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衡阳雁去无留意 by mingming-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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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不要戚少商搀扶，自己下了车，于道旁拣了块石头坐下。戚少商跟过来，将衣服包替顾惜朝垫了，又把自己的狐裘裹在他身上。
顾惜朝和戚少商一站一坐，望着官道上时常经过的旅客，随心聊着天。
突然，两人同时止声，全都将目光投向道路对侧不远处立着的一个人身上。
在行色匆匆的陌生人中，一个身着黑袍，面罩纱帽的人也在望向顾惜朝和戚少商。
那人身量中等，袍服宽大，一双手交叠在袖中，连性别也分辨不出。可戚少商和顾惜朝却都觉得其人可疑。同样的宽袍广袖，顾惜朝穿来飘曳若仙，穿在那人身上竟有说不出的诡异。
这时，黑衣人动了。不是走，不是跑，而是飘了过来。一阵风掀起袍子的下摆，那人竟仿佛没有脚一样。
“见鬼了！”戚少商低声骂了一句。
后悔把剑忘在车里，此时取已然来不及。戚少商本能的挡在顾惜朝身前。
“戚少商！”
顾惜朝挺身站起，伸出胳膊想拽开戚少商，戚少商却攥住他的手执意不让。就在此时，黑衣人到了两人近前。宽袖一展，露出了两只手。
两只很白很细的手，象是女人的。而纤纤十指伸开来，每根手指上均套着银闪闪的金属指套，尖锐锋利的指尖上闪烁着蓝盈盈的寒光。
“退！”戚少商急喊。
但他只来得及喊这一声。黑衣人的攻势快的超过了戚少商的意念，右手成爪，左手如刀，同时欺近戚少商。
不同于从前所见高手，黑衣人的攻势中并不带凌厉掌风，却从十根手指尖发出了缕缕看不见的力道，如珠网，又似钢针，直袭戚少商周身大穴。
要反击就要展开身形，但戚少商觉得自己只要略微移动，黑衣人的指风就会击中身后的顾惜朝。突然间象是完全丧失了武功，戚少商在进退两难中，本能的选择了最笨，也是唯一的办法。
千钧一发之时，黑衣人突然止了招式，几乎没有任何停滞，双袖一展，身体倒飞而去，如一羽巨大的黑色怪鸟，眨眼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道路上行人依旧行色如常，没有人发觉出事，只有戚少商两手里全是冷汗，就在前一刻，他和顾惜朝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
一阵急促密集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百名全副武装的金国侍卫瞬间来到顾惜朝和戚少商跟前，齐齐下马，当先一将向顾惜朝恭敬行礼。
“荣王殿下，康王接到您的传书，命我迎接，康王在城门等候。”
27、
完颜赏准备的马车不知比戚少商他们原先的车豪华舒适多少倍，可坐在里面，戚少商怎么都别扭。在他和顾惜朝中间似乎多出了些东西，说不上是什么，但就是生生的叫戚少商不爽。
想亲一亲顾惜朝，却象是有人当观众，瞪着眼瞧他们俩。戚少商不是怕人知道自己喜欢顾惜朝，他不在乎，不打算瞒。但自己与顾惜朝亲热是私密的事情，怎么能叫人瞧了便宜去。哪怕那人是完颜赏，哪怕顾惜朝叫那人四哥。
戚少商固执的认定是完颜赏搅和了进来，自己生气是很占理的。既然正理在自己一边，顾惜朝就该投降，该有所表示。可那怪脾气的情人，竟然也象在生气，自打上了车就没吭过一声，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
看把你惯的，再不管管，你可要上天了。
想着想着，戚少商一把揪过顾惜朝，瞪圆了包子一样的眼睛，粗声大气的说：
“嘿，干吗不理我？有了完颜赏就不稀罕我了？”
“无理取闹。”
顾惜朝懒的和戚少商说理，死命甩着胳膊想挣开他。
戚少商见顾惜朝根本不屑和自己说话，也起了性子，不管顾惜朝身子吃不吃的消，手里加了劲，攥的顾惜朝疼的叫出声。
“臭土匪，你不又不在乎我，管我和谁在一起！”
戚少商开始只是半开玩笑，顾惜朝使了性子反抗，又说出这样话来，把他的火一下拱起来。
“说什么！我不在乎你？为你我连性命都豁的出去，你还说我不在乎你？”
“那你刚才为什么那么做？你若死了，我，我……”
顾惜朝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并且倒足了霉运。
谁想的到江湖闻风丧胆的顾惜朝，有朝一日会受制于戚少商，连吵个架也会委屈的掉眼泪。想伸手擦一擦，怎奈手被戚少商抓着。干脆，任他哭去。
就这样，大大亮亮的泪珠一对一双，啪嗒啪嗒的落下来。
此时，戚少商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刚才自己替顾惜朝挡住危险，惹的他不高兴了。
看顾惜朝伤心的样子，戚少商想，就是自己真的死掉，也值了。
“你看你，”戚少商松了顾惜朝，扯起自己的衣袖给顾惜朝擦眼泪。“我是谁，九现神龙，能杀死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想了想，又改口道：“唉不，能杀死我的，就是你顾惜朝了。”
“切。”顾惜朝推开戚少商的袖子，揪起他袍子的衣襟抹了把脸，顺便把鼻子里涌出的粘粘的液体也蹭了蹭。
“你的命硬，我怎么杀的死。”
“刀枪是不行的，顾惜朝的眼泪可就淹死我了。”
戚少商边说边把胳膊绕过顾惜朝的脖子。感觉到车外似乎有人低语，探头探脑的往车里张望。戚少商灵机一动，干脆抱紧了顾惜朝，不分头脸的亲起来。
“嗯，做什么……有人……”
“才不管，就要叫人知道，你顾惜朝是我的。看谁敢抢。”
戚少商耍起赖，顾惜朝也拗不过，只好任了。
“少商，说真的，刚才那黑衣人，你怎么看？”
谈到这，戚少商不动了，趴在顾惜朝肩头想了想。
“武功深不可测，绝对在你我之上。虽然并没有真正交手，可我觉的象……”
停顿了一下，戚少商打了个哈哈。
“不过，应该不会，那人死在你我联手之下，难不成真的闹鬼。”
顾惜朝当然知道戚少商所指何人，因他也与戚少商想法相同。
“戚少商。”顾惜朝沉了面色，严肃的望着戚少商。
“来者不善，说不准何时还要交手。要修得你我二人日后双宿双飞，首先得保住自己性命。真到了关键时刻与那黑衣人性命相搏，记住，我是顾惜朝，玉面修罗，纵是武功打了折扣，也不是一捏就碎的。我自会从旁相助，你只要专心机警，觅得战机果断出手，就有得胜可能。切不可心里只顾着我，乱了方寸。那样，可就白白送了你我二人的命了。”
戚少商早收了嬉笑，专心致志的听着，揣度顾惜朝的话，甚是有理。于是握了顾惜朝的手道：
“放心，我听你的。”
顾惜朝微微一笑，反手与戚少商十指交握。
“双剑合壁。”
“邪魔无惧。”戚少商朗声和道。
28、
小顾：偶就喜欢和包子小女人，看不出来？偶的手段哦。老是凶霸霸的，会审美疲劳滴。
没听说过“外强中干”，偶不，“外刚内柔”么？
完颜赏在城门外翘首期盼了好久。他要让顾惜朝回来后第一眼就看见他，让顾惜朝知道，他有多高兴。
当秦高牙对他说谈判不成时，完颜赏遗憾、担忧，可他不责怪顾惜朝。谁也不是神仙，都有失算的时候。
当秦高牙对他说顾惜朝多半会弃他而去时，完颜赏笑了，他根本不相信。他对顾惜朝好，顾惜朝会记的，不会辜负他。
但当秦高牙对他说，戚少商和顾惜朝在一起时，完颜赏只有沉默。他和戚少商相比，爱情和理想相比，孰轻？孰重？完颜赏不是顾惜朝，他不确定顾惜朝怎么想。因而他只有惴惴的猜，默默的等。
完颜赏看出秦高牙的不满，却不愿意解释。他非重色而轻江山，也不会因情而误国。
可是，谈判不成，还能再谈。人走了，怕就再也不会回来。
顾惜朝于自己有什么样的意义，秦高牙不会懂。
所幸，顾惜朝没有让完颜赏的心悬太久。一封快马传书，带来了顾惜朝谈判成功的好消息。顾惜朝果然没有令自己失望，果然，他对的起自己的一份信任。
然而静下心来，再把书信反复读了几遍，完颜赏的心又重重的沉下去。信中对归期只字未提，甚至没有表露出任何一点的归意。几乎与这一封信前后仅差半天时间，一纸素笺才带来了顾惜朝启程归来的消息。
完颜赏的心情经历了几番起落，早乱了分寸，手中攥着顾惜朝最后一封信呆坐了好久。
顾惜朝当然不可能是忘记了通报他回来的时间，甚至秦高牙关于顾惜朝会离开的话，从前一封信的字里行间便得到了印证。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顾惜朝改变了主意？
在见到顾惜朝前，完颜赏只能猜测。不过，至少他明白了一件事，在他以为顾惜朝再也不回来的时候。
之后，他又做出了个决定。
不管是什么原因，顾惜朝回来了，就再也不能让他走。
就是怀着这样难以言表的复杂心情，完颜赏见到了顾惜朝。
顾惜朝从车上下来，缓步来到完颜赏面前，弓身一礼。
“四哥，惜朝回来了。”
顾惜朝从来不向自己行礼，完颜赏当他是因为与自己亲近的缘故。重新见到顾惜朝，他居然一反常态的向自己施礼，完颜赏反倒不快。
双手搀住顾惜朝，目光却越过顾惜朝的肩膀投向他身后，那一个高大英俊，双臂抱在胸前，看起来懒散又透着潇洒的汉子。此时，那人的眼睛正盯在顾惜朝的身上，明明白白的全是爱意。
就是这人让顾惜朝对自己生分起来，就是这人把顾惜朝成大业的雄心壮志都消融掉了，就是这人带走了顾惜朝的心呀。
完颜赏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变冷、变狠。
虽然戚少商的眼睛里只有顾惜朝，却也感受到完颜赏的敌意。他漫漫的抬起眼，冲着完颜赏咧嘴一笑。
这一笑，在完颜赏看来是名目张胆的示威和挑衅。好在完颜赏亦不是凡人，他知自己的劣势，也清楚自己的优势所在。要留下顾惜朝，免不了要斗一斗这个戚少商。现在，却还不是时机。
“荣王你辛苦了。”
完颜赏特意不用平常的称呼，而是叫着顾惜朝的封号。在挽着顾惜朝的胳膊进城的时候，完颜赏也向戚少商点点头。
“戚大侠，此次大功告成也亏你鼎立相助，请进城一叙。”
说罢，不等戚少商答允，自顾引了顾惜朝扬长而去。
29、
完颜赏的目光一一扫过房间里的陈设。
柔软温暖的靠垫，烧的旺旺的火盆。顾惜朝怕冷，完颜赏总是要把房间弄的暖暖的。
矮几上一套精巧的紫砂茶具，那是顾惜朝的最爱。吃着这套茶具泡出来的茶，他会不太在意时间的流动。有时，甚至会坐到日头西落。
几上还摆着一副棋盘。虽然胜少负多，可完颜赏仍把和顾惜朝下棋当做一件特别快乐的事。顾惜朝胜的时候，会得意而高兴的笑，象赢了游戏的孩子。那时候，完颜赏甚至会觉得，顾惜朝即使得了天下，也未必能笑的如此开心。
使女送上茶退下去了。这里是康王府的东暖阁，顾惜朝来的时候，完颜赏总带他来这，或谈朝政，或喝茶、下棋、聊天。康王的规矩，荣王在的时候，不允许任何人打搅。他们两人，只有他们两人，一直到顾惜朝起身告辞。
现在……
茶盅轻轻响了一声，是戚少商。
完颜赏不易察觉的皱皱眉，仅仅是短短的一瞬，便恢复了常态，而后慢慢看向顾惜朝。
“小朝，你是不是太累了，脸色不好。这几天就留在我这里，叫大夫好好给你看看。”
完颜赏的口气很和蔼，但却不是往常的征询。从前，完颜赏会问，留在我这里好不好？今天则不同。虽不是命令，效果却是一样的。
顾惜朝半低着头，他在犹豫。
顾惜朝和完颜赏，最开始是相互需要，相互利用，至少顾惜朝是这么认为的。
完颜赏对顾惜朝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很信任，而这正是顾惜朝欣赏或者说不敢轻视他的地方。完颜赏懂得怎么最大程度的发挥顾惜朝的能力，懂得给予顾惜朝充分的自由和权力，以帮助他在最短时间、最复杂微妙的情况下迅速的掌握了大权。可顾惜朝始终觉得，完颜赏并非松开了他所有的束缚，完颜赏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根线。细微的看不见，却是牢牢的控制着他。只要他一旦飞离了完颜赏的视线，完颜赏就要收紧，让他从天空重重的摔下来，直到粉身碎骨。
顾惜朝小心的防范，不管完颜赏怎样表现的关心，他也从不忘提醒自己。这一境况，却在完颜赏把兵符交给他的时候被打破了。
完颜赏，你要什么？
若仅是利用我来帮你打江山，你做的太过了。
那么你到底要什么！
“四哥，我的毒又发作了。”
顾惜朝说话的时候，两眼紧紧的盯着完颜赏。他突然想到，这难道就是完颜赏用来拴住自己的线？
“是解药出了问题么？”顾惜朝继续问。
曾经，费了无数人力，耗了无数金钱，只为寻了解药治好顾惜朝。那时候，没想那么多。就是看不得那眉因强忍疼痛而紧锁，看不得那张脸死人一般的苍白。想帮受伤的鹰重新飞上九霄，想替堕入凡间的精灵除去沾染的尘埃，让他仍象从前一样，高高的、俯视着众生。
没有考虑过回报，后来的那些事，只是觉得顾惜朝喜欢那么做。好象下棋，顾惜朝总是想赢。自己只是为他摆上棋盘，陪着他下。时间久了，顾惜朝就舍不得离开了。他会爱上这胜利的滋味，习惯自己的陪伴。可能永远无法真正贴近，仅是每天看见他，就很好了。
想不到，即使这样也是一厢情愿而已。到头来，还是因为那毒药，顾惜朝才肯回来。
人到底是冷血的动物。感情不算什么，越是付出，就越不值钱。还是性命重要，再骄傲的人，遇到死亡，也要低头。
“荣王不必担心，留在我府，我必定保你无事。”
失望吗？难过吗？
谁管他。
留不住，就锁住吧。
先声明，小顾可不是贪生怕死的。
30、
完颜赏的话无懈可击，要疗毒当然就要留下。可顾惜朝知道完颜赏不仅有这个意思。
顾惜朝的五官精致秀美，眉眼俱能说话一般。可喜、可怒，可潇洒风流，可妩媚动情，亦可杀气逼人，“玉面修罗”果然不虚。此时，一张俊脸已聚起狠怒之色。
他顾惜朝可不是能任人要挟宰割的。
“四哥想是不会把惜朝身上的毒除干净了？”
戚少商看起来仍是很随意的坐着，谁也不知那袍下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悄悄凝起力量。只要顾惜朝一动，戚少商便会迅速反应。擒完颜赏，戚少商帮。杀完颜赏，戚少商就要拦。顾惜朝可以不顾自己性命，戚少商不能。
或许是察觉到了戚少商的紧张，顾惜朝簇着的眉慢慢展开，眼里的寒光渐渐淡下去。
“何苦。”
轻轻的叹了口气，顾惜朝说了两个字，不知是说给谁听，又似是说给在场的每个人听。反复咀嚼这两字，其中酸甜苦辣竟是五味俱全的。
一时间，三人无语。
噔噔脚步声传来，王府的老管家急走进暖阁，全忘了旧日府中的规矩。
完颜赏敛了敛怒色，朝老管家扫了一眼。
“什么事？”
管家看出主子不高兴，可又不敢不回禀。为难的抿了抿嘴唇，战战兢兢的说道：
“王爷，宫里来人了。”
“恩？”
完颜赏习惯性的朝顾惜朝看去，顾惜朝却将头偏转。
想了想，完颜赏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站起身随管家出了暖阁。
剩下戚少商和顾惜朝两人，还是都不说话，戚少商禁不住焦躁起来。
“惜朝……”
顾惜朝甩了甩手。
“让我静一静，我好烦。”说罢，身子向后一靠，闭起了眼睛。
约过了盏茶工夫，老管家一人回来了。
“我家王爷说，他进宫去了，请您无论如何也要等他回来。”说到这，老管家停了停，抬起眼瞟了瞟顾惜朝，又很快的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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