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故事2009年第1期-第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面容沉静,一步一步走向书房。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老爷在书房临一幅颜真卿的字帖。他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仍保养得很好。据说他年轻时本是做的杀人越货的勾当,一身功夫不容轻视,后来用钱捐了个小小的官,竟也改头换面起来。
她放下茶案,却没走。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一座雕像。老爷回头看见她,刚想喝斥,忽然呆了。呵,这府中何时有这么美貌的女子。眸亮如星,唇艳如花。最美的是那一头头发,蓬松漆黑。她站在那里,冷且艳。像是园里栽的那盆白牡丹。
他忍不住趋上前来,握她的手。滑且腻。这几年的粗活,并没有损害她天然的风姿。
她象征性地挣了挣,没挣开,也就罢了。
他越发得意,搂她的腰,手渐渐往衣带中伸去。这书房中就有一张锦绣大床。
她一下闪开,正色说:“老爷喜欢我,可得正经按规矩办。如此轻薄,我是纵死也不依的。”说罢,香风细细地去了。
他有点愣,但仍忍不住反复玩味她的容颜她的话,心里越发地痒起来。
没过几天,老爷下令要纳她为第七房小妾,府里张灯结彩大张旗鼓地忙起来。
50岁,纳15岁的小妾。外面的文人听了,嘻嘻一笑,会心地说一句;“一树梨花压海棠。”
府间的议论更难听些。“嗬,怪不得整天扮个高贵的样子,原一心想飞上高枝。”
她,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只细细地打扮起自己,将一头乌发盘起,找出那只多年不见天日的月影簪,深深插进去,钗柄没发。
新婚夜。
她竟只裹了一床毯子进去。床畔坐着早已等得心痒的老爷。她咯咯娇笑,打开毯子。里面竟什么也没穿。肌肤,芬芳如花,雪白似缎。
老爷扑住她,犹如老虎扑住猎物。
欢好过后。
她披一袭雪白绫罗,坐在床畔的凳上,执一柄象牙的小梳,细细梳她那头发。发间异香,不知抹了些什么。那发髻,不知什么时候被拆开。
老爷躺在床上,闭着眼,似在歇息,又似睡着了。她一边梳,一边闲闲地说,“你不认得我了吗?你不认得我了吗?三年前为了夺一支钗子,而杀的那一家,你不记得了吗?”
有什么东西,在暗夜里,嘀嗒嘀嗒地响……
是血,从那张铺着粉缎平绣龙凤被面的大床上滴下来,潺潺地流到她脚边,温暖而腥甜。她的那支月影簪,正正地插在老爷的头顶,直至没柄。
时值溽暑,但店中不知为何,异常阴凉,有股幽幽的气息,蔓延。
年轻人忍不住抖一下,笑说,“是吗?”
他的手,轻轻地放下了那支钗。
他侧过头,墙角挂了件雪白的纱衣。他奇道:“那也是古董吗?颜色还这么干净鲜明。”真的,那纱衣明净地挂在那里,仿佛它的主人只是刚刚脱下它一样。
老人走过去,爱惜地抹那衣裳。衣料柔软,簌簌而唱,婉转如一曲挽歌。
他轻轻叹:“这衣裳天衣无缝,叫做独凤衣。”
二、独凤衣
他祖上是出过状元的,世代做清贵的翰林。及至他父亲这一代,弃文从商,也是商途平坦,很快积蓄下无数家产,成了洛阳数得着的富翁。
他5个月便懂得开口说话,10个月识字,两岁咏诗书,10岁时,已考中了乡试,头名。18岁时,他已经归隐在家。每日烹茶,自弈,赏玩一朵昙花的开放,不再问起世事。旁人那么长的一生,在他身上,不足20年,已经过完。
27岁,他仍没有娶妻。林子里站得最高,唱得最动听的那只鸟,是没有别的鸟敢比肩而立的。
父亲催,母亲催,大家都劝他将就一些。他只笑不语。
四月天的一个清晨,他忽然纵马离开了家。
一个月后的又一个清晨,他又回来。
一骑去,两骑回。他后面跟着一个白衣女子,头上戴着一顶蒙面纱的帽子,身影婀娜,且高贵。像梅花花萼中细细的一线雪。
没人问她来历,知道问亦无用。
家中照他画出的样图,在洛阳郊外起一幢别院。院前院后种一种绿萼雪白花瓣的梅花。园中种满茉莉,水仙,木樨。全是雪白芬芳的花朵。门楣上是他的手书“香雪海”。
他牵那女子的手,仿佛呵护一个小小的玉瓶儿,住进那别院。她,已经是他小小的妻。至于她的相貌,据说是绝美的,一传十十传百,绘声绘色中,愈见的神奇。
终于有人心中不服,洛阳城里公认的第一美女,盛气凌人地来,却面色灰白地去。
坊间哗声大作,于是夫妇两人愈见得神秘飘缈,高不可攀。
有江湖术士往别院叫卖一件华衣。
也真是件好衣裳。整件衣裳像用一件布料裁处,没有一个针脚。上面有用绡银线绣一只凤,展翅低低徘徊。
那术士站在厅堂里展示给他们看。他将衣裳一叠,一叠,再一叠。偌大一件衣裳,竟可叠成小小的一块,握在手心里。拿出来再抖一抖,还是光华灿烂的一件。竟轻、薄、软至此。
他大喜,出价5000两,买这件独凤衣。天下若有衣裳衬得上他的妻,那么一定是此件。
他的夫人,静静立在他身边,永远的白衣,白纱遮面。
那术士收了银子,抬头看她一眼,叹一口气,转身出去。走几步,又转回头来,又叹一口气。
院中只他们夫妇俩人。他们也不用一个下人。也是,他们那样的人物,又何须下人。
但人们常会从高高的院墙外,听到他们的声音。
天好的时候,花园里有“嘻嘻”的笑声。“再高些,再高些。”她说。这想必是在荡秋千。
“抓到了。”他说。“小心些,小心些,别扯坏蝴蝶的翅膀。”她又说。这应是在扑蝴蝶。
天阴的时候,夫妇二人相对酬唱着前朝旧人的一曲《凤求凰》。歌声曼妙动听,却不知道为何,有一种莫名的酸楚。
人们说,这大概就是传说里的神仙眷侣,只羡鸳鸯不羡仙。
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一年两年。
终于有一天,那永远暗香浮动的院落里没有了笑语,没了歌声,悄无声息,似一座古墓。
他的父母终于起了疑心,带人打开那幢长久封起的门。
那些异香雪白的花竟全都开了。冬日的梅花与夏日的茉莉,开的一样繁盛妩媚。
人们愈发惊疑。
终于,找到他们两人,在他们的房中。青衣的他与白衣的她,不过已经是尸体。
人们遑遑请来仵作。他们夫妇正当壮年,死的离奇。
那白须的仵作在密室中细细察看半天,终于唤众人进去,面色煞白,一滴汗滴下来,又一滴,又有一滴。
人们急急追问。
他顿了一顿,终于说:“这位少爷死于四五天前,老朽实在查不出死因,不过尸体还完好。至于这位夫人——”,他又顿了顿,伸手掀开她身上那件还是皓白如雪的独凤衣。衣裳下是累累的白骨,隐隐泛着青苔的颜色。
“已经死了几百年了。”
年轻人额上起了一层细细的汗,密密匝匝。
他强笑道:“老板,你尽讲些这种故事来吓人。”
他向店面另一端走去,那里有一个纯玻璃的柜子。里面摆许多小小的器物。旧的水晶瓶子,内画的鼻烟壶,嵌金缠丝镶珍珠的首饰盒子。
年轻人忽然“咦”了一声,从中拈出了个小小的瓷盒来。雨过天青色,上面有星星点点的白斑。旋开瓷盖,里面是艳红色的膏子,甜香细细。
原来是一个胭脂盒子。
老人声音远远从后面飘过来。“这瓷器,有个名堂,叫星子青。”
三、星子青
已交三更了。
窗子临街,隐隐能听到打更的人在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她轻轻地从头上拆下明珠坠脚,碧玉簪子,和张公子方才送的那只金步摇。
真累啊。
她是天香楼的头号花魁。若不趁着年轻美貌多攒些积蓄,还能做些什么。这世上,只有钱是最可靠的,最可亲的。
她把那只金步摇端在手里看,真是好东西。钗头上那只凤凰做得跟活了似的,凤嘴里衔了一粒小小的珍珠,还是可以活动的。她嘴角忍不住浮起笑,急急要把金步摇放到首饰箱里。钗尾急急划过手指,戳开一个小口,一道血渍,殷红,沿着凝霜欺雪般的手指流下来。她没在意,只放到嘴里吮了一下,走到铜盆边上。
桌上的铜盆里热气袅袅。下人早把洗脸的热水倒好。她闭上眼睛,撩一捧水洒在脸上,温热。
她忽然觉出有点异样,鼻端似闻到一点腥,急忙睁开眼睛。盆里的水竟全部都变成殷红色,似血,狰狞地晃动。
她“啊”地惊叫了一声,伸手掀翻了铜盆。水洒了一地,有一只青色的小瓷瓶从盆里跌出来,落在地上的波斯地毯上。吓,虚惊一场。原来是她的胭脂盒子掉到了盆里,怪不得水都染成红色。
她把胭脂盒子捡起来,放在桌子上。
这里面盛的可是京城紫云斋的胭脂,香且匀净,据说要一万朵玫瑰花才能淘出这么一小盒膏子。这么小一盒,要30两银子。盒子也是好盒子,雨过天青的底色,上面有星光似的雪白的一点一点。这种瓷器有个名堂,叫星子青。据说要在有流星划过的夜晚,开窑烧瓷,才能得到这种奇特的花样。
这些还都是他送她的。
她坐在铜镜前。镜子里的容颜仍然动人美丽,她爱惜地抚上面孔。
忽然,铜镜上似有什么渗出来,开头是微微的粉红,像一滴硕大而忧伤的泪。颜色越来越深,最后是血一样的红,粘稠,缓缓沿镜面淌下来。
有个低低的男子声音传过来,“你说过的,你若负我,就叫你血尽而亡。”
她说过吗?
好像是,是对他。
最初,他只是上京赶考的书生,因为贪看她的容颜,故留连不去,心甘情愿放弃似锦前程。
那时候是陌上忽染杨柳色的初春,她穿件湖绿衫子,盈盈动人。他只瞥了一眼,就此醉了。他散尽千金,什么都依她。紫云斋的胭脂,星子青的胭脂盒,夜明珠,碧玉铃,珍珠耳坠。他什么都给她,连自己活生生的一颗心,也全然双手奉上。她笑盈盈,唤他“郎君”。
她记不得他们的名,记不得他们的姓。她唤每一个来这里的人,都做“郎君”。她似一只蝴蝶,从一朵花,到另一朵花,留连花丛。你怎么能要求一只蝴蝶,记得每一朵花。他不过是万千过往中的一个吧。可他还天真地以为,她待他是不同的。
当然,他也得到了他想要的,快乐。
月圆的时候,他携她的手赏月。她靠在他的肩头,莺声呖呖。“郎君,你将来莫要辜负妾身。”“当然,我若负你,叫我千刀万剐而死。你呢?”“我若负郎君,叫我血尽而亡。”
她只是随口说来,她哪日不将山盟海誓演练一遍。
但终有那么一日,他的背囊空空,床头金尽,壮士无颜。他偷偷把实情告诉她,心里指望她能与自己一起私奔,效法古人。
她忽然冷笑,柳眉倒竖。那美丽容颜竟突然说不出的丑恶。“与你私奔,你已不值一文,如何过活?”
他被赶出门去,这本是个销金窟,无情,只认钱财,可他偏偏看不透,放了一颗最最珍贵的真心在这里。
后来,他再也没有出现。有人说他疯了;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中了状元衣锦还乡。但她,已忘了他。
镜面上的血越来越多,滴到桌上,流到地上。那声音也越来越迫近。“你说过的,你说过的,血尽而亡,血尽而亡。”
她骇得惊叫,站起来欲夺门而出。可不知怎的,忽然绊倒了刚才掀翻在地的铜盆,整个身子都倒下来,额角“砰”的一声撞到桌角。她双眼圆睁,似是不信,额角上乌黑的一个洞,血汩汩从洞里流出来。她的身子,慢慢地软下去。
桌子上那星子青的胭脂盒子,忽然自己动了起来,骨碌碌从桌上滚下来,啪的一声摔在血泊里。胭脂吸足了血,愈见鲜红。瓷盒的青,也衬得更分明。
你说过的,若有一日你负我,就叫你血尽而亡。
年轻人忍不住把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肩膀,他忽然觉得背后有一阵穿堂风吹过,把他的汗毛都吹起来了。
他想走,但这店中的东西实在精巧可爱,他又舍不得。
他又走了几步,拿起一个圆形的东西,铜的,沉甸甸,正面是蟠龙云文,反面是留蝠兽纹,倒也精巧。
他手不知碰到哪里的机关,那东西忽然弹开,里面打磨得十分光滑,可照见人的影子。
原来是一面别致的铜镜。
他回头问老人:“这面铜镜没故事吧?”
老人慢慢走过来,端详半天,摇摇头说,“这镜子没有故事。”
年轻人付了账,转身出门。脚步,有点下意识地急匆匆。
老人看他远去,嘴角忽然浮现出一点诡异的笑。他扬声向店后面说:“素娥,有人买走了你的镜子。”
“是吗?那破镜子终于有人买了。它总是照不出我的脸来。”随声出来个穿青衣的女子,身段苗条,头上梳一个低髻,看来应该有几分姿色。
可是她的脸,她的脸——
她的脸平平的,似一张白板一样。上面空空的,没有五官,什么也没有。
血蜡作者:佚名悬疑故事 年1期 字数:3228 字体: 【大 中 小】
盛夏的一天,我有了一个去水幸家避暑的机会。
车子在山间绕了两圈之后终于到达了这幢别墅,“哇!好大好漂亮!”我做出一个很大的拥抱姿势,还没来得及深呼吸一口山林的新鲜空气,就被水幸牵着领子往里拽,“快吃饭了,大家都等着呢,别在那儿磨蹭!”
开门的是位中年妇女。“姐!”水幸撇下我给了那人一个拥抱。我踉跄了一下,跟着不好意思地打招呼。
开饭了,我却一点也没有动口的意思,害怕一张嘴口水就滴拉下来了。面前的两位年轻女子可比水幸有味道多了。水幸拿手在我眼前晃了两下,见我没反应,猛地抽起筷子就往我头上戳:“吃饱啦?”
刚才的妇女推着位60多岁的老头下来了。水幸向我耳语介绍起这些人:“推着轮椅的是大姐蜡染,坐你对面的,左边是二姐蜡果,右边是三姐蜡丸,还有那位,是我父亲,长岛久远先生。”大家都亲切地向我微笑。我想自我介绍一下,水幸却突然嚷着要开饭,她总是这样搅我的局,我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
作为饭后的散步,我开始逛起这幢别墅,水幸和蜡丸做伴。
屋子很大,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协调感,却一时说不上来,我侧过头问蜡丸:“怎么你们的名字……?”“你是说‘蜡’吧?水幸没有和你说过吗?父亲有个奇怪的癖好,特别喜欢各种蜡烛,几乎成魔了呢,连这栋别墅都是因为这儿的气候适合蜡才买的,所以我们就这个样子啦。”
“你为什么不问我,问姐啊?”水幸突然插到我们中间,我一副无奈相:“问你?你也不会老老实实回答,哎?你怎么就不是‘蜡’的呢?”“本来也是啦,只是妈妈死了以后父亲就把这小家伙的名字改成妈妈的了!”蜡丸说,“她呀,本来叫蜡……”
水幸刷地冲上来抓住我的手:“我们还是去见识见识我父亲的收藏吧!”说着就飞奔开来。
伯父的书房很宽敞,连着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