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_周书-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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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荆襄初附,太祖表俭功绩尤美,宜委东南之任,授荆州刺史、东南道行台仆射。所部郑县令泉璨为民所讼,推治获实。俭即大集僚属而谓之曰:「此由刺史教诲不明,信不被物,是我之愆,非泉璨之罪。」遂于厅事前,肉袒自罚,舍璨不问。于是属城肃励,莫敢犯法。魏文帝玺书劳之。太祖又与俭书曰:「近行路传公以部内县令有罪,遂自杖三十,用肃群下。吾昔闻「王臣謇謇,匪躬之故」,盖谓忧公忘私,知无不为而已。未有如公刻身罚己以训群僚者也。闻之嘉叹。」荆蛮旧俗,少不敬长。俭殷勤劝导,风俗大革。务广耕桑,兼习武事,故得边境无虞,民安其业。吏民表请为俭构清德楼,树碑刻颂,朝议许焉。在州遂历(二)载。
征授大行台尚书,兼相府司马。尝与群公侍坐于太祖,及退,太祖谓左右曰:「此公闲雅,孤每与语,尝肃然畏敬,恐有所失。」他日,太祖谓俭曰:「名实理须相称,尚书既志安贫素,可改名俭,以彰雅操。」
又除行台仆射、荆州刺史。时梁岳阳王萧察内附,初遣使入朝,至荆州。俭于厅事列军仪,具戎服,与使人以宾主礼相见。俭容貌魁伟,音声如钟,大为鲜卑语,遣人传译以问客。客惶恐不敢仰视。日晚,俭乃着裙襦纱帽,引客宴于别斋。因序梁国丧乱,朝廷招携之意,发言可观。使人大悦。出曰:「吾所不能测也。」
及梁元帝嗣位于江陵,外敦邻睦,内怀异计。俭密启太祖,陈攻取之谋。于是征俭入朝,问其经略。俭对曰:「今江陵既在江北,去我不远。湘东即位,已涉三年。观其形势,不欲东下。骨肉相残,民厌其毒。荆州军资器械,储积已久,若大军西讨,必无匮乏之虑。且兼弱攻昧,武之善经。国家既有蜀土,若更平江汉,抚而安之,收其贡赋,以供军国,天下不足定也。」太祖深然之,乃谓俭曰:「如公之言,吾取之晚矣。」令俭还州,密为之备。寻令柱国、燕公于谨总戎众伐江陵。平,以俭元谋,赏奴婢三百口。太祖与俭书曰:「本图江陵,由公画计,今果如所言。智者见未萌,何其妙也。但吴民离散,事藉招怀,南服重镇,非公莫可。」遂令俭镇江陵。进爵昌宁公,迁大将军,移镇荆州,总管五十二州。
俭旧尝诣阙奏事,时值大雪,遂立于雪中待报,自旦达暮,竟无惰容。其奉公勤至,皆此类也。三年,以疾还京。为夏州总管,薨,遗启世宗,请葬于太祖陵侧,并以官所赐之宅还官。诏皆从之。追封郐公。荆民仪同赵超等七百人,感俭遗爱,诣阙请为俭立庙树碑,诏许之。诏曰:「昔叔敖辞沃壤之地,萧何就穷僻之乡,以古方今,无惭曩哲。言寻嘉尚,弗忘于怀。而有司未达大体,遽以其第即便给外。今还其妻子。」子隆。长孙绍远字师,河南洛阳人。少名仁。父稚,魏太师、录尚书、上党王。
绍远性宽容,有大度,望之俨然,朋侪莫敢亵狎。雅好坟籍,聪慧过人。时稚作牧寿春,绍远幼,年甫十三。稚管记王硕闻绍远强记,心以为不然。遂白稚曰:「伏承世子聪慧之姿,发于天性,目所一见,诵之于口。此既历世罕有,窃愿验之。」于是命绍远试焉。读月令数纸,纔一遍,诵之若流。自是硕乃叹服。魏孝武初,累迁司徒右长史。及齐神武称兵而帝西迁,绍远随稚奔赴。又累迁殿中尚书、录尚书事。太祖每谓群公曰:「长孙公任使之处,令人无反顾忧。汉之萧、寇,何足多也。然其容止堂堂,足为当今模楷。」六官建,拜大司乐。孝闵践阼,封上党公。
初,绍远为太常,广召工人,创造乐器,土木丝竹,各得其宜。为黄钟不调,绍远每以为意。尝因退朝,经韩使君佛寺前过,浮图三层之上,有鸣铎焉。忽闻其音,雅合宫调,取而配奏,方始克谐。绍远乃启世宗行之。绍远所奏乐,以八为数。故梁黄门侍郎裴正上书,以为昔者大舜欲闻七始,下洎周武,爰创七音。持林钟作黄钟,以为正调之首。诏与绍远详议往复,于是遂定以八为数焉。授小司空。高祖读史书,见武王克殷而作七始,又欲废八而悬七,并除黄钟之正宫,用林钟为调首。绍远奏云:「天子悬八,肇自先民,百王共轨,万世不易。下逮周武,甫修七始之音。详诸经义,又无废八之典。且黄钟为君,天子正位,今欲废之,未见其可。」后高祖竟(废)〔行〕七音。属绍远遘疾,未获面陈,虑有司遽损乐器,乃书与乐部齐树之。
澄字士亮。年十岁,司徒李琰之见而奇之,遂以女妻焉。十四,从征讨,有策谋,勇冠诸将。及长,容貌魁岸,风仪温雅。魏孝武初,除征东将军、渭州刺史。
魏文帝尝与太祖及群公宴,从容言曰:「孝经一卷,人行之本,诸公宜各引要言。」澄应声曰:「夙夜匪懈,以事一人。」座中有人次曰:「匡救其恶。」既而出合,太祖深叹澄之合机,而谴其次答者。
后从太祖援玉壁,又从战邙山,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孝闵践阼,拜大将军,封义门公,为玉壁总管。卒,自丧初至及葬,世宗三临之。典祀中大夫宇文容谏曰:「君临臣丧,自有节制。今乘舆屡降,恐乖礼典。」世宗不从。
澄操履清约,家无余财。太祖尝谓曰:「我于公间,志无所惜,公有所须,宜即具道。」澄曰:「澄自顶至足,皆是明公恩造。即如今者,实无所须。」雅对宾客,接引忘疲。虽不饮酒,而好观人酣兴。常恐座客请归,每敕中厨别进异馔,留之止。
兕字若汗,性机辩,强记博闻,雅重宾游,尤善谈论。从魏孝武西迁。天和初,累迁骠骑大将军、开府,迁绛州刺史。斛斯征字士亮,河南洛阳人。父椿,太傅、尚书令。征幼聪颖,五岁诵孝经、周易,识者异之。及长,博涉群书,尤精三礼,兼解音律。有至性,居父丧,朝夕共一溢米。以父勋累迁太常卿。
自魏孝武西迁,雅乐废缺,征博采遗逸,稽诸典故,创新改旧,方始备焉。又乐有錞于者,近代绝无此器,或有自蜀得之,皆莫之识。征见之曰:「此錞于也。」众弗之信。征遂依干宝周礼注以芒筒捋之,其声极振,众乃叹服。征乃取以合乐焉。六官建,拜司乐中大夫,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
后高祖以征治经有师法,诏令教授皇太子。宣帝时为鲁公,与诸皇子等咸服青衿,行束修之礼,受业于征,仍并呼征为夫子。儒者荣之。
宣帝嗣位,迁上大将军、大宗伯。时高祖初崩,梓宫在殡,帝意欲速葬,令朝臣议之。征与内史宇文孝伯等固请依礼七月,帝竟不许。帝之为太子也,宫尹郑译坐不能以正道调护,被谪除名。而帝雅亲爱译,至是拜译内史中大夫,甚委任之。译乃献新乐,十二月各一笙,每一笙用十六管。帝令与征议之,征驳而奏,帝颇纳焉。及高祖山陵还,帝欲作乐,复令议其可不。征曰:「孝经云「闻乐不乐」。闻尚不乐,其况作乎。」郑译曰:「既云闻乐,明即非无。止可不乐,何容不奏。」帝遂依译议。译因此衔之。
帝后肆行非度,昏虐日甚。征以荷高祖重恩,尝备位师傅,若生不能谏,死何以见高祖。乃上疏极谏,指陈帝失,帝不纳。译因谮之,遂下征狱。狱卒张元哀之,乃以佩刀穿狱墙,遂出之。元卒被拷而终无所言。征遇赦得免。
隋文践极,例复官,除太子太傅,诏修撰乐书。开皇初,薨。子谚。征所撰乐典十卷。
周书卷二十七 列传第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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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达字朔周,盛乐人,勃勃之后也。曾祖库多汗,因避难改姓杜氏。达性刚鲠,有胆力。少从贺拔岳征讨有功,拜都将,赐爵长广乡男,迁都督。及岳为侯莫陈悦所害,军中大扰。赵贵建议迎太祖,诸将犹豫未决。达曰:「宇文夏州昔为左丞,明略过人,一时之杰。今日之事,非此公不济。赵将军议是也。达请轻骑告哀,仍迎之。」诸将或欲南追贺拔胜,或云东告朝廷。达又曰:「此皆远水不救近火,何足道哉。」贵于是谋遂定,令达驰往。太祖见达恸哭,问故,达以实对。太祖遂以数百骑南赴平凉,引军向高平,令达率骑据弹筝峡。时百姓惶惧,奔散者多。有数村民,方扶老弱、驱畜牧,欲入山避难,军士争欲掠之。达曰:「远近民黎,多受制于贼,今若值便掠缚,何谓伐罪吊民!不如因而抚之,以示义师之德。」乃抚以恩信,民皆悦附,于是迭相晓语,咸复旧业。太祖闻而嘉之。悦平,加平东将军。太祖谓诸将曰:「当清水公遇祸之时,君等性命悬于贼手,虽欲来告,其路无从。杜朔周冒万死之难,远来见及,遂得共尽忠节,同雪雠耻。虽藉众人之力,实赖杜子之功。劳而不酬,何以劝善。」乃赐马二百匹。达固让,太祖弗许。魏孝武入关,褒叙勋义,以达首逆元帅,匡复秦、陇,进爵魏昌县伯,邑五百户。
从仪同李虎破曹泥,除镇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加通直散骑常侍,增邑并前一千户。从复弘农,战沙苑,皆有功。又增邑八百户,除(泉)〔白水〕郡守,转帅都督,加持节,除济州刺史。诏复姓赫连氏。以达勋望兼隆,乃除云州刺史,即本州也。进爵为公,拜大都督,寻授仪同三司。
从大将军达奚武攻汉中。梁宜丰侯萧循拒守积时,后乃送款。武问诸将进止之宜。开府贺兰愿德等以其食尽,欲急攻取之。达曰:「不战而获城,策之上者。无容利其子女,贪其财帛。穷兵极武,仁者不为。且观其士马犹强,城池尚固,攻之纵克,必将彼此俱损。如其困兽犹斗,则成败未可知。况行师之道,以全军为上。」武曰:「公言是也。」乃命将帅各申所见。于是开府杨宽等并同达议,武遂受循降。师还,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进爵蓝田县公。
六官初建,授左遂伯。出为陇州刺史。保定初,迁大将军、夏州总管、三州五防诸军事。达虽非文吏,然性质直,遵奉法度,轻于鞭挞,而重慎死罪。性又廉俭,边境胡民或馈达以羊者,达欲招纳异类,报以缯帛。主司请用官物,达曰:「羊入我厨,物出官库,是欺上也。」命取私帛与之。识者嘉其仁恕焉。寻进爵乐川郡公。建德二年,进位柱国,薨。子迁嗣。大象中位至大将军、蒲州刺史。
韩果字阿六拔,代武川人也。少骁雄,善骑射。贺拔岳西征,引为帐内。击万俟丑奴及其枝党,转战数十合,并破之。膂力绝伦,被甲荷戈,升陟峰岭,犹涉平路,虽数十百日,不以为劳。以功授宣(武)〔威〕将军、子都督。从太祖讨平侯莫陈悦,迁都督,赐爵邯郸县男。魏孝武入关,进爵石〔城〕县伯,邑五百户。大统初,进爵为公,增邑通前一千户,加通直散骑常侍。
果性强记,兼有权略。所行之处,山川形势,备能记忆。兼善伺敌虚实,揣知情状,有潜匿溪谷欲为间侦者,果登高望之,所疑处,往必有获。太祖由是以果为虞候都督。每从征行,常领候骑,昼夜巡察,略不眠寝。
从袭窦泰于潼关,太祖依其规画,军以胜返。赏真珠金带一腰、帛二百匹,授征虏将军。又从复弘农,攻拔河南城,获郡守一人,论功为最。破沙苑,战河桥,并有功,授抚军将军、银青光禄大夫,增邑九百户。迁朔州刺史,转安州刺史,加帅都督。九年,从战邙山,军还,除河东郡守。又从大军破稽胡于北山。胡地险阻,人迹罕至,果进兵穷讨,散其种落。稽胡惮果劲健,号为着翅人。太祖闻之,笑曰:「着翅之名,宁减飞将。」累迁大都督、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出为宜州刺史。录前后功,进爵褒中郡公。魏恭帝元年,授大将军。从贺兰祥讨吐谷浑,以功别封一子县公。武成二年,又率军破稽胡,大获生口。赐奴婢一百口,除宁州刺史。保定三年,拜少师,进位柱国。四年,从尉迟迥围洛阳。军退,果所部独全。天和初,授华州刺史,为政宽简,吏民称之。建德初,薨。
子明嗣。大象末,位至上大将军、黎州刺史。与尉迟迥同谋,被诛。
蔡佑字承先,其先陈留圉人也。曾祖绍为夏州镇将,徙居高平,因家焉。祖护,魏景明初,为陈留郡守。父袭,名著西州。正光中,万俟丑奴寇乱关中,袭乃背贼,弃妻子,归洛阳。拜齐安郡守。及魏孝武西迁,仍在关东。后始拔难西归,赐爵平舒县伯,除岐、夏二州刺史,卒。赠原州刺史。
佑性聪敏,有行检。袭之背贼东归也,佑年十四,事母以孝闻。及长,有膂力,便骑射。太祖在原州,召为帐下亲信。太祖迁夏州,以佑为都督。
及侯莫陈悦害贺拔岳,诸将遣使迎太祖。将赴,夏州首望弥姐元进等阴有异计。太祖微知之,先与佑议执元进。佑曰:「狼子野心,会当反噬,今若执缚,不如杀之。」太祖曰:「汝大决也。」于是召元进等入计事。太祖曰:「陇贼逆乱,与诸人戮力讨之。观诸人辈似有不同者。」太祖微以此言动之,因目佑。佑即出外,衣甲持刀直入,瞋目叱诸人曰:「与人朝谋夕异,岂是人也!蔡佑今日必斩奸人之头。」因按剑临之。举座皆叩头曰:「愿有简择。」佑乃叱元进而斩之,并其党并伏诛。一坐皆战栗,不敢仰视。于是与诸将结盟,同心诛悦。太祖以此知重之。乃谓佑曰:「吾今以尔为子,尔其父事我。」后从讨悦,破之。
又从迎魏孝武于潼关。以前后功,封苌乡县伯,邑五百户。大统初,加宁朔将军、羽林监,寻持节、员外散骑常侍,进爵为侯,增邑一千一百户。从太祖擒窦泰,复弘农,战沙苑,皆有功,授平东将军、太中大夫。
又从太祖战于河桥,佑乃下马步斗,手杀数人。左右劝乘马以备急卒。佑怒曰:「丞相养我如子,今日岂以性命为念!」遂率左右十余人,齐声大呼,杀伤甚多。敌以其无继,遂围之十余重,谓佑曰:「观君似是勇士,但弛甲来降,岂虑无富贵耶。」佑骂之曰:「死卒!吾今取头,自当封公,何假贼之官号也。」乃弯弓持满,四面拒之。东魏人弗敢逼,乃募厚甲长刀者,直进取佑。去佑可三十步,左右劝射之,佑曰:「吾曹性命,在一矢耳,岂虚发哉。」敌人渐进,可十步,佑乃射之,正中其面,应弦而倒,便以矛刺杀之。因此,战数合,唯失一人。敌乃稍却。佑徐引退。是战也,我军不利。太祖已还。佑至弘农,夜中与太祖相会。太祖见佑至,字之曰:「承先,尔来,吾无忧矣。」太祖心惊,不得寝,枕佑股上,乃安。以功进爵为公,增邑三百户,授京兆郡守。
九年,东魏〔北〕豫州刺史高仲密举州来附。太祖率军援之,与齐神武遇,战于邙山。佑时着明光铁铠,所向无前。敌人咸曰「此是铁猛兽也」,皆遽避之。俄授青州刺史,转原州刺史,加帅都督,寻除大都督。十三年,遭父忧,请终丧纪。弗许。迁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侍中,赐姓大利稽氏,进爵怀宁郡公。
魏恭帝二年,中领军。六官建,授兵部中大夫。江陵初附,诸蛮骚动,诏佑与大将军豆卢宁讨平之。三年,拜大将军,给后部鼓吹。以前后功,增邑并前四千户,别封一子县伯。太祖不豫,佑与晋公护、贺兰祥等侍疾。及太祖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