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中国通史第十一卷-近代前编(下册)-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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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程长庚都提早来到戏园,亲自安排演出的各项事务,做到后台没人随便谈笑喧哗,前台除执事人外,无一人搴帘外出,秩序井然,有条不紊。此外,他还革除梨园界的一些陋习,如废除戏开演前演员在台上“站台”①。班里的人对程长庚都很敬重,他也很爱护戏班和同人。凡同人生活上有困难,他总是慷慨相助。按封建皇朝制度,凡帝、后死,称“国丧”。在“国丧”期间,城内戏园禁止演出,只准在外城茶馆、饭庄清唱。同治帝死时,程长庚为了维持同人的生活,每日带领全班到外城清唱,所得收入归全班使用,从不多取分文。晚年,程长庚衣食丰足,但仍不时登台演出,友人劝阻,他感叹地说:“某自入主三庆部以来,于兹数年,支持至今日,亦非易易。某一旦辍演,全班必散,殊觉可惜!且同人依某为生活者,正不乏人。三庆一散,此辈谋食艰难,某之未能决然舍去者,职此故者。”②在当时人的印象里,程长庚以谨饬严正著称,一生专心戏曲事业。演戏历来被视为“贱业”,但他却不以此自贱,虽权贵亦不屈。王府、贵官曾屡次传召程长庚演堂会,他一概拒绝。有一次都察院团拜,要程长庚演堂会,他因不从而被强行绑走。当他知道点的剧目是《击鼓骂曹》时,才破例应允。他饰祢衡,肉袒击鼓,气概激昂,指堂下怒骂:“方今外患未平,内忧隐伏,你们一班奸党,尚在此饮酒作乐,好不愧也!”,“骂罢而唱,唱罢而骂,发目皆动”,使得台下达官贵人狼狈不堪。④光绪五年十二月十三日(1880 年1 月24 日),这位为京剧奠定基础作出重大贡献的艺术家因病辞世,享年69 岁。他生前很重视京剧人才的培育,曾创办三庆科班。杨月楼是张二奎的徒弟,程长庚对他很器重,将他吸收进三庆班,传授艺术。后杨月楼继其为三庆班主。著名老生谭鑫培、汪桂芬、孙菊仙也都出自他门下。他们继承程长庚等老一辈的表演艺术,又加以创造发展,形成各具特色的流派,被称为京剧老生“新三派”。
① 吴焘:《梨园旧话》。
② 站台:戏开演前演员在台上站立,供台下观赏,还须陪达官富豪看戏。第二节谭鑫培谭鑫培,名金福,以字行,因堂号“英秀”,又以英秀称之。湖北省江夏县人,生于清道光二十七年三月初九日(1847 年4 月23 日)。父谭志道,演老旦兼老生,擅长演悲剧人物,调门高而嗓音尖,观众给他起个外号叫“叫天儿”。谭鑫培艺名“小叫天”,即沿父而起。
谭鑫培从小就跟他父亲学艺。咸丰年间,他随父来到天津,后入京东金奎班习武生。他练功勤奋刻苦,白天黑夜,从不间断,练就一身好功夫。四年业满出科后,仍回天津随父卖艺。同治三年(1864),谭鑫培想在大地面露头角,到北京搭广和成班演戏。然而,他在戏班里受排挤,只能演个小配角,还要受气。谭鑫培气愤不过,于是离开广和成,到京东加入跑码头的“粥班”,在遵化、蓟县、平谷一带的乡镇演出。他担任武生主要演员,有时也串演老生戏或武丑戏。谭鑫培在粥班演出期间,仍然坚持勤学苦练,毫不放松。所谓粥班,是由班主用若干担粮食做本钱,招收一些演员为他们演戏赚钱的戏班。粥班没有固定待遇,收入很少,伙食很差,业务不好时只能喝粥,演出地点也不固定,流动性很大,经常奔波于乡镇间,生活很艰苦。但是,粥班的演出生活,使谭鑫培得到更多的舞台实践,拓宽了戏路,使艺术根基更加深厚,对后来的艺术发展有重要影响。在粥班几年后,谭鑫培又回北京,搭永胜奎班演戏。但不多久,由于成年发育变声而倒嗓,在一次演出时嗓音竟然哑得唱不出来。不得已只好离开北京城,到京东粥班演武行糊口。后来经人介绍,又到一个富商家为其看家护院。即使遭受这样大的挫折,谭鑫培也没有因而灰心丧气,仍然不断地练功、喊嗓,使嗓音逐渐恢复好转。
同治九年(1870),谭鑫培已20 多岁,因父亲的关系,回京入程长庚主持的三庆班,仍演武生。如《金钱豹》的孙悟空,《神州擂》的王永,《恶虎村》的黄天霸,《黄鹤楼》的赵云,《挑滑车》的高宠等。有时也演《五人义》的周文元、《三岔口》的刘利华一类的武丑戏。沈容圃所绘《同光十三绝》中的谭鑫培,即是他饰《恶虎村》的黄天霸。这时,他的嗓音已经变得清亮,遂武生、老生相间演唱。由于他多年搭三庆班,对程长庚的艺术很专心学习,尤其是注意程的四声的运用和行腔吐字的功夫。又因为其父和老生“三杰”之一的余三胜是同乡至交,他得以拜余为师,吸收余的汉调西皮的特长,以圆润流利取胜。谭鑫培表演艺术的精进,受到了程长庚的重视。程认为他的脸庞瘦削而口大,演武生扮相不好看,不如改演武老生,挂上髯口既能掩去瑕疵,使面容改观,又可以施展武功,加上甜润柔美的嗓音,当会受到观众的欢迎。谭鑫培于是兼演武老生,如《定军山》的黄忠、《战太平》的花云、《阳平关》的赵云、《战长沙》的关羽(红生)等,都获得很好的演出效果;间也演一些文老生戏,如《伐东吴》、《状元谱》、《御碑亭》等。光绪五年(1879),谭鑫培首次到上海演出,常演武生戏。在上海,他向老生孙春恒学艺。孙春恒一反当时盛行的程长庚等沉雄激昂的唱法,创造了清灵低柔的老生新腔。谭鑫培很受启发,就吸收了孙的唱法。翌年回京,仍在三庆班演戏。
光绪八年(1882)后,谭鑫培渐以演老生戏著名。这时他搭四喜班,与著名老生孙菊仙互唱大轴。十三年(1887),谭鑫培开始自己挑班,与花脸刘永春合组同春班。十六年(1890),被选入升平署为“民籍教习”。当时慈禧太后恣意享乐,沉溺声歌,除在专设的演戏机构升平署中,让专职演戏太监经常演出外,还不断从民间戏班中挑选一些名角入署演出。谭鑫培在宫廷中演戏,以其艺术精湛,受到慈禧太后的赏识,赐四品服。他虽被选入署,但主要的演出活动还在民间戏班。谭鑫培由于出色的表演艺术,自创新声,独成一派,人称“谭腔”,与并时的四喜班的孙菊仙、春台班的汪桂芬鼎足而立,被称为“老生后三杰”,或“后三鼎甲”。二十六年(1900)八国联军侵占北京,戏园被焚毁。此后,孙菊仙携家移居上海,汪桂芬因遭凌辱受刺激,精神抑郁苦闷,笃信佛教,时演时辍,谭鑫培在北京京剧舞台上独享盛名。据《伶史》记述:“凡王公大臣荐绅先生每有喜庆必招谭,谭不至举座不欢也。膏梁纨袴弦歌相娱,不学谭则无以鸣高也。贩夫走卒抽暇聚谈,不知叫天则无以夸于侪辈也。青楼歌伎以喉侑觞,不摩谭不足以引宾客欢也。他如大家闺秀、学校士子,亦能私相揣拟,低声而歌。”因而有“有书皆作垿(一作‘有匾皆为垿’),无腔不学谭”的谚语。王垿是晚清著名书法家。他的书法和谭鑫培的唱腔同时流行天下。当时,谭鑫培的《当锏卖马》秦琼、《李陵碑》杨继业的唱腔脍炙人口,在社会上广为流行,在京城街头巷尾时常能听到在唱“店主东。。”、“叹杨家。。”。有人写诗描绘说:“家国兴亡谁管得,满城争说‘叫天儿’。”作者意在讽刺清朝王公贵族面对着帝国主义的侵略,仍然沉湎于声色狗马,不管家国兴亡,但也反映谭鑫培的影响之大。
谭鑫培是继程长庚之后在京剧老生行中艺术成就最高的。京剧老生分为“安工”、“衰派”、“靠把”三种,“安工”以唱为主,“衰派”讲究做工,“靠把”则重武功。虽余三胜、张二奎等前辈名角也有所不工,而谭鑫培文武全才,能兼三长,打破了老生行当的界限。他能演的戏很多,常演的老生戏如《空城计》的孔明、《捉放曹》的陈宫、《击鼓骂曹》的祢衡、《洪羊洞》的杨延昭、《四郎探母》的杨延辉、《珠帘寨》的李克用、《武家坡》的薛平贵、《琼林宴》的范仲禹、《搜孤救孤》的程婴、《状元谱》的陈伯愚、《乌龙院》的宋江、《打渔杀家》的萧恩、《清风亭》的张元秀、《南天门》的曹福、《当锏卖马》的秦琼、《李陵碑》的杨继业、《定军山》的黄忠、《战太平》的花云等。谭鑫培在艺术上之所以有很高成就,是由于他能不拘一格,博采众长,又融会以自己创造的结果。他有扎实的文武功底,在老生表演艺术上集中了程长庚、余三胜、张二奎、王九龄、卢胜奎、孙春恒、冯瑞祥等各家之长,“同一唱工,《碰碑》则学三胜,《乌盆》则学九龄。同一做派,《状元谱》则学长庚,《桑园寄子》则学三胜。同一靠把,《定军山》则学三胜,《镇潭州》则学长庚。不特此,《天雷报》拟周长山,而身段汰其冗拙;《空城计》仿卢台子(胜奎),而声韵较为悠扬”④。他不固步自封,京剧其他行当如青衣、老旦、花脸的唱腔,以至昆曲、梆子、大鼓、单弦的某些特长,都加以吸收运用。谭鑫培博采众长,不是生吞活剥,七拼八凑,而是按照京剧艺术的规律加以融会贯通,经过自己的创造,成为浑然一体的艺术风格。在他之前的“老三杰”,虽然都有高度的演唱技巧,然而唱腔比较平板,旋律性不强。经过谭鑫培的广泛吸收,大胆创新,唱腔比以前复杂多变、旋律性加强。他用“云遮月”的嗓音,声调悠扬婉转,长于抒情,独拘一格,与程长庚的“脑后音”同为难能可贵。
④ 赵炳麟:《赵柏岩集·柏岩文存》卷4。
在丰富和发展京剧剧目方面,谭鑫培也作出了贡献。他不仅继承了前辈老生演员的一些拿手好戏,还通过自己的创造,丰富和发展了京剧老生的传统剧目。如《珠帘寨》的李克用原是花脸扮演,经谭鑫培改为老生后,成为老生的传统剧目;《南阳关》、《战太平》等剧原来都是不受重视的“开场戏”,谭鑫培演唱后丰富了唱腔和表演,成为谭派的看家戏;《搜孤救孤》、《当锏卖马》的主角原分别是公孙杵臼和店家,经谭鑫培的改编,程婴、秦琼成为主角。
谭鑫培声甜腔美,技艺高超,但他不卖弄,而是仔细体会剧情,分析人物性格,从唱、做、念、打中表达出剧中人当时的思想感情,深入地刻划人物,“装谁象谁”,“演孔明有儒者气,演黄忠有老将风。《胭脂褶》之白槐居然公门老吏,《五人义》之周文元恰是市井顽民。流品迥殊,各具神似。由其平日于各色人等之举止语言无不细心体察,刻意揣摩,故其扮演登场能随时变态,移步换形”①。他的唱不仅唱声,而且唱情,用唱腔来表达人物的感情。例如《当锏卖马》中秦琼的“店主东。。”、《空城计》中孔明的“我本是。。”和《捉放曹》中陈宫的“听他言。。”,三段唱都是西皮慢板,板式、腔调大致相同,由于能从人物的特定情景出发,不仅唱腔各异,而且表达了秦琼的沉郁、孔明的镇静、陈宫的愤懑等不同的思想感情。同样是四平调,在《乌龙院》里唱得纡曲缓慢,表现了宋江平静悠闲的心情;在《清风亭》里就唱得紧凑朴直,表现了张元秀忧伤抑郁的情调。谭鑫培既重唱腔,也讲究念白和做工,用细致的表情、身段动作来刻划人物性格,表现人物的精神状态。如演《李陵碑》的杨继业,当看到李陵碑,念碑上四句诗时,一句比一句强烈,念到末句“卸甲又丢盔”,随着念的节奏,身子一抖铠甲卸脱,头一甩头盔抛出,把杨继业激动的情绪表现得很逼真。演《空城计》的孔明,“三报”一场,通过脸部表情、身段动作和念白,有层次地表现了身处险境的孔明的忧虑、悔恨、惊叹而又镇静的复杂矛盾心情。谭鑫培早年曾演武生,武功根底坚实,在一些戏里的独特表演技巧运用自如。如《南天门》的甩罗帽、《问樵闹府》踢鞋、《四郎探母》的“吊毛”以及《当锏卖马》的耍锏、《翠屏山》的舞刀等,都有独到的功力,内外行交口赞颂。由于他高度的艺术成就,因而驰名南北,获“伶界大王”的称号。
光绪三十一年(1905),谭鑫培的《定军山》由北京丰泰照相馆创办人任景丰为之摄制成电影。这是中国人自己摄制的第一部电影。
1912 年中华民国建立后,谭鑫培任正乐育化会会长。他虽然年事已高,仍然没有离开舞台。这年冬天,他第五次也是最后一次到上海,在新新舞台演出1 个月。谭鑫培晚年仍坚持练功,艺术造诣更臻于炉火纯青。但是,这样一位有卓越成就的表演艺术家,晚境却迭遭坎坷。他曾因得罪袁世凯的爪牙,竟被禁演累月。1917 年4 月,北京的军阀政客为了欢宴桂系军阀陆荣廷,指名要谭鑫培为他们演戏,当时他正患病,实在不能上台,便婉言谢绝。但是,军阀们始终不准,强行逼迫他抱病演出了《洪羊洞》。谭鑫培为他们演完了这场戏,劳累加上气忿,病势日益沉重,不到1 个月光景,于5 月10日溘然长逝,时年71 岁。
谭鑫培是一位继往开来、自成体系的京剧艺术大师。他把京剧老生艺术提高到一个全面发展的新阶段,成为流传很广、影响最大的一个流派。除子① 陈彦衡:《旧剧丛谈》。
谭小培、孙谭富英、婿王又宸以谭派老生名外,继起的余派(叔岩)、言派(菊朋)、高派(庆奎)、马派(连良)、麒派(周信芳艺名麒麟童)、杨派(宝森),都与谭派有直接间接的关系。
第三十三章数学十九世纪中叶,中国传统数学以一个小的高潮走向终结,伴随帝国主义经济掠夺和文化宣传而来的是西方数学的传播与普及,过程相当缓慢和艰难。日本自明治维新以来也学习西方数学,并后来居上而超过中国。自十九世纪末开始,大批中国留学生到日本、欧美学习数学,他们回国后创办大学数学系,尝试做研究。到1919 年五四运动前后,中国现代数学事业稍具雏形,遗憾的是,曾经辉煌一时的中国传统数学并没有融入西方数学,此后只作为历史存在和文化影响而成为数学史的研究对象。这就是说,中国现代数学基本上是另起炉灶,从西方移植过来的。
第一节十九世纪中叶的中国数学西方数学的传播鸦片战争以后,中国数学出现了新的发展态势,一方面,西方传教士借五口通商的便利,在传教的同时,扩大西方数学的传入;另一方面,清朝统治集团内部的一些洋务派人士注意支持中国的科学事业,包括中国传统数学的发展,以及西方数学典籍的翻译。李善兰是这一时期最重要的中国数学家。他既精于中国古代的传统数学,又能吸收西方的一些数学观念加以糅和,代表了那一时代中国数学的最高水平。
1843 年,英国人麦都思(W。H。Medhurst,1796—1857)在上海设立墨海书馆,印刷《圣经》等传教需用的材料。1847 年8 月26 日,受英国伦敦会的派遣,伟烈亚力来到上海主持墨海书馆的出版事务。伟烈亚力主持馆务之余,借他在伦敦自学的一点汉语知识,研读中国的天文数学典籍,并涉猎西方科学著作的汉译工作。他自称:“余自西土远来中国,以传耶稣之道为本,余则兼习艺能。”①他和李善兰合作翻译的《几何原本》后9 卷,以及第一本介绍微积分的译作《代微积拾级》分别在1857 年和1859 年出版,成为继利玛窦和徐光启翻译《几何原本》前6 卷之后向中国传播西方数学的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