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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杀手正传-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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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美,还是恩客的喜好?
  九月初,白天还是华氏八十八度的气温,夜里居然有点凉。我把落地窗的玻璃全部打
开,使外面的小虫们能聚到纱窗上,有小虫,就能引来螳螂。只是,为什么一只螳螂也不来
呢?我已经枯坐两个小时了。我对老婆抱怨:
  “真奇怪?!这些螳螂怎么那么笨呢?到我这儿来,有玻璃屋住,冷气吹,不怕外面的
风吹雨打,还有吃有喝,每天不必辛苦,自然有各种美食送到嘴边,这里不是好得跟天堂差
不多了吗?”
  “问题是,这种天堂可爱吗?如果有这样的天堂你要去吗?”老婆撇撇嘴:“多么不自
然的地方。”
  “说不定天堂就是不自然的地方。只有好、没有坏,只有喜、没有悲。”我说。
  “你为什么不抓一只鸟来跟你的螳螂住?专抓一些比它小的、比它弱的。”老婆又发高
论。
  “天堂是把所有会欺侮别人的坏蛋,都下到地狱去之后。所剩下的好地方。所以会吃螳
螂的鸟不能进来。”
  “那么,会吃小虫的螳螂也该下地狱。”
  “天堂有许多种。螳螂有螳螂的天堂、小鸟有小鸟的天堂、小虫有小虫的天堂、人有人
的天堂。每个动物,都应该从它的本位去看它的天堂……”
  正说着,就来了天堂的访客。啪一声,先以为是一片叶子飞过来,细看纱窗上有几只细
细的小脚。原来是只绿身、绿头、绿翅膀的“螽斯”。
  好肥啊!大大的肚子,又白又鼓,尾巴上还有个鲜绿色的钩钩。我以既快又无声的动
作,把外面的玻璃窗关起来。玻璃是透明的,这螽斯当然不会发觉。
  现在我要耍一点手段了。它会飞、又会跳,不耍手段是不可能捉到的。
  我先测量了一下纱窗和外面玻璃窗间的距离,大约有一点五英寸。虽不大,也够了,够
我狠狠地从里面用手弹,把它从纱窗弹到玻璃上,撞昏。
  我弹了,狠,也不狠,因为我要捉活的,螳螂爱吃活的,死掉就不好吃了。
  接着要老婆守在屋内,由我到屋外抓。
  小时候,有一次老爸带我去六张犁爬山,在草丛里抓到过一只螽斯,我记得很清楚,老
爸大叫一声,把到手的螽斯又摔掉了。然后掏出手帕,包住他的手指,指上全是鲜血。
  从那以后,我就不太敢抓螽斯。所以现在它虽然好像昏了,我还是得小心。先去厨房拿
了一个塑胶袋,套在手上,再守到窗外,教老婆一寸一寸地把窗子摇开。想必弹得太轻了,
那虫居然开始躲,躲来躲去钻到了最下面的缝缝里,被我抓住长长的后腿,拉了出来。
  看我抓到了螽斯,老婆也很兴奋,问题是,现在已经夜里一点多,还喂不喂螳螂呢?
  说不定它已经睡着了。硬是叫醒也没胃口吃。
  不!螳螂是二十四小时的狩猎者,它根本不睡觉。我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昆虫要不要睡
觉,或许它们冬眠和作蛹的时期就是睡觉,睡醒便不再睡了。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决定叫它吃,免得明天早上螽斯死了,它又不吃了。我相信昨天它
不吃蚂蚁,就是因为我的镊子夹得太重,到它面前时,蚂蚁已经死了。
  果然吧!这次还没到它眼前,它已经开始歪着头、盯着看了。还把上身向一边倾斜,两
只无力的膀子,被极力地提到半空中。残是残,多少还是个螳螂的架子。使我想起以前看
戏,一位名角出场,据说不久前有过脑溢血,手脚不再如当年灵活,大家一边叹他的腿抬不
高了,一边还是喝采,私底下交头接耳:功夫不成了,架子还是不差。
  现在我也要赞美一声:架子还是不差。
  为了避免重蹈昨天夹死蚂蚁的覆辙,我决定用手拿着喂。这蠢斯的后脚特长,壮得像是
可以烤来吃。我就紧紧抓住这两条大腿,把螽斯的肚子往它嘴前递。我知道这里是最容易咬
破,也最没有武力的地方。
  这螽斯果然凶悍,嘴巴里吐出黑黑的水,八成是有毒的。幸亏我很小心地同时抓住它的
腿和翅膀,使它既不能弹跳,又无法翻身。像是一位江湖好汉,被架上了脚镣手铐,只剩下
一张能动的嘴。于是一边骂、一边被千刀万剐,声音愈骂愈小,血流愈来愈多。
  也想到被腰斩的金对叹,年轻时读他选批的《杜诗》,批到(漫兴九首)“谁谓朝来不
作意,狂风挽断最长条”时,说“岂知天地同事,尚有不可说者!”又说“朝骑白马的少
年,半夜突然死了。”当他批这些句子的时候,岂会想到自己后来的“腰斩”?
  这小小的螽斯正接受腰斩的酷刑,肚子被几口就咬破了,流出黑黑的血水,还有一小
颗、一小颗,如黄瓜子的卵,我相信那是它的卵,《诗经》上读过“螽斯羽,说说兮;宜尔
子孙,振振兮。”又说相传它一次可以生九十九子,怪不得这肚子里有不少卵。
  多产的动物常常多亡,正因为它容易死,所以得多生孩子,也正因为它孩子多,所以虽
然被杀,却能千年万代留到现在。许多昆虫,像蛾子,甚至能根据环境,来决定生产时重质
还是重量。如此说来,杀几只蠢斯,果我螳螂之腹,也就不是什么罪过,何况螽斯是害虫,
杀害虫更是应该。
  眼看着,肚子吃光了,开始吃胸部。螽斯的前腿却还不断地挣扎,使螳螂十分不方便。
想用钳子挡,钳子举不起来,只好不断摇头,躲避孟斯的脚。我想,我应该用剪刀把螽斯的
脚剪掉,免得抓伤我的螳螂。反正已经死定了,如同被腰斩去下半身,而上半身被移到热桐
油板上的金圣叹。是活着,仍能啄口气,写下几个“惨”字;却已经是死的,是死了的假
活,也是活着的既死。
  如此说来,又何必挣扎呢?
  对,我是残酷,抓紧你的腿,使你不能跟螳螂决一死战。但你也要谅解,正因为我的宠
臣是无能的,很可能敌不过你,所以我不得不先修理你。毕竟它是我的人哪!
  这不公平?笑话,世上有多少公平的竞争?斗牛公平吗?先扎上几个带钩的矛,让那牛
流血,美其名说为激起牛的怒气,骨子里是消耗它的体力。战争又公平吗?八国联军,八个
国家用坚船利炮,对拿大刀的义和团,公不公平?
  公平是由胜利者说的,对胜者不公平也是公平;对败者,公平也是不公平。牌在谁手
里,就由谁发牌,照谁的牌理出牌,甚至照他规定的输牌。这就是公平!
  我可怜的螳螂,在忍耐饥渴八天之后,终于幸福地拥有了吃的权利。该多么感谢我这幕
后的黑手啊!将你摧残,再教你如何去摧残,且帮助你,拉胳臂、拉腿。
  快上啊!



              第四章 杀手的伤残与再造


                    手术


                九月六日
  今天一早我就做了个重大的决定——
  我要为螳螂动手术。
  我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昨夜看它吃东西的样子。那两只钳子虽然直直地伸着,
但是看得出,它极力想抓。我可以看到在那钳子之中,有一震动。如同双手被铐着的犯人,
拼命想挣脱,而有的颤抖。尤其是当它的钳子碰到我抓着螽斯的手指时,我简直有一种触电
的感觉。
  这件事证明,它的钳子没死,只是因为某种外力,使它不能动。这“外力”据我猜,是
没有蜕干净的皮。
  记得前几天脱皮的时候,它半只手臂都挂着一层薄薄的皮,还是我帮它剥下来的,只是
我剥了“上臂”,没有注意到“钳子”的位置,必定因为那些地方的皮没能脱净,里面却长
了新皮。于是旧皮变成一层硬壳,使它无法移动。
  或许这就是昆虫“蜕变”的悲哀,如同人类“生产”的悲哀。一边向着新生,一边要脱
离母体。脱不掉、只脱出一半,或耽搁得久了些,就造成脑性麻痹或死亡。如果我们细细观
察,一定会发现不知有多少昆虫,因为“蜕变”的不顺利而死亡。而螳螂从小到大,最少要
脱四次皮,每次都是一次新生,也是一次临死,又不知有多少被这样淘汰了。
  记得刚进师大美术系的时候,有位教授说“你们这些自以为是天才,又千挑万选进来的
学生,其实真正后来能成为艺术家的,只是极少数。毕业没多久,就一个个向现实低头了。
就算不低头,一年两年三年,年年面对生活,也面对自己;面对吃饭,也面对理想。到后
来,十个有九个半,都放弃了。”
  他说的一点也没错,当时没人同意,现在大家用事实证明了他的话,我们一班三十多
人,现在还当纯画家的,大概不到三个,这也是一种蜕变的悲哀。蜕不出来,就死了,而且
永远死了。蜕一半出来,也是死了。理想死了、热情死了,空空地伸着画笔,像那螳螂伸着
空空的手臂,有挣扎,没行动。
  除非有人助他一臂之力,为他打通任督二脉,或当头棒喝,使他开悟。
  现在,我要使它开悟。
  首先我检视了它脱下的那层皮。这皮被我好好保存在骨董柜里,如同我收藏女儿掉下的
乳齿,小心地保管着。等将来我的牙齿老掉了,也放在一块,于是一个小盒子里有新生汰
旧,也有老去凋零。如果串成一串,老黄牙配小白牙,多有意思!
  我留它的皮,是为研究,现在果然派上了用场。我用镊子,一片片组合,如同航空失事
之后,鉴定专家把残片一点一点地拼起来。现在我可以确定,它钳子上的皮确实没脱净。
  问题是,旧皮如果还留在上面,一定有个痕迹。如同透明胶条,有时候怎么找都找不到
“头”,必须用指甲慢慢刮,才能感觉那头在什么地方。
  我试着从不同角度看它的手臂和钳子,没有任何痕迹,看来非常光滑。我猜一定是在关
节的位置,钳子以上的上臂,都干净了;钳子关节以下,全被旧壳覆盖着,因为“断口”是
在关节位置,所以看不清。
  看不清,没关系。我找来显微镜,这是我十多年前为儿子买的,最高到一千五百倍。物
镜上写着5。”0。1,10。”0。25,45。”0。65,和100。”1。25。我先找来15X的“目
镜”,放在顶上,再把下面的“物镜”转到最低倍的5。”0。1然后放一大片塑胶玻璃到
“载物台”上,并调好反光镜。
  “病人”被抬了出来,用白色的卫生纸包住下半身,只露出头和两只钳子。很神妙,这
家伙居然乖乖地让我包,而且一动也不动,好像知道我要为它诊治了。生物常有一种特别的
感动。像马,会乖乖让人为它钉上“马蹄铁”;狗会乖乖洗澡打针。连我以前养的猫,平常
凶悍极了,甚至会攻击人,但是当它生病的时候,只是拿出笼子,对它说“进去!带你去看
病。”它就乖乖地走了进去。
  这螳螂想必也懂。于是原本以为要大费周章的事,现在很轻松地解决了。把它放上显微
镜的平台,再用胶条固定一只手臂,我开始调整焦距。
  它的钳子是半透明的,使下面的光能透上来,没两下就看到了。再用“微调”,上下扭
一扭,焦距就落在不一样的“深度”,看到上面一层皮的“断口”。
  “太棒了!”我跳了起来,向担任手术助理的女儿报靠大好的消息:“如我所料,是钳
子上的皮没脱掉。”
  下一步当然是动手术了,这是真正的“显微手术”,我找来了几样工具一10SE27Cr眼
科专用的小镊子、Paragon的十号手术刀和10SEHRCr的尖头小剪刀。这些东西都是我平时
用来解剖小鸟和花草用的。这是第一次用来对付昆虫,而且不是解剖,是解救。
  “解剖”与“解救”是一体的两面,“解剖”是为研究,以便未来解救。解救不成功的
病人,又常要作病理解剖。所以有些将要绝种,而在保育之列的生物,别人不能抓,研究人
员却能抓,甚至不但抓,而且杀。道理很简单。这杀,是为了拯救,杀少数可以拯救多数。
记得我有一次在校园折了一大枝樱花,别系的教授看到了,过来骂我。我说我是艺术系的教
授,那教授立刻道歉,还为我开脱地说:“那当然!那当然!请尽量摘,会凋的花能成为不
凋的艺术品,多好啊!”
  多好啊!问题是什么叫做专家?什么又叫救赎?什么人有权杀?他能杀多少?这世间可
有个规定?于是然希特勒可以为所谓建立美好的未来世界,而杀犹太人;日本人可以杀中国
人;三K党可以杀有色人。他们都有道理,为了世世代代亿亿兆兆子孙的幸福,而一时杀几
千万人,算什么?
  战争就像用刀在桌上割纸,既要把纸切开,当然可能伤到桌面。战争的目的是为和平,
在这求和平的过程中,流弹杀几百万人,算什么?在为大多数守法的顺民谋幸福时,误杀几
个人,又算什么?在“杀一儆百”,图民众叫好的情况下,把一个从来不曾犯案,只因为赌
博欠了钱,而临时起意,在忠孝东路上抢了钱的水电工,就以最快速度判死刑,且拍出五花
大绑,吃“用筷子插着的卤蛋”的电视同画面,又是多么合情合理又合法的事?
  现在我的屠刀就要散发恩泽了,把那些不义的铲除一净。在显微镜的帮助下,我用刀锋
轻轻刮,像刮掉一层蜡似的,将那旧皮刮掉。
  新皮与旧皮几乎已经长在一起了,我相信这是因为当脱皮的阶段完成,它身体里的筋肉
就会开始膨胀,且胀大许多。(否则,它也不必脱皮。)新皮先是软的,有如一层薄膜,一
边膨胀,一边风化变硬,所以现在新新旧旧全挤到了一处。
  但是以我的功夫,应该没问题。如同刻图章,不敢用力刻,总可以一点一点刮。我几乎
可以听到,当那旧皮被刮掉的时候,里面获得解放的“声音”。那是脆脆的一种音响,像是
“春溜解冻”,下面是活的流动的水,上面是死的硬硬的冰,那解冻是一种崩,咔咔咔,全
崩解了。
  手术动完,放回盒子,它立刻站了起来,昂着头,却仍然垂着臂,我开始有点失望,难
道手术失败了,又或是嫌晚了?损失既已造成,便无力回天了?
  我开始矛盾,如果手术真不成功,我是留着它,天天喂到嘴。由我作螳螂,出去抓虫;
由它作主子,等着吃虫。还是照原来的计划,把它处死?”既然死马当活马医,医不好,当
然是死!
  我也想到“种马”。对那稀世的宝马,即使它伤了脚,也好好养着,等待配种。一个受
伤的英雄,虽不能动,生下的孩子,可还能成为会动的英雄。
  想到在儿子毕业典礼上,遇到一位来自乌干达的医生,黑得发亮,亮得令人尊敬。他
说:你知道吗,在旧时乌干达的部落间发生战事,如果掳获了敌人的大将,并不把他杀掉。
相反地,还把自己部落里最强健聪明的女人嫁给他。等他们生了女儿,就鼓励继续生,如果
生出了儿子,则立刻把那父亲杀掉。
  道理很简单,他们要“强种”,而强种常不是自己圈子能孕育的,必须“远交”,取远
处的种。
  也想到最近纽约州罗彻斯特的一个奇案——
  一位一九八五年车祸后变成植物人的女孩子,住在疗养院里,居然在十年之后,发现肚
子大了起来。检查才发现,她怀了孕。她的父母是虔诚的罗马天主教徒,反对堕胎,于是继
续让她怀孕,居然生下一个两磅十一盎斯的孩子。还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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