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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东史郎日记 作者:东史郎-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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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白死掉,那可是遗憾之至了,独一无二的生命无比珍贵,必须选择最有意义的死法,我一直祈愿别白死。

  要是今晚白白死掉,那还不如在今天早晨的战斗中战死的好。但分队员们的意思倾向宿营。

  疲劳使得大家都只追求眼前的安乐。

  我们俯视着村庄,目光停在一处有望楼的大房子上。

  “要是住在那户人家,即使遭到袭击也不要紧吧!房子的墙壁是厚砖砌的,窗户没一个对外,而且还有一个高高的望楼,就跟座城堡似的。”

  熊野说完,大家异口同声他说:

  “对,那座房子没问题。即使现在追过去,既不知道部队的前进方向,又判断不出山那边的地形,半道上遇到残敌的话也了不得。”

  在我们这么踌躇不决当中,夜幕载着不安逼近了。这时,泷口上等兵说:“可是,我有这种经历,所以觉得还是前进的好。那是攻打南京时,我所在的竹间分队奉命收容伤员,留了下来。当时就受到了残余敌人的袭击,最后有一人被打死了。想起那件事,还是觉得前进的好。”

  他这么一说,我赶紧大声鼓励道:“走吧!趁天还没黑,走一点是一点吧!白死了多没劲哪!”说完赶在前头拼命走。队员们没办法,也只得跟在我后面。

  山脚下巨大的岩石起伏着。夜色翻过一道道岩石,一直浸透到马山的山麓。马山脚下好像有一条路。今天早上步兵、辎重兵、炮兵等等就一直像蚂蚁排队似的不间断地行进,最后两点左右,卫生队也是消失在这山间的狭窄小路上的。

  我们默默地走着,踏在一块块石头上,“喀嚓喀嚓”的足音在山岩间回响,有时回过头,能看到有些山峰上有人影。那是残余的敌人。每个人心里都掠过一丝不安。翻过那道岭后,部队朝哪个方向前进了呢?部队在我们之前多远呢?或许两三天都看不到部队。断粮了怎么办?尽管伤员和战死者留下了一些粮食……真难办。虽然他们的弹药和手榴弹都在我们的背包里,说不定什么情况下也会用完的。总而言之,得尽快与大部队会合。可是,不知道部队前进方向的话……我心中充满不安,将小心谨慎地盯着脚下的视线投向山岭顶端,岭上昏暗不清,夜空里映衬出朦胧的山影。

  越过麦田穗尖吹来的风刮到我们布满污垢和尘埃的脸上,冷冰冰的,我又将视线落到脚下,小心地走着,以免在石头上滑倒。

  西谷文正的尸体是不是和他的背包一起被残敌抢去了?

  果真如此的话……那可太对不起他了……这家伙也终于死了,昨晚还淋着雨睡在我旁边的……一分队现在加上我也只剩了七个人,这中间还会有人死掉的。谁会被死神缠住呢?

  大家都觉得自己是不会死的,但终归又有人要下地狱。

  无论是谁——中队长也好,甚至更高职位的军官也好——都还是想活下去的,生多么富于魅力啊!如果不是相当厉害的人,则绝对难做到对生彻底死心。即使对特别厉害的人也困难之至。哪怕一时感情冲动能去死,可一旦像现在这样在夜色里,置身于极度的寂静、孤独之中,便又对生命无限留恋了。

  谁也不说一句话,我们默默地走着。

  我们终于走上了正路,右拐向山岭登攀。越过碎石遍地的山岭时,我们绷紧了神经,紧张之中睁大眼睛观察四周,此时我们眼前出现了八九个黑乎乎的人影。指针已经指着八点,夜色彻底笼罩了大地。我们睁大双眼,竖起耳朵,弓着身盯着前方。人影朝我们这边过来了,悄无声息。我心想,这会儿不可能有朝这儿来的友军,是残敌吗?虽然困惑不解,还是紧盯着。我小声命令:“上刺刀!”我们趴在路边的碎石和草上。要是敌人,就必须一举刺死他们。我心跳加快,手紧紧地握着枪把。黑黑的一群默默地过来了……紧张之中彼此接近了。咦,这不是友军吗?——奥,到底还是友军。而且这不正是我们小队的轻机枪分队吗?我们的心一下子就像吱溜溜松掉的线,放下心后体会到一种深深的疲劳感。从现在开始,战友增加了,而且连机枪都有了,所以一点不必再担心,对未来的安心感油然而生。

  据说他们是来为火葬西谷尸体的三分队充当护卫的。西谷的尸体果然已被收容了!

  我们和轻机枪分队合并起来,又返回到原先的位置。在山脚的村庄怎么找也找不到三分队。如果是火葬,想必能看到火,可我们透过麦穗在黑暗中望去,却看不到火光。我们将大家都认为最牢固的那处带望楼的房子定为宿舍。打开厚厚的门,进了屋子。先查看墙壁和房子的构造。砖墙里还有一道小小的木头后门。我们就敌人袭击时如何办进行了研究,严加看管好里外的门户,将手榴弹集中到一处,又安排了两名游动哨。

  我们的步枪和机枪都实弹备好,随时可以出击。我告戒分队部下,即使敌人侵袭,也决不能惊慌失措、大吵大嚷,更不能从房子里冲出去。

  敌人袭击时,从房子里冲出去最为危险。支那的房子本身便是一个严实的堡垒。

  完成了所有的对敌准备后,我们进屋小睡。西谷浑身是血、痛苦挣扎、满地打滚的身影浮现在淡淡的烛光里,今天早晨激烈战斗的场景也闪现在眼前,不知何时却又都消失在疲劳里。

  我睡得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几个小时,忽然觉得有人捣我,醒了过来。冷气一阵阵地从领口侵入身体。没有谁捣我,是睡在旁边的下坂缩身子时碰到了我。侧耳一听,哨兵在“咯噔咯噔”地走动。看样子没有任何情况。指针指着凌晨三点。

  这是一个寂静的夜晚,我吸着烟,凝视着漆黑的天花板。

  昨天的这个时候,我们正冒雨在石山的堡垒里奋战。当时抓来的苦力不知何时跑掉了。现在是三点。再过两个小时该转入突击了。而且我们小队里,西谷已经战死了。西谷再不会说话,化作了灰尘。生……生,求生的意志无论如何太强大了。我从未真正因恐惧而震颤过,甚至觉得自己很勇敢。但这种勇敢远算不上彻底,我要真是不怕死的勇士,昨天突击时,我就不会趴在石山上,肯定要拿着手榴弹冲进敌阵了。那倒是意味着彻底的死亡……要真正不怕死有多么困难啊!

  我没睡着,烟头在黑夜里萤火般闪烁。从门缝悄然传来步哨整齐的足音。

  我回想起战斗的情景。

  突击这种事决不能忘乎所以地进行。毕竟,忘我的境地不是只限于极少的瞬间吗?忘我并不能持续十分钟、二十分钟。要是持续了十分钟、二十分钟,则是所谓的“茫然”了。不应该茫然地进行突击。

  而且,忘我是在意想不到之时发生了意想不到之事的情况下,猛然陷进了忘我的境地,而突击则是预料到敌弹会更加猛烈地射来,敌人的刺刀就要在面前晃动,还要发起冲锋。这里面自然既有思想准备,又包含针对预期情况所采取的恰当行动。我以为即便在砍敌的瞬间,或从高处跳往低处的瞬间陷入忘我,也不能说整个突击过程都处在忘我之中。

  突击时,我们骤然显得像是魔鬼附体一般,但实际上并不是被恶魔所缠的疯子式的蛮横胡闹,而是高度集中的智力在最敏锐地活动着,发挥着功效。

  即使在极度的紧张和兴奋之中,所有的感情都沉默了,敏锐的观察和大胆周密的判断却仍在进行。

  这种状态决不能称作忘我。对忘我的解释,是彻底摒弃思考,只剩下一个活动着的身体的状态。

  身处困境、卑怯懦弱的人很难保持感情的沉默,不能完全启动敏锐的智能和大胆缜密的判断,对敌弹飞来的方向及着弹点无法确切地看清,对敌我的位置、与友军间的关系——友军机枪射击正压制了敌军的哪一处?敌军正处于何种状态?

  友军的炮击效果怎样?还有眼前的地形如何?应如何利用这种地形?……诸如此类的种种瞬息万变的态势无法准确判断,因而不能做出恰当的防御或者进攻,负伤或身亡的概率也就高了。

  昨天早上的战斗中,那些被恐惧吓忘了一切的人,既不能进行任何必要的观察,也不能考虑应该如何行动,只是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就像被猫盯上的老鼠趴在地上不动一样。他们死的死伤的伤,这种时候,老鼠只能随猫任意摆布了。

  尽管如此,也不能说这种结局只有他们无法逃避。如果人类有命运的话,不,正因为人类有命运,在命运这神奇的绝对者面前,再敏锐的智能,再大胆透顶的精确判断,也都完全无能为力。

  这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事,所以只有对人为范围内的生死才能这么说,即:越卑怯懦弱,伤亡的概率就越高。

  这种说法,听起来好像所有伤员和死者都尽是些智力低下、没有头脑的人似的,其实并非如此,只不过是说有这种情况罢了。应该认识到,有许多人将命运的裁决置之度外,勇敢地投身于死亡之中。还应该认识到,不能说所有没负伤或没死的人都不是胆小、卑怯者,都机敏、大胆。

  排除个人的感情,凝聚高度的理智,进行惊人冷静的观察及准确的判断,实现一般情况下难以想象的高度客观化。

  在高度兴奋激昂当中,看似鲁莽的行动,其实却包含着统一在同一方向下异常冷静的理智,是这种冷静的客观指示下的敏捷的行动。

  我思考着这些,又点着了第二支烟。将烟吸到肺的最深处,再特意撅起嘴喷进黑暗之中。接着,又想起了故乡。故乡的风景,甚至连溅落到岩石上散去的白浪,海风里夹杂着如炮声轰隆作响的松涛,以及朋友熟人的身影,都一下子展现在我眼前。来打仗,这是第九个月了。母亲一个人留在家乡。母亲现在怎么样呢?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步哨来传令换岗,我脑中宛如倒线般不断展现的故乡情景一下子中断了,不知不党中又昏然睡去。

  第二大早晨,远处麦田对面的山上烟烟生辉的朝阳还未完全升起,我们便起了床,煮好饭,做出发准备。

  在前线,朝阳对我们来说总是更加意味着喜悦、生和感谢。

  朝阳和夕阳带给我们的感触是黑白分明的欢乐和忧郁。

  朝阳的光芒钻石般洒落在辽阔麦田的穗梢儿上,晨雾渐渐消散,从山脚到山顶,再到天空,一个澄净灿烂的早晨苏醒了。我们打开两扇平安无事的门,在瀑瀑的小溪边洗了脸。

  清凉的流水润湿了沾满污垢的脸,好像洗去了所有的噩梦。

  心情轻松愉快。我们出发了。

  辎重兵们就在山的那一边。部队并没前进多远。照这样子,很快就能跟中队会合,于是大家抓紧赶路。又翻过一道岭,一片一望无际的麦田跃入我们的眼帘,麦田里还四处点缀着些树林。

  树林里有村庄,翻下山,左边村里有烟雾升腾,想来可能是在进行火葬,我们便向那个村奔去。

  三分队果然就在这个村里,在给西谷火葬。三分队的人说,西谷的火葬差不多就要结束,很快就能捡遗骨了。村里已为英灵竖了七八根粗糙的墓标,前面供着压缩饼干。

  要火葬的尸体还有三四具。战友们拆掉村里的房子,运来木材,设了三四处火葬常很快,我接过西谷的遗骨,包在手纸里装进了挎包。

  任务结束了。一到了出发回中队的当儿,大家不约而同他说,再稍微休息一会儿,等体力恢复后再走吧。现在马上回到中队的话,紧跟着就是战斗,剧烈的劳苦在那里等着我们。

  我也赞成这个建议。但轻机枪分队队长荒山伍长是个死板的人,硬坚持说:“不,现在立即出发吧!”

  我们极不情愿地背上背包走了起来,有的人还在发荒山牢骚。当我们离开村子三四百米远时,后面忽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回头一看,原来是敌人的炮弹,敌人的炮弹接连不断地集中飞落下来。

  我们从心底庆幸:哎呀呀,捡了条命!要不是荒山那么说,我们这会儿还正在那个村里午睡呢,那现在就不是什么火葬,而是弹葬,早已粉身碎骨了。每个人的心中都涌溢出对荒山的感激之情。敌人是瞄准火葬的烟进行集中炮击的。集中炮击持续了几分钟。我们在麦田里匆忙赶路,一个劲他说:“我们真走运啊!”

  下午与中队会合了。中队正埋伏在一个村头的麦田里。

  我们回归中队时已是下午五点,麦田的尽头已燃起晚霞。中队长看到我们,高兴得不得了。

  见到大队长,大队长也格外高兴。不知道为何所有人都这么为我们高兴。

  过了一会儿,联队长把荒山军曹(军曹是中士,伍长是下士,有可能荒山因功被提升了一级。)叫去询问了情况。据说部队方面都以为我们已被残敌消灭了。

  三中队成了大队的预备队。仗就在几百米前方打着,我们却在摇摇欲坠的房子里聊得热火朝天。

  不知谁从哪儿听来的,传开了关于战线的消息。这种消息往往多是谣传,但也不尽然,也有一点从其出处来的有限的根据。只是在传播途中,吹成了大话,还搞得煞有介事的样子,消息的根据一般来源于值班军官或总部的士兵。

  总部和值班的那些士兵个个都一样,总是做好了准备,指望得到点特殊的情报,所以一有机会听到点军官们的闲谈,便将其认作不得了的最新消息,一个接一个地往下传,等传到我们这里时,已经有枝有叶,有血有肉,像模像样了。而且其枝叶大都是由士兵们期望的梦想添缀上的。因此,“哦,是么?

  如果消息这么合情合理……”虽将信将疑,却还是被我们所期望的梦想所迷惑。凯旋的故事等尤其如此。前线的士兵们一次次被凯旋的故事激动得心潮澎湃后,又一次次被事实的真相重重地摔倒在地。

  传言四起,说是台儿庄攻击战中,第十师团被李宗仁麾下的官兵当作残兵败将对待。

  说是第十师团接连不断出现死伤人员,已是一副伤痕累累的情形了。

  “十师团的做法是零星使用少量兵力,恰如穷人家的吝啬用法。”熊野在团团围坐的对面开口道。

  “是啊!说到底这不是大部队的做法,而跟小部队一样。

  所以我想反复出击多少次,也都要被歼灭,自然要被当作残兵败将了。不知板垣征四郎阁下作何感想?”野口一边敲着征用的支那烟斗,一边像师部参谋似的附和道。

  毕业于东北大学的泷口铿锵有力地插嘴道:“不过嘛,听俘虏说,对大野部队的强大、可怕等说法他们早就听说了。”他加重了语气,很知情似的说道:“从枣庄开始的行动他们也都清楚。而且,据说这家伙的日记上写着十师团的OO(原文就是打了两个圈。)部队不足为惧。反正十师团在山西省好像也给打得很惨吧!敌人甚至连劝降传单都散了。俘虏说他们有相当于两个师团的兵力在这一带打,说是一个师团大约有五门迫击炮和五门野战炮。”

  “可你知道的,十师团的师团长不是说他们不要支援,顽固拒绝我们的支援吗?”

  “理当如此啊!”

  就在这时,“咣!”敲破钟似的声音在紧旁震彻我们的耳底。我们赶紧卧倒在地,脑子里“嗡”的一声,吓得魂飞魄散。

  迫击炮弹就落在离我们两间的前方。炮弹穿通屋顶,在隔壁房间里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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