦从美国启程前往欧洲时曾向朋友透露过一个畅游意大利的计划。这个长居一年的计划未能实现。至于是否短期游访过意大利,各种材料说法不一。有的材料说他不仅游访了伦敦、布鲁塞尔,而且游访了意大利和西班牙。不过,纪伯伦后来曾以一个过来人的语气向朋友介绍过意大利和法国:“你将会发现,特别是在意大利和法国,有使你兴高采烈的艺术和工业成就。那里有许多博物馆、大学和学院,有古老的哥特式的教堂,有十四和十五世纪文艺复兴的遗迹,有许多被征服和被遗忘的民族留下的最美好的东西”。可见纪伯伦对意大利等地的文化历史也是相当熟悉的。
玛丽与爱情
1910年10月末,纪伯伦离开艺术之都巴黎,怀着对玛丽的爱,第三次来到了美国。
两年来,玛丽对纪伯伦在艺术事业与物质生活上给予了真诚的帮助,二人在各个方面达到了更多更深的相互理解。万里海洋不能隔开他们息息相通的心。纪伯伦心潮澎湃,恨不得插翅飞到玛丽身边。10月31日,他抵达纽约,紧接着返回波士顿,把行李交给妹妹,便匆忙地去见玛丽。 11月 1日,他们在波士顿会面并共进晚餐,诉说着离别日子里的一切。
纪伯伦小心翼翼地对待与玛丽的爱情和婚姻问题,但他们的感情已经很明显了。玛丽这时候却在激动之余,变得犹豫起来,她是深爱纪伯伦的,她觉得“没有任何东西能将我们分开”。而这深沉的爱使她更加痛苦,玛丽的确曾考虑过结婚的事,但她感到自己的年龄是难以超越的障碍。玛丽生于1873年,比纪伯伦大十岁。每当想起这个,她的眼泪就忍不住地涌流。她一心为纪伯伦着想,认为纪伯伦的婚姻应成为他“伟大的起点。”“哈利勒需要来自梦境的爱情,来自他的星光闪烁的远方”。玛丽在日记中用痛苦而又坚定的手写下:“这一爱情的女主人不是我,是另外一个女人,——这是必然的。”
纪伯伦并没有考虑这么多,他与玛丽频繁地见面,每周至少2至3次。他们谈音乐,谈美术,谈文学,谈托尔斯泰,最后,纪伯伦谈到了婚姻,他正式向玛丽求婚了。
这对于玛丽是多么甜密而又痛苦的时刻啊!她度过了几个不眠的夜晚,最后终于决定拒绝纪伯伦的求婚。这在她1911年4月13日的日记中有生动感人而详细的记载:
今天,他刚一来我这里,我就抢在他前面说:“我有话说。”我犹豫了一会,接着又说:“我的心背叛着我的嘴,我的心责备着我的脑,但真理是要占上风的”
他问:“你心里究竟在翻腾着什么?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我说:“千好万好属于你,千坏万坏归于我!如果我流干了热泪,请你别在意。昨晚我一直在流泪。”
他焦急地大声说着:“你哭了!……你哭了!……你哭了!……”他把我的手拉过去,贴在他的胸口上。
我说:“我决不考虑结婚,尽管我焦渴的心向往着。”
他目瞪口呆,我茫然无语。……我不明白……但我继续说:“我不是属于你的,我喜欢你,但纯洁的爱阻止我去安排你的未来。”
是的,我的岁数比他大,他面前有漫长的日月年华,命运正向他展开双臂。
纪伯伦几乎要流泪了,接着他放声大哭。我递给他一条手帕,他擦了擦泪颊,喃喃地说:“一句话,——我爱你!”
他一下把我搂在他的怀中。
在一阵迷醉之后我吻着他的手,我捧着它吻着,泪水浸湿了他的手。他的手是一颗跳动的心。
在门口,他喊着:“玛丽!玛丽!给我一颗心!”
平安笼罩了我,光明照亮了我的前方,快活地回答:“谢谢你,我的主!”
我多么幸福!我作了牺牲,但是牺牲使我们更接近了!”
是的,在玛丽拒绝纪伯伦的求婚之后,两人的关系非但没有就此破裂,相反,他们的心更接近了。这种介于爱情与友谊或友谊与爱情之间的感情,持续了长达四分之一世纪,直到玛丽在1926年嫁给了米尼斯。而且即使在她结婚迁居美国南方后,他们的友谊甚至也未因此而中断。从1908年至1931年,纪伯伦至少给玛丽写了300多封信,玛丽给纪伯伦也写了这么多封。他们谈生活,谈创作,谈家庭,谈社会与个人爱好,谈东西方文明。他们一起上街散走,去舞会,参观博物馆,轮流到各自居所度过幸福的时光。
纪伯伦称玛丽为“我的主人!”在给玛丽的信中这样写道:“在我全部生活中,我知道只有一个女人给了我思想和精神的自由,给了我成为 ‘我’的机会!这个女人就是你!”他热烈地赞颂玛丽:“你是我的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