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学-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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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小人没有架子，不怕做低三下四的事情，不怕承担最麻烦最恼人的工作。中国自古有“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的明训，是为多数人所认可的。在我们身边，数量最多的究竟还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他们没有多大的权势，也没有多大的名望，物质收入在能够维持其日常生活的基础上并没有太大的伸展余地，但他们绝大多数都在道义上自觉不自觉地遵循着“人穷志不短”的信条，以人格立场的坚定来弥补物质生活上的缺憾。这无疑是一种可贵的平衡。但是小人偏就小在人格的卑微上，因为卑微，因为就连小人自己也知道自己并不高尚，所以小人在世俗的眼光底下没有过多的沉重和忧惧。小人不要架子，他本来也没有架子，这使小人在言语行动上获得更多的自由和更大的弹性，从而也就为小人赢得了较多的攀爬的可能性。
小人案例之十三：明代天启五年（公元1625年）仲秋，专权宦官魏忠贤坐在他豪华的宅坻中，正准备接受百官的贺拜。只见一百多位公卿大臣跪在他的脚下，齐声叫“爹”，其情形虽滑稽却又庄重。也就是说，这些居官显赫的王公大臣们，都已经成了这个不男不女的大太监的干儿子了。这个时候，惟有年迈的礼部尚书、内阁大学士顾秉谦站在一旁不动。
魏忠贤见状，心里自然大不高兴，正待喝令其跪下，忽见老太龙钟的顾秉谦缓步踱到眼前，施了一礼，然后捋着白花花的胡须对他说道：“千岁请恕微臣不拜之罪。念我顾某命苦，生不逢时，本欲为儿，惜须发已白，恐折了千岁福寿，故不敢为子，实在可悲可叹。微臣膝下有一犬子，今让他拜公公为祖父，不知能否成全？”
本欲发怒的魏忠贤听罢，禁不住哈哈大笑：“好好好，真不愧是大学士，想得周到，今天这个孙儿我认了！”
顾秉谦本来心怀忐忑，见千岁爷如此爽快地答应了，真乃受宠若惊，一时间竟有些失了风范，急忙忙叫过站在下面的儿子，父子两个一起伏地叩拜。
魏忠贤被这谄媚之举哄得心花怒放，当即下令：“来，快赏孙儿二百两白银！”
奸臣当道，小人攀附，明明似苍蝇一般卑微无耻，却还要作出一副煞有介事的丑态，表面看起来大义凛然，却无法不教人打心眼儿里作呕。顾秉谦这样的小人之所以做出这样无耻的举动，却还能够保持心如止水、镇定从容，实在是达到了“做人”——做小人——的一种至高境界。在物质利益与人格立场之间，小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而且随着物欲的日益强烈和人格的日益剥离，这种选择对于小人不仅没了阵痛还多了相伴而生的愉悦。小人超强适应能力的养成，往往伴随着的就是人格立场的进一步丧失。
（3）小人有极强的挫折意识。这使得小人往往能够屡仆屡起，丝毫不为失败的现实所影响。小人极强的挫折意识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小人对于以往人生经历的省思。小人大多有低微的出身，或者出身并不低微然而却在他所在的阶层不受人重视、不为人承认，这使小人的早年必定饱含了失败与挫折的记忆，这种记忆是如此之厚重，以致于小人不得不时时警告自己必须以一颗“有准备”的心来面对他每一次向上攀爬的努力。另一方面，小人对于自己攫取利益的方式和危险性也是有着清醒的认识的。小人并不是莽汉，他往往非常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是违背人们约定俗成的道德规范的，甚至于某些作为还有触犯法律违反法规的可能性，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促成了小人强烈的挫折意识。
小人案例之十四：王振是明代第一个专擅朝政的宦官。在掌握大权之前，他可以说还是颇经历了一番坎坷的。
王振早年是个教书的儒生，不满意自己的处境，适逢朝廷招收宦官，他便自阉其身，人宫做了太监，自此开始了宦官生涯。因为粗知经史，又能说会道，不久就被提拔为东宫局郎，专门侍奉太子朱祁镇读书。王振得此美差，自然高兴，而且他计谋深远，早存干预朝政之心，因此一心一意伏侍太子，一方面博取他的欢心和信任，一方面也注意用自己的思想影响太子，以利于太子登基后加以控制。
宣德十年（1435年）正月，朱祁镇继位，是为英宗。由于年幼，不能主理朝政，故由太皇太后张氏垂帘听政。张太后乃贤明精干之人，她委任值得信赖的三位大臣主持政务。由于张太后的贤明，明朝统治相对稳定，王振之流也无机可乘。
此时的王振已被提拔为司礼掌，也就是替皇帝掌管内外奏章、文件，代传皇帝谕旨的职务，不但权力极大，而且每日在皇帝身边，很方便他投其所好，博取欢心。由于张太后和三位大臣共同处理朝政，王振自知实力不济，也就不敢放肆，只是抓住一切机会向他（她）们表忠，以期麻痹其心志，再伺机窃权。随着三位大臣对王振渐生好感，王振再也按捺不住攫取权力的欲火，一有机会就想法抓权，干预朝政。对于王振的举动张太后都看在眼里，心里十分不安。为了不使宦官为祸，她决定采取些行动提醒少年英宗，并且严惩王振，使其打消干预朝政的妄念。
一天，张太后让宫中女官穿上戎装，佩好刀剑，立于殿两边，然后召英宗、三位大臣等人殿。大家看到殿内一片肃然，太后面色凝重，都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但见张太后厉声对英宗说起先皇遗训，告诫他凡事要听先朝元老的意见，绝不能轻信佞人。然后太后又宣王振上殿，喝令其跪在地上，声色俱厉道：“太祖以来就有宦官不得干预朝政的规矩，你侍奉皇帝却不守法，应当赐你一死！”说罢，几个宫女应声而上，把刀置于王振颈上。王振登时吓得面色如土，浑身抖似筛糠。幸亏英宗和几位大臣为王振求情，才使他免于一死。王振不停磕头谢恩，整个身子都瘫软了。
这次事件给王振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在太后的严密监督下简直大气也不敢出。但是王振自己心里也很清楚，有张太后和三位大臣执掌朝政，他王振要想翻江倒海确属不易，况且自己平日借代皇上传旨之便做了不少欺君枉上之事，此次能够保存一条活命已是不幸中的大幸。既然时机不成熟，那么也只能按捺住性情，等待时机再求一逞。这样，王振非但没有被这次挫折所击垮，相反，他倒吸取了不少教训，自此不再做明目张胆的坏事，而是一方面巴结英宗和众大臣，另一方面暗地里大量培植私党，势力逐步强大起来。这就为他后来擅权奠定了基础。
假如排除目的与手段的道德评判，我们必须承认像王振这样的小人所具有的挫折意识与屡仆屡起的精神也是许多取得成功的奋斗者们所共有的特征。事实上，小人的这种作为固然是与他在强大私欲支配下身不由己的事实不无关系，但作为一种特殊的动物，小人的这种迫于生存境遇不得不坚挺柔韧的生存姿态还是多少为我们正常人提供了一点点启示。这其实也正是我们研究小人的意义之一。
（4）小人往往对形势有敏锐的判断，见风使舵的性情增强了小人在复杂形势下的适应能力。我们曾经讲过，无论是在官场、商界还是学界，小人对各种力量的消长都有着敏锐的洞见能力，加之天然的依附性，这就必然使小人无论在人际交往还是在人生选择上都表现出见风使舵的特点。如果把人生之旅比作船的航行，那么一般人往往是按照航线规规矩矩的前进，而小人则不然，他既无原则也无立场，任由风向决定航向，任由涡流引导而丝毫不惧触礁沉船的危险。而一旦绕过了暗礁险滩，小人则又往往航行到一般人的前头去了，哪怕是在这一过程中船身船帆已溅满了肮脏的淤泥污点。
小人案例之十五：1948年寒假里发生的一件事令姚蓬子颇为不安，那是1月28日晚上，儿子姚文元回家相当的晚，而且学生证也被警察搜去了。姚蓬子深感震惊：儿子竞参加学生运动去了！
当时姚文元正在上海同济大学附属中学读书，同济大学成了上海学生运动的中心，他们这些中学生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为了这件事，姚蓬子狠狠训了姚文元一顿，不许他再参加学生运动。特别是“一。二九”运动遭到镇压之后，他就更为儿子担心了。不久，姚蓬子便让儿子转入了另一所上海名牌中学——沪新中学。
父子二人都巴望着这一回可以安心读书以备将来考大学了，不料开学第一天，放学回家的姚文元就给父亲捎来了这样一个消息：“爸爸，今天我到沪新中学上学，一眼就认出我同桌的同学。他自己说叫‘崔震’，可我知道他叫崔之旺，是同大附中在‘一。二’事件中的学生领队，后来被学校开除了，我也就再没见过他。他是共产党……”
姚蓬子的心猛地紧缩了：他好不容易让儿子离开左倾色彩浓厚的同大附中，如今又跟一个地下共产党员坐在了一条板凳上，这可如何是好？“
于是姚蓬子开始耐心地向儿子询问详细情况。当他得知崔震并不认识姚文元，而姚文元也并没有把事情说穿时，他再告诫儿子绝不能让崔震知道这件事，千万要老老实实地读书，专心为考大学作准备。
明白事理的儿子答应了父亲的要求，父子间的谈话结束了。但是姚蓬子却还是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一合眼脑海里浮现出坐在儿子旁边的共产党员的形象。他干脆下了床，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踱步，反反复复的捉摸报纸，仔仔细细地权衡，几乎调动了自己以往的所有经验：政治经验、投机经验、商业目光……终于，他停住了脚步，一个决定在脑海中形成了。
第二天，姚蓬子把儿子叫进卧室，关上房门，问道：“你能肯定崔震真的是共产党？”
“看样子，八九不离十。”
姚蓬子点了点头，低声说：“如果他真的是共产党，你就跟他接近，争取参加共产党……你知道吗，依据我的估计，明年的这个时候，上海恐怕早已经是共产党的天下了……”
在这方面并不缺少悟性的姚文元恍然醒悟。
从此后，姚文元常常故意在课上翻阅高尔基、鲁迅等人的革命作品，并且做出专心致志的痴迷样子，这自然引起了崔震的注意，跟他聊了起来。姚文元添油加醋地把当年父亲在重庆开进步书店、与许多左翼作家交往甚密的事情描述了一番，还说自己受父亲的影响，对民族解放早就心向往之……崔震听后虽然不动声色，但暗地里向党支部作了汇报，姚文元的名字也就很快被列入沪新中学地下党支部的发展对象名单中。
几天之后，姚文元偷偷把入党申请书塞到崔震手中。
从畏共产党为洪水猛兽，到向年轻的地下党员拉关系、套近乎、寻求人党机会，姚氏父子的这一转变不可谓不重大。在他们看来，加人哪一个政党并不在于这个政党所介导的政治纲领、价值体系是否与自己的观点相投，而只在于这一政党在当前是否拥有相对强大的实力或者相对强劲的发展势头。选择政治立场如此，选择其它事关个人长远或眼前利益的观念和实体也是如此。小人的人格就是这样的飘泊无依。这种飘泊假若加之于一个正常人身上恐怕将是难以言说的痛苦，因为作为一个有着完善自我道德之心、具备着“做好人”自发愿望的正常人是很难坦然面对自己道德体系的支离混乱的，但对小人而言，却无形中增强了他的适应能力，大大帮助了他维系其近乎动物式的生存。
以上五节我们探讨了小人所具有五点较为重要的特征和优势，但如果抛开目的和手段的道德因素不计，很显然这几个特征也是优秀人物取得成功的基本特征。以下三节，我们将继续探讨小人所独有的而且颇具小人个性特色的特征，其中伪装是小人的常用手段，缺乏道德感是小人最本质的内在特征，而依附权势则是小人根本的生存方式。作为小人的主要特征，这三者之间存在着密不可分的联系。首先，小人私欲强烈却没有道德负担，因此必须采取不能见人的手段攫取利益，为了掩饰其真实的动机和手段的不道德性，小人必须采取伪装的方式，这两者是必然的因果关系；另一方面，小人只具备了这两点还不足以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小人，真正意义上的小具有极大的危害性，而小人只有依附了势力，才能够借助外力无所顾忌地追逐私利，才能够将其仇恨美好事物必欲毁之而后快的天性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小人要找到可以依附的势力，其伪装的天性和无道德负担的心理又是必要的条件。
6。小人都有伪装的本能
在动物界，某些动物自我“伪装”的本领之高常常令人大吃一惊，除了我们比较熟悉的“保护色”之外，有些动物还从形体、神态上自我“伪装”，譬如一些寄生在林木间的小动物会把自己“装扮”成花朵、叶片、茎条的形状，借以保护自己不被天敌识别、抓获。按照达尔文进化论的观点，这种现象当然不是动物的自觉，甚至于连本能也算不上，它们不过就是以这样的存在方式无意地逃过了一批又一批天敌的眼睛，并最终使该物种历经漫长的年代生存下来。相形之下，小人的善于伪装，固然也与其客观的生存境遇有很大关系，但更多了一些自觉的特性。小人虽然在人格上存在缺陷，但他并不缺乏正常的感知与判断能力，一方面他很清楚自己谋取私利的不道德性和危险性，另一方面他又明白自己倘想得志必须依附势力，这两者都迫使小人戴起伪装的面具，操起善变的言辞。小人自我伪装的伎俩操练到纯熟的程度，简直就成了动物条件反射式的本能，保护小人这一物种从古到今绵延不绝。
（1）小人总是依据时势和别人的爱憎来塑造自己的形象，把自己的本来面目深藏起来，等待时机捞取利益。小人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对于小人善于作伪的这一本性我们怎样表达自己的气急与恼恨都不为过，因为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实在是耳闻目睹了太多这样的实例，我们自己也常常深受其害。往往，你身边最为信赖的朋友恰恰是一直深藏不露准备利用你、陷害你的死敌，当你被这样的“朋友”一脚踩在脚下时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沉重的打击？更何况在某些时候小人分明是利用了你、祸害了你却还能让你认不清面目、抓不住把柄因而发脾气都找不到对象。由此看来对于小人伪装的本性确实应当好好研究一番。
小人案例之十六：1958年对于张春桥来说可算是至关重要的一年，因为在这一年他第一次引起毛泽东的注意。
其实，早在这之前张春桥就已经是上海滩数一数二的“反右英雄”，凭着一支生花妙笔今天批这个，明天驳那个，颇有一些威风。只不过发表这些文章时张春桥总是用各种化名署名。什么“何泽”、“子执”之类，因此他本人的名字倒还算不上广为人知。
这一时期张春桥的职务是“中共上海市委政策调查研究室主任”，人们戏称“不管部部长”，意指这是个虽没有多大权力但也安闲的职位。不过对于上海市市长柯庆施而言，张春桥乃是他作重大决策的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因为张文笔好，理论能力强，对于国家领导人的最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