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不可思议+胡因梦自传-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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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成恶性循环的血液污染,久而久之肿瘤、癌症及各种慢性病势必会一一示现;感冒时排出的痰和鼻涕就是替代大肠排毒的一种清除作用。跃升文化出版的《四季健康法》是一本相当不错的保健手册,埃尔森·哈斯(Elson M。Haas)医生结合了中国医学的具体应用及西方医学的知识,教导我们如何配合四季的变化做自我保健,书里有一段提到感冒的起因:“如果你无法有效地处理排泄问题或摄取了超过所需的食物,垃圾就会堆积在大肠内……一般的感冒通常是经由肺脏和静脉窦表现出症状,其实这个问题牵涉到大肠本身以及体内排泄功能的不足。”中医的理论主张肺经和大肠经互为表里,因此肠内的湿毒和痰毒也会影响到肺部。我的父母肠胃功能都不好,我受到他们的遗传从小就容易反胃、感冒,虽然没有严重的便秘,但总没有健康人一天两三回的次数,还好洁生没有遗传到我的体质,希望她永远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大肠管理学”的理论令我联想到:这个世界不知有多少人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成功忙碌,但自体已经在宿便的污染下中了毒。人总是舍本逐末的,愈是根本的问题,愈是被忽略。
断食期间我的心跳一度高达一百多,几乎快要支撑不住了,可以说是很勉强地撑过了一百六十八小时的饥饿。断食后的进食过程必须十分小心地渐次增量。我在翠英家和马文一起进食,第一个入口的食物就是香蕉,你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食物在体内如何转化成能量;一根香蕉和一点芽菜已经使你恢复了不少体力。我量了一下体重,原先的四十六公斤现在只剩下了四十二公斤,整个人看上去完全是不折不扣的饥民。我觉得这个养生途径太激烈了一点,不适合过瘦或太虚的人,但是其他的伙伴却个个神采飞扬,显然受益良多。所以结论仍然是,没有任何方式是适合所有人的,每个人都必须找到自己的途径。
《生命的不可思议》 第四部分单亲妈妈的省思
一九九七年的十月初在荣总进行第二次开刀手术,结果拿出一个如同熬汤的大骨一般的畸胎瘤,上面分布着甲状腺和血管。翠英说看起来很恐怖,像个异形似的,我嚷着要看,大夫说拿去化验了。我住院期间,未满三岁的洁生已经像善体人意的大孩子,忙着帮妈妈拿拖鞋,扶妈妈下地,还想调整病床的斜度。翠英告诉我,她和洁生在观察室等待我恢复知觉时,洁生脸上露出了非常哀伤的表情;在她的记忆里母亲永远在治病、放血和开刀,从这样的境遇里长大,她似乎比一般小孩早熟许多,我总觉得她什么都懂了。想起她满月时拍的那组照片,一张小脸肿得真像个小肥猪似的,现在则是有模有样的小女生了。我记得她两岁半的时候,我和翠英带着她加入了一个远征埃及、希腊和土耳其的旅行团。她小小的身躯挺立在阿蒙神殿的柱廊前,来自世界各国的旅人一个个忍不住地停下来摸她的头,替她拍照;她应该算是当时年纪最轻的观光客了,但颇能适应那种舟车劳顿的生活,沿途大人都累倒了,她照样能吃能睡的。到了土耳其,她一路咬了三名当地的男士;他们看她可爱,忍不住想摸她的小脸,她抓住对方的手臂上去就是一口。我和翠英赶忙向人家道歉,回过头来问洁生为什么要咬人,她说她不喜欢别人摸她的脸。我们从不灌输她自保的观念,但是她天生就有这样的本能。养育者最忌讳抱持先入为主的标准,或坚持把孩子铸造成我们理想的模子,我们只有接受她先天的特质,然后再加以适度的调整。
《生命的不可思议》 第四部分单亲妈妈的省思:尊重生命
洁生从几个月大便展现了冷静观察人的倾向。访客过去逗她玩,她先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一番,等到对方通过了她的检验,才放松地互动起来。她的感官特别灵敏,一岁半就喜欢吃鱼头,鱼刺一根不剩地全吐了出来,偶尔有一根卡在喉咙眼,她竟然不慌不忙地把食指和大拇指伸进喉咙,小心翼翼地拈出刺来,包在面纸里交给翠英。她喜欢玩的游戏和行为举止几乎都像男孩。她梦想自己是超人或洛克人,孔武有力地打败了所有的假想敌。看完灰姑娘的卡通影片,她一点也不认同女主角,宁愿当那个坏姊姊,免得被后母欺负。她的自尊心强,轻轻打一下小手心,便哭得如丧考妣,我和翠英很快地认清这个孩子只宜鼓励不宜惩戒。她的占有欲重,竞争心强,安全感也比一般小孩缺乏。我时常近乎谄媚地称赞她,做她的拉拉队长,她却以冷静的小眼睛直观地看进我的内心,立刻看透了我的过火演出。几个月前的某天我自得其乐地听着Joni Mitchell的老歌,疯癫地跳着女巫舞,她一脸百感交集的模样,低着头静静地听了一会儿音乐,然后要我抱着她共舞。从此以后她每天都吵着要听那张我母亲生前最激赏的唱片。我闭门写回忆录,她跟翠英回南部度假,竟然影响了其他几个孩子,大伙儿每天都要听上好几遍Joni Mitchell的歌。看到别的小孩都有父亲,唯独她的父亲缺席,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但是她从不问我“爸爸为什么不和我们住在一起”。最近她私下问了一次翠英,翠英说:“回台北之后我们再去问妈妈。”洁生听了突然哭着说:“你不要去问胡因因这个问题啦!”她小小的年纪已经能体恤母亲的为难之处了。一群小不点都叫我胡因因,他们把我看成了跟他们同年龄的玩伴。
洁生的父亲经过三四年的成长,现在已经是个负责、能够面对困境的人了。他的叛逆期已过,对其他的异性暂时不再有蠢动反应。我们偶尔通一次电话,交换一些看法与观察,他告诉我他和妻子的关系最近转成了更深刻的默契,我听了感觉相当欣慰。
有些人问我孩子的父亲缺席会不会造成心理上的伤害,我从自己的成长过程体悟出每个生命都有独特的学习方式。这个宇宙有一个隐含的、失序中的秩序,我们一旦学会正确的观察方式和面对的勇气,就能体会老子所说的随波逐流的滋味;然而学习的过程总归是充满着艰辛的。其实所有的伤害都来自于苛求、掌控、高压、不尊重、贬抑、漠视等内心的暴力,而暴力的形成往往只是因为有恐惧以及无法开放地经验人生。童年的我曾经拥有过非常宝贵的品质——诚直、善感与开放,但这个残酷的世界不断地打压这些品质,因而造成了许多伤害。人在面对伤害时会有不同的反应,有的人会叛逆反抗,有的人默默忍受,两者都会滋长更多的内在暴力。只有学会如如不动地透视和深思,才能免于受伤。
作为一个单亲妈妈,首先我必须神智清明地接受孩子的父亲缺席的事实,而没有任何责难、内疚或不平衡,因为上述的反应都是愚蠢和多余的自虐。为了孩子的幸福,我必须治疗自己的身心,只有当我健康时孩子才能直接受惠。身心不健康的父母,真的还不如把小孩交由健康一点的人扶养。接下来我要问自己的问题则是:什么才是爱的教育?我所能领悟出的答案是:尊重她、给她试误的自由、给她自己寻找答案的独立性和空间、教给她观察内心活动和关系互动的方法;当她被这个荒谬的世界熏染时,协助她找回清明的自性;当她跟着众人一起颠倒时,协助她从倒立的状态回归正直;当她叛逆时,要为她指出叛逆之中虽然有某些洞见,但毕竟不是完整的认识。教育真的不是理论,你必须在生活中点点滴滴地注意自己的反应有没有伤害到孩子。虽然洁生只有四岁,但四年的观察已经足以让你认清孩子绝不是一张白纸,她已经具有自己先天带来的习性了。洁生的习性中有明显的争强好胜倾向,如果你有一点穿透力的话,你会看到争强好胜的背后除了恐惧和不安全之外,没有别的东西了。当我第一次发现她对其他小孩有残暴的举动时,我心里生起了明显的失望,然而一旦放下那些精神上的理想和标准,你就能冷静地看到人类的基因之中,动物性、人性和神性本是同时存在的;你必须接纳这个事实,如同你接纳自己一般。
《生命的不可思议》 第四部分恩宠与勇气
第二度开刀的前十天,我站在青田街新居的书架前,不经意地从书堆中抽取出肯·威尔伯(Ken Wilber)所著的《恩宠与勇气》。这位超个人心理学界的天才,早在二十三岁便撰写了《意识光谱》这本长青心理学领域最通达、最广博的著作。一九八八年我在纽约搜寻未来将要译介的英文原著时,已经相中了《意识光谱》,回台湾后我曾征询过老孟(孟祥森)翻译此书的意愿。老孟当时的情况和阿德译《宝瓶同谋》的感受差不多,他说他还想多活几年,对此类硬书避之而唯恐不及。译者的辛苦和受重视的程度往往是不成比例的;在台湾以翻译为职业的朋友,恐怕连生存都成问题。我不想减老孟的寿,因此打消了有计划引介肯·威尔伯思想的念头。
我的记忆中,《恩宠与勇气》是Robert送我当礼物而被我束之高阁长达五年的一本书,内容描述的是肯与罹患乳癌的妻子特雷亚 (Treya)共同抗癌的心得;我想它也许能帮助我面对十天后再度开刀的不确定感。阅读的过程里,我发现此书竟然整合了二十多年来我曾涉猎过的心理学、灵修与身体的治疗,它不仅仅是癌症病患的经验谈,更是难得一见的有关身心解脱与临终关怀的坦直实录。书中两位主角人物的自我观察和赤裸的剖白,与我在三年谷底经验中的一些深层领悟不谋而合。他们为我搭起了一座通往终极解脱的人性之桥,使我更能了了分明地接纳自己的不完美,也更能以平等心面对生命的磨难。我开始对威尔伯的知识体系刮目相看。
受到克氏教诲的影响,多年来我逐步卸除了知识的铠甲,空手直探意识的深渊。住在珑山林的三年里除了翻译过一本克氏的《自由·爱·行动》之外,几乎没碰过其他的书。那个阶段的我必须集中能量对治身病,此外我仍然保持着“为道日损”的信念;而且我从未接触过任何一位中青代的知识分子,能够如此左右逢源地出入于毕竟空与知识体系之间。威尔伯以惊人的归纳能力综合了心理学、心理治疗、神秘主义与东西方各大宗教的灵修传承,也统合了哲学、社会学、超心理学、人类学、神话学、经济学、生物学、物理学与知识史等等,形成了他独创的“大统一场理论”;更重要的是,他本人在灵修上的体证已经处在见性阶段。我感觉除了克氏之外,这是第二位我真正想引介给国人的智者,而头一本我想翻译的著作就是《恩宠与勇气》。我接洽了在心理辅导上成绩卓然的张老师文化公司,预定开刀复原后便着手翻译此书。
一九九八年元月,张老师文化举办生活探索人文讲座,我和二十位诚恳可爱的朋友每周二晚上聚会三四个小时,开放而深入地分享内心的困惑与隐情。十堂课结束后大家欲罢不能,仍持续着每周一次的聚会,彼此扶持,共同成长。我很清楚地看到,受创治疗者(wounded healer),就是我在后半生要扮演的角色。四十多年来丰富的受创经验和自疗过程,全都成了与学员们分享的宝贵资粮。我引导这群可爱的朋友一层层地深入探索每一个信念背后的真相,我提醒他们要注意观察身体、心智与觉性之间的链锁关系,也帮助他们体会正确的聆听之道。如果我们能安静、耐心而专注地聆听别人的生命经验,就能逐渐领会众生一体的奥义;开放而无惧的分享则是打破自我防卫机制的途径。透过一次又一次不同的主题探索,学员们开始觉察到集体意识中的颠倒与局限,以及自己长期受到的精神污染及暗示。虽然分享的形式必须借助语言和思维,但情绪能量的释放是畅然无阻的;某些主题(譬如孤独、哀伤)特别能勾起大家的创伤回忆。在一个冷漠的都市里,和一群毫无利害关系的友人分享深刻的感受,逐步解脱自我中心的牢笼,建立起自知之明,确实是值得珍惜的机缘。
这个阶段的我身体尚未完全康复,但张老师文化已经预定一九九八年出版《恩宠与勇气》,我必须尽快着手翻译。我发现开刀后的肠部蠕动非常缓慢,脾胃的功能也很差;能量医学的治疗最显著的功效并不在身体而是在情绪的层次,身体的治疗还是得靠我自己持之以恒地运动和休养才行。然而翻译的工作是静态的,用脑所消耗的能量又大得惊人,况且《恩宠与勇气》绝不是一本容易转译过来的著作,我必须不断地查询书中采用的心理学与医学名词,因此身体非常抗拒这项工作。我翻译了五章之后,发现自己有点支持不下去的味道,时常反胃和头晕,思考的速度迟缓得如同在太空漫步,只好请总编辑王桂花小姐寻找一位合译的伙伴。桂花找到了刘清彦先生救急,清彦以惊人的速度初翻了大约三分之二的内文;但是为了统一文气,忠于原作的语调及内涵,起码有三分之一的部分必须重译,其他则需要细润。
既然坐着写字会反胃,那么就躺着写吧!我把稿纸举得高高的,以红笔一行一行地重译。反胃、头晕,没什么大不了,只要心理上不抗拒,生理的现象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我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在号泣与狂喜中,随着书中两位主角惊心动魄的磨难与了悟,大死一番地完成了这本书的译作。
在翻译的过程里我更深一层地体悟了无拣择的纯然觉察。书中的女主角特雷亚得知自己罹患乳癌之后曾参加过一次葛印卡(Goenka)老师举办的十日禅,她在日记中详细描述了十天闭关里身心的各种反应及变化。她的描述无形中帮助我进入了相同的状态。翻译工作接近尾声时,报上刊出葛印卡即将来台主持十日禅的消息。不久好友潘爱莉邀我和葛印卡的大弟子达南杰(Dananjey)见面,这位来自印度的心理治疗医师自从体验过原始佛法的内观之后,心理治疗显然在他内心的天平上失去了昔日的分量。我试着与他探讨结合心理治疗与内观的可能性,他的立场似乎相当坚定,他说他的病人接受十日禅的训练,治疗的成效远比心理分析显著得多。我邀请他和我以及李孟浩进行一场“心理治疗与灵修”对话,如果能激起一些洞见,或许可以发表在《中国时报》的《人间》副刊,因此我们也邀了《人间》的主编杨泽一起参与讨论。
我之所以会产生这个构想,主要是受到威尔伯的启发,他从五年的抗癌经验和十五年的禅修练习中发现,冥想或禅修并不一定能治疗心理的阴影层问题,他认为自己一直都在利用坐禅回避一些心病,特雷亚的癌症带给他的磨难反而是重新纠正这些心病的机会。威尔伯对来访的记者伊迪丝(Edith)做了如下的说明:“……冥想不像心理分析,它不是一种揭露技法,它主要的目的并不在消除被压抑的障碍,让阴影部分浮现……它主要的目的是要扩大心量,拓展超越自我或个人性的觉知,逐渐引导你去发现神性、自性或纯粹的‘看’。换句话说,冥想和心理治疗针对的是十分不同的意识层面。譬如禅并不是为了消除精神官能症而设计的,你可能发展出非常强的觉察力,但这些精神官能症仍然健在。透过禅你会觉察到自己的心病,它能帮助你和这些心病自在地相处,可是它不能帮助你把这些心病连根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