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酒论史合集-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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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同类的酒要浓得多,宫中在喝这种酒时要加入冰块调和。唐朝的皇帝在夏至以后会将烧香酒连同冰块打包赐给大臣和翰林学士,李德裕《述梦四十韵》一诗中的“冰寒郢水醪”就是说的这件事。
有酒就会有能喝酒的,酒量超出常人。据说晋朝时的山涛是八斗的酒量,一过八斗就醉。山涛在荆州做官时经常到一个叫做高阳池的风景区去边赏风景边喝酒,然后是大醉而还。山涛的这种行为深得唐代诗人李白的赞赏,李白在《襄阳歌》中写到:“襄阳小儿齐拍手,拦街争唱白铜鞮。旁人借问笑何事,笑煞山公醉似泥。”
唐朝有一个官员叫裴弘泰,在山南东道负责管理驿站。这一天,山南东道节度府举办宴会,要求全体官员必须参加,负责下发通知的官员一时疏忽,忘了通知裴弘泰,等到裴弘泰闻讯感到宴会厅时,首长已经讲完了话开始喝酒了。节度使裴均看到裴弘泰迟到了很生气,严厉的批评说你为什么来的这么晚,难道不知道节度府的礼节规定吗。裴弘泰是裴均的侄子,看到自己伤了叔叔的面子,裴弘泰连忙解释说事情的起因是我没有接到宴会的通知,绝对不是有意怠慢,我现在认罚,席面上所有容器中的酒裴某全喝了。
不过裴弘泰提出一个条件,喝完酒后这些盛酒的银制器皿都要归自己所有。
在场的官员看到有人夸下海口说能喝完所有容器中的酒一下子就来了情绪,都想看这个热闹,纷纷表示应该让裴弘泰试一试,主官裴均也就答应了。
只见裴弘泰先从小杯喝起,喝完一杯后就将杯子口朝下,让众人检验有没有剩下的酒滴下来,检验完毕就将银杯塞进自己的怀中。小杯喝完之后端起大的觥杯,一觥一觥的喝,一只觥一只觥的往自己的怀里塞,不一会儿,连觥带酒都从宴席上消失了,裴弘泰的怀抱中也塞满了银器。这时裴弘泰将目光对准了一个大型的银器,那里面足足装了一斗酒,他稳稳当当的捧起这个银器一饮而尽。喝完之后裴弘泰撇着眼儿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工作人员,将手中的银器放到地上,像如今的拾荒者对待空易拉罐那样用脚将银器踩扁,抱着走出节度府的大院骑上马回驿站去了。
裴弘泰这一次卷走了宴席上的所有酒器,节度使裴均是很尴尬,但他更担心的是裴弘泰喝了这么多的酒会不会闹出人命的事来,可别让人家到处吵吵山南东道节度府喝酒喝死人了。宴会一结束裴均立即派人去驿馆看看裴弘泰怎么样了。
使者汇报说裴弘泰正伸着腿坐在驿馆的前庭指挥银匠用戳子在秤带回来的银器,算下来总共有二百多两。裴均这才放下心来,让人给裴弘泰传话说,明天咱们再喝上一回。
唐朝的发酵酒虽然也是粮食酿制的,但还不是后世的蒸馏酒,蒸馏酒就是现在所说的白酒,其酒精含量的度数要比发酵酒高得多。裴弘泰如果喝下去的是蒸馏酒,节度使裴均面临的问题恐怕就是和幕僚商量一个问题:在节度府正式宴会上饮酒过量不幸身亡算不算因公殉职。 清思殿上吃杯酒
唐王朝天子脚下皇宫之内总是爱出一些事情。
李世民的玄武门之变。武后时期张柬之等人杀二张迫使武则天退位。唐中宗时期太子起兵杀武三思,血战玄武门。接下来是临淄郡王李隆基夜入禁宫株杀诸韦,待到他正式即位后,初期有先发制人清初太平公主一党,后期便是大好形势毁于一旦的安史之乱,京师沦陷。广德元年,与唐朝在陇右一带对峙一百余年的吐蕃大军终于有机会纵马长安,到大明宫中走上一圈,唐代宗避难于陕州。德宗建中四年,泾原军哗变攻占大明宫四处哄抢,就像进入倒闭的超市,喊出的口号是:“天子已经跑了,咱们人自求富!”宪宗李纯即位之后强势削藩多有建树,自己却在大明宫中和殿中不明不白的死去。
唐敬宗李湛即位初期,大明宫内又一次刀兵相见,尸陈狼藉。
事情发生在长庆四年(公元八二四年)四月。其主要人物既不是王公大臣,也不是宦官藩将,而是两个老百姓,一个是染坊的役夫张韶,另一个是在长安街头卜卦的苏玄明。
张韶和苏玄明是朋友,关系不错。这一次苏玄明给张韶算了一卦,他是这样解释卦象的:“张兄你注定将有大福大贵,能够坐在皇宫的御榻上和我喝酒椡菜。当今的皇上白天打马球,晚上猎狐狸,忙得不可开交,大多数时间都不在宫中,你我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共图大事。”
事情就这样敲定了,既不是要拥立什么人。也不是要打到什么人,仅仅是要体验一下皇家生活。
接下来的事是寻找帮手,目标定在两类人中。一类是和张韶一同在染坊工作的同行,另一类是长安街头的闲人。
长安城中人口众多,韩愈在一首诗中写道:“长安百万家,出门无所之。”出门之后不知道去哪里,可见心情郁闷。百万之家虽然不是足数也是大致。
号称百万之众的城中,各色人物聚集。有本领高强的神偷,所吃的水果是宫中的贡品洞庭桔。还有武功出神出神入化的老者,住在城内一个偏僻的角落,偶尔露上一手。也有年轻漂亮的女子,专门租下高档的住房接待有钱的公子,估计着对方钱快花完了就退房走人。更多的是街头的闲人,这些人多爱刺青纹身,刺青分文武,文刺青者浑身刺满白居易的诗,武刺青者左胳膊刺着“生不怕京兆尹”,右胳膊上刺着“死不怕阎罗王”。
京师是最难管理的地方,这不仅是因为有那些各色人物,更主要的是离天太近,街上一个很不起眼的老头都有可能是三品致仕官员,能和皇帝拉上亲戚关系的人成千上万,还不包括那些拐弯抹角的。因此,京兆尹换的很勤,还在西汉时就有“五日京兆”一说。唐穆宗长庆三年,韩愈就曾经担任过几个月的京兆尹,虽是文人,却很有威镇力,那些平日目空一切的六军兵士私下里说:“这就是当年要烧佛骨的人,千万别犯在他手里。”
经过张韶和苏玄明的一番活动,招募到一百多人。下一步就是如何让这些人进入大明宫中。
当然不能大模大样的走进去,生人进入普通百姓家主家还要问一句:你找谁。何况是皇宫。大明宫东南西北共十三座宫门,每个宫门都有监门宦官看守,官员进入即便是脸很熟的也必须核对门藉,其他人进入须有鱼符。当然,百密总有一疏,不久以前就有一个叫徐忠信的普通百姓非法进入到浴堂门内,被打了四十棍流放天德。天德在河套附近,大概是刑事犯流放的地方。唐书中说徐忠信的身份是“编氓”,就是有户籍的人。
在染坊工作的张韶想到了运送紫草的车辆。紫草是多年生草本植物,其根部含有紫草素,当时的人用它来染紫色的织物,成品不含偶氮完全符合现行的欧洲环保标准。紫色属于深色,因而需要大量的紫草。张韶的计划是,让那些没有通行证的人躺在车中,上面盖上紫草混入大明宫。进去之后先找个地方躲藏起来,待到夜深之后听号令统一行动。大明宫内殿堂林立草木茂盛,藏上百十来人没什么问题。
计划的第一步实施的很顺利,藏有人的运草车顺利通过左银台门进入宫中,张韶暗自庆幸时却不敢大意,前面还有很多关卡。
大明宫内院子多,门也多,所谓重门深宫高墙。那些寂寞无比的宫女们只能采取两种方法向外人透露自己的内心世界。一种方法趁着给前方将士缝制冬衣时将文字写在布料上,另一种方法类似于大海上的漂流瓶,在树叶上写下诗句,放到水沟里顺流漂出宫外。水沟漂出一片树叶容易,人要想钻出去却很难。前一阵子西安市重修含光门时发现过唐代皇城南城墙排水沟的遗迹,青条石上铁栅栏,严密得很。
运草车继续前行又到一座门前,有一个爱动脑子的守门宦官发现可疑之处。草应该是很轻的东西,即使是满满一车也没多大的份量,但眼前车辆的状况却个个都是重载。
此人便上前拦住车辆问个究竟。
这一问打乱了原有的计划,张韶只得仓促行事,抽出刀杀了这个宦官。藏在车中的人也纷纷跳了出来,手持兵器,呐喊造势。其中一部分人去攻打弓箭库,以实现可持续性战斗的目的,另一部分人则朝清思殿杀去。当然,也有少数人脱离队伍到别处踅摸宝物去了,任何时候都有左中右。一时间,大明宫内杀声响起,总攻时间被迫提前。
张韶和苏玄明的目标是清思殿。
此刻,唐敬宗李湛正在清思殿小球场打马球。
马球在唐代属于皇家运动项目,历朝皇帝中不乏马球高手,知名度排在前面的当属唐玄宗李隆基和唐宣宗李忱。唐敬宗的父亲唐穆宗也喜爱马球并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长庆二年冬天,唐穆宗和宦官在宫中击球,鏖战正酣,身边一个宦官像是遭到不明飞来物的重击,从马上直挺挺的栽了下去,穆宗因此受到惊吓。球赛被迫中止后,随行的人员发现皇上病了,双腿发软无法着地。经诊断,确定为风眩。十天之后穆宗才露面,躺坐在有靠背扶手的大躺椅上会见群臣。从此落下病根,一年半之后,穆宗旧病复发抛下江山独自而去,长子李湛即位。
穆宗死时三十岁,敬宗即位时不满十六岁,以此推算,穆宗不满十五岁就喜得贵子。不知道是不是和优生优育有关,反正敬宗李湛不像是当家作主的人,用现在一些家长的话来说就是:这孩子玩心太大。第一次参加正式朝会就迟到,让百官在大殿外头干等着。长安经常会遭遇倒春寒,初春的早晨寒气逼人,有些体弱多病的官员浑身僵硬,说一句俺熬不住了,咕咚一声跌倒在地。
数年之后,白居易再次分司东都时写道:“俸钱七八万,给受无虚月。分司在东都,又不劳朝谒。”半是解嘲,半是实情。
侍奉敬宗的宦官看见一伙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一路呼啸着杀了过来,急忙退入清思殿院中,关紧院门。在自家院子里休闲的时候遇上这种险境,实在是出乎敬宗的预料,他也不是那种每临大事需静气的人,一时惊慌也是在所难免的。惊慌过后,敬宗口喻:速去右神策军营。
拱卫大明宫的神策军分为左右两军,左军领军中尉马存亮,右军领军中尉梁守谦,均为宦官。大明宫南北长约二点五公里,东西宽约一点五公里。敬宗所在的清思殿紧靠着大明宫东墙。而右神策军则驻扎在宫西墙九仙门外,去右神策军就意味着要横穿大明宫,而左军就在清思殿北面,二者之间相距不过二三百米。
舍近求远实质上牵扯到一个亲疏问题。
这种亲疏和两军的素质无关,纯属关系学范畴。梁守谦平日深得敬宗的宠爱,他所领的右军因而吃香。
敬宗的随从斗胆进言:“去右神策军路远,中途很可能会遭遇乱贼,不如就近驾幸左神策军,这样比较保险。”
中途很可能会遭遇乱贼是最具有说服力的,足以使敬宗改变主意。
左神策军中尉马存亮闻报圣上驾到,急忙出门迎接。
圣上在危难关头到此避险,乃是对左军全体将士最大的信任,马存亮心中激动万分,叩拜之后抱住敬宗的双腿涕泪俱下。随后,他背起不满十六岁的皇上进入军营,命令左神策军大将军康艺全率军平乱。
对手是临时纠集起来的,唐敬宗身在禁军营中安全完全可以保证。心定之后,他显露出少年本色,想念起自己的母亲和奶奶,马存亮立即派出五百军骑前去接迎太后和太皇太后。
这个时候,张韶和苏玄明已经踏上了清思殿,坐在御案两边喝酒吃菜。现在已经搞不清楚这些酒菜是从哪弄来的,一个可能是殿内备下随时供皇上享用,另一种可能想起来就忍不住要笑——莫不是他二人有备无患在宫外打了包带进来的?
张韶坐的是皇上的御榻,堪称最高级别待遇,这当然是很得意的事情。假如他能继续在人间生存,准会经常对别人如是说:皇上的御榻也是木头的,坐久了照样硌屁股。
张韶对苏玄明说:“真的和你预言的一样,这太容易了。”
苏玄明毕竟是以算卦为职业的人,多少知道一些以后的事,一往后想便觉得脖颈后面生出一股寒气,那便是刽子手的刀光。他对张韶说:“好兄弟。事情就到此为止吧,这可是满门抄斩的罪过。”
张韶听罢大惊,再也顾不上欣赏宫中美景,相比之下毕竟性命要紧。
清思殿外,先期到达的左神策军康艺全部和随后赶到的右神策军尚国忠部合军一处,很快便占得绝对优势。张韶和苏玄明被当场杀死,追随他们的人大多数也命丧黄泉,现场尸陈狼藉。这时天色已黑,有少数人趁机躲到禁苑之中,第二天也被捕获。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这里面是有一些疑点,张、苏二人究竟为什么要弄出这么一档之事,难道仅仅就是为了在皇上的御榻上小坐片刻?他们事前想没想到此事的后果?也许事情本身就是这么简单,也许是当时的人出于某种原因有意隐去了更深层次的东西。一千多年后,这些都已经成为一个谜。
当天晚上,唐敬宗就住在左神策军军营之中。事发之后,大明宫十三个宫门个个紧闭,宫内的许多宦官以及宫外的文武百官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皇上在什么地方。那时候的信息靠的是口头传播,既不快捷,也不准确,一时间长安城中人心大乱,即没有乱了敌人,也没有锻炼成群众,而是令人们想到德宗时的往事。
唐德宗建中四年,路经长安的泾原军因伙食和奖金问题哗变,德宗来不及和大家打招呼,便带着少数人离宫出走奉天。第二天早晨,百官们赶到含元殿时才发现一国之主下落不明,发号施令的是那个赋闲在家的朱泚。
九年前,朱泚以卢龙节度使的身份入朝。自安史之乱后,河北诸藩镇率兵割据,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朱泚是第一个请求入朝的将领。走到今日河北省蔚县的时候,朱泚病了,随行的将领劝他先回去养病,朱泚说:就算我死了,要把尸体抬到长安去。很有些英雄形象。进入长安城那天,市民争相围观,大路两旁人如墙。
而此次,朱泚自己立自己为皇帝,国号为秦,建元应天。这才有了段秀实夺笏击朱泚,浑奖7钐欤铌陕示崭闯ぐ病!
有一个小插曲,朱泚没有找到那方传国玉玺,过去的人们有这样一个说法,没得到传国玉玺的皇帝是“白板皇帝”。那方饱经战乱的传国御玺被德宗的王贵妃栓在身上,随君同行。
唐敬宗是在第二天上午返回大明宫的,这时外人还没有完全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宰相率领官员们到延英门前恭贺圣上平安脱险国家甚幸时,同行者不过数十人而已。
第四天,唐敬宗下诏,处罚失职的三十五个监门官,笞之(就是打板子)。按照法律,这三十五人均应处以死刑,但他们在挨过板子后依旧担任原职,这显然是网开一面。唐中后期宦官势力之大由此可见一斑。
这里还有一个职官得罪宦官的例子可以对照。
此事发生在半年之后。户县县令崔发将宦官中使捉进县衙,唐敬宗闻之大怒,下令将崔发关押入狱。崔发入狱不久,赶上皇帝春日祈南郊大典,按惯例要大赦天下。崔发和众犯人被带到丹凤楼下等待赦令,这时有几十个宦官举着白木棒冲了过来,照着崔发就是一阵乱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