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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世界文学评介丛书 伊甸园中的一枝禁果-波德莱尔与恶之花-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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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忧郁之四》

  于是,“令人喜爱的春天失去了芬芳”(《虚无的滋味》),天空被撕破,云彩像孝衣,变成他梦的柩车,光亮成为他的心优游其中的地狱的反射(《厌恶匙,走出这片满是爬虫的地方(《无可救药》)。然而时间又出现了,时钟这险恶的、可怖的、无情的神,手指着诗人说:

  那时辰就要响了,神圣的偶然,严峻的道德,你尚童贞的妻,甚至悔恨 (啊!最后的栖身之地)

  都要说:死吧,老懦夫,为时已晚!

  —— 《时钟》时钟一记长鸣,结束了诗人心灵的旅程和精神的搏斗。诗人失败了,忧郁未尝稍减,反而变本加厉,更加不能排遣。

  然而,诗人虽败而不馁。如果说波德莱尔已经展示出一条精神活动的曲线的话,那么,现在他把目光转向了外部的物质世界,转向了他生活的环境——巴黎,打开了一幅充满敌意的资本主义大都会的丑恶画卷。这就是诗集的第二部分:《巴黎风貌》。

  诗人像太阳“一样地降临到城内,让微贱之物的命运变得高贵”(《太阳》),他试图静观都市的景色,倾听人语的嘈杂,远离世人的斗争,“在黑暗中建造我仙境的华屋”(《风景》)。然而,诗人一离开房门,就看见一个女乞丐,她的美丽和苦难形成鲜明的对比,她任人欺凌的命运引起诗人深切的同情 (《给一位红发女乞丐》)。诗人在街上倘徉。一条小河使他想起流落在异乡的安德洛玛刻,一只逃出樊笼的天鹅更使他想起一切离乡背景的人,诗人的同情遍及一切漂泊的灵魂(《天鹅二》)。

  诗人自己寻找的是美、爱情、医治忧郁的良方。路上一个女人走过,那高贵的身影,庄严的痛苦,使他像迷途的人一样,“在她眼中,那苍白的、孕育着风暴的天空,啜饮迷人的温情,销魂的快乐”,然而

  电光一闪……复归黑暗!——美人已去,你的目光一瞥突然使我复活,难道我从此只能会你于来世?

  永远地走了!晚了!也许是永诀!

  我不知你何往,你不知我何去,啊我可能爱上你,啊你该熟悉!

  —— 《给一个过路的女子》

  夜幕降临,城市出现一片奇异的景象,对于不同的人来说,同一个夜又是多么地不同:

  那些人期待你,夜啊,可爱的夜,因为他们的胳膊能诚实地说;“我们又劳动了一天!”黄昏能让那些被剧痛吞噬的精神舒畅:

  那些学者钻研竟日低头沉思,那些工人累弯了腰重拥枕席。

  但那些阴险的魔鬼也在四周醒来,仿佛商人一样昏脑昏头,飞跑去敲叩人家的屋檐、门窗。

  —— 《薄暮冥冥》

  恶魔鼓动起娼妓、荡妇、骗子、小偷,让他们“在污泥浊水的城市中蠕动”。

  诗人沉入梦境,眼前是一片“大理石、水、金属”的光明世界,然而,当他睁开双眼,却又看见在“天空正在倾泻黑暗,世界陷入悲哀麻木”(《巴黎的梦》)。当巴黎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卖笑的女人、穷家妇、劳动妇女、冶游的人都以不同的方式开始了新的一天,鸡鸣、雾海、炊烟,号角,景物依旧是队前的样子,然而一天毕竟是开始了,那是一个劳动的巴黎:

  黎明披上红绿衣衫,瑟瑟发抖,在寂寞的塞纳河上慢慢地走,暗淡的巴黎,揉着惺松的睡眼,抓起了工具,像个辛勤的老汉。

  —— 《晨光熹微》然而,劳动的巴黎,在波德莱尔的笔下,却是一座人间的地狱,罪恶的渊薮。巴黎的漫游以次日的黎明作结。新的一天开始了,诗人在这个世界中看到的,仍将是乞丐、老人、过客、娼妓、偷儿、疲倦的工人、待毙的病人……他到哪里去寻求心灵的安宁、美好的乐园呢?

  至此,波德莱尔展示和剖析了两个世界;诗人的精神世界和诗人足迹所及的物质世界,也就是说,一个在痛苦中挣扎的诗人和敌视他、压迫他的资本主义世界。他们之间的对立和冲突将如何解决?诗人所走的道路,既不是摧毁这个世界,建立一个新世界,也不是像鱼进入水一样地投入到这个世界中去,成为这个世界的和谐一分子,而是试图通过自我麻醉,放浪形骸,诅咒上帝,追求死亡等方式,来与这个世界相对抗。

  诗人首先求助于麻醉和幻觉,由此开始《恶之花》的第三部分:《酒》。那用苦难、汗水和灼人的阳光做成的酒,诗人希望从中产生诗,“飞向上帝,仿佛一朵稀世之花” (《酒魂》)。拾破烂的人喝了酒,敢于藐视第二帝国的密探,滔滔不绝地倾吐胸中的郁闷,表达自己高尚美好的社会理想,使上帝都感到悔恨(《醉酒的拾破烂者》);酒可以给孤独者以希望、青春、生活,可以与神祗比肩的骄傲 (《醉酒的孤独者》);而情人们则在醉意中飞向梦的天堂(《醉酒的情人》)。然而,醉意中的幻境毕竟是一座“人造的天堂”,诗人只作了短暂的停留,便感到了它的虚幻。于是,诗人从“人造的天堂”又跌落到现在的土地上,跌落到罪恶的花丛中。诗集的第四部分《恶之花》,就从这里开始。

  诗人深入到人类的罪恶中去,到那盛开着“恶之花”的地方去探险。那地方不是别处,正是人的灵魂深处。他揭示了魔鬼如何在人的身旁蠢动,化作美女,引诱人们远离上帝的目光,而对罪恶发生兴趣 (《毁灭》);他以有力而冷静的笔触描绘了一具身首异处的女尸,创造出一种充满着变态心理的怵目惊心的氛围(《殉道者》),以厌恶的心情描绘了一幅令人厌恶的图画;变态的性爱(同性恋)在诗人的笔下,成了一曲交织着快乐和痛苦的哀歌(《该下地狱的女人》);放荡的后果是死亡,它们是“两个可爱的姑娘”,给人以“可怕的快乐以及骇人的漫情”(《两个好姐妹》);身处罪恶深渊的诗人感到血流如注,却摸遍全身也找不到创口,只感到爱情是“针毡一领,铺来让这些残忍的姑娘狂饮” (《血泉》);诗人以那样无可奈何的笔调写出为快乐而快乐的卖淫的傲慢(《寓言》);却在追索爱情的航行中目睹猛禽啄食悬尸——诗人自己的形象——的惨景而悔恨交加:

  ——苍天一碧如洗,大海波平如镜;

  从此一切对我变得漆黑血腥。

  唉!我的心埋葬在这寓意之中,好像裹上了厚厚的尸衣一重。

  在你的岛上,啊,维纳斯!我只见那象征的绞架,吊着我的形象,——啊!上帝啊!给我勇气,给我力量,让我观望着我自己而并不憎厌!

  —— 《库忒拉岛之行》诗人在罪恶之国漫游,得到的是变态的爱、绝望、死亡、对自己沉沦的厌恶。美,艺术,爱情,沉醉,逃逸,一切消弛弭忧郁的企图都告失败,“每次放荡之后,总是更觉得自己孤独,被抛弃”。于是,诗人反抗了,反抗那个给人以空洞的希望的上帝。这就是诗集的第五部分:《反抗》。

  诗人曾经希望人世的苦难都是为了赎罪,都是为了重回上帝的怀抱而付出的代价,然而上帝无动于衷。上帝是不存在,还是死了?诗人终于像那只天鹅一样,“向上帝吐出它的诅咒”。他指责上帝是一个暴君,酒足饭饱之余,竟在人们的骂声中酣然入睡。人们为享乐付出代价,流了大量的血,上天仍旧不满足。上帝许下的诺言一宗也未实现,而且并不觉得悔恨。诗人责问上帝,逼迫他自己答道:

  ——当然,至于我,我将满意地离开,这个行与梦不是姐妹的世间;

  让我使用这剑,让我毁于这剑!

  比埃尔背弃了耶稣……他做得对!

  —— 《圣比埃尔的背弃》

  诗人饱尝苦难、备受虐待的穷人该隐的子孙“升上天宇,把上帝扔到地上来” (《恶伯和该隐》);他祈求最博学、最美的天使撒旦可怜他长久的苦难,他愿自己的灵魂与战斗不止的反叛的天使在一起,向往着有朝一日重回天庭(《献给撒旦的祷文》)。

  诗人历尽千辛万苦,最后在死亡中寻求安慰和解脱,诗集从此进入第六部分:《死亡》。恋人们在死亡中得到了纯洁的爱,两个灵魂像两支火炬发出一个光芒(《恋人之死》);穷人把死亡看作苦难的终结,他们终于可以吃,可以睡,可以坐下了。死亡,这是神祗的荣耀,神秘的谷仓,这是穷人的钱袋,古老的家乡,这是通往那陌生天国的大门。

  —— 《穷人之死》艺术家面对理想的美无力达到,希望死亡“让他们的头脑开放出鲜花”(《艺术家之死》);但是,诗人又深恐一生的追求终成泡影,“惟幕已经拉起,我还在等待着”,舞台上一片虚无,然而诗人还怀着希望(《好奇者的梦》)。死亡仍然解除不了诗人的忧郁,因为他终究还没有彻底地绝望。

  诗人以《远行》这首长达一百四十四行的诗回顾和总结了他的人生探险。无论追求艺术上的完美,还是渴望爱情的纯洁,还是厌恶生活的单调,还是医治苦难的创伤,人们为摆脱忧郁而四处奔波,到头来都以失败告终,人的灵魂依然故我,恶总是附着不去,在人类社会的旅途上,到处都是“永恒罪孽之烦闷的场景”,人们只有一线希望:

  哦死亡,老船长,起锚,时间到了!

  这地方令人厌倦,哦死亡!开航!

  如果说天空和海洋漆黑如墨,你知道我们的心却充满阳光!

  倒出你的毒药,激励我们远航,只要这火还灼着头脑,我们必深入渊底,地狱天堂又有何妨?

  到未知世界之底去发现新奇!

  —— 《远行》“新奇”是什么?诗人没有说,恐怕也是茫茫然,总之是与这个世界不同的东西,正象他在一首散文诗中喊出的那样:“随便什么地方!随便什么地方!只要是在这个世界之外!”诗人受尽痛苦的煎熬,挣扎了一生,最后仍旧身处泥淖,只留下这么一线微弱的希望,寄托在“未知世界之底”。

  波德莱尔的世界是一个阴暗的世界,一个充满着灵魂博斗的世界,他的恶之花园是一个惨淡的花园,一个豺狼虎豹出没其间的花园,然而,在凄风苦雨之中,也时有灿烂的阳光漏下;在狼奔豕突之际,也偶见云雀高唱入云。那是因为诗人身在地狱,心向天堂,忧郁之中,有理想的呼唤:

  我的青春是一场晦暗的风暴,星星点点,漏下明晃晃的阳光;

  雷击雨打造成了如此的残凋,园子里,红色的果实稀稀朗朗。

  —— 《仇敌》诗人从未停止追求,纵然“稀稀朗朗”,那果实毕竟是红色的,毕竟是成熟的,含有希望。正是在这失望与希望的争夺中,我们看到了一个有血有肉的诗人在挣扎。

  在“恶的意识”中凝神观照

  《恶之花》的主题是“恶”及其与人的关系。波德莱尔把这本书献给泰奥菲尔·戈蒂耶,其题辞曰:“我怀着最谦卑的心情,把这些病态的花献给严谨的诗人,法兰西文学完美的魔术师,我十分亲爱的、十分尊敬的教师和朋友泰奥菲尔·戈蒂耶。”他还在一分清样上注明,“病态的花”乃是“惊人之语”。这“病态的花”一语,揭出了《恶之花》的本意:这些花可能是悦人的、诱人的,然而它们是有病的,它们借以生存的土地有病,滋养它们的水和空气有病,它们开放的环境有病,质言之,社会有病,人有病。这里的“病”,指的是自然和社会对人的敌视、腐蚀、束缚和局限,是善的对立面——恶,上帝的对立面——撒旦。

  曾经有人对波德莱尔把诗献给高唱“为艺术而艺术”的戈蒂耶有微词,认为那是一种虚伪的姿态,企图攀附当时文坛的名人;或者把他视为唯美派的门徒、形式主义的信奉者。其实,只要看到波德莱尔将戈蒂耶冠以“完美的魔术师”之称,这种误解便可涣然冰释。他在戈蒂耶身上看重的是魔术师化腐朽为神奇的本领。他在论戈蒂耶的文章中明确指出:“丑恶(l’horrible)经过艺术的表现化而为美,带有韵律和节奏的痛苦和精神充满了一种平静的快乐,这是艺术的奇妙特权之一。”这种“特权”,波德莱尔不曾放弃,也不曾滥用。社会以及人的精神上的物质上的罪恶、丑恶以及病态,经过他的点化,都成了艺术上具有美感的花朵,在不同的读者群中,引起的或是“新的震颤”,或是善的感情,或是愤怒,或是厌恶,或是羞惭,或是恐惧。恶之花!病态的花!诗人喜欢这种令人惊讶的形象组合,他要刺激他所深恶痛绝的资产者的脆弱的神经,从而倾吐胸中的郁闷和不平,感到一种报复的快乐。他写卖淫、腐尸、骷髅,这正是资本主义世界中普遍存在的现象,可是资产阶级的读者却虚伪地视而不见;他写凄凉的晚景,朦胧的醉意,迷茫的浓雾,这正是巴黎郊区习见的场景,可是有人用五光十色、灯红酒绿的巴黎掩盖了它;他写自己的忧郁、孤独、苦闷,这正是人们面对物质文明发达而精神世界崩溃的社会现象所共有的感触,可是人们却不自知,不愿说或不敢说。诗人描写了丑恶,而“虚伪的读者”大惊小怪,要像雅弗一样给赤身醉卧的挪亚盖上一顶遮羞的袍子;诗人剖开了自己的心扉,而“虚伪的读者”却幸灾乐祸,庆幸自己还没有如此地卑劣;诗人发出了警告,而“虚伪的读者”充耳不闻,还以为自己正走在光明的坦途上。总之,波德莱尔要把一个真实的世界——精神的世界和物质的世界——呈现在资产阶级的面前,而不管他们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恶之花》,正如波德莱尔所愿,的确是一个“爆炸性的题目”。然而,这题目并不止于富有爆炸性,它还不乏神秘性。恶和花,这题目的两部分这间的关系除了对立性之外,还有含混性。对立性使人生出惊讶感,于是而有爆炸性,含混性使人如临歧路,于是而有神秘性。恶之花,可以被理解为“病态的花”,已如上述;也可以被理解为恶具有一种“奇特的美”,亦如上述;还可以被理解为恶中开放的花,有“出于污泥而不染”之意。这意味着恶是固有的,先在的,然而花可以从中吸收营养和水分,并且开放,也就是说,恶不是绝对的,其中仍有善在。诗人寻求直至认出、采撷恶之花,乃是于恶中挖掘希望,或将恶视为通向光明的必由之路。波德莱尔论城市题材画家贡斯当丹·居伊,在罗列若干丑恶的形象之后,他写道:“使这些形象珍贵并且神圣化的,是他们产生的无数的思想,这些思想一般地说是严峻的、阴郁的。但是,如果偶尔有个冒失的人试图在G先生的这些分散得几乎到处都是的作品中找机会来满足一种不健康的好奇心,那我要预先好心地告诉他,他在其中找不到什么可以激起病态想象力的东西。他只会遇到不可避免的罪孽,也就是说,隐藏在黑暗中的魔鬼的目光或在煤气灯下闪光的梅萨琳的肩膀;他只会遇到纯粹的艺术,也就是说,恶的特殊美,丑恶的美……使这些形象具有特殊美的,是它们的道德的丰富性。它们富于启发性,不过是残酷的、粗暴的启发性……”波德莱尔把恶看作是两重的、复杂的,因此才可能开出美的花,具有“特殊美”的花。

  波德莱尔对于恶的这种双重的、甚至可以说是辨证的态度,使他笔下的恶呈现出异常复杂的面貌,也传达出异常丰富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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