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 全译-第9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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役,止游畋,妾虽没于九泉,诚无所恨。儿女辈不必令来,见其悲哀,徒乱人意。”因取衣中毒药以示上曰:“妾于陛下不豫之日,誓以死从乘舆,不能当吕后之地耳。”己卯,崩于立政殿。
等到皇后病重,与太宗诀别时,房玄龄已受谴回家,皇后对太宗说:“玄龄侍奉陛下多年,小心翼翼,做事缜密,朝廷机密要闻,不曾有一丝泄露,如果没有大的过错,望陛下不要抛弃他。我的亲属,由于沾亲带故而得到禄位,既然不是因德行而升至高位,便容易遭灭顶之灾,要使他们的子孙得以保全,望陛下不要将他们安置在权要的位置上,只是以外戚身份定期朝见皇上就足够了。我活着的时候对别人没有用处,死后更不能对人有害,希望陛下不要建陵墓而浪费国家财力,只要依山做坟,瓦木为随葬器物就可以了。仍然希望陛下亲近君子,疏远小人,接纳忠言直谏,摒弃谗言,节省劳役,禁止游猎,我即使在九泉之下,也毫无遗憾了。也不必让儿女们前来探视,看见他们悲哀,只会搅乱人心。”于是取出衣带上的毒药示意太宗,说道:“我在陛下有病的日子,曾发誓以死跟定陛下到地下,不能走到吕后那样的地步。”己卯(二十一日),皇后在立政殿驾崩。
后尝采自古妇人得失事为《女则》三十卷,又尝著论驳汉明德马后以不能抑退外亲,使当朝贵盛,徒戒其车如流水马如龙,是开其祸败之源而防其末流也。及崩,宫司并《女则》奏之,上览之悲恸,以示近臣曰:“皇后此书,足以垂范百世。朕非不知天命而为无益之悲,但入宫不复闻规谏之言,失一良佐,故不能忘怀耳!”乃召房玄龄,使复其位。
长孙皇后曾经搜集上古以来妇人得失诸事编为《女则》三十卷,又曾亲自做文章批驳汉明德马皇后不能抑制外戚势力的发展,使他们在朝中显贵一时,而只是就他们车如流水马如龙提出警告,这是开启其祸乱的根源而防范其末流枝叶。皇后驾崩后,宫中尚仪局的司籍奏呈《女则》一书,太宗看后十分悲痛,展示给身边大臣,说道:“皇后这本书,足以成为百世的典范。朕不是不知上天命数而沉溺无益的悲哀,只是在宫中再也听不见规谏的话了。失却了贤内助,所以不能忘怀呀!”于是征召房玄龄,官复原职。
'9'秋,八月,丙子,上谓群臣曰:“朕开直言之路,以利国也,而比来上封事者多讦人细事,自今复有为是者,朕当以谗人罪之。”
'9'秋季,八月,丙子(十九日),太宗对大臣们说:“朕广开直言忠谏之路,正是为了有利于国家,然而近来上书奏事的多攻讦人家的琐细之事,今后还有这么做的,朕当以奸佞小人问罪。”
'10'冬,十一月,庚午,葬文德皇后于昭陵。将军段志玄、宇文士及分统士众出肃章门。帝夜使宫官至二人所,士及开营内之;志玄闭门不纳,曰:“军门不可夜开。”使者曰:“此有手敕。”志玄曰:“夜中有辩真伪。”竟留使者至明。帝闻而叹曰:“真将军也!”
'10'冬季,十一月,庚午(疑误),将文德皇后安葬在昭陵。将军段志玄、宇文士及分别统领士兵出萧章门护送灵车。太宗夜里派太监到二人军营,宇文士及开门接纳;段志玄则闭门不让进去,说“军门夜间不能开。”使者说:“我这里有皇上手令。”志玄说:“夜里难辨真假。”竟让太监在门外等到天亮。太宗听说后,感叹道:“这才是真正的将军啊!”
帝复为文刻之石,称“皇后节俭,遗言薄葬,以为‘盗贼之心,止求珍货,既无珍货,复何所求。’朕之本志,亦复如此。王者以天下为家,何必物在陵中,乃为己有。今因九山为陵,凿石之工才百馀人,数十日而毕。不藏金玉,人马、器皿,皆用土木,形具而已,庶几奸盗息心,存设无累,当使百世子孙奉以为法。”
太宗又为皇后书写碑文,说道:“皇后一生节俭,遗嘱薄葬,认为盗贼的意图,只是探求珍宝,既然没有珍宝,又有何求?朕的本意也是如此。君王以天下为家,何必将宝物放在陵中,才算据为己有。如今就借九山为陵墓,凿石的工匠也只有一百多人,几十天完工。不藏金银玉器,兵马俑和器皿都用泥土和木料做成,只是略具形状。这样可以使盗贼打消念头,生者死者都没有累赘,应当以此成为千秋万代子孙的榜样。”
上念后不已,于苑中作层观以望昭陵,尝引魏徵同登,使视之。徵熟视之曰:“臣昏,不能见。”上指示之,徵曰:“臣以为陛下望献陵,若昭陵,则臣固见之矣。”上泣,为之毁观。
太宗常常念及皇后,于后苑中设立了一个观望台,用以了望昭陵,曾带引魏徵一同登上观望台,让他观望。魏徵看了很久说:“我老眼昏花,看不见。”太宗指给他看,魏徵说:“我还以为陛下了望献陵,如果是昭陵,我早就看见了。”太宗悲泣,为此毁掉了观望台。
'11'十二月,戊寅,朱俱波、甘棠遣使入贡。朱俱波在葱岭之北,去瓜州二千八百里。甘棠在大海南。上曰:“中国既安,四夷自服。然朕不能无惧,昔秦始皇威振胡、越,二世而亡,唯诸公匡其不逮耳。”
'11'十二月,戊寅(二十二日),朱俱波、甘棠派使节进献贡品。朱俱波在葱岭以北,离瓜州二千八百里。甘棠在西海以南。太宗说:“中原已经安定,四边少数族自然归服。但是朕不能没有担心,从前秦始皇威振胡、越,到二世就灭亡,希望各位规劝匡正朕做得不够的地方。”
'12'魏王泰有宠于上,或言三品以上多轻魏王。上怒,引三品以上,作色让之曰:“隋文帝时,一品以下皆为诸王所颠踬,彼岂非天子儿邪!朕但不听诸子纵横耳,闻三品以上皆轻之,我若纵之,岂不能折辱公辈乎!”房玄龄等皆惶惧流汗拜谢。魏徵独正色曰:“臣窃计当今群臣,必无敢轻魏王者。在礼,臣、子一也。《春秋》,王人虽微,序于诸侯之上。三品以上皆公卿,陛下所尊礼。若纪纲大坏,固所不论;圣明在上,魏王必无顿辱群臣之理。隋文帝骄其诸子,使多行无礼,卒皆夷灭,又足法乎!”上悦曰:“理到之语,不得不服。朕以私爱忘公义,者之忿,自谓不疑,及闻徵言,方知理屈。人主发言何得容易乎!”
'12'魏王李泰深得太宗宠爱,有人禀奏称三品以上大臣多轻薄魏王。太宗大怒,召见三品以上大臣,严厉地责备他们说:“隋文帝的时候,一品以下大臣均被亲王们所羞辱操纵,难道魏王不是帝王的儿子吗?朕不过不想听任皇子们横行霸道,听说三品以上大臣都轻视他们,我如果放纵他们胡来,难道不能羞辱你们吗?”房玄龄等人都惶恐得汗流满面,磕头谢罪。惟独魏徵正颜厉色地说:“我考虑当今的大臣们,必不敢轻薄魏王。依照礼仪,大臣与皇子都是一样的。《春秋》说:周王的人即使微贱,也要位列诸侯之上。三品以上都是公卿大臣,陛下素所尊崇礼待。假如纲纪败坏,固然不必说它;如果圣明在上,魏王必无羞辱大臣之理。隋文帝骄溺他的儿子们,使得他们举止无礼,最后全被杀掉,又值得后人效法吗?”太宗高兴地说:“说得条条在理,朕不得不佩服。朕因私情溺爱而忘记公义,刚才恼怒的时候,自己觉得有道理,等听到魏徵的一番话,方知没有道理。身为君主讲话哪能那么轻率呢?”
'13'上曰:“法令不可数变,数变则烦,官长不能尽记;又前后差违,吏得以为奸。自今变法,皆宜详慎而行之。”
'13'太宗说:“法令不可多次变更,多变则法令烦苛,官员们难以记全;同时又会出现前后不一致,胥吏可以钻空子犯法;今后变更法令,均需谨慎行事。”
'14'治书侍御史权万纪上言:“宣、饶二州银大发采之,岁可得数百万缗。”上曰:“朕贵为天子,所乏者非财也,但恨无嘉言可以利民耳。与其多得数百万缗,何如得一贤才!卿未尝进一贤、退一不肖,而专言税银之利。昔尧、舜抵璧于山,投珠于谷,汉之桓、灵乃聚钱为私藏,卿欲以桓、灵俟我邪!”是日,黜万纪,使还家。
'14'治书侍御史权万纪上书言事:“宣州、饶州有大量白银可以开采,每年可得数百万缗。”太宗说:“朕贵为天子,所缺乏的并非是金银财物,只是遗憾没有得到嘉言懿行可以利于百姓。与其多得数百万缗,还不如得到一个贤才!你未曾推荐一个贤才,退掉一个庸才,而专门上言税银之利。从前尧、舜将玉璧丢入深山,珠宝投入深谷,汉代桓、灵二帝聚敛钱财以为己有,你让我做桓、灵二帝吗?”这一天,罢免权万纪官职,让他回家赋闲。
'15'是岁,更命统军为折冲都尉,别将为果毅都尉。凡十道,置府六百三十四,而关内二百六十一,皆隶诸卫及东宫六率。凡上府兵千二百人,中府千人,下府八百人。三百人为团,团有校尉;五十人为队,队有正;十人为火,火有长。每人兵甲粮装各有数,皆自备,输之库,有征行则给之。年二十为兵,六十而免。其能骑射者为越骑,其余为步兵。每岁季冬,折冲都尉帅其属教战,当给马者官予其直市之。凡当宿卫者番上,兵部以远近给番,远疏、近数,皆一月而更。
'15'这一年,唐朝将统军改名为折冲都尉,别将改为果毅都尉。全国设立十道,六百三十四府,其中关内占二百六十一府,均隶属于诸卫及东宫六率。凡上府有兵一千二百人,中府一千人,下府八百人。每三百人为团,团有校尉;五十人为队,队有正;十人为火,火有长。每人兵甲粮食装备都有数额,均自己筹备,平时放在库中,有征战时再发给个人。二十岁当兵,六十岁免役。其中能骑善射的称为越骑,其余皆为步兵。每年冬季,折冲都尉统率下属教习演练,应该给马的由官府出钱自己购买。凡应当宿卫者轮流值勤,兵部根据距离远近排班,路远的轮值次数较少,路近的轮值次数较勤,均一个月一轮换。
十一年(丁酉、637)
十一年(丁酉,公元637年)
'1'春,正月,徙郐王元裕为邓王,谯王元名为舒王。
'1'春季,正月,改封郐王李元裕为邓王,谯王李元名为舒王。
'2'辛卯,以吴王恪为安州都督,晋王治为并州都督,纪王慎为秦州都督。将之官,上赐书戒敕曰:“吾欲遗汝珍玩,恐益骄奢,不如得此一言耳。”
'2'辛卯(初五),任命吴王李恪为安州都督,晋王李治为并州都督,纪王李慎为秦州都督。将要赴任时,太宗手书诫敕,说:“我想送给你们珍玩,恐怕使你们更加骄奢,不如得到这么一句话。”
'3'上作飞山宫。庚子,特进魏徵上疏,以为:“炀帝恃其富强,不虞后患,穷奢极欲,使百姓困穷,以至身死人手,社稷为墟。陛下拨乱返正,宜思隋之所以失,我之所以得,撤其峻宇,安于卑宫;若因基而增广,袭旧而加饰,此则以乱易乱,殃咎必至,难得易失,可不念哉!”
'3'太宗命人营造洛阳的飞山宫。庚子(十四日),特进魏徵上疏认为:“隋炀帝依仗着国库富足,不担心后患,穷奢极欲,使老百姓穷困,以致于被人杀掉,社稷江山变为废墟。陛下拔乱反正,应当深思隋朝灭亡和我大唐得天下的原因,撤掉高大的殿宇,安居低矮的宫殿;假如在旧基上又加扩修营建,承袭旧殿加以华丽的装饰,这便是以乱代乱,必然遭致殃祸,江山难得易失,能不好好考虑吗?”
'4'房玄龄等先受诏定律令,以为:“旧法,兄弟异居,荫不相及,而谋反连坐皆死;祖孙有荫,而止应配流。据礼论情,深为未惬。今定律,祖孙与兄弟缘坐者俱配役。”从之。自是比古死刑,除其太半,天下称赖焉。玄龄等定律五百条,立刑名二十等,比隋律减大辟九十二条,减流入徒者七十一条,凡削烦去蠹,变重为轻者,不可胜纪。又定令一千五百九十馀条。武德旧制,释奠于太学,以周公为先圣,孔子配飨;玄龄等建议停祭周公,以孔子为先圣,颜回配飨。又删武德以来敕格,定留七百条,至是颁行之。又定枷、笞、钳、锁、杖、笞,皆有长短广狭之制。
'4'房玄龄等人先前受诏修定律令,认为:“依照旧法,兄弟分居,门荫互不相关,而谋反连坐时均处死;祖孙有荫亲,连坐只发配流放。依据礼义考虑人情,深觉有不当之处。现今重定律令,祖孙与兄弟株连犯罪的均发配劳役,”太宗同意。自此比照古代死刑,已除掉了一大半,全国称道。房玄龄等人定律五百条,立刑名二十等,比隋律减掉大辟九十二条,减流放做劳役七十一条,举凡删繁就简去除弊刑,改重为轻,不可胜数。又制定令一千五百九十多条。武德朝旧制度,在太学行释奠礼,以周公为先圣,孔子配享从祀;玄龄等建议停祭周公,改为以孔子为先圣,颜回配亨。又删减武德以来敕格,确定留下七百条,到此时颁行天下,又定枷、、钳锁、杖、笞等刑具,均有长短宽窄的规制。
自张蕴古之死,法官以出罪为戒;时有失入者,又不加罪。上尝问大理卿刘德威曰:“近日刑网稍密,何也?”对曰:“此在主上,不在群臣,人主好宽则宽,好急则急。律文:失入减三等,失出减五等。今失入无辜,失出更获大罪,是以吏各自免,竞就深文,非有教使之然,畏罪故耳。陛下傥一断以律,则此风立变矣。”上悦,从之。由是断狱平允。
自从张蕴古死后,法官都以减罪释放为戒;当时误抓误判,又不加罪。太宗曾问大理寺卿刘德威:“近来判刑的较多较重,为什么?”刘德威答道:“这关键在于皇上,责任不在臣下,君主喜欢宽大则刑宽,喜好严刻则从重。律文写道:错判人入狱的减官三等,错放则减官五等。如今错判了人无事,错放了人却要获大罪,所以吏卒为求自免,竞相定罪,苛细周纳,不是别人让他们这么做,而是畏惧犯罪的缘故。陛下倘若一律以法律为依据,则此风气立刻改变。”太宗高兴,听从这个意见。从此断案大多平允公正。
'5'上以汉世豫作山陵,免子孙苍猝劳费,又志在俭葬,恐子孙从俗奢靡。二月,丁巳,自为终制,因山为陵,客棺而已。
'5'太宗认为汉朝预先修筑陵墓,以免子孙们时间仓促又耗费财力,而且一心要薄葬,担心子孙随从时尚追求奢靡。二月,丁巳(初二),太宗自定送终制度,依山建陵,地宫仅能容得下棺木即可。
'6'甲子,上行幸洛阳宫。
'6'甲子(初九),太宗巡幸洛阳宫。
'7'上至显仁宫,官吏以缺储,有被谴者。魏徵谏曰:“陛下以储谴官吏,臣恐承风相扇,异日民不聊生,殆非行幸之本意也。昔炀帝讽郡县献食,视其丰俭以为赏罚,故海内叛之。此陛下所亲见,柰何欲效之乎!”上惊曰:“非公不闻此言。”因谓长孙无忌等曰:“朕昔过此,买饭而食,僦舍而宿;今供顿如此,岂得嫌不足乎!”
'7'太宗到达显仁宫,当地官员因缺乏储备,有被降职的。魏徵劝谏道:“陛下因为储备的事就将官吏降职,我担心此风气盛行,则会造成民不聊生,这并非陛下巡幸各地的本意。从前隋炀帝暗示各地郡县进献食品,视其进献多少做为赏罚的根据,所以天下百姓叛离。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