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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台湾作家研究丛书]第十卷大地之子:黄春明的小说世界 作者:肖成-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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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陈迅速成为洋老板最喜欢“用”的人,他的薪水和职务也迅速看涨,生活水平一年上一个新台阶,拥有了一定的社会地位、洋房和汽车,逐步地实现着他所向往的美国生活方式的梦。就在大卫?陈雄心高涨、踌躇满志之时,一向“赏识”他的洋老板卫门与露西夫妇却要卸任离开台湾返回美国了,大卫?陈免不了表现出恋恋不舍之情,他不仅挖空心思地给露西送了一对手镯和两件订做的旗袍,而且还外加一幅价值四千元的“白石翁的残荷临摹”古画,以此为诱饵向卫门夫妇邀宠;而且还处心积虑、死乞白赖地缠着洋老板卫门夫妇,恳求他们将其豢养的一只价值不过六百元的杂种洋狗——“玛莉”留给他,大卫?陈甚至不惜花费两千元台币巨款为“玛莉”修建了一座新狗舍。卫门夫妇本来就无意多花数百美元买机票把狗带回国,因而也就答应了大卫?陈的要求。卫门太太临行前曾特别嘱咐他:“狗,跟人一样,你爱它,它就爱你。”“玛莉最近发情,你可不能让它随便跟土狗交配,一定要找一只有血统证明的狗才可以。”大卫?陈将洋主子的这段临别赠言奉为圭臬,始终遵行不悖,而这段话亦为故事后续的发展埋下了一个伏笔。大卫?陈终于将“玛莉”过户到自家门下,除了借此达到光耀门庭、抬高身价的目的之外,其实他领养“玛莉”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这是他所进行的一项长期的“感情投资”,“玛莉”是他未雨绸缪预先留下的一着暗棋,一方面可以继续和洋老板保持联系,另一方面则出于醉心于美国式生活方式的愿望。他更期待的是,一旦有一天洋老板再次回来时,会因其“忠狗”的行径而大大褒赏他,从而实现他心里早就制定好了的“在这外国机构爬升的事业”。他曾向妻子玉云透露其心机:“你以为我喜欢养狗吗?我只想养卫门家的狗。”“卫门虽然回美国,但是还是跟我们有关系,并且他可能还有回到台北的机会。”换句话说,因为“玛莉”是洋主子的象征,伺候它就等同于服伺洋主子,而一旦洋主子再度调回台湾后,“玛莉”就将成为他同洋主子之间的一种粘合剂,可以继续巩固两者之间的主仆关系;显然,大卫?陈的前程跟这条名唤“玛莉”的狗确实结下了不解之缘,故而他才会把领养“玛莉”视为至高无上的幸事。很显然,大卫?陈是把这条狗看成自己日后在洋机关卖力爬升、炫耀身份地位与事业前途的希望所在,因此他会认为“玛莉”神圣不可侵犯,爱“玛莉”远胜过爱自己的妻儿。大卫?陈为了讨好洋主子,求人不得而求其狗的行径,呈现出来的已不仅仅是无奈的卑微,而是可厌的卑屈了。当大卫?陈如获至宝般将“玛莉”用车载回家时,此时的他,真是得意非凡,踌躇满志,“很清楚的自觉得,他的生活又往上跳升了一格,越来越像美国式的生活了”。具体来说,就是他的生活更加美国化了:他梦想着尽快在台北的“天母”外侨住宅区拥有自己的房子,并像在台北的洋人那样带着狗开着欧洲轿车,让洋狗“玛莉”向车窗外伸出半个脑袋,招摇过市。这无形中表明进入美国公司工作四年以来,他已经经历了一次脱胎换骨的改造。这显然深刻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在殖民地体制下,被殖民者,特别是那些受到殖民者片面的现代性所蛊惑的殖民地精英,亟思同化于殖民者来改变自己卑下的处境。若用“后殖民理论”大师弗?法农的话说,就是要在自己黑色的脸上戴上殖民主子白色的面具。他们全心全意学习和模仿殖民者,并且在模仿的过程中,急切地否定、拒绝、唾弃自己的种性、文化和传统,还用背弃和否定自己的方式来全心倾慕、谄媚和崇拜殖民者,从而否定真实的自我。这些试图以改换姓名、改变头发和皮肤颜色,以及改变生活习惯等同化手段来改变自身命运的“被殖民精英阶级”,在价值观、思维方式、生活方式、知识系统和意识形态认同方面,是完全惟西方殖民者马首是瞻的,他们完全以殖民者的是非、善恶、美丑标准作为自己判断是非、善恶与美丑的标准;与此同时,他们甚至于会将自己的民族、家族,乃至同自己民族相关的一切历史、传统、文化都当成落后、丑陋和羞耻的东西,从而产生憎恶感,觉得无法忍受。归根结底,这群所谓的“被殖民精英阶级”是竭尽全力来离弃和憎恶自己的祖先与同胞的,希望以此受到殖民者的青睐,并被殖民者所完全接纳。历史地看来,这样的“被殖民精英阶级”几乎从没有成功过。他们那种焦虑、谄媚奉承、奴颜婢膝以乞求同化的心态与行为,不仅没有被殖民者所接纳,反而遭到殖民者更深的鄙视、不齿、厌烦与排斥。反过来说,被殖民者以背弃自己的同胞与历史文化,向往同化于殖民者的奴性行为,既没有从殖民者那获得等值的回报,又为自己的同胞所不齿,自己的同胞也以敬而远之来回应他们,最后那扇“同化之门”仍旧是被殖民者冷峻、倨傲地紧紧关闭着,而这样的殖民地精英因而也就陷于众叛亲离的孤独、尴尬境地参阅了张京媛编《后殖民理论与文化批评?前言》中的相关内容,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1月版,第17页。。旧殖民地精英如此,改变策略后的新殖民地诸关系下的精英资产阶级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我爱玛莉》这篇小说就以生动的形象说明了台湾新买办阶级的处境。 
  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小说一层层深入揭示出这种主子与奴仆之间畸形关系的实质。“玛莉”到大卫?陈家之后,大卫?陈立刻将它视为新的主子,极尽奴性地宠爱和伺候着这只狗,甚至视自己的妻小都比不上这只杂种狗,任凭该狗搅扰家人,让妻儿全都受尽了“狗罪”。由于大卫?陈内心深处极度“崇洋”,这使得大卫?陈在对待“玛莉”和家人时,采取了大相径庭的态度,但大卫?陈始终未对此进行理性的反思。他只是直觉地感到“玛莉”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高过家中的一切,小说中有一段描述很贴切地揭示了这一点:“他认为糟蹋玛莉,在他社会性的本能上,觉得是在糟蹋他的前途,甚至于过去一切辛劳。”由此可见,在大卫?陈、洋上司、妻儿,以及“玛莉”之间萦绕着几重特殊的“人——狗”关系。具体而言,洋上司的宠物中,不仅有一条杂种“大狼狗”——“玛莉”,实际上洋上司还有另一条宠物“哈巴狗”——大卫?陈;而大卫?陈对待妻子、儿子的关系来说,他无异于是家里的“大狼狗”;当他奴颜媚骨地甘为洋上司“哈巴狗”的同时,反过来又要求自己的妻儿当他的“哈巴狗”。当洋上司回国以后,“玛莉”就成了他的新主子,大卫?陈则再次蜕变为“玛莉”的“哈巴狗”,显然,当惯了奴才的大卫?陈不可一日无主子,而且已片刻离不开主子了。而大卫?陈的妻子在他的强迫和压制下,只能无奈地伺候“玛莉”这个大卫?陈的新主子。换言之,大卫?陈不仅在洋上司面前把自己降低到了狗的地位,而且为了个人私欲,还要将自己的妻子降到比狗还低下的地步。这恰如鲁迅所指出的那样:“有权时无所不为,失势时则奴性十足”,“做主子时以一切别人为奴才,则有了主子,一定以奴才自命。”鲁迅:《谚语》,见《鲁迅全集?南腔北调集》第4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542页。小说通过大卫?陈对洋上司,以及作为洋上司象征的狼狗“玛莉”,同自己的妻儿之间判然有别的态度,不仅尖锐讽刺了小说主人公的奴性,而且对这种妻不如狗、人狗易位的畸形关系进行了深入挖掘。这种“将狗拟人化”和“将人拟狗化”的隐喻性艺术描写,的确生动勾勒出了一幅“人狗颠倒”的处于异化状态的人际关系和社会关系。 
  虽然卫门夫妇和大卫?陈之间的“主奴”关系因洋主子的回国而暂时结束,但作为奴才,那是一刻也不可少了主子的,因此大卫?陈迅速与象征洋主子恩德与权威的杂种狗“玛莉”建立了新的“主奴”关系。这使“玛莉”一进大卫?陈的家门,立刻就成了家中的“太上皇”。这条大狼狗不仅给大卫?陈的家人带来无尽惊吓与恐惧,而且还将家里的陈设毁坏殆尽。第一天,“玛莉”就把大卫?陈像命一样宝贵的三十多盆宫兰和报岁兰全部打翻在地,还摔破了十多盆这些珍贵的兰花,平时孩子不小心弄坏了一点,都难逃挨打的惩罚,但“玛莉”摧毁、弄碎了几乎所有的兰花,大卫?陈却并不怪“玛莉”,反而嫁祸于妻子,说是妻子照料不周造成的。这可是苦了一向怕狗的妻子玉云,玉云为了防备“玛莉”的破坏,不得不把兰花全都用铁线悬吊起来,晒衣服时只好被迫踩在凳子上爬高,而且,玉云为了更好地伺候洋狗“玛莉”,不懂英语的她却认认真真地抓紧一切时间背诵大卫?陈所列出的英文,大卫?陈的家人就暂时这样战战兢兢地度着日子。可是几天后不幸的事再次发生了,玉云打扫天井时,一不小心松了“玛莉”的绑,“玛莉”顿时野性大发,在屋子里蹦蹦跳跳、横冲直撞,经它房前房后一个多小时的扑腾之后,原本漂亮整齐的家宛如遭受了一次私人迷你型台风的蹂躏:落地灯、灯罩、玻璃花瓶、绣花坐垫、纱窗,不是被打碎,就是被抓破;就连大卫?陈心爱的地毯上也撒满了炉灰,整座宅院被扰得一片慌乱,惊慌失措的玉云则一边打扫房子,一边口里乱嚷乱叫地追着“玛莉”跑。然而,大卫?陈回家后,面对家中一塌糊涂的惨状,并未因此而生“玛莉”的气,反而因担心“玛莉”受惊而殷勤地对它进行抚慰: 
   
  大卫一边安抚着玛莉,一边指挥着玉云,要她把花这样那样地说了一大堆,要是他看到玉云做得不合他意,他就骂她笨。原来被侍候的舒舒服服地趴在地上的玛莉,它一听到大卫讲的不是英文,声调又是那么不友善时,它赶紧站起来,不安的露出野样子,大卫马上改用英文和语调,连忙说:“No!No!No!not 
          you,not you……”说着一只手抓牢链子,一只手正相反,轻轻的拍玛莉,有时顺玛莉的毛势,从头到身体,一下一下抚慰,狗一舒服,又放松的趴在地上。玉云一边整理地上,一边勾着眼睛,一直注意狗的动静。而她的一举一动也在大卫极易怒的注视之下,注意她是否弄坏了花身。 
   
  值得注意的是,同殷勤抚慰肇事者“玛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大卫?陈对待这场家庭大浩劫的最主要受害者妻子玉云的态度却着实让人感到瞠目结舌,他不仅没有同情、安慰妻子,反而是冷眼横眉,拿忙了一整天的妻子玉云发泄怒火: 
   
  “你笨蛋!你这没用的东西……” 
  “要是你听我话不养狗,就没有这些事情!” 
  “废话!你笨蛋你还有什么话说?” 
  “啊——我知道了,凡是动到你的兰花,你的地毯,你的汽车,现在又加上你的狗就有事情了。”她越说越泄气。 
  “给我闭上你的狗嘴!” 
  “嘿嘿,”玉云完全没脾气了,毫无表情地做个笑声,淡淡地说,“我有一张狗嘴就好了,恐怕连狗都不如——。” 
   
  两厢比较起来,大卫?陈对于洋狗“玛莉”和自己妻子迥然相异的态度,可以看出在他心目中真是“人不如狗”啊!推而言之,这不也正是所有洋奴对洋主子和对自己同胞态度的生动写照吗?作者所呈现的洋狗“玛莉”飞扬跋扈的情形,使小说对新殖民主义的批判显得更为生动。“玛莉”作为在洋老板卫门家英语环境中养大的狗,它只能在英语语音下做出反应,是一条只能依照殖民者语言反应的狗。由于殖民与被殖民两者之间在客观上形成的主奴关系,致使被殖民者亦无法役使殖民者所豢养的畜生。因此当“玛莉”情绪不稳时,大卫?陈必须使用英语轻声细语地抚慰它,才能使它安静下来。作为养家的人,大卫?陈君临自己的妻小,妻子玉云因必须仰赖其维生,因而对大卫?陈尤为驯顺畏惧,对于大卫?陈无理的叱责不敢反抗,只能“完全没脾气了,毫无表情地做个笑声,淡淡地”将一切委屈和辛酸强咽下去。由于洋狗“玛莉”乃大卫?陈力求同化于殖民者的手段与进阶的工具。大卫?陈愈是积极于同化的目标,就愈是会以“玛莉”的情绪、好恶、舒适与否为家庭的中心,自然也愈是会将妻儿的价值和地位视若无物。显然,不是洋狗“玛莉”统治着包括大卫?陈在内的一家人,而是殖民者的价值、生活方式和殖民者片面的“现代性”通过一条狗役使和宰制着大卫?陈一家人。显然,在殖民地关系中,被殖民者已被剥夺了使用自己语言的权利,而殖民者语言和文化的强权统治又使被殖民者噤声失语,并无从形成对自己的表述定位。不懂英语的玉云,因将“玛莉”叫成“美丽”,就常常遭到大卫?陈的嘲笑。换言之,作为最底层的被殖民者中的一员,玉云因为不谙殖民者的语言,且不说在洋人面前,即便是在她那个买办洋奴丈夫面前,甚至是在一条只对英语有反应的洋狗面前,也是处于噤声失语的难堪境地的,她在非中文的语境中只能处于无法表述自己、界定自己的弱势地位。显然,正是殖民地的畸形关系使人变成奴隶,使人不如狗,使人同畜生的价值被完全颠倒了。 
  随着对大卫?陈崇洋媚外奴性人格的进一步展示,小说在情节的设计方面益发生动。由于大卫?陈始终将洋主子卫门太太的临别嘱咐牢牢铭记于心头,因此大卫?陈心中最担忧的就是害怕发生“玛莉”和当地土狗交配的事,害怕因此而“玷污”了“玛莉”“高贵”的洋血统。但越担心的事就越是发生了。这条外国母狗来到大卫?陈家后,本地的土狗们个个都垂涎欲滴,经常一群群地伸长脖子围在大卫?陈家的门口不肯离去,和大卫?陈玩起了“敌进我退”的游击战,大卫?陈轰赶一下,它们就后退一步;大卫?陈再轰赶一下,它们就再后退一步,然后便撑起前腿虎视眈眈地企图伺机作案。这使大卫?陈家时刻处于这群当地发情野狗的重重包围和严重威胁之下。大卫?陈一再告诫妻子玉云,千万要保护好“玛莉”,无论如何不能让那群土狗得手。遗憾的是,这条被大卫?陈视如珍宝的洋狗却一点也不争气,偏偏就是喜欢当地的土狗。一天早上,玉云按惯例出门遛狗,未承想到带着“玛莉”才刚出门口,几只当地公狗就跑过来了,冲着母狗“玛莉”发起情来。玉云不禁心里一慌,套着“玛莉”皮带环的手腕被刮破了皮。此时,一只当地公狗已骑到“玛莉”身上,玉云想拿砖头砸那只公狗,未料连“玛莉”亦被吓得向前用力跳开,令玉云手中拴它的皮带环一下子被勒紧了,再次往玉云手上的伤口上重重一刮,使玉云疼得不得不把牵“玛莉”的手松开,“玛莉”于是拖着链子跑开了。这样一来,玉云被吓坏了,她忘了手上的剧烈疼痛,拼命追赶“玛莉”,口里还不停地呼叫着:“美丽——美丽——”就这样,“她跌倒,膝盖破了,血一直流湿了双袜……这样带伤失魂落魄地追了三四条街道,最后还是一个年轻人帮她把狗牵回家去的”。可是大卫?陈回家后,面对伤痕累累、皮开肉绽的妻子,没有丝毫同情与安慰,反而怪她笨,不懂英文,把“玛莉”叫成“美丽”,才招致了这一场灾祸。经过了这次“当地野狗突袭玛莉”的事件,他们取消了遛狗。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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