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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人的条件-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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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它不可能是无限的,每一次调查将一段距离内的东西集中起来,因而将广漠的距离缩小到了方寸之间。这样,摩登时代早期的地图和航海图预示了技术的发明,通过这些发明,地球上的空间变得伸手可及。在铁路、轮船和飞机将空间缩小、距离拉近之前,已经存在着这种更大、更有效的收缩,它来自人类头脑的调查能力。人类的头脑使用数字、标志和模型,可以将地球的实际距离浓缩和丈量到人类的自然感觉和理解的大小。在我们知道如何围绕地球运行,如何界定人类日常居住的范围之前,我们已经将地球搬进了我们的居室,任由我们的手触摸,并在我们眼前旋转。    
  这一事件还有另一方面,正如我们将看到的,这一方面更重要。只有当人们从纷繁的杂事和对眼前的考虑中摆脱出来,与任何事情保持一种距离,人类的调查能力才能发挥作用。他与周围的世界距离愈远,就愈能进行调查和衡量,愈少将尘世的俗气留给自己。这一事实…一地球的变小,这是飞机发明的一个结果,即使地球表面连成一体的结果对一般现象来说,就像一种象征,它只有不惜在人和地球之间设置一个距离,使人相异于他周围的尘世,才能使地球的距离缩短。    
  马克斯·韦伯甚至在〃内在世俗的禁欲主义〃的名义下将其指称为新资本主义精神的内在源泉的宗教改革,这一完全不同的事件最终以相似的异化现象直面于我们,这一事实也许是令许多历史学家很难不相信鬼怪、恶魔和时代精神的巧合之一。令人炫目和困惑的是截然相异中的相似性。这一内在世俗的异化,无论在动机还是内容上都与地理大发现固有的地球和对地球的征服无关。此外,马克斯·韦伯在其著名的论文中指出的这一内在世俗异化的历史事实,不仅在来自路德和加尔文恢复基督教信仰的不妥协的外在世俗性的新的道德中表现了出来,而且也在(尽管在一种截然不同的水平上)征用农民的土地上表现了出来,这是一种没收教会财产的意想不到的结果,因而也成了封建制度崩溃的最重要的因素。当然,去猜测我们的经济进程若无这一事件其影响促使西方人进入了这样一种发展,在这一发展中,所有的财产权都在其没收的过程中被摧毁了,所有的东西都在其生产过程中消耗殆尽,世界的稳定在一种不停的变化中遭到了破坏会变得怎么样是没有根据的。但是,这些猜测在其提醒我们历史是一个一系列事件而非暴力或可预测进程的思想的故事这一程度上还是有意义的。当把这些猜测作为反对现实的观点,并认为这些猜测具有实证的可能性和逻辑性时,那么这些猜测便是没有根据,甚至是危险的,因为就定义而言,这些猜测的数目不仅是不确定的,而且它们也未涉及事件的具有实质性的、令人意想不到的一面,并以花言巧语对这一缺陷加以弥补。这样,它们仍然是一种纯粹的幻觉,不管它们的风格是如何缺乏想像力。    
  为了不低估这一过程在数世纪几乎一帆风顺的发展之后已经具有的势头,最好对战后德国所谓的〃经济奇迹〃(只是在一种过时的参照框架看来是一种奇迹)作一反思。德国的例子明白无误地表明,在现代条件下,剥夺人民、摧毁物质、蹂躏城市会变成一个不仅仅是恢复过程,而且也是较迅速和有效地积累财富的过程的强有力的刺激因素,只要这一国家的现代化程度达到足以根据生产过程来作出反应。在德国,彻底的破坏取代了蔑视世间一切东西的这一无情过程,成了我们现在身居其中的剩余经济的标志。其结果几乎如出一辙:繁荣兴旺(正如战后德国表明的)并非来自物质产品的极大丰富或任何稳定的和赋予的东西,而是来自生产和消费这一过程本身。在现代条件下,不是摧毁而是保存招致了毁灭,因为保存的东西的坚固耐用是倒转过程的最大的障碍,这一过程迅速的、不停的所得仅仅意味着其所得地方的不停地所失。    
  在财产权(与财富和占用不同)意味着共同世界的私人占有性分享,因而成了人的世俗性的一个最基本的政治条件之前,我们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基于同样的原因,剥夺和世界的异化不谋而合。以戏剧中所有演员的动机为背景的摩登时代是通过使部分阶层的人疏远这一世界作为其开端的。我们倾向于忽视摩登时代这一异化的重要性,因为我们通常强调它的世俗性,并以尘世来指出世俗性这一用语。然而,世俗化作为一种有形的历史事件,只不过意味着教会和国家、宗教和政治的分离。从一种宗教的观点来看,这意味着回到早期基督教的这一态度〃将消撒的东西给予悄撒,将上帝的东西给予上帝〃,而不是丧失信仰和神的超然存在,或对这一世界的东西的一种新的、浓厚的兴趣。    
  信仰的现代丧失从根源上说并非是宗教的它不能追溯到宗教改革和反宗教改革这摩登时代的两大宗教运动它的范围绝非局限在宗教领域。此外,即使我们承认摩登时代是以神的超然存在,以及而后信仰的突然的、令人费解的黯然失色作为其开端的,它也决不意味着随之而来的这一丧失将人扔回到这一世界。恰恰相反,历史事实表明,现代人并未被扔回这一世界,而被扔回到其自身。自从笛卡尔以来,现代哲学中最持久的趋势之一,以及对哲学的最具独创性的贡献,便是对自我(有别于灵魂或一般的人或人类)的独占性关怀,并试图将所有的经历幼;上这一世界以及其他的人类)缩减到一种人与其自身之间的经历。马克斯·韦伯有关资本主义起源的发现的伟大之处,恰恰在于他表明,一种庞大的、严格来说是世间的活动,在不关注这一世界或不享有这一世界的欢乐的情况下是可能的,而且这是一种其最深的动机是担忧和关照自己的活动。    
  剥夺,对部分人群在这一世界上的位置的剥夺以及他们直面生活的巨变,产生了财富的原始积累,并有可能通过劳动将这一财富转变为资本,所有这些东西一起构成了资本主义经济兴起的条件。这一由剥夺开始、由剥夺成为其来源的发展会导致人类生产力的巨大增长这一点从工业革命数世纪之前一开始就非常明显。勉强糊口的新的劳工阶级不仅处于生活必需品的逼迫之下,而且在这同时也被并非直接来自这一生活过程本身的关心和担忧所疏远了。历史上第一个自由的劳工阶级在其早期阶段要解放的是〃劳动力〃中固有的力量,即在生物过程的纯自然的丰富性中,这一力量就像劳动这一所有自然的生殖力一样,产生了平衡老年人的人口剩余。将这一摩登时代之初的发展与以往相似的状况区别开来的是剥夺和财富积累并求简单地产生新的财产权,或导致财富的全新分配,而是又回到了产生进一步的剥夺、更大的生产力和更多占用的过程之中。    
  换言之,劳动力的解放作为一个自然过程并未停留在局限于社会的某些阶级上,占用并未因需要和愿望的满足而终止。因此,资本积累并未导致摩登时代之前富有帝国的那种我们熟知的停滞,而是扩散到了全社会,导致了财富日益稳固的增长性流动。但这一过程(它确实是如马克思所称的〃社会的生活过程〃,其财富的生产能力可以与自然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创造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足以产生其数目无以复加的人类的繁殖力相提并论)依然与其从中产生的世界的异化原则相关。只有不让世俗的坚固性和稳定性干预,只有所有尘世的东西、生产过程的所有最终产品以日益增长的速度返回这一过程,这一过程才能得以继续。换言之,财富积累的过程只有牺牲世界和人的世俗气才是可能的,这正如我们所知道的,它受生活过程的刺激,并反过来刺激人类的生活。    
  这一异化的第一个阶段的特征是意在为稳定增加〃劳苦大众〃的数量而准备的残酷、悲惨和物质贫困,这些劳苦大众被剥夺了家庭和财产的双重保护,即家庭私下占有的保护,直到摩登时代,这一保护才开始了居家的个人生活过程,劳动受到了生活必需品的支配。当社会成为新生活过程的主题(正像家庭在以前是主题一样)时,第二阶段便开始了。社会阶级中的成员身份取代了家庭成员身份以前所提供的保护,社会的团结极为有效地取代了早先统治家庭单位的自然的团结。此外,社会作为一个整体,作为生活过程的一个〃集合的主题〃,决不停留在一种模糊的实体上,即一种古典经济学家所需的〃共产主义神话〃。正像家庭单位被等同于一种私人占有一份世界的财产一样,社会被等同于一种(尽管是集体占有的)具有实质性的财产、一个民族国家的领土,这一民族国家直到20世纪衰弱之前为所有阶级提供了一种对私人之家的替代,而穷人阶层的私人之家则受到了剥夺。    
  民族主义的有机理论(尤其是它的中欧版)都建立在对民族、其成员与家庭之间的关系,以及家庭之间的关系的鉴定上。由于社会成了家庭的替代,〃血缘与乡土〃应该统治其成员之间的关系,一方乡土中人口及其来源的同质性成了无论哪里的民族国家的一种必需。不过,虽然这一发展无疑减轻了残忍和悲惨,但它很难影响剥夺和世界异化的过程,因为严格说来,集体所有制是与之相矛盾的。    
  欧洲民族国家体系的衰弱,地球在经济和地理方面的变小,以至繁荣和衰退成为一种世界性现象,人类(在我们这一时代之前还是一个抽象的字限或只是人道主义者的指导原则)转变成了一个真正存在的实体,其居住在世界各地的成员所需相会的时间少于一代人之前一个国家内成员相会所需的时间所有这些标志着这一发展最后一个阶段的开始。正如家庭及其财产被阶级成员身份和国家领土所取代一样,人类现在开始取代由民族维系的社会,地球开始取代有限的国家领土。但是,不管本来会产生什么,由剥夺开始,并以财富的日益增长为特征的世界异化的过程只能采取更激进的形式,如果允许它按自身既定的规律运行的话。因为当人们还是其国家的公民时,就成不了世界的公民。只要家庭和家庭成员拥有其私人财产权,社会群体就不能集体占有财产。社会的兴起带来了公私领域自发的衰弱。但是,一个共同的公众世界的黯然失色(对孤独的大众的形成是何等残酷,在形成现代意识形态大众运动的无世界思想中又是何等危险)是与私人占有世界一份的实质性丧失同时开始的。          
《人的条件》 
汉娜·阿伦特著        
第六章 VitaActiva与摩登时代    
   36.阿基米德支点的发现    
  〃婴儿降生在马槽里,如此大事之发生竟然引起一点轰动,是令人大可怀疑的。〃这是怀特海德在介绍伽里略和〃摩登世界〃阶段望远镜的发现时所说的话。这些话毫无夸张之处。就像在马槽里降生一样,它并不意味着古代的终结,而是意味着一些东西的诞生,这些东西如此出人意料和如此不可预测之新颖,以致希望和担忧都不能预见它,它通过一种器具对宇宙最初的尝试性一瞥(立即调整了人类的感觉,并注定要去发现那些隐藏在其身后的永存的东西),便开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决定了其他事件的进程,这些事件以其令人极为激动的态势宣告了一个新的时代。除了少数政治上微不足道的学者如天文学家、哲学家和神学家之外,望远镜并未产生什么激动兴奋。而是公众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伽里略所作的物体坠落规律的戏剧性演示上,这一演示被认为是现代自然科学的开端,尽管这些规律自身可能令人怀疑,如果没有牛顿后来将这些规律转化为万有引律它仍然是现代天文物理学的最辉煌的例子之…它们并不能使新科学走上天文物理学的道路。将新世界观点不仅与古代和中世纪区分开来,而且与文艺复兴时代的对经验的极度渴望区分开来的最具戏剧性的东西,是假设同一种外力应当在陆栖动物的坠落和空中物质的运动中表现出来。    
  此外,伽里略发明的创新性被它与前例和原有事物的密切联系所掩盖了。不仅仅是库塞的尼古拉斯和乔达诺·布鲁诺的哲学猜测,而且还有哥白尼和开普勒的受过数学训练的想像力对有史以来一直认为的地球中心说提出了挑战。是哲学家而非伽里略首先放弃了天地两分法,并将地球(正如他们思考的)推入了〃壮丽的星球行列〃,且在永恒的、茫茫无际的宇宙中为她找到了一个家。看来天文学家无需望远镜就可以宣告,与所有的感觉经历相反,不是太阳围绕着地球转,而是地球围绕着太阳转。如果历史学家以所有的智慧和事后的偏见来回顾这些开端,他会被诱导说,无需经验证实就可以摧毁托勒密体系。相反,所需要的是怀疑的勇气去遵循自然简单单纯的中古原则即使它导致否认所有的感官经历以及哥白尼想像的大胆,这一想像使他得以从地球升起并俯视地球,好像他实际上就是太阳的一个居民似的。当历史学家想到〃V6ritablereteurdArchimbde〃(自文艺复兴以来一直就很有效)领先于伽里略的发现时,他就感到他的结论是有道理的。当然,列奥纳多以极大的兴趣研究他,以及伽里略被称之他的信徒还是具有启发性的。    
  不过,哲学家的猜测和天文学家的想像从来就未构成一个事件。在伽里略发明望远镜之前,乔达诺·布鲁诺的哲学甚至在学者中都不引起注意。无需事实证明,他们对哥白尼革命推崇备至,不仅仅是神学家,而且还有所有〃聪明人……本来就断言这一革命具有一种任意想像的……吸引力。〃在思想领域,只有创新和深度这两者带有个人特征,不存在绝对的和客观的创新。思想往往复复,它们具有一种永久性,甚至有种不朽性,这取决于它们一种固有的解释力,这一解释力不受时间和历史的约束而永存。此外,正如不同于事件的思想从来就不是无前例可循的,有关地球围绕太阳转的经验上未加证实的猜测就像当代有关原子的理论一样亦无前例可循,如果它们没有实验基础,没有真实世界中的结果的话。伽里略所做的和他的前人未做的是以这样一种方式人类以〃确凿无疑的感官〃认知接触到宇宙的秘密来使用望远镜的,即他将其看来永远不能及的、充其量展现了猜测和想像的不确定性的东西置于了世间生物及其感觉的掌握之中。    
  天主教教会(只要天文学家把伽里略之前的地动日不动的理论作为数学研究的通常假设,教会就对这一理论不持异议)对这一有关哥白尼体系和伽里略发现之间的差异了如指掌,但是,正如贝拉明红衣主教对伽里略指出的:〃证明假设……挽救了现象与展示地球运动的现状不可同日而语〃。月亮的突然变化立即表明这一说法是何等的贴切,它在证实了伽里略的发现之后吸引了学术界,从那时起,乔达诺·布鲁诺想像茫茫宇宙的热情,开普勒对太阳(〃宇宙中最令人激动的物体,它的整个要求就是光〃,因此,在他看来,太阳是〃上帝和天使〃最适宜居住的地方)沉思时的虔敬狂喜之情,库塞的尼古拉斯最终在星空的家中遥望地球时的一种肃静的满足感所有这些就其不存在而言都是引人注目的。通过对其前辈的〃证实〃,伽里略确立了一种可加演示的事实,这一事实在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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