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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秋梦追思 -范正美著-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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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希玉是黑龙江教育出版社的一位编辑,转业军人出身。身高一米八以上,彪梧魁伟,秃头,面色略呈黑红,浓眉大眼,大落腮胡子,不修边幅,性情豪爽,而好激动,语出连珠,言谈间前仰后合,说到关键处,常常挥舞拳手,酹一酹腮巴胡子,挺立起来,如果手持长柄戒刀,真是不假的鲁智深再世。但是,他酷爱读书,才思敏捷,勤于写作,是黑龙江省有名的多产科普作家,享有“四条汉子”之一的美誉。他一身正气,常持主见,不阿权势,工作勤奋,又肯动脑,是一位有思想、有见解、有魄力的好编辑。我的《实用美学经济学》,送到他的手,他啧啧称奇,连连击掌叫好,当即表示一定要为它的出版竭尽全力。当有人拿出我的经历吓唬他时,他说:“他不没有被取消出版权吗?这是一本好书,观点、体系一新,我看,对于他个人来说,本书是他的成名之作;对于社会来说,他提出了新见解,提出了一个新学科。你看吧,本书出版之后很快能获得社会公认,会得奖的。”
  他有胆有识,果有先见之明。《实用美学经济学》于1987年出版,于1988年在黑龙江省第三次社会科学优秀成果评奖中,荣获三等奖。根据本书基本观点,我写的论文《现代美学发展的历史回顾》一文,《新华文摘》1992年第三期、中国人民大学报刊复印资料《美学》1992年第三期全文转载,1994年获黑龙江省第六次社科优秀成果三等奖。在此基础上,我写的论文《关于现代商品认识及我国有关对策的思考》,由中国人民大学报刊复印资料《国民经济管理》全文转载,以后由《神州之魂》(一)、《新时期社会科学荟萃》等多家出版社全文辑录。有力地证明了张希玉的见识。
  回忆张希玉对我的支持和帮助,他同我个别交谈的几次言论再一次跳跃起来,在我的耳边鸣响:“咱们中国什么时候,能尊重人、尊重人才就好了。因人废言、因人废书,这样的情况不能再下去了。”
  “有人批别人‘左’,反别人‘左’,其实他比别人更‘左’。”
  “邓小平说要尊重知识、尊重人才,没说‘三种人’不能出书,他也没法这样说。所以,我跟他们这么讲,他们也就阻挡不了。”
  他多次鼓励我潜心搞学问,“农业损失副业补!”
  陆介雄是北大中文系毕业生,上海人。毕业分配到尚志县,1980年后调至黑龙江省政法干部管理学院从事经济法教学。同张希玉比,陆介雄是个书生。平时不大多言,有一种知识分子的矜持感。但到急要处,唇舌如刀,锋指要害,便显出这位北大毕业生的基质和能力。他因为家庭出身不好,毕业后先到部队接受“再教育”,因为笔杆子硬,从部队到地方,差不多一直搞文字工作,从事宣传或文艺创作。这使他政策观念强,说什么、做什么,强调符合党和国家的规范,有板有眼。陆介雄为人忠实厚道,治学严谨,操笔不辍。我同他合作编书有三本:一是《经济法400案例析》;二是《案例经济法学》;三是《工业产权法》。我们之间认识是马风杰这座桥梁,所以我们互相了解,彼此接受,在经济法学教学中,联手编书,经常研讨教学问题。我俩在一起合作得很愉快,也很开心。我俩的共同之处是认真、求实。我在主编或同他合作编书的过程中,有时遇到个别人迁就困难、不愿进一步下力量,甚至对付时,他总是站在我这一边,坚持精益求精。他对于我的境遇,深表理解。我们俩对于经济法学问题开展推心置腹地讨论,共同探讨新的见解或新问题。我们不愿意墨守成规,因而,我们俩写的东西不落俗套,总有新意。我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为人、治学的经验。
  张丽娟是位女士,比我小十七岁。原来在哈尔滨市税务学校从事教学工作。80年代电大热,税校也办起了经济类电大班,她担任经济法课程的教学工作。1985年从我组织全省电大经济法教学研讨会开始,我们一直紧密合作。这位女士,个头一米七左右,身材修长,长得并不漂亮,但显得有气质,给人一种秀美感。同时,在言谈中多次表达了她的傲世之心,能被她看得起的人并没有几位。那是1985年的夏月,在第一次教学研讨会上,她穿着一件白短袖外衣,留着短发,发言分寸感特别强,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觉得这位女士不凡。我们第一次合作是编写《经济法400案例析》,我为主编,并撰写第一、十七、十八、十九、二十等五章,她负责二、三章。因为一、二、三章联系特别紧密,加上当时我们两家住得也比较近,所以我们之间在一起研讨的机会相对多一些。我在同她接触中,隐隐地感到她对我有一种敬重感、亲切感,这使我感到温馨。以后,因为教学、评卷,我们经常联系,彼此之间觉得每一次联系都很珍贵;分别时,有一种依依不舍之感;一段时间不见面如有所失,特别牵挂。她调到哈尔滨市体制改革委员会研究所任副所长以后,我们经常约在一起谈论社会、改革、人生、人伦、生活、爱情,甚至天文、地理、历史、考古,以及读书、戏剧、文学、诗词,等等,见什么谈什么,想什么谈什么,海阔天空,无所不谈。她向我倾吐生活、工作中的矛盾和不快,我对她讲起我的烦闷和感慨。对于她的倾诉,我析之以理,她觉得耳顺了,心安了;对于我的烦闷和感慨,她引古说今予以疏导,我感到茅塞顿开,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感。80年代末以后,大概有一、两年,我有意疏远这种关系。我觉得,我不应该同她这样密切。以我们中国国情,这会引起非议的。我想,我和玉梅少年夫妻,患难与共,岁月渐侵,感情益笃,她为我历尽艰难困苦,承担了一个接一个的惊吓和风险,我不能辜负她对我的爱和情,我还有心爱的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不能给他们带来不快。张丽娟夫妇年轻,小两口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宝贝女儿长得出挑地可爱,我不能给他们一家的生活渗进阴影,伤害这个和睦的家庭。但是,到了90年代初,张丽娟家购买了电脑。并不知道我心思的张丽娟提出,为了练习打字,建议把我写的诗词给她练习打字。我正想把自己的诗词整理一下。本来难以割舍的情感又占了上风,于是,我把自己写的诗词全部交给了她。
  我写的诗词,共分十个部分,即:即兴、抒怀、咏时、纪游、骚言、愤俗、杂感、赠友、教子、自勉,除了我的两个孩子断断续续看过以外,还没有给外人看过。我说:“这可是我的全部身心,都交给你了。”我原想,她对于我的咏时、骚言、愤俗不一定接受得了。然而,她用她的全部心血,给我打这份诗稿。据她说,我的诗词深深地吸引了她,打字过程中,她常常情不自禁地停下来,进入深沉地遐想而不能自己。因此,我的这份诗稿,她足足花了一年的功夫才打完。一次聚会,从我的经历再次谈到这份诗稿时,她认定我是个了不起的人才,不该受这般苦难而为我伤心地恸哭,她一字一声地啜泣,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我万万没有想到我的身世感动了这位颇不一般的女人。在这种情况下,有意疏远的感情,反而升了温;想要割舍的联系,心却贴得更紧。就是这一次,我们相互倾吐了爱慕之情。我觉得,在我遭贬之际、逆境之时,有这样一位年轻的知识女士对我如此理解、爱重,是我不幸中的大幸,胸中涌动着一股强大的暖流,感到莫大的欣慰。但是,我要告诉读者、玉梅和其他亲友,我们并没有任感情的游船驶出道德、人伦的水域。我们认为男女的爱情是最崇高的,我们相互之爱不能伤害各自家庭的幸福。我们自知我们生活的国度、社会道德和伦理以及各自的社会责任,同时,历史进展是遵循时间递进规律的,这种时间进展差距使我们丧失了结合的可能。因此,我们只有把对对方的爱藏在心里,以此来激励自己进取,做一番事业。由于我们采取了这样的态度,我们两家成了好朋友,我的两个孩子有什么事直接找他们帮忙。玉梅和她互称姐妹,相处的十分融洽和谐,并无嫌猜。
  1998年5月,张丽娟随团去德国考察学习,从柏林给我寄来一封长信。这里我撷取其中意蕴深长的两段:
  这是一座古堡式的花园建筑,四周被茂密的森林围住,一面依水,建筑物周围是草坪和花坛,五月的Tegleh湖又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我住的房间正好面对开阔的花园草坪,临窗望远,200多米处就是湖面。无论是清晨还是傍晚,站在伸向水中的栈桥上,看着来去的五彩的帆船划过,林中传唱着鸟鸣,风中飘香,一簇簇的开得灿烂的郁金香和矢车菊,偶尔船上会传来人们友好的问候,也有男人莫名的微笑,让你懂得世界上人的心是相通的,总之,不分民族,男人与女人的心也是相通的,更不需要语言,因为微笑是最美的语言,人人都懂。
  ……
  今天是星期日,安排我们去波茨坦城参观。看到了波茨坦会议的旧址和文物,虽然在异域看历史,已经远远超越了一个民族的范畴,它更多的是人类的文明走过的痕迹,过去那个残忍的民族,会建成这么美丽的家园,又为其他民族创造了一个可以学习、借鉴的制度,创造了一个美的生活模式或供人们以欣赏和仿效,这大概就是文明的力量,是人类进步的力量吧!所以,我们应当对人类抱有信心的,自然的美,无非是阳光、山冈、湖泊、绿树和鲜花,一个具体的生命过程中谁又能看过国际的沧桑变迁呢。山还是万万年前的山,水依然是那个水,正所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迎风。本正美的是人本身,是人的不断变化的丰富的思想情感,是人对自然的不断的认识和对自身的生命潜能的开发和创造,是人对人的感情。所以,这个世界最美的是人不是物,而在全部美的人类情感中最美的还是人类的爱。在认识人类的同时认识我们自己。
  它当时激起我的心跳,就像现在令我不能平静一样。这教我怎能忘怀啊!
  将要结束本章的时候,我还想叙述一下在批林批孔中曾经同我在一起的几位朋友对我的友情。在批林批孔中,黑龙江省人民出版社的张文达、省委宣传部的张文鸣、栾锋,同我观点一致,我在前面已经述及。在清查中,他们也接受了这种、那种形式的审查。其中,张文鸣的审查最重。
  事情是这样的,在牛、聂等人被审查不久,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张文鸣主动向省委写信,称自己和范正美在批林批孔中一起干,也是不符合毛主席革命路线的,原来以为范正美是对的,其实他同牛、聂等人是五十步笑百步,于是主动交代同范活动的情况。在清查的当时,他这样做,正好迎合了当时一些人的心理。他不明白,他自己是在批林批孔之后由省委宣传部调到卫生厅当副厅长的,这是政治斗争中的烦琐哲学,是本人无论如何交代不清的,因为这时人们的思维都是反常的,不相信他交代的是真、是实、是这么简单。因为只要出来一人提出,“还不止吧”,便没有人敢于冒死出来干涉。所以,就在他这封信发出不久,我就被送进了牛棚。我在前面已经说过,对我的审查是全面否定文革的必然结果,他的这封信只不过起了导火索的作用。他不但没有自己洗清自己,却因此也接受了长达一年多的审查,直到1981年才给他定犯有“一般错误”的结论,调离卫生厅,重新分配做一般工作。
  张文达、栾锋两人则相反,他们认为范当时的做法是得到当时省委、现在仍在台上的几个老同志支持的,应该尊重历史,不能把错误推给别人,就这样顶着,虽然没有把他们怎么样,却也没有让他们好好工作。我这样说是想说明一个意思,在我们中国,在政治斗争中,并不是那么实事求是的,有一些错案、冤案,就是某些人自己“至诚”而酿成的,至少我的经历是这么告诉我的。
  我从牛棚出来之后,张文鸣、张文达、栾锋都先后到我家看我。我也常到这些同志家走走。我们在一起,有时发一些牢骚,但更多的是互相勉励,不要沉湎于过去,而要在新的形势下,探索新的人生之路。下面是我以诗词形式对这些活动的记录。
  1979年初,张文鸣来我家看我,以后又邀我去他家,并写了两帧一模一样的“退思书屋”条幅,一幅赠我,一幅留己。谈及他对清查的反思,我感到他变得世故了,甚为高兴。1979年11月14日,我写了《赠友》一诗给他。叙述我俩从潘复生整我、他当看守彼此相识,以后成为好朋友,并在以后运动中站在一起,文革最后受清查的经过。诗曰:
  赠友禁楼晤面,激流知心,逆境见风流。辛辛往事无返顾,区区今运岂怅惆?季鹰堪笑,许汜亦尤。东风与人便,无羁更自由。有甚求!?无限江山,豪情放纵,功罪说千秋。笑颜放眼看物华,躬身低首向东周。青山难遮,毕竟东流。高天寒滚滚,大地暖悠悠。拭目瞅!
  1981年,张文鸣经过努力,在黑龙江省创办《医院管理》杂志,为全国首倡医院管理,受到社会好评。张文鸣将期刊送给我。我于1981年4月26日写了《祝创刊赠北春兄》一诗。
  祝《医院管理》创刊赠北春兄岁寒松柏稠,春深红杏发。氨基生力旺,险僻更壮芽。
  精灵藏天地,云日见新霞。歌欢神鬼泣,风骚感物华。
  1982年4月1日,有感于文达、文鸣来我家谈心,我写了《谢张文达兄并诸友》,曰
  昨日,文达兄、文鸣兄来我家一叙,送别后,其言犹萦绕脑际。是夜难寐,今日起床后得七律一首,记于此。
  扶危济困君真友,艰难教我笑物候。
  敢趁盛年读科艺,须勤自勉习春秋。
  人穷返本锤逆志,物极归元正素周。
  世事蹉跎无悔恨,青山常在水长流。
  1982年前后一、两年,文达经常到我家看我。我们互相鼓励。这里有1982年12月4日,我写的《酬文达兄》,记述了这种感遇。
  与兄谈故事,述今气难收。继谈又舒畅,于党无伸求。
  正气斯不坠,现在通古周。净耳听胡琴,放眼笑沐猴。
  引古互激励,采华相赠酬。陈言当瑰宝,新书作记留。
  疾风知劲草,岁寒见后稠。雄鹰自鼓翼,苍蝇多诅咒。
  有志增慷慨,无畏即自由。莫叹飞光速,但看春江头。
  经营慎勤意,相期论荒州。同心除弊事,捉笔正春秋。
  张文鸣经常来我家。这里有一首七绝,写于1982年12月19日,记录了他来我家的一次谈话。
  战友晤后昨日,北春兄来我家,谈及时事,未尝不叹。感及清查乍寒乍暖,反反复复,不信会是长久之政,遂作诗以记之。
  惯于乍暖度乍寒,一川如泻疑有潭。
  物到极时生激变,中原不信无顼颛。
  翌日,文达邀我同去文鸣家相聚,互相勉励,有诗为证。
  记三友相聚昨日,文达同我在文鸣家相聚,特以诗记之。
  有道冰剑逼威寒,这边友聚兴正酣。
  不为逆旅不相聚,巧出征航巧扬帆。
  勿豫董道当准则,应倾碧血救国难。
  笑窥前路多险伏,同心鼓舞向狂澜。
  写到这里,我想对闫承晔一家及其小姨子一家补上一笔。闫承晔是哈尔滨外国语专科学校学生,早期造反派,炮轰派汇报团成员,分配在绥化,后在劳动局工作。批林批孔和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期间与我通过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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