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不可思议+胡因梦自传-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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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威胁,死可以让你暂时偷一下懒,喘口气;活在一个不明所以的怪病中,长期受着煎熬,才是人生最大的挑战和磨难。
洁生两个月大的时候,我意识到一个非常令我担忧的情况——周末翠英休假轮到我照顾洁生,我发现自己竟然丝毫没有母爱的感觉。这个敏感的小生命似乎能觉知到母亲的身心都出了问题,她不愿意我抱她,只要一贴近我的身体立刻放声大哭,一哭就是四十多分钟,怎么哄也没用。她的哭声令我原本已经难以承受的忧郁症变得更加沉重,有时恨不得把她摔到地上;我很快地觉察到这个念头,因此没有酿成大错。我深深地体会母亲虐待儿童是极有可能的事,各种因素都会造成这样的不幸,如果我小时候没有那么多人协助母亲照顾我,可能精神受虐的经验会更提早一些。以往我无法原谅母亲带给我那么多的负面影响,等自己做了母亲之后,才体会到爱是有条件的、需要学习的,如果没有高度的觉察力,那么身心的局限、外来的因素和童年记忆所导致的沮丧、不耐烦和无力感,一定会造成代代相传的恶性循环。这时我才进一步地体谅了母亲当年的挣扎和有限。为了避免落入恶性循环,我很快地告知翠英我心里的担忧。她是护士,她很了解这种普遍存在但平日里鲜少有人拿出来讨论的问题。多年来我们一直关心儿童受虐的议题,每次在报上看到那些无辜受虐的孩子总是令我们百感交集,你可以预见这些孩子长大后很可能都是社会治安上的定时炸弹。根据调查显示,大部分的连续杀人犯或强暴犯早期都有各种惨绝人寰的受虐经验。我们自己身边也有一些在暴力家庭中长大的朋友,他们的人格都有着显著的自虐和排他倾向,成长的速度也非常缓慢。
虽然我们在理性上有了共识,在情感上翠英也十分愿意继续帮助我照顾洁生,但是带小孩实在是令人筋疲力尽的事,两个多月下来,翠英本来就不太硬朗的身体已经快要累垮了。屋子里的两个女人身心状况都不理想,单亲妈妈真不是那么容易扮演的角色。不久翠英已经撑不下去了,两个人的火气愈来愈大,于是她决定回南部休息一段时间。我自己一个人在两手无力连抱都抱不动洁生的情况下,亲自带了她近一个多月的时间,还好焱城下班后回来可以换手由他哄洁生入睡,否则的话我一定病倒的。不久经友人介绍,我找到了一位来自香港的保姆,她一看见洁生就觉得有缘,很快地搬进了珑山林,纾解了我和焱城的压力。我时常从这些出身贫苦的帮手身上看到人类真正的毅力,和一种非知识性的、没有任何包袱的聪慧,从阿珍、阿香到阿霞,她们每个人都是一点就通,无须多费唇舌;那种自小磨炼出来的生存力和落实于生活的勇气,才是我的最佳典范。
有了阿香的协助,我开始全神贯注地治疗自己,同时也得面对和观察身心灵在病痛时的各种链锁关系,才能对疾病产生真正的了解。
《生命的不可思议》 第四部分灵魂的暗夜:如如不动的体悟
当时我完全不知道母亲四十四岁那年怀孕的时候,有另外一个双胞的胚胎进入了我右边的卵巢,这个胚胎无法长成正常的、活生生的婴儿,转而变成了奇形怪状的畸胎瘤——有时是一个肿瘤里面混着牙齿、头发,或者是一块骨头上面有神经、血管和腺体;它的生长跟荷尔蒙的刺激有关。在我怀孕和生产开刀时,医生都没发现我的卵巢里有任何异样,它后来会演变成一个八公分大的畸胎瘤,想必是产后三年中逐渐增长的。总的来看,产后健康的瓦解有许许多多的因素,我先天的体质湿寒过于敏感纤弱,怀孕生子的年龄已届中年,又增胖了二十公斤,再加上产后居住的环境湿冷,开刀横切破坏了六七条经络(任脉、两条胃经、两条肾经和两条冲脉),长年的饮食习惯偏素而造成了营养不均衡,此外畸胎瘤上有甲状腺,会造成心跳过快及内分泌失衡。这诸多的因素是经过三四年的观察才全盘了解的,一开始调养时我只朝着改善气血不良的方向采取行动。
我采取的第一个自疗的行动就是每天都固定运动。懒得动这件事对我来说一直是个无法突破的习性,除了闭关十个月里登山健行之外,我的半生中几乎没有规律地运动过,即使是自律动功、瑜伽或其他功法,我也无法持之以恒。肢体的锻炼对我而言是件苦差事,动脑却是获得满足的乐事;这回趁着生病,我决心转化自己趋乐避苦的习惯。
于是每天早晨和傍晚在吃完早餐和晚饭前,我开始在社区高高低低的街道上快走;我一边快走,一边配合呼吸步行法(吸气四下、吐气十下)。通常必须走四十五分钟左右,气血循环才能改善。我发现身心真的是一体的,适量的运动能排出体内的湿毒,活化淤血,增强心肺功能,吸进足够的氧气;本来沮丧、低沉和莫名的惊恐因此而转化成一丝的喜悦。我后来阅读大陆杰出中医师孙起元先生所著的《中医治癌八法》(琉璃光出版社),书中论及淤血和痰湿的症候中,都有失眠、不安、忧虑、惊恐、头疼、头重、胸闷、健忘、心悸等等的症状;适量的运动确实能改善一部分上述的症状。
运动完毕我回到家里洗一个热水澡,滴一些植物精油(甘菊、玫瑰等)或海盐,放松一下身体,便开始两个小时的静躺(身体虚弱时不适合静坐)。起初我采取的是大字形的仰卧,后来发现这个姿势躺久了身体反而紧张(压迫到脊椎),因此改为右侧卧。人在动态中很难体会到微细的经络走向,一旦静卧下来,经络通畅与否立刻能觉知得一清二楚。我感觉自己的气血已阻塞得如同速度最慢的滴漏——许久才能通过一滴,尤其是左边的三焦经和胆经(右边卵巢的畸胎瘤影响到左边的经络)。一旦觉知到经络不通,心里自然会产生焦虑反应,跟着妄念也会生起。但长年的自我观察已经打好了一些基础,我可以立刻看穿这些妄念只是逃避焦虑和阻塞感的自保机制。其实这些意识活动都是“我”,既然是我,就不必再多出一个观察“我”的监督者——监督者只是二元对立的矛盾和冲突,也就是排斥和抗拒身心真相的一种论断的标准。监督者一旦被看穿,妄念和焦虑感在没有敌手的情况下,很快便失去了蠢动的力量,于是内心自然安静下来。心一安静,身体一定放松,本来紧缩在经络上的注意力便开始扩大。当知觉扩大到没有焦点的状态时,就能听进所有的声音,同时也能觉知到自己的呼吸、能量的振动、皮表的跳动以及如同万蚁叮咬般的奇痒。然而你只是平静地觉知着一切现象的变化,而不生起任何想要改善或调整的欲望;换言之,二元对立的自我活动一旦静止,便只剩下了纯粹的觉知。这时你有一种非常深刻的领悟,原来在所有的病症背后有一个东西是没病的,这个东西目睹着各种的变化,却不随着变化产生波动;它是如如不动的。我当时并不知道这样的观察就是原始佛法的内观,我只体悟到这个如如不动的本体是平等的,一视同仁的,没有分别意识的,它只是冷冷地看着变化多端的万象,丝毫不受影响。三年中我几乎每天都在体会这个东西,人一旦发现自己的内心深处有它的存在,对病痛的各种症状就开始有胆量承担,喜悦也跟着生起。
《生命的不可思议》 第四部分灵魂的暗夜:直接面对恐惧
三年中我除了进行一些另类疗法的实验之外,几乎没有寻求任何人或任何方便法门的安慰,我仍然坚持以直接面对的方式自力救济。即使生理上和心理上随时都有莫名的惊恐,我还是不持咒、不祈祷、不观想、不运用积极思考,因为这些方法真的都是在转移注意力;你会发现,愈是想转移,就愈恐惧。有点像后面跟着一个从荒郊野外跑来的女鬼,你逃得愈快,她跟得愈紧,但只要你一掉转头来面对她,管她长得有多可怕,你的恐惧已经消失了。三年中的第一年过后,在我的坚持下忠诚善良的焱城离开了我们家,出去主持一个灵修工作坊,因为我不能再耽误他的正常生活。一年后翠英养好了身体,又回来帮我照顾洁生,她视洁生为己出,因此洁生会说话之后也称呼她为“妈妈”。逢年过节或是周末,洁生就跟着小妈妈出外玩耍,家里只剩我一个人面对自己的心跳过快、经络不通、胃肠胀气再加上莫名的惊恐,还有脸上、头上和颈部发个没完没了的严重湿疹。
珑山林的家那时仍然荒僻,后面的水莲山庄还没盖好,一到夜里,外头黑乎乎的,时常有野狗发出见了鬼似的哭声。童年对鬼的恐惧这时全都休耕、翻土、曝了光。尤其是过年期间天气阴冷,许多人都回南部度假去了,社区里益发地萧条,但我还是坚持不找朋友散心。我的牛劲大发,非得看看自己到底在恐惧些什么。每天晚上从八点开始,屋子里的感觉就不对了,十二点以后更是有一种四面楚歌的惊恐感。我一个人从晚上十二点开始静卧,逐渐进入没有焦点的觉知,然后惊恐感渐渐消除,但人还是清醒的,潜意识里似乎在警戒着什么,直到清晨五六点太阳升起了,才能睡一两个小时的觉。就这样我失眠了三年。虽然无法沉睡,但心却很安静,所以白天并不觉得疲倦;我深刻地体会到人的潜能是无限的,于是开始放胆地尝试各种另类疗法。
《生命的不可思议》 第四部分灵魂的暗夜:另类疗法
我尝试的第一种另类疗法是台湾董氏针灸放血疗法。主治的林老师是一位态度温柔、医术精准、非常富有同理心的佛教徒。她先以掌诊判断病情,然后以特制的三棱针在我背部脊椎两旁的内脏反射穴位快速地用针刺,再以拔罐器连接高压马达拔出穴位里的淤血,最后以针灸补气治疗。头几个月,我差不多一个星期要放一两次血,每次都能从背部拔出浓稠得如同果冻般的乌色淤血。放完血的那一天我的精神特别畅快,气血循环也有明显的改善,而且并不觉得气虚,但其他朋友放完血后却有晕眩的反应,我想主要的原因是我每天进行四小时静躺,气自然比上班忙碌的人要旺一些,此外内气早已醒来,并未因开刀而消失,静躺令它再度活跃了起来。当背部的淤血拔得差不多了,督脉的气便开始往上冲(内气也是往上运行的),身体里的湿毒和痰毒快速地往脸部、头部和颈部排出。排毒的路线完全是经络路线,通常是沿着膀胱经、三焦经、胆经、胃经往皮表发出其痒无比的湿疹。这些湿疹很难消下去,必须把它们搓到出血,随着血液排出像痰一般黏着的液体,皮肤才能止痒、结痂、脱皮、愈合。脸部的湿疹严重得几近毁容,下巴和脸颊时常肿得变了形。因为这些部位不能放血,只好由我自行处理。头部和颈部有时一发就是八九个肿疱,林老师必须花费近三十分钟的时间才能拔完里面的淤血。这样的治疗一直持续了三年,我才觉得过了鬼门关。没有林老师这位救命恩人的协助,我想我大概在三年多前就提早离开人世了。
当一个原先拥有美貌的人失去了昔日的光彩时,反而有一种卸下沉重负担的松快感,我时常抹了一脸的冰片粉,像个戏台上的丑角一样,旁若无人地在社区里快走。美貌不再是我的负担,却成了旁观者心中的巨石。邻居和友人看见我如同接近麻风病患一般,难掩他们心中的失望、嫌恶和批判。无条件地接纳一个不符合自己标准和理想的人,真的需要深刻的智慧与爱。我的不再完美反而带来了成长的契机,并且放下了肤浅的执著,也使我更能体会人们因理想和标准而造成的压力与紧张。这段期间我发现自己在看人时已经不再落入美丑与好恶,我开始像个医者,仔细地察颜观色。我发现完全没有瑕疵的肌肤并不一定是健康的表征,这可能是一种警讯,提醒我们毒素累积在体内,缺乏排除的出口。
除了放血针灸之外,我觉得刮痧也是相当好的自我保健法。所谓的痧,就是穴位里的淤积物,所以放血也叫放痧。这个古老的民俗疗法可以快速改善气血循环,它照顾到的面积比针灸还要广泛。某些人认为刮痧会破坏皮表的微血管,我三年来的实验证实了它的无害,不过力道和工具还是必须使用得正确才行。我后来在“张老师”举办的身心灵成长团体中帮学员们尝试刮痧疗法,竟然目睹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个个浑身是痧,连长期运动的人也一样,可见现代生活的空气污染和食物污染有多么严重了。此外大部分人都承受了过度的生存压力和各种关系互动的烦恼,我深深地感觉除了身心灵的自疗之外,人类的经济体制、价值和意识都必须改变——强势剥削弱势、贫富不均、对生态环境以及资源的错误运用等,都必须转变成宝瓶时代的“理想国”情境,人类才有出口。人只有把自己每一个层面的病治好了之后,才能提升到利他的整全世界观,否则地球将永无止境地陷落在弱肉强食、剥削竞争、自保排外的部落文明中。
除了上述几种疗法,又有人介绍我尝试台湾传统的草药和大陆北派中药。草药一开始很有效,湿疹在一个星期之内就好了一半,但是长期下来的疗效就不那么明显了。中药也是一样,头三天喝完由三十多种药材蒸出的汤药,感觉气血循环和情绪都有改变,但是一两个月下来效果开始不彰,这时我意识到食物的因素也需要考量。不久朋友介绍我一位专门整肠清宿便的韩国医师,他运用熟练的腹部按摩促进肠子蠕动,再佐以清肠茶和生食;两个为期十天的疗程下来清除了不少体内的垃圾,心情也出现了明显的喜悦感。生菜配小鱼干和味噌酱,口感好极了,我认为自己可能会一直生食下去;没料到两个疗程结束,我的湿寒体质却更加恶化,不但手脚冰冷、胃肠胀气,而且从早到晚不停地打嗝。中医师告诉我如果再继续生食下去,一定活不长了。他主张我必须吃煮得很熟的蔬菜和白饭,连五谷饭或杂粮我都无法消化,此外一定要避荤腥。我只好把生食又改成了熟食,继续观察自己的变化。
友人马文准备参加一次为期七天的断食,我从未尝试过,因此决定和她一同前往屏东,经验一回“饥饿一六八”的感觉。参加那次断食的伙伴有不少是肿瘤或癌症病患,每个人都是久病成良医,各有各的一套养生方法。大家在自己的房间里,从早到晚每隔两个小时就补充一次天然海藻锭、芒果汁、蒸馏水等增加体力的营养品;早晚进行两次温水灌肠,水里还添加咖啡和大蒜汁。头两天宿便尚未剥落,第三四天的早晨,有如羊屎般的黑色硬粒开始排出。我们每个人都买了一个洗菜的塑胶盆放在灌肠板下面盛接排出来的宿便,甚至还要观察里面有些什么怪东西。第五六天排出的东西像是海蜇皮,有乳白色的,也有淡咖啡色的。宿便的气味真可说是臭气熏天,一整层楼的每个房间里的气味总合起来可想而知有多壮观了。透过这套“大肠管理学”的治疗系统你会认清被一般人忽视的排便问题有多么重要。我听说现在许多三四岁左右的孩子已经出现严重的便秘问题,如果从这么小就开始累积毒素,长大之后肠道里的坏细菌、宿便和过多的黏液一定会在体内形成恶性循环的血液污染,久而久之肿瘤、癌症及各种慢性病势必会一一示现;感冒时排出的痰和鼻涕就是替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