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斯特--一个爱的故事-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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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开始自我探索后,大约一个月后的一天,他在探查有关幸福的问题。他已经排除了一些答案,并再次问自己,“什么是幸福?”
这次出现的答案是,“幸福是当你被爱的时候。”这答案似乎显而易见。
他继续道:“嗯,你会说自己现在幸福吗?你觉得快乐吗?”
答案是,“不”。
由此推出的结论是,“嗯,那么,你一定是没人爱啰?”
“嗯,这不完全正确。”他反驳道,“你的家人爱你。”
他停了下来,陷入沉思,眼前又浮现出家人在医院里见他病得很重时那担心的面庞;他记起每次见到久不归家的他时,他们眼里闪耀的喜悦;好像又听见他姐姐多瑞丝电话里那亲切的声音,“亲爱的,你好吗?”哦,是的,他是被爱着的,对这点他毫不怀疑。
还有那些女人。他能记起不止一个只要他开口就马上会答应嫁给他的女人。他知道她们愿意嫁他,因为她们曾经问过他,并因为他不愿意结婚而和他分手了。
还有那些像朋友一样爱他的男人。这些是他知根知底的朋友,是无论他经历什么样的困难,都一直支持他的真正的朋友。即便现在,他们还会经常打电话来问个好,关心一下他的近况。他们喜欢和他一起消磨时光,他们爱他。
意识到拥有这么多的爱,他仍然觉得不快乐,他感到震惊。很显然,被爱不是幸福的答案。他排除了那个答案,开始尝试解决问题的新角度。
“也许幸福在成就里。”他想。他记起那次得到罗格斯大学的奖学金,他第一次升工资,第一次有自己的公寓,第一次开店,还有他在加拿大木材业大赚的那次成功之举……耶,这些的确曾经让他感到自豪。但幸福?不,他不会把那些称为幸福。
“嗯,那么我是否快乐过?如果有,是在什么时候?”他问自己。
问题的第一部分很容易回答,他当然有过快乐的时候。但具体是什么时候呢?他开始考虑这个问题。嗯,多年前的那些夏季,当他和他的好朋友们在山里露营时,他曾经非常开心……噢,当然不是每分钟都很开心。那么,让他感到开心的是哪些具体的时刻呢?他问自己。第一个闪现在他眼前的画面,是一年夏天,他在帮他的朋友斯搭帐篷。那次,斯在天快黑时才到宿营地。他帐篷的一条绳索断了,莱斯特过去帮他。他们两个开心地大笑着,为他们之间的友谊感到欣慰。那时,他们对自己和对对方的感觉都好极了。嗯,那个时刻的他,的确很开心。他轻轻地笑了起来。即使现在回想起来,他仍然感觉不错。
“还有哪些时刻呢?”他问。下一个他记起的,是他朋友密尔顿在大学私奔时他的感受。本来谁也不应该知道这件事的,但密尔顿告诉了他的好朋友莱斯特,那使得他感到非常高兴。是不是因为密尔顿告诉了他一个秘密,让他觉得自己很特别?沉思了一会,他发现那不是他高兴的原因。不,让他感到开心的,是密尔顿和他分享自己的快乐时那脸上的神情。他是那么兴奋和幸福地和他谈起他美丽的新娘,谈起他是多么地爱她,谈起他们不想等到毕业才结婚。有一刹那,莱斯特心里感到一阵妒忌,但当他仔细观察他朋友焕发着爱的光芒的脸庞时,他知道他的确真心地为他朋友高兴。即使这么多年后,坐在这里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他仍然感到心里升起的幸福的感觉。耶,那个时候,他是快乐的。
当他继续回忆过去,那些快乐时光的片段,越来越快地在他脑海闪现。他想起了琼,想起开车去接她约会时,他的心是如何胀满了爱,像只鸟儿般快乐地歌唱,他是如何迫不及待地要见到她。那时的他是快乐的。
还有奈媞。哦,天哪,他已经这么久没想起她了。即使现在他也不愿想,那里面有他太多的痛苦,可那记忆之门已经打开。他的一生似乎都在逃避那段痛苦,他已经厌倦、厌倦了那没有尽头的逃避,他已经无路可逃,他已经无法再逃。他逼着自己面对那段痛苦经历,开始质疑。
哦,是的,他和奈媞在一起时,曾经十分幸福。哦,那些他把她温柔地拥在怀里,希望她融化在他身体里的时刻;那些派对上,当他的目光越过房间无意和她的相汇,爱的暖流顿时传遍全身的时刻。他想起她的微笑,想起阳光在她的发上闪耀,想起他们一起学习时她那严肃的神情,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她开心的笑声,她暗夜里轻柔的嗓音:“我爱你,莱斯特。”
他坐在椅子里,让那些画面洪水般地冲洗淹没自己,任它们流过他的心,任那压抑了很久的痛横流。他的心隐隐作痛。终于,他很久前竖起的那道防护堤轰然倒塌,他第一次为他多年前失去的爱,他的奈媞,他心爱的人哭泣起来。悲伤似乎来自那无底的痛苦和孤独,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当他终于停止哭泣时,他感到全身虚脱无力。他坐在椅子里,等自己恢复了些体力才站了起来,慢慢地挪到床边,爬上床去,像个死人一样沉沉睡去。
第一个发现:幸福源自内心爱的情感
第二天早上,他醒得很早,感觉精神不错。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嗯,那什么是幸福呢?”他一面笑自己的固执,一面翻身下床走进浴室。做早餐时,他的头脑也一直在思考那占据了他整个身心的问题。
“什么是幸福呢?”在他感到快乐的那些时刻,有什么是共同的呢?斯、密尔顿、琼、奈媞……什么是其中的共同点呢?他隐隐觉得那和爱有关,但一开始他不明白那是什么样的关系。最后,当那答案出现时,它是那么地简单、纯粹、完整,他想,他怎么以前就从未想到过呢?
“幸福,是当我在爱时!”他认识到,在所有的那些事件中,他都强烈地感受到对另一个人的爱,那是他幸福的来源,它源自他自己的爱的情感。
现在他已经非常清楚,被爱不是幸福的答案。他意识到,即使有人爱他,但除非他也爱对方,否则他不会感到幸福。他们的爱也许会让他们感到幸福,但那不会、也不可能让他感到幸福。这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新概念,尽管他本能地知道这个答案是对的,但他过去在科学方面的训练,不允许他未经检验就接受一个结论。因此,他开始检视他的过去,他回忆起生命中那些他在爱并感到幸福的时刻,意识到在那些时刻,对方并不一定也爱他。
他又检查了另一面,那些他不快乐的时刻。知道了他要找的是什么了,他很轻易地就发现那时的他没有在爱。哦,他以为他爱她们,当他和奈媞以及琼在一起时,他觉得他爱她们,他需要她们,他想要她们,但此刻他不由问自己,那是爱吗?不,那很痛苦……他体验的是她们不爱他的痛苦。尽管他把那称作为爱,但实际上他是想要完全占有她们,他以为他需要她们全部的爱才能幸福。
那就是关键!他体验的不是爱,而是被爱的需要,或爱的缺乏。他期待他人能提供那爱,他等待他人来让他幸福。他禁不住大笑起来,这似乎太荒谬了。认为他人会让他幸福似乎是这世上最可笑的事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从来没有任何人能让他怎样,他一直都是一个非常高傲、固执、自给自足的人,他当然永远都不会需要任何人或任何东西。“太可笑了!”他想。可真相是,在内心深处,他一直都渴望着爱,一直以为他必须从什么人那里得到它。认识到一生苦苦遍寻不得的那,就在自己的内在,他止不住地笑啊、笑啊,眼泪滚滚流下他的面颊。一直以来,他就像是个心不在焉的教授,到处寻找他的眼镜,而那眼镜自始至终都架在他自己的头上。
“真遗憾,”他边擦去脸上的眼泪边想,“真遗憾过去我从来没有认识到这点。所有那些时间,所有那些岁月都浪费了……唉,真遗憾哪。”
“但等等!”他想,“如果幸福在我对他人的爱里,那意味着幸福是我内心的一种感受。
如果过去我感觉不爱,嗯,我知道我无法改变过去,但我有没有可能改正目前我内心的感受呢?我能不能把那感受在此刻转变成爱呢?”他决定试一试。他审视他最近的一次不快乐的经历,他离开医院的那天。
“首先,”他问自己,“那天我是不是体验到爱的缺乏?”
“是的。”他大声回答,“没人关心我的死活,护士、护理员、甚至连舒尔茨医生对我都漠不关心,他们一点都不在乎。我病得那么重,他们竟然把我赶出医院,让我回家去死,以为这样他们就不必面对他们的失败之作了……哼,让他们见鬼去吧,让他们都下地狱。”他声音里的狂怒让他自己吓了一大跳,他全身都在愤怒地颤抖,他感到虚弱。他真的很恨那个医生,他能感觉到那恨意在他胸中燃烧。“噢,好家伙。这肯定不是爱。”他想。
“嗯,我能改变这感觉吗?”他问,“有没有可能把这恨变成对那医生的爱呢?”
“噢,见鬼,不。”他想,“我干嘛要这么做呢?他做了什么配得上爱呢?”
“这不是问题的重点。”他自己答到,“重点不是他配不配得上爱,重点是你能不能办到?有没有可能简单地把恨的感觉变成爱的感觉——不是为了对方只是为了你自己?”
随着心中出现的这个念头,他感到有什么在他的胸腔里一下松绑了,他感到一阵轻松,一种化解的感觉——那像火烧一样感觉消失了。一开始,他有点不相信,这似乎太简单了。他再次想象和舒尔茨医生在医院里的情景,他惊讶地发现,这次他只是感到些许怨恨,而不是刚才那么强烈的憎恨。他很想知道他是不是可以再次做到。
“让我看看,”他想,“我刚才做了什么?……哦,耶,我能不能把这恨的感觉变成爱的感觉?”他轻轻地笑着,感觉那怨恨正在他的胸口化解,接着,那恨意完全消失了,他非常高兴。他再次想起舒尔茨医生,想象着他的样子,他感到很快乐,甚至感到爱。再次回顾他和医生的最后会面,他认识到,舒尔茨医生是多么不愿意对他说那些他不得不说的话呀,他能感觉到舒尔茨医生不得不告诉一个正当壮年的年轻人他的人生已经结束时的痛苦。“舒尔茨医生,你这家伙,”他咧嘴笑着说,“我爱你。”
“嗯,在这件事上这奏效了。”他想,“如果我这个理论是成立的,那它应该在所有的事上都奏效。他热切地开始把这试用在其它的情况上,可结果都很一致。每次他问自己是否能把那敌意、或愤怒、或仇恨的感觉变成爱的感觉时,化解发生了。有时,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这个过程,直到他对那人唯有爱的感觉。有时,整个过程只需要一两分钟,有时,他可能要在某个特定的人或事件上花上几个小时,才能把那完全变成爱的感觉,但他顽强地坚持着,直到他对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唯有爱。
他一点一滴地回顾了他的整个一生,一个接着一个,他把过去的伤痛和失望变成了爱的感觉。随着那沉重的痛苦一点一点地消散,他开始感到自己逐渐变得强壮。他比他一生中的任何时刻都要快乐,他继续不断地纠正着,每纠正一个新的事件,他就觉得更快乐些。
他不再回床上睡觉了,因为他全身充满了太多的能量,他无法让自己躺下来。当他觉得累了时,他就在椅子里打个盹,一个小时左右醒来后,就再继续开始。他的一生中有太多要纠正的了,在他把他整个人生的方方面面仔细彻查一遍之前,他不愿停下来。
另一个让他感到好奇的问题是,他能让这进一步到什么样的程度?每纠正一件事情,他就觉得更快乐些,他可以十分清楚地体会到这点。但他很想知道他能快乐到什么程度?快乐有极限吗?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发现那快乐的边呢,到底有怎样的可能,简直让人不敢想象,所以他夜以继日地继续着。
他的精力渐渐恢复了,但他不想被打扰。他避免一切社会活动,甚至连周日的家庭聚会也不参加。半夜两三点,他才外出买他的食物,只有很少的人在那个时刻还在外活动。他喜欢深夜城市里的那份安静。他不间断地修正着他的人生,即使是在做这些必要的事情之时。他注意到,当商店里或者街上有人让他生气时,他能够立刻或随后不久便把那反应纠正为爱。这让他非常高兴。他发现自己对他人的爱,强烈到远远超越他一切可能的想象。正如他多年后描述的那样:
当我和他人在一起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当他们做了什么我不喜欢的事,我心里产生不爱的感觉时,我会立刻把那变成对他们的爱,即便他们正在反对我。最后,无论我受到多么强烈的反对,我可以依然保持着对他们的爱的情感。
第二个发现:痛苦源自想要改变一切的妄想
他这样继续顺利地修正他的人生大约一个月后,一天,他遇到了障碍。他正在修正最后一次见奈媞时他心里的痛苦,那天她选择了另一个人。在这之前,他已经纠正了很多与她有关的痛苦。然而她还是那样,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他的心里。并不是每次纠正都很容易。事实上,刚开始时,修正一个旧有关系遗留下来的痛苦情绪非常困难。不过,他的内心在渐渐变得坚韧有力,这让他能面对一些埋藏久远的痛苦,并纠正它们。
可这一天,无论他如何努力地要把那感觉转变成爱,他仍然感到一种无法驱散的绝望。他想要逃避,他很想从椅子里站起来跑开,去吃点东西,去做点什么来让他摆脱这强烈的绝望。但他决定,他一定要坐在那里,直到把它解决。他意识到,如果这次他被这绝望所掌控,如果这仗败了,他将全军覆没。他坐在他的椅子里,下定决心要经受住这场考验。
他探究道:“怎么回事?为什么这痛苦无法化解?奈媞,哦,我的奈媞。”他开始哭泣起来,眼泪一串串地从他的面颊滑落。自分手那天就封存心底的所有痛苦,洪水般地涌了上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奈媞?”他大声地哭喊着,“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为什么要离开我,我心爱的人?我们本来可以很幸福的,我们本来会结婚、会很幸福的呀。”
“真可恶,”他想,“为什么人要做这样的事情?他们不但毁了他们自己的幸福,也毁了他人的幸福。他们没有权利这样做……不应该让他们这样做……应该有让他们改变的方式……某种可以改变他们的所作所为及他们对他人产生影响的方式……”
他又开始感到胃溃疡那熟悉的疼痛。一下子,他非常确定地认识到,那些折磨他多年的溃疡,就始于和奈媞最后一次见面的那天。那天,他用啤酒灌醉了自己,吐得一塌糊涂。那是他酗酒的开始。他多么希望事情的结果不是那样。这世上他最想要的,莫过于改变那已经发生了的一切。他希望能回到过去,让事情重新来过,他希望这次奈媞选择了他,他们一起结了婚,并过着永远幸福的生活。
“喂,你改变不了那事实了,笨蛋!”他对自己吼道,“所以你最好放弃那徒劳的妄想吧。”这句话像当头一棒,他猛然意识到,这么多年了,他仍然一直都在企图改变那二十年前就早已结束的事情。
“不,那不能结束。”他哭了起来,“我不想让它结束。”他的嗓子发痛,他觉得自己想尖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