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学评介丛书 一个跨世纪的灵魂-哈代创作述评-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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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的力量来解释世上造成不幸的偶然性。他不能解释善良的人为什么要受苦?虔诚的教徒为何得不到上帝的赏赐。
不仅如此,哈代还把造物主即上帝的盲目行动同命运联系起来,他认为,造物主的意志通过人的命运来表现,但造物主却没有任何是非或道德标准。1902年,他在给《学会》杂志的一封信中驳斥了著名的比利时诗剧家莫里斯·梅特林克所写的文章《为造物主辩护》。哈代在信中,明确指出造物主没有仁慈和伦理标准。人类过去和现在的痛苦都足以证明造物主的不公正,无任何是非标准可言。人不要信赖造物主,不要对他抱有任何幻想,也不要从他那里得到行动指南。他认为人是造物主和自身心理因素的受害者。超自然的因素和人的心理因素往往造成悲剧。既然造物主本身是盲目的、漫不经心的、不完美的,他所创造的大自然、人类社会也不可能是完美的,因此必然处于无休止的冲突之中。由此,我们不难理解哈代在他的小说中对宗教即上帝所做的深刻、猛烈的抨击。
哈代在斯宾塞和达尔文的进化论思想影响下,提出了进化向善论。他相信万物都在发展,社会也不例外。不仅他的小说,就是他的诗歌、都含有强烈的进化向善色彩。他的诗《七十年代》、《希望之歌》等就反映了他对人类未来的期待,《群王》是哈代明确表达自己哲学思想的著作,在这部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对未来、对人类所抱有的希望。
作为一个进化向善论的倡导者,哈代对工业化促进生产发展和人类进步抱赞许态度。以 《卡斯特桥市长》为例,尽管他在感情上留恋农村生活和田园风光,但是他理性上是支持先进的生产方式和先进思想的,尽管他以一种无可奈何的婉惜心情描绘了威塞克斯生活方式的崩溃。
哈代看到了现实生活中的人在道德上和心理上所处的困境,因此人性同社会的激烈冲突,便构成了哈代作品的基本主题。这一主题在哈代的艺术创作成熟时,得到了更深刻的表现。如 《德伯家的苔丝》等。
哈代的小说主要通过爱情、婚姻等方面的传统道德对人的束缚,表现人同社会的冲突。哈代认为旧法律、旧礼教、旧道德是束缚人性的枷锁,是破坏纯真爱情和幸福生活的罪魁。苔丝和裘德同社会的矛盾集中表现在他们同旧法律、旧道德的冲突。他们的失败和死亡说明社会抑制和扼杀人性。在《林地居民》中哈代通过查蒙德的口说道:“社会坚持的教条真可怕——多么严厉,多么冷酷,多么无情——对有感情的人多么无情。唉,这套教条真让我害怕。我动辄得咎,出了这么一点毛病,它就戳我一刀,有了那么一点失误,他又刺我一枪。由于这套教条的存在,我总得不到我所追求的东西,我总是失败。”这段话表明了哈代对传统道德的深刻了解和批判。
但由于时代和思想的局限,哈代未能看到道德观、婚姻观、宗教、法律等,都属于上层建筑领域,都是由经济基础决定的,社会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它有着鲜明的阶级内容。所以尽管哈代的批判深刻而有力,尽管他愿意为处在传统道德束缚下痛苦的人们鸣不平,为他们寻找一条摆脱困境的途径,但事实上并未能做到这一点。他只能指出苔丝为什么死,而无法说出苔丝怎样才能不死。
哈代对发达繁盛的都市感到厌烦,他认为那集中了社会的各种恶势力,充塞着丑恶的阴影因而扼杀了人的天性。相反,对于未被工业化侵扰的农村,哈代则认为那里还保持着美好的、纯洁的东西。《卡斯特桥市长》、《无名的裘德》等都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这一思想。在哈代的眼里,铁的机器是冷酷无情的,乡村才是感情之花盛开的地方。因此在哈代的作品中,他极力讴歌大自然优美的田园风光描写,成为他的“威塞克斯系列小说”的一大特色。
哈代生活在一个资本主义迅速发展和劳资矛盾开始升级的时代。在对现实社会的观察过程中,哈代看出了人与人之间事实上的不平等。但哈代认为人生而平等,殊无贫富贵贱之分,因此,在作品中表达了对英国普通劳动人民的同情和希望,在这一方面哈代的思想具有民主主义的色彩。
尽管受多种思想的影响,哈代的思想却没有形成系统的、固定的体系,只是具有这种哲学思想或那种哲学思想的这一方面或那一方面。这种情况是十九世纪后半叶和二十世纪初的文人迷惘的思想和心理上的困境的表现。哈代的这种没有系统的思想对创作有十分重要的影响。他的批判意识、他的悲观主义乃至他对田园风光的依恋,都起源于这些一鳞半爪的思想。由于哈代自身的努力,他的作品达到了相当艺术高度,并富有批判力度,最大程度地发挥了他哲学思想。
解救苦难人类的“药方”
哈代是进化向善论的提倡者。哈代的进化向善论是在斯宾塞和达尔文的进化论的影响下提出来的。哈代认为社会同宇宙间的万物一样,都在不断变化,不断向高级阶段发展,日趋完善。哈代的小说也渗透着这种思想。
哈代认为,人要求生存和发展,必须遵循“适者生存”的规律,必须努力适应环境。哈代的这一看法,在他的许多作品中都有所体现,例如《卡斯特桥市长》的主人公亨切尔,由于不能适应高速变化的环境,最终被代表先进生产方式的青平伐伏里拉击败。而 《远离尘器》中的加布里·奥克起初很固执,不愿为羊群保险,结果破产。但是由于奥克善于从失败中吸取教训,善于适应环境,最终战胜了逆境。哈代塑造亨切尔,是为了通过他的失败向人们说明,如果人不适应环境,他早晚是要失败的。而加布里·奥克的艺术形象则从相反的一面注释了只能适应环境才能成功的道理。
哈代的小说再现了人生道路的艰难。要生存和发展,必须像达尔文主义所宣传的那样:“在丛林中开辟前进的道路。”小说《伊沙贝塔的才能》中的女主人公伊沙贝塔,是一个在生活和事业的道路上善于适应环境、克服困难的女性。作为一个女人,她是男人追逐的对象,而且她又受着传统观念和世俗偏见的制约,要生存要发展,就要不懈地奋斗。男人们想占有她,环境要摧毁她,面对这一切,伊沙贝塔该怎么办呢?哈代没有把伊沙贝塔写成一个屈从男人和环境的女性,而是把她写成一个机智、勇敢、并依靠自己的力量战胜对手的女性。
哈代希望人们要靠顽强的斗争来改善自己的命运和处境。从而生活得更美好而不是消极等待。他把自己所信奉的社会向善论思想叫进化向善论。哈代认为社会的改善就像生物进化那样,有一个长期演变过程。这一思想贯穿于他的全部小说创作中。
哈代的进化向善论思想并非一下子形成的,它的这种思想的形成大致经历了以下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1862年前后至1886年,这一阶段,他阅读了达尔文、斯宾塞、赫胥黎、米尔等人的著作,深受他们的影响。但哈代并没有准确地理解和接受这些哲学家的思想,而是从消极的角度出发,按自身的想法改造和吸收了他们的某此观点。哈代深感无情的自然法则统治着世界,他觉得冷酷的理性世界在摧毁他所珍爱的感性世界。因此他在这一时期所写的诗中流露出伤感、灰色的情调。
第二阶段是1886年到1908年。在此期间,他阅读了德国哲学家叔本华和哈特曼的哲学著作,开始用内在意志力来解释世间巧合的悲剧。他把自然法则归结为内在意志力,并以之取代造物主。这一时期的作品,如史诗剧《群王》体现了这一观点,他的情绪比较乐观,认为内在意志力终将觉醒,人的努力将会促使内在意志力的转变。
第三阶段是 1908年至 1928年。他在这一阶段所写的日记、书信、论文和文学著作中明确地提出了进化向善论的观点。
在第一阶段初期,哈代是个上帝的信徒。他曾在主日学校学习,像曾自学希腊文,希望能读懂希腊文版的《圣经》。后来,他读到了达尔文的《物种起源》。“适者生存、物竞天择”的生物进化论思想猛烈地冲击哈代,最终让他放弃了对上帝的信仰。此后哈代又阅读了叔本华的《意志和思想的世界》、哈特曼的《无意识哲学》等著作,并对其中的某些思想观点加以吸收。经过这段漫长的读书生涯加上对现实生活的用心观察和体会,哈代终于提出了进化向善论。
哈代把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斯宾塞的社会进化论、叔本华、哈特曼的内在意志力论结合起来,称之为进化向善论。但这并非一门具有独创性质的完整的思想体系。哈代不是哲学家或思想家,他仅把他所要接受的各种思想,主要是内在意志力论的思想,加以吸收,然后在他的作品中反映出来。由于他对生活的深刻洞察力,所以他小说的成就远远超过了思想本身。
哈代不仅在小说中反映了这一思想,就是在他的后期成就诗集中也表现了这一主题。他在创作《群王》的过程中写了不少诗,这些诗同样宣传这一观点。在 《造物主的哀鸣》中,由于人类开始觉悟,造物主为之感到哀伤。
《命运和她》则描绘了盲目的、然而却正在觉悟的造物主形象。在《生命的前后》一诗中,用“萌发了激情,正义取代谬误”这样的诗句来表达万物都在觉醒。在《群王》和后期的诗篇中,哈代把希望寄托在人类的觉醒上。《群王》中,众精灵唱道:意志力正在觉醒,他会把一切安排得合理公平。
哈代同时还认为,改善悲惨的世界需要有三个条件:第一,人类要看到现实的丑恶,这是改善现实的出发点。要解决问题必先要发现问题。也就是要看清丑恶的现实。如果认为一切尽善尽美,那就无所谓为改善现实而努力了。第二,造物主对人类的疾苦无动于衷,要改善世界,只有靠人类自己努力奋斗。第三,为改善世界人类必须从某种信仰中得到启示和指导。
在哈代看来,人类为了改善世界,必须从哪一种信仰中得到启示和指导呢?在《上帝的葬礼》一诗中,哈代似乎为人们指出了一条路。在诗中他把上帝看作神化的人,在他的笔下,上帝同宇宙万物一样,经历着进化过程,即由暴戾,到公正,再到慈悲,终于像“一位君主一样,被残酷的现实所粉碎。”在 《死教义的坟墓》一诗中,从坟墓中走出来的教义之灵说:我们身后有继承人,他得体现人类的希望!诗人的意思是清楚的:在那愚昧和迷信的时代,人类自己创造了各种各样的神和教义。如今,这些人造的神和教义都随旧时代一齐消亡。事实证明,他们是不可信的,也不可能引导人类前进。将有新教义和理论来反映人类的希望。
上帝和旧教义的继承人到底是谁?哈代并没有明说。只是在他的诗、日记和信中,我们可以隐约感觉到这个继承人应该继承旧教义中有生命的东西,他应该有理性,能给人启示,给人指出进化的最终目标。
总之,由于受他所生活的时代和环境的影响,哈代看到了社会的弊病。同时他深信社会将缓慢地进化和改善。尽管如此,哈代始终没有找到一种正确解释自然现象和社会现象的理论,因此他不能了解社会弊病的症结所在,更不能指出从苦难中解救的途径。
向婚姻神圣挑战
哈代的许多小说和诗篇都涉及到了恋爱婚姻问题。因此,要研究哈代的作品,不能不探求他的婚姻观和爱情观。
对于当时的婚姻制度,哈代表现出强烈的不满,他认为法律、宗教、舆论、习俗对爱情和婚姻的制约和干涉是不能容忍的。在他看来,男女双方在一时的感情冲动下结婚不能保证夫妻恩爱,白头偕老。如果爱情之火已经熄灭,婚姻就成了一副束缚他们精神的镣铐,只有离婚,才能解脱,把没有感情的夫妻生硬的拴在一起的婚姻制度,应当废除。他主张用一种松散、灵活的婚姻制度取而代之。例如,《无名的裘德》中裘德和阿拉贝拉的结合只是性欲冲动的结果,双方并不相爱,没有共同的理想和志趣作为婚姻的基础。所以哈代以赞许的态度描写裘德这个有妇之夫和淑这个有夫之妇之间的关系,并认为这是一种纯真的无可非议的爱情。哈代对裘德和淑的关系的态度,表明了他的婚姻观、爱情观,在《林地居民》和哈代的其他小说中,也表现了他的这些观点。
哈代认为,习俗和法律歪曲了人性,有时会造成人精神压抑以至神经错乱。当一个人生理的或精神的自然需要受到抑制时,就会以其他方式来发泄,有时表现为象征性的抗议,有时表现为离经叛道的激烈行动。《德伯家的苔丝》中的女主人公苔丝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她从没想到自己会拿起刀子杀人。可是现实残酷地粉碎了她的梦,使她陷于绝望的境地。她看到社会的丑恶以及自己的艰难处境时,苔丝绝望了,于是她一怒之下杀死了欺骗过她,现在又和她同居的亚雷。在哈代看来,苔丝的杀人完全是由于习俗和法律歪曲了她的本性所致。即使杀了亚雷,哈代仍然苔丝认为是一个十分纯洁的姑娘。
在后期的小说中,哈代塑造的有些人物由于受世俗的偏见或旧道德的压迫而产生了变态心理。而婚恋问题正是产生变态心理的原因之一。十九世纪后期,西方基督教文明社会的传统观念把婚姻同上帝系在一起。人们认为婚姻是上帝赐给人间善男信女的恩惠。男人和女人的结合完全是上帝的旨意。婚姻的纽带应该像上帝那样神圣而不可亵读。离婚就意味着违背上帝的旨意。在这种传统思想影响下,许多人默默地品尝着由于不幸的婚姻而带来的苦果。夫妻双方即使毫无情感,也要遵照上帝的旨意,保持着那种毫无意义的婚姻关系。为什么?一个人,如果他离了婚就会遭到世俗的反对,道德的遣责,甚至是各方的侮骂。而这些是一般人难以承受的。但勇敢的哈代不管这一套,世俗所推崇的“婚姻神圣”却正是他所极力批判的。哈代热烈讴歌人的本性,讴歌那些追求真正幸福的人和完全建立在爱情之上的结合。所以苔丝虽然杀了人,虽然失了身,但是作者仍然称她为一个纯洁的姑娘,原因大概就在此。
但是,哈代把世俗的偏见和道德的压迫看成工业化给人类带来的灾难是不全面的。实际上,不论是工业发达的现代城市社会,还是没有经过工业化的农村,都有束缚人性的道德观念、风俗习惯以及成文的或不成文的法律在束缚着人的本性。不过在资本主义工业化城市里,由于对金钱和物质的追求改变了人的忠厚朴实的本性,因而人类在各方面就表现得极为贪婪,所以人类的这种灾难就更为严重、更为典型,因而就更加明显。所以哈代把人类的这种灾难看成工业化给人类带来的灾难并不是无中生有,而是对现实社会的某种判断。这种判断虽然不全对,但它是有一定根据的。另外,在那个时代里,像哈代这样公开反对这种婚姻制度的人并不多,因此哈代可称作是这方面的先驱,作为先驱具有一定程度的偏见,是很自然的事情。
正因为哈代是他那个时代少有的反对传统婚恋制度的人,所以哈代的小说一反传统小说的花好月圆、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结局,而多以悲剧告终。哈代的这种安排是对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