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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郭沫若和他的三位夫人 作者:桑逢康-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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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中国长江以北的广大地区正进行着激烈的内战,陆路不通,长子和夫已在台北大学任教,安娜的妹妹阿操及其夫陶晶孙也在台湾。所以安娜决定带着三子佛孙及女儿淑子,从日本启程,绕道台湾去香港寻找郭沫若。她嫁给了一个中国人,她把自己也视为中国人,所以她要回到中国去,寻找孩子们的爸爸。为了这一天,她实在盼得太苦太苦、等得太久太久了呀!

  安娜是个果断的女人,一经决定,她便立即着手收拾行装。

  正在这时,忽然有几个身份颇高的人物,来敲长久被冷落的安娜的房门了。他们一直走进里屋东睃西睃,然后压低声音,用很秘密的口吻对安娜说:“我们特意来访,想和你谈一笔生意。”

  安娜莫名其妙,就问道:“生意?和我?”

  其中一个带头的人诡秘地一笑,点点头说:“对,太太,和你谈一笔大生意。”

  安娜摆摆手:“我没有什么买卖可做呀!”

  “有的,有的,”那个人提高了些声音说:“你不认为你生活太清苦、太寒酸了吗?你的那些东西是很值钱的,只要你答应出售,会得到一笔不小的钱数,会使你的生活大大改观,坐等享福啊!”

  安娜仍弄不清楚这些人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心里老大疑惑着,她盯住那几个人问道:“你们说的是什么东西?”

  还是那个带头的人物,有些沉不住气了,就直接了当地向安娜和盘托出道:“直言吧,就是郭沫若先生在日本写的一些没有发表的作品和他的全部手稿。太太,我们愿意高价购买!”

  原来是这样!安娜的确保存着郭沫若许多作品的手稿,还有不少日记。她把它们看得比什么都珍贵,即使在战争期间,以及日本战败以后最困难的日子,不管生活多么困苦,安娜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出卖丈夫的手稿。在她看来,出卖这些珍贵的手稿无异于出卖自己的灵魂。所以,她斩钉截铁地回绝那几个人物道:“我是不卖的。”

  “刚才说过了,我们愿出高价!”

  “高价我也不卖。”

  那几个人物见安娜态度坚决,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只得作罢了。郭沫若在日本的全部手稿因此得以保存,没有落入他人的手中。

  在一个云开日出的日子,安娜携带着郭沫若的手稿,同三子佛孙和女儿淑子一同登上开往台湾的客轮,开始了她万里寻夫的第一步,她的心情是这样愉快,这样兴奋,好像同郭沫若久别重逢、举家团圆的日子就在眼前。

  现在以安娜这样的人物要到中国去,自然是一件有重要新闻价值的事情。一些新闻记者又蜂拥而至了,他们要抓紧机会在安娜上船之前进行采访。1937年底南京陷落时,安娜对新闻记者的提问一概不作回答,现在她乐于回答记者提出的各种问题。她沉默了许多许多年,郁积在心中的话实在太多太多了。她现在可以讲话,愿意向众人表达自己的心情。

  一个记者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回到中国去?”

  安娜对这个问题早就胸有成竹了,她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我是把中国看成自己的故乡才去那里生活的。”

  “这些年你在日本是怎样生活的?”

  安娜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十分沉重了,她极力镇定一下自己,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战争爆发后,我一直被国人看作是‘敌人的妻子’、‘卖国贼’。我的生活是可想而知的。

  “可想而知”这四个字包含了多少内容啊!屈辱、挣扎、苦斗、期待……记者先生们为安娜的这一句简短而又内涵丰富的回答深深打动了。他们看得出来,在他们面前站着的这位郭安娜,这位佐藤富子,是真正的优秀的日本女性,甚至可以说是日本女性的骄傲。沉默了好一会儿,一位记者才怀着崇敬的心情问安娜夫人道:“你现在的心情又是怎样的呢?”

  安娜朝着大海的西方望了望:中国就在西边,丈夫就在西边。西边意味着重逢,意味着团圆。她十分愉快地说:“经过柔肠寸断的十一年之后回到丈夫身边,如今积忧烟消云散……”

  碧海蓝天,海鸥在快乐地、自由自在地飞翔。

  轮船破浪前进,朝着朝思暮想、梦绕魂牵的中国驶去。

  行至中途,海上起了风暴。轮船颠簸摇晃,安娜和一对儿女挤在三等舱里,像是闷在锅里被翻炒的鱼。安娜呕吐得厉害,佛孙关心地抚着她,问道:“妈妈,你不要紧么?”

  “我不要紧的。”安娜用手揉着胸口,叮嘱儿子说:“舱里的人又多又杂,当心你爸爸的手稿。”

  “是,是!”佛孙答应着。

  淑子抱怨起来,说:“刚才天气还好好的,怎么说起风就起风,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

  佛孙笑道:“中国古话里还有一句:‘人有旦夕祸福’

  “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安娜嗔道,又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见到了你们的爸爸,我们今后只有‘福’没有‘祸’了……”

  “哈哈,祸尽福来!”佛孙、淑子异口同声地说,他们和妈妈一样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长子和夫在台北大学任教,陶晶孙和佐藤操夫妇也在那里,陶晶孙是卫生学教授并兼任热带病研究所所长,安娜在妹妹、妹夫家里住了三个星期,略事休息,一面办理去香港的有关手续。

  安娜抵达台湾的消息在报纸上披露了。国民党政府出于政治上的目的,派人来极力挽留,劝安娜不要到大陆去,并答应给她以优越的条件。安娜拒绝了,因为台湾虽是中国的一部分,但并不是她此行的目的地,她委婉地对来人说:“我是一个女人。我是带着孩子寻找失去的丈夫的,别的就不知道了……”

  “可是”,那个人故意做出一脸苦相说:“郭沫若在中国又有一个家庭了呀!”

  安娜心里一怔。继而又想,这也许是为了劝阻她不要去大陆,留在台湾或者返回日本的一个计策,她在日本时也曾经听到过类似的流言,但她总是不屑一顾。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总要找到郭沫若才能弄得明白。于是安娜偷偷买了从台北飞往香港的机票,带着长子和夫和女儿淑子继续万里寻夫。

  飞机比轮船快得多,想到很快就要与郭沫若见面了,安娜心情比任何时候都兴奋、都激动,她坐在机舱里,望着舷窗外面茫茫的云海,一边揣想郭沫若现在身体怎样了?面容改变了多少?……想来想去,出现在她脑海中的郭沫若仍和十一年前一模一样。

  郭沫若此时住在香港位于九龙山林道上的一幢小楼上。当安娜和两个孩子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着实感到了意外!

  “安娜!………”

  他见到阔别十多年未见的安娜,已经苍老了许多,不过身子还是挺硬朗的。和夫已是三十的人了,淑子也长成了一个大姑娘。想到这十余年来,安娜独自挑起了养育儿女的重担,又因为他吃了许多许多的苦,郭沫若深深感到愧疚。

  他尤其愧对安娜的是:他从日本回国以后不久,就和于立群结了婚,至今已生有五个孩子了!

  安娜见到郭沫若的最初一刹那间,心情是异常激动的,如果倒退十年,她一定会像初恋时一样,即刻投入到丈夫的怀抱里的。然而,她见到郭沫若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又从大到小、从高到矮,依次儿排着五个小儿女,她犹如大梦初醒。不需要郭沫若向她说明,她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的事本是不应当发生的,可是终竟发生了。

  她所担心、所忧虑的事,当别人说起她却当成流言不屑一顾的事,现在无情地摆在了她的面前。

  命运对安娜来说,太不公平了!

  ——“走,是可以的,只是你性格不定,最足担心。”

  安娜十一年前对郭沫若说的话,不幸而言中了。郭沫若和安娜现在几乎都同时想起了这句话。那果真是圣母玛利亚的预言吗?

  重温这句话,郭沫若不能不感到愧疚,安娜则感到深深的遗憾和惆怅。魂萦梦绕,万里寻夫,难道就是这样一个结果吗?安娜不是张琼华,怨愤一时竟填塞了她的心胸。

  他们在一起住了几天。但谁都明白:这是一个不能共存的局面。

  老朋友们看到这一种尴尬的场面,都出来斡旋。冯乃超找安娜恳谈了一次,指出造成这种不幸的责任,当然不是安娜,但也不是于立群,也不是郭沫若。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发动侵华战争的日本军国主义者!郭沫若是为了参加抗战而回国的,长达八年的中日战争使得他们离散了,而且音信不通。冯乃超恳求安娜道:“安娜夫人,请你本着对沫若兄一贯的爱心,尽快结束这种令人愁肠万断的局面吧!”

  安娜这时想起了郭沫若在南昌起义失败后曾经爱过另一个女性——安琳。她记得那时她曾对郭沫若说过:“假如没有这许多儿女,我是可以让你自由的。“旧戏重演,但现在的情况和那时又有很大的不同。一则,那时安琳并没有和郭沫若正式结婚或同居,而现在于立群已经和郭沫若结婚多年了;二则那时她和丈夫有好几个儿女,安琳和郭沫若并没有儿女,现在尽管她有儿有女,但于立群同样给郭沫若生了五个儿女了呀!……

  无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

  自己生的儿女如果不能没有父亲,那么于立群生的儿女同样不能没有父亲。

  郭沫若和于立群,还有五个儿女,这是一个完整的、幸福的家庭。而她自己的家庭,由于郭沫若回国,早已在十一年前就支离破碎了……

  不能为了恢复一个旧的家庭,而破坏一个新的家庭。上帝不会允许这样做的!

  思前想后,安娜终于决定本着基督的精神,牺牲自己,成全他人。

  “我走,让她留在你的身边吧!”她对郭沫若说。在她的脸上,闪耀着圣洁的光辉。在她的心里,则流着血和泪……

  郭沫若心如刀绞。他想要送送安娜,但有一只手把他“拍拖”住了,回头一看,是于立群伸过来的。在她的身后,从大到小。从高到矮,依次站着五个儿女。

  啊啊,他们也是插在他心上的剑哪!

  郭沫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觉得人生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此时东北已经解放。在组织上的安排下,安娜到大连定居了,和长子和夫住在一起。和夫相貌酷似父亲,这对安娜是一种安慰。郭沫若那些手稿安娜也全部献给了国家。

  上海是安娜在1923年第一次来中国时,最先踏上中国土地的地方。她对上海怀有特殊的感情,所以几年后又移居上海。她抚养的四子一女解放后都先后回国,参加了祖国的建设。

  1949年,安娜加入了中国国籍。

  

  






郭沫若和他的三位夫人(十二)永恒之女性






(十二)永恒之女性

  作为诗人的郭沫若,他的感情有时会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

  1959年,他创作了五幕历史剧《蔡文姬》。蔡文姬从遥远的匈奴返回故土时的悲喜交集,她和左贤王和胡儿、胡女两个孩子诀别时的痛彻肺腑……这种种矛盾而又复杂的心情,正是当年郭沫若别妇抛雏,从日本回祖国参加抗战的写照。郭沫若在蔡文姬这个人物身上,再现了自己的影子,再现了自已类似的经历和相近的感情,他一再说过:蔡文姬就是我!—是照着我写的。“其中有不少关于我的感情的东西,也有不少关于我的生活的东西。”演出时,每当舞台上蔡文姬为思念一双儿女仰天叹息或掩袖而泣时,作为剧作者的郭沫若也禁不住珠泪滚滚……我们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他在写《蔡文姬》的日日夜夜里,安娜会时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在《蔡文姬》这部历史剧中,寄托了郭沫若对安娜最真挚、最深切的怀念:

  山高地阔呵见汝无期,

  更深夜阑呵梦汝来斯。

  梦中执手呵一喜一悲,

  觉后痛吾心呵无休歇时。

  解放以后进行了土地改革,张琼华过去每年收的几十担租谷就没有了。生活无着落,她就从沙湾搬到乐山城里居住。最初以典当为生,卖衣服,卖箱柜,卖盘盘碗碗。后来没有什么东西可卖了,她就做叶儿粑卖。这是一种用糯米做的甜食,四川人很爱吃的。忠厚本份的张琼华不会“偷工减料”,她做的叶儿把工精料足味道好,虽然卖得快,却亏了本。只好又做小娃娃的小鞋儿小帽儿卖,但也赚不了什么钱。年纪老了,日子又过得这么艰难。郭宗jin看不下去,就对张琼华说:“给八爸写封信,让他每月给你寄些生活费来吧。”

  说了几次张琼华都不同意。她怕给郭沫若添麻烦。生活实在无着了,她才把自己一月的开支反反复复算了又算,提出了一个最基本的限额,嘱咐郭宗jin说:“让他一月寄十五元来吧。”

  郭沫若收到郭宗jin的来信后,主动承担起了张琼华的供养责任。他每月给张琼华寄去人民币十五元,以后随着生活费用的提高,逐步增加到二十元、二十五元、三十元。张琼华每次收到汇款后,都遵照郭沫若的要求寄去回笺。

  这,成了这一对名义上的老夫妻的唯一联系了……

  张琼华有一个姨侄女在西安工作,写信请张琼华到她那里去耍一耍。于是,张琼华去西安住了两个月。她本打算回乐山的,但姨侄女劝她说:

  “你老人家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西安离北京不远,干脆再去北京耍耍。”

  张琼华想想也好,就独自踏上开往北京去的火车。

  这是1963年的事,离那次郭沫若回乐山又过去了二十多个年头了。郭沫若和她见了两次面,摆了摆家常,还专门蒸了一顿川味zha肉款待张琼华。但两人的耳朵都不好,说起话来必须提高嗓门,就好像一对老夫妻在大声吵吵。

  郭沫若的秘书王庭芳陪张琼华游览了许多北京的名胜古迹,诸如故宫呀,北海呀,天坛呀,颐和园等等。张琼华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东张张,西望望,显得又惊异又兴奋。活了七十多岁,她总算是开了眼界了,为此她深深感激着郭沫若。

  临走时,王庭芳问她:“想在北京买点什么?”

  张琼华摆了摆手,说:“不买啥子。”

  经王庭芳一再动员,张琼华才去商店里转了转,但也只扯了一截黑色灯芯绒布。她爱不释手地对王庭芳说:“这种料子好看,耐穿,我这辈子还没穿过。”

  王庭芳觉得太过意不去了,回来向郭沫若汇报后,郭沫若特地叫秘书买了暖水瓶、铝锅、衣料等生活用品送给了张琼华。

  回到乐山以后,张琼华继续过着尼姑似的生活。不喜杀生,极少吃肉,除早晨一顿是荷包蛋外,其余中晚两餐都是素菜素饭。身体好一点时就到街上走一走,或者坐在熟人的小摊子前,看着别人做生意,一坐就是大半天。年纪愈来愈老,不能上街转了,她就端把竹椅,静静地坐在院子门口往街上默默张望。有时望着望着眼睛里就会涌上了泪水。

  此时在北京前海西街十八号,又是别有一番景象。

  1963年。春天的季节。花园里的花朵竞相开放,争奇斗艳。在郭沫若的书室里,也洋溢着一派浓浓春意。

  这一天,于立群在默诵毛泽东的词《淀溪沙·和柳亚子先生》,深有感悟,就对郭沫若说:“我特别喜欢‘万方乐奏有于阗’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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