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什政府执政初期对华政策论析-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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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林元 聂资鲁
＇作者简介＇ 刘林元（1941…）男，江苏靖江人，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南京大学中美文化研究中心兼职教授；聂资鲁（1964…）男，湖南益阳市人，南京大学哲学系博士生，副教授，南京大学中美文化研究中心访问学者。研究方向均为马克思主义与当代中国、国际战略研究。
2001年1月20日，乔治·W·布什（为行文的方便起见，以下简称〃小布什〃）入主白宫，成为新千年美国的第一位总统。小布什就职后，即实行针对中国的战略调整，放弃前任与中国建立〃建设性战略伙伴关系〃的政策，把中国视为美国的〃战略竞争对手〃，对华采取强硬政策，引起世人的注目与震惊。在随后的几个月中，在这种强硬政策的主导下，中美关系出现了紧张的局面。对此，国内外相关领域都发表过褒抑迥异的评论。中美关系在历经曲折后，小布什政府开始意识到维护中美关系稳定、健康发展的重要性。故从6月份起，小布什政府的对华外交有了某些变化美国政府不断向中国〃示好〃。尤其是在7月底美国务卿科林·鲍威尔访华前后，美国政府的〃示好〃活动更是达到高潮，愿意改善关系的积极姿态更是明显。当然，这不排除是美国政府为配合鲍威尔访华所作的舆论宣传，对之大可不必全信。但另一方面，它至少传递了小布什希望改善美中关系和同中国发展友好关系的愿望。鲍威尔访华在某种程度上标志着中美关系正常化的重新起步。因而笔者认为，从2001年1月20日至7月底，可视为小布什政府执政初期，这一时期的对华政策的特点是由强硬转向务实；从8月起，小布什政府开始进入执政的第二个时期，其对华政策的走向目前尚不清晰。
小布什政府执政初期对华政策的形成、发展是一个逐渐展开的动态过程。其内容和实质不一定表现在一份或几份系统的政策文件里，而体现在一个又一个具体的政策领域里。故此，我们试图在以往研究的基础上，分六个方面对小布什政府执政初期对华政策的形成、发展过程和主要特点作初步探究，希望能为进一步理解与展望中美关系在21世纪初的发展趋势提供一个新的视角。因为客观、准确地认识、判定美国的对华政策，有利于我们制定切实可行的对美政策，维护中国的国家利益。
一、从〃战略竞争对手〃到〃朋友〃：对华战略关系的定位与演变
冷战结束以来，美国政府似乎很难对对华战略关系进行定位。克林顿政府试图在中美之间建立〃建设性战略伙伴关系〃，但遭到美国国内的批评。而有关中国是美国的〃潜在对手〃或〃战略竞争对手〃的论调却甚嚣尘上。小布什在竞选时，为迎合选民、争取选票，曾严厉批评克林顿政府的对华政策，强调中国是美国的〃竞争对手〃而非〃战略伙伴〃，并宣称要〃对中国采取更强硬的路线〃。（美《华盛顿邮报》，1999年11月20日）上台后，他仍坚持中美不是战略伙伴、而是竞争对手的战略关系定位。在被提名为国务卿后，鲍威尔也声称，中美既不是伙伴，也不是对手。副总统迪克·切尼、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和国防部副部长沃尔福威茨等也一致主张对华强硬，采取〃遏止〃政策。国家安全顾问赖斯更直截了当地说，中国不是美国的战略伙伴，而是美国在亚太地区的〃潜在威胁〃。（2001年1月的《华盛顿邮报》）国防部综合评估办公室主任安德鲁·马歇尔在《2025年亚洲》报告中指出，无论中国今后成为〃民主社会〃或是成功地转型为市场经济，美国都已决定视中国为未来的敌人。（参见《纽约时报》2001年5月17日）这反映了小布什政府的对华战略关系定位。这种对华战略关系定位的直接后果是导致小布什政府执政初期对华政策的强硬和中美关系的恶化。
小布什政府认为：中国是美国最主要的地区战略竞争者之一。因为随着实力的不断上升，中国有可能在亚太扩张自己的势力，而且台海之间发生战争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大，这将直接挑战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利益。从价值观和社会制度来看，中国仍坚持自己的社会主义，将与美国发生冲突的可能性很大。因而小布什政府对中国的主要战略考虑是：防范中国进一步成长为与美国同等级接近的战略竞争者；防止中国在亚太地区向美国的霸权地位和利益挑战；破坏中国与其他地区竞争者结成可能的联盟。按照这样的战略意图，形成了以防范、围堵和遏制为主的强硬对华战略。小布什政府希望通过采取强硬政策和严峻的手段，打乱中国改革开放的思路，迫使中国走上跟美国进行军备竞赛的道路，希望能再次实现整垮前苏联的辉煌。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主要是受经济因素的制约，从6月份起，美国政府开始在一些公开场合表示要与中国发展〃建设性关系〃，显示出美国在安全战略方面与中国软化、缓和的意向。如鲍威尔在6月22日向媒体表示，他〃希望两国继续朝着建立一种建设性关系的方向前进〃（美联社华盛顿6月23日电）7月13日，他又说：〃美国愿与中国发展'良好和富有成果的关系'〃（新华社华盛顿7月14日电）负责东亚及太平洋事务的助理国务卿詹姆斯·凯利也表示，〃美国现政府重视发展美中关系，并将改善和加强两国关系作为美国外交政策的重点目标之一。〃〃美中都是大国，因此双边关系是多方面的，不能简单地用'战略伙伴关系'或'战略竞争者'来概括。〃（新华网曼谷７月１９日电）7月28日，鲍威尔在访华时说，〃最近美中关系出现了积极进展，各方面的合作，特别是经济、贸易方面的合作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美国无意与中国为敌，希望同中国保持友好关系，美中作为两个伟大的国家应该为维护共同利益解决好分歧。〃（《人民日报》，2001 年7月28日）他强调，美国不把中国看作〃敌人〃、布什政府希望与中国建立〃前瞻性、建设性的〃合作关系。是日，鲍威尔还与唐家璇举行正式会谈。双方商定了4项重要事宜：一、将于今年9月举行第十四次中美联合经济委员会会议，并将于今年适当时候举行中美联合商贸委员会会议；二、双方原则同意于今年8月举行加强海上军事安全磋商机制专门会议；三、双方原则同意恢复中美政府间人权对话；四、双方原则同意就不扩散问题举行磋商。这4项共识表明，前一段几乎陷于停顿的中美政府间对话与交流机制即将重新启动。（《环球时报》2001年7月31日）29日，鲍威尔一再声称，他已经决定放弃使用〃战略竞争者〃来形容美中关系，并将中国视为美国的〃朋友〃。（《人民日报》2001年7月29日）继鲍威尔决定不再用〃战略竞争者〃形容中国后，赖斯在接受《华盛顿时报》的专访中也表示，中国是个崛起中的亚太区域国家，美国虽与中国在许多议题上有所冲突，但布什政府已经刻意停止使用总统大选期间形容中国为〃战略竞争者〃的口号，因为〃战略竞争者〃一词无法适切形容美中关系的复杂性；不过，美国与中国关系之间，仍存有很强的竞争因素。（《华盛顿时报》2001年8月2日）
从小布什政府对华战略关系定位的演变，我们不难发现，经济利益是促使小布什政府改变战略关系定位，用务实政策取代强硬政策的推动力。
二、刻意构筑防范、围堵和遏制中国的新防务体系：对华安全战略的调整
小布什上台后，着手调整对华安全战略，强化美日军事同盟功能、加强同亚太五大同盟国的关系、执意发展导弹防御系统、不断制造事端渲染〃中国威胁论〃，表现出明显的为应对中国崛起布局，防范、围堵和遏制中国的战略意图。小布什政府认为，中国是个共产党国家，〃未来行动无法预测〃。〃看不清未来，我们就必须保持强大。我们不能够天真，我们必须密切注视它的行动。〃因此，美国应凭借军事实力与中国打交道，〃美国需要在亚洲保留强大驻军，以便威慑中国，防止它将来构成威胁。〃（拉姆斯菲尔德、鲍威尔语，参见《华盛顿时报》7月24日）美国对华安全战略的调整主要集中在如下两方面：
（一）制定围堵中国的新军事战略
小布什在１月２０日宣誓就职时曾说，美国将建立一支〃无可匹敌〃的国防力量，以保护美国和盟国在全世界的利益。针对中国，小布什政府逐渐形成了在军事上围堵的政策。
上任不久，赖斯就提出，要重视印度在平衡中国影响方面的作用。她强调，〃印度是中国考虑的因素，也是美应考虑的因素。印度现在不是强国，但它有潜力成为强国〃。（Condoleezza Rice； Promating the National Interest； Foreign Affairs； January/February 2000； pp45…62）这道出了小布什政府以印制华的战略意图。3月22日，拉姆斯菲尔德同小布什会晤时提出了对美国军事力量的组织方式进行改革的战略构想，并提交了马歇尔草拟的美国未来国防全面评估报告，建议将美国未来的战略重点从欧洲转向亚洲。（参见《华盛顿邮报》2001年3月27日）5月份，美国防部又公布了一些相关的政策报告，公开将中国视为美国未来的敌人，并建议政府据此制订一套围堵中国的策略。如马歇尔提出的《2025年亚洲》报告认为，一个安定而强大的中国，将会不断威胁亚洲的现状，成为美国利益的最大〃区域威胁〃。报告称，印度具有崛起的战略潜能，美国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防止中国与印度结盟；与韩国、澳大利亚、泰国、菲律宾和日本加强军事联盟，将可限制中国在南中国海和西太平洋发挥力量。（《纽约时报》2001年5月17日）5月15日，总统特别助理、国家安全委员会高级主任扎勒米·哈利勒扎德等人也发表一份有关美国亚洲新战略的研究报告《美国与亚洲：朝向一个新的美国策略与武力态势》。报告建议美国政府采取以下一些措施，以应付亚洲地区可能出现的各种重大挑战。在政治军事方面，加强与韩国、日本和澳大利亚的军事安全盟友关系，同时考虑将新加坡、菲律宾和泰国纳入这一体系；其次，促成中国、印度和俄罗斯之间的力量均衡，消除任何可能威胁地区安全或联合对抗美国的可能性；第三，澄清美国将〃以武力协助台湾自卫〃的政策，同时致力于解决南中国海的领土争端和自由通航问题，避免使该地区出现武力冲突。在对华问题上，美国应采取〃接触与围堵〃交叉运用的策略。（《纽约时报》2001年5月17日）至此，美国对亚洲所谓〃潜在敌人〃的围堵政策正式出笼。6月底，美国防部批准了未来国防评估报告，决定对军事战略作出重大调整，取消1991年以来实行的〃同时打赢两场主要战争〃的战略，代之以在一场主要的地区战争中〃取得决定性胜利〃的新战略。这一新战略也涵盖亚太地区在内。（《纽约时报》2001年7月13日）
在此同时，美国在亚太地区围绕着防范和围堵中国的军事部署和外交活动也在加紧进行。如5月11日，印度外长辛格在同到访的美国副国务卿阿米蒂奇会谈后向记者表示，印美正致力于商讨建立一种全新的全球安全体制，并宣称印度将支持美国的导弹防御计划。12日，阿米蒂奇宣布，小布什总统已经接受了印度的邀请，将对印度进行正式访问，预料〃两国将加速发展战略伙伴关系〃。（2001年5月12日美联社新德里电）印度长期以来把中国视为亚洲地区的主要竞争对手，并不断扩充军备，进行核试验和导弹试验，企图成为地区军事大国。美国大力拉拢印度，表明其利用印度围堵中国的计划正在逐步实施。美国〃织网〃围堵中国的另一个重要环节是，加强与日本的同盟关系，为实施其新的亚洲战略打好基础。5月8日，阿米蒂奇在访问东京时，极力鼓励日本支持美国的导弹防御计划。日本政府虽未明确表示支持，但〃对美国的导弹防御计划表示理解〃。日美双方还决定共同推进战区导弹防御系统的技术研究。美国为了充分利用日本这枚〃棋子〃对付中国，还私下鼓动日本修改和平宪法中禁止日本参战的第九条。美国还将澳大利亚和某些东南亚国家作为围堵中国环节的组成部分。5月12日，在美国代表团的鼓动下，澳外长唐纳公开表示，澳有可能允许美军利用其松树峡口的卫星中继站，这意味着澳的某些设施有可能被美军纳入其导弹防御计划之中。7月30日，澳美两国在堪培拉举行〃部长级磋商〃，商讨推进澳美军事联盟事宜。会后，美方表示，将考虑在澳北部达尔文附近设立军事基地，一旦本地区发生危机，便于人员装备的转运和后勤支援。澳方提出建立一个包括美、澳、日、韩四国的安全磋商机制，并得到了美方的赞同。这一举措引起东亚国家的不安，因为将三个单独的联盟捆到一起，有形成〃亚洲北约〃集团之嫌，遏制中国的意图也十分明显。此外，美国还同马来西亚、菲律宾、文莱、印尼和泰国达成协议，使美军舰可进入上述国家的基地和港口进行维修、补给。如果美国的上述计划得到实施，将会完善其在亚太地区的军事基地体系，并在中国南部海域形成一条巨大的〃封锁链〃。目前，美国还在加紧拉拢印度和印尼，以尽快完善这条〃封锁链〃。（参见《华盛顿邮报》2001年8月12日和《纽约时报》2001年8月12日的报道）
可见，就美国对华军事战略而言，已不单纯是防御的问题，而体现出明显的进攻性，或者说是进攻性防御。
（二）执意发展以针对中国为主要内容的国家导弹防御系统（NMD）政策
还在大选期间，小布什就在NMD问题上持强硬立场，宣称美国必须建立NMD，防止美国及其盟国受到来自别国的导弹袭击。就职后，他频频表示，虽然遇到一些国家的反对，但无论如何会把NMD这项工作进行下去。拉姆斯菲尔德在获提名为国防部长后曾详尽阐述了小布什的NMD政策。他说，NMD将先以有限度的形式出现，其目的仅为防御少量的导弹，但随着时间推移，它将逐步发展成为布什在竞选期间所承诺的那种较为全面的系统。（新华社华盛顿2001年1月21日电）２６日，拉姆斯菲尔德还表示，尽管遭到中国、俄罗斯和其他国家的反对，小布什对NMD计划〃没有矛盾心理〃，〃打算部署这一系统〃。（新华社华盛顿１月２６日电）在2月3日的慕尼黑安全会议上，拉姆斯菲尔德又重申了美国建立NMD的决心。次日，鲍威尔也表示，如果〃反导条约〃得不到修改，美国有可能退出该条约。（新华社华盛顿电2月4日）进入5月，美国加快了战略防务改革的步伐。5月1日，小布什在美国国防大学宣布：美国必须突破1972年美苏签署的《反弹道导弹条约》的限制，部署NMD。（《中国日报》2001年5月28日）随后，小布什政府的特使兵分几路游说欧、亚各国，争取其对NMD的支持，包括凯利的中国之行。凯利于5月14日抵达北京，向中方提交小布什提出的〃非扩散、反扩散、导弹防御和美国战略力量单方面裁减〃的四点构想。他诡称，无论是TMD（战区导弹防御系统）还是NMD都不针对中国，呼吁中国对NMD计划采取理解态度。他还重申，美国必须突破《反导条约》的限制，因为这个条约限制了美国保护自己和盟国的行动自由与能力。（《人民日报》2001年5月15日）由于中国的坚决反对，凯利无功而返。6月30日，小布什发表广播讲话，再一次表示，〃我们将建议制定新时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