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什政府执政初期对华政策论析-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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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也开始调整其人权政策，希望更多地通过接触、文化交流而不是〃人权争论〃来影响、改变中国的行为。6月下旬，小布什政府最终否决了国会的议案，决定在中国申奥问题上保持中立。美国政府认为，如果中国能够获得2008年奥运会的举办权，这将产生积极的效果。同时，这种中立态度会有助于促进中美两国的关系。
　　小布什政府在人权等问题上由发难到无为，表明其意识形态政策日趋务实。
　　六、对华经济政策：扩大经贸联系与预防中国经济对美国全球利益的挑战并重
　　经济利益也是主导小布什政府初期制定对华政策的重要因素之一。小布什上台后，明确地推行安全、经济分开的政策：在安全层面上推行强硬政策；在经济方面，在预防中国经济对美国全球利益构成挑战的同时，继续寻求同中国发展贸易关系。其目的是想加快打开中国经济和市场对美国产品开放的大门，通过促使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来复兴濒临衰退边缘的美国经济，因为这样一来，〃中美两国的贸易额将会迅速翻一番，目前二者的贸易额已达千亿美元，将来的前景不可估量。〃（安娜·巴龙：《中美…21世纪之战》，阿根廷《号角报》2001年4月15日，转引自《参考消息》2001年4月17日）因而，小布什不止一次强调中美发展经贸关系的重要性，支持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鲍威尔也多次代表政府声明，中国是美国重要的贸易伙伴，和中国发展贸易关系符合美国的利益，并表示支持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即使是在发生〃撞机事件〃、中美关系极度紧张之时，小布什也表示支持发展对华贸易关系，支持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因为小布什懂得，发展对华贸易可以稳定亚洲，有利于美国的经济繁荣，符合美国的长远的、根本的国家利益；同时贸易是促进中国内部发生变化的最佳手段，可以促进中国开放，推动中国的民主发展。（《华盛顿邮报》5月29日）正如美国前商务部长戴利所言：〃布什是与中国发展经济和贸易关系的坚定支持者，他明白其中的重要性。〃（法新社香港6月12电）因而在他的主导下，美国的对华经济政策日渐务实、稳健。6月1日，小布什写给参、众两院领导人的信中，正式要求国会延长对华正常贸易关系，他再次强调，正常对华贸易关系将有利于两国关系的发展，促成一个经济上开放，政治上稳定、安全的中国。它不仅对于提高美国人的生活水平至关重要，而且对于与中国发展良好而且富有成效的关系也至关重要。（美联社华盛顿6月2日电）鲍威尔在《华盛顿邮报》撰文指出，今年继续延长中国的正常贸易关系地位是符合美国的利益的。继续这样做将为美国提供一个促进在中国实行法治、增加透明度和采取负责任行动的机会…这些是我们政策中的基本因素，目的是要促进中国融入世界贸易体制，从而促进中国发生变革。因而与中国进行贸易不仅是好的经济政策，它也是好的人权政策和好的国家安全政策。（《华盛顿邮报》6月1日）由于中美双方的共同努力，6月8日，中美贸易谈判代表达成了中国加入世贸组织的全面共识，从而为结束中国入世的实质性谈判铺平了道路。中国将于明年正式成为世贸组织的成员国。据美国《基督教科学箴言报》报道，美国在中国加入世贸组织所达成协议过程中做出了〃明显的礼让〃。美国常驻日内瓦官员对于帮助中国入世消除障碍发挥了重要作用。（《基督教科学箴言报》6月12日）美国支持中国入世有其自身的原因。中美双边贸易的中国入超状况，数额逐年增加，美国希望，藉由中国入世能加快中国开放市场的脚步，以期尽快缩小双边贸易差距，使美国厂商及早在中国的庞大市场上占据山头。同时，小布什政府认为，及早使中国入世能促使中国因为经济繁荣而走向政治、社会及早自由化，这种把美国保守派对中国的期望结合经济利益的实际走势的措施，直接导致美国政府急于促成中国在今年入世的决心。
　　经过半年的经贸合作实践，小布什政府扩大对华经贸联系的愿望更加强烈，他们深深地意识到，发展对华的贸易关系，不仅可以使得美国从经济上受益，而且有助于传输美国的价值观。相反，如果取消正常贸易关系，就会削弱中国国内的改革力量，不利于美国对华战略目标的实现。因为〃一个经济上开放、政治上稳定和安全的中国与美国有着重大的利害关系〃。（《华盛顿邮报》2001月7月19日）
　　当然，小布什政府在与中国发展经贸关系、支持中国入世的同时，也有预防和遏制中国经济对美国全球利益的挑战的战略意图。因为美国担心中国正在对美国的亚太经贸格局形成日益明显的挑战。正像华盛顿国际经济研究所所长弗雷德·伯格斯滕指出的那样，东亚，尤其是中国在不久的将来，不但是美国经济上的合作伙伴，也将是美国经济上的竞争对手。（参见C。　Fred　Bergsten；　America　in　the　World　Economy：　A　Strstegy　for　the　1990s；　Washingt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1988）只要有这种战略意图存在，中美经贸关系就不可能有全方位的发展，一如美日、美欧经贸关系。因而中美经贸关系仍然是一种有限制性的关系。
　　七、小布什政府对华政策评析
　　从1月20日小布什上台到3月底，虽然小布什政府强调〃以实力求和平〃，在安全层面逐渐形成以预防、围堵和遏制中国为主的防范政策，引起中国及国际社会的不安；但从实际情况来看，中美之间的交往并没有受到影响，仍在正常进行。尤其是3月下旬，钱其琛访美，在增信释疑方面取得了积极成果，使中美关系有所改善，美方对中美双边关系的表态也是积极的。但自4月1日发生中美撞机事件以后，小布什政府的对华政策又开始强硬起来。美方先是持蛮横、霸道的态度，企图用高压逼中国屈服，但遭到中国政府和人民的强烈抗议和抵制。美国国内一些政治势力和媒体借机掀起新的反华浪潮，随后小布什政府官员也发表了一些贬低中美关系重要性、违背中美三个公报原则的言论。其中最为严重的是小布什在4月25日扬言美国将以一切必要手段协防台湾。虽然他本人和其他一些官员后来试图修正这一说法，但事实上，从处理撞机事件开始，小布什政府不断对中国发难：加紧构筑围堵中国的军事防务体系，加快发展NMD的步伐，提高售台武器的质与量，宣布允许李登辉访美，降低同中国官方交流规格，在联合国人权委员会再次提出反华提案，任命副国务卿为新的〃西藏事务专员〃，安排陈水扁搞〃过境外交〃，小布什在西藏和平解放50周年纪念日会见达赖喇嘛等，致使两国关系一度非常紧张。这表明，对华采取强硬政策、把中国视为战略对手，违背时代潮流，只会给双方带来巨大的灾难。这种强硬的对华政策实是一种短视的政策，它的危害性极大，将导致中美之间新的一轮对抗和冷战，使海峡两岸军事对抗的可能日渐增大，从而危及亚太和世界的和平。事实上，它在实施时也是难以奏效的。因为在全球化和多极化的背景下，任何人想独自推行全面〃遏制〃中国的政策，是不可能成功的。其次，从美国的国家利益来看，同中国交恶，也许符合某些少数利益集团的短期利益，但却会违背包括经济利益在内的美国长期和根本的国家利益。
　　中美关系经历一阵曲折后，小布什政府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两国间理智的接触与交往十分必要。如果一味对华强硬，中美关系将是死棋一盘。因为通过施加高压迫使中国政府作出让步，成效极其有限。加之中美经济利益有着巨大的互补性，尤其是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申奥成功和未来加入世贸组织所带来的巨大商机和诱惑力，成为缓和中美双方政治、安全分歧的推动力，迫使小布什政府不得不调整其对华政策，向中国〃示好〃，发展与中国的建设性关系。这反映出小布什政府对华政策中的实用和理性成分。随着鲍威尔的成功访华和中美高层接触的增多，中美关系又走上平稳发展的轨道。应该说，小布什政府的这种务实态度和政策是符合时代潮流的。实践已经并将继续证明，务实的对华政策有利于美国的长远利益和根本利益，也有利于中国的长远利益和根本利益。
　　客观地说，半年来，小布什政府的对华政策在整体框架上仍是沿袭已往的防范与接触并存的政策。只不过小布什政府在6月份以前在安全方面更强化防范、遏制的作用；在6月份以后，在安全方面继续施压和遏制的同时，在经贸方面保持更多接触。对小布什政府来说，接触和防范都是手段，外交则为这两手服务。所以，在接触中有强硬的成份，而且这种强硬的因素会因外部事件而有所强化，有时甚至会以威慑的形式出现；在强硬中仍然会有接触，尤其是当两国关系恶化时，又会扩大接触的广度和深度。目的只有一个：通过对两国战略关系的重新定位，在未来两国关系发展方面获取更多的主导权；通过构筑防范、围堵中国的新防务体系，威慑中国，防止它将来对美国的安全构成威胁；在继续巩固和扩大美国在华经贸利益的同时，防止崛起的中国挑战美国在亚太的经济利益；从而使美国在21世纪的国际事务中确保绝对优势，最大限度地维护和拓展美国的全球利益。
　　总的来看，小布什政府执政初期的对华政策有三个明显的特点：（1）强硬性。指小布什政府继承共和党保守、右倾的外交原则，在对华外交上常常表现出强硬的特点。小布什政府初期的对华政策主要是在〃新保守主义〃的指导和影响下产生的，带有浓厚的〃冷战〃色彩：强调以实力巩固美国在全球的优势地位，寻找〃威胁〃、〃对手〃和〃敌人〃，采取强硬手法…如军事围堵、遏制，对付〃威胁〃、〃对手〃和〃潜在的敌人〃。半年来，小布什政府对华外交的施政重点多为军事安全问题，如编织围堵中国的军事网、发展导弹防御系统、向台湾大规模出售武器等等。在实践其对华政策时也往往采取强硬手法。如，小布什政府在导弹防御系统问题上采取我行我素的单边策略，置中国、以及国际社会舆论于不顾，结果遭到国际社会普遍的反对和谴责，处于较孤立的境地。又如在处理中美撞击事件时，极尽强横、霸道之能事，但最终又不得不面对现实，改变初衷。
　　（2）内向性。指小布什政府的对华政策往往受国内政治、经济因素的影响和制约。如小布什上台之初处理对华关系的种种考虑和措施明显受总统大选的影响。在竞选期间，他以抨击克林顿政府的对华政策作为争取选票的一个重要策略，声称将对华采取强硬政策。在入主白宫后，他必然按大选期间定的调子制定对华政策。又如，美国对华外政策受总统任期的影响也较大。在每一位总统任职初期，一般对对外政策不太熟悉，其政策往往带有理想主义的色彩，而且他是携带着强势的民意以及否定前任政策上台的，因而其对外政策也比较强硬。随着其执政经验的丰富和对外交事务的了解，现实主义色彩渐浓，对华态度渐渐友好，对华政策渐趋理性。小布什执政初期对华政策的形成也不例外。他是以微弱多的选票当选，为逢迎选民；加之他急于走出其父亲的阴影，因而他不得不以积极反克林顿的对华政策来树立其形象。经过一段波折后，他认识到与中国发展合作关系的重要性，因而其对华政策由初期的非理性回到理性和务实的轨道上来。再如，美国对华政策的制定与美国国内经济形势的变化也有很大关系。从近期公布的数字看，今年第二季度的美国经济增长率仅为0。7％，创下了8年来的最低纪录。美国经济面临衰退的严重威胁，而中国经济却是一枝独秀，持续发展。中国入世的问题基本得到解决，中国申奥也获得了成功，越来越多的美国企业看好中国市场。振兴美国经济的现实需要必然促使小布什政府采取更为务实的对华政策。
　　（3）不确定性。指小布什政府初期的对华政策多为对具体事件和问题的即时反应，缺少整体性、长远性的战略眼光，因而是可变的、不确定的。小布什长期担任美国的地方官，缺乏外交经验，加之小布什的外交班底也不太熟悉亚洲事务，因而在处理对华外交时，往往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缺少冷静的理性思考和长远的战略谋算，显得十分幼稚。表现在就对华关系作出重大决策时，往往朝令夕改，摇摆不定，缺乏连贯性。因而导致中美关系波动不稳。这表明小布什政府的整体性、长远性、具有战略性的对华政策还在形成之中。从历史上看，历届美国总统在执政头半年、甚至更长时期都不可能形成较为完整和成熟的外交政策。正如罗伯特·罗斯所言：〃6个月对一个新政府来说是很短的，不足以确立稳定的政策。在制定对华政策方面，吉米·卡特花了18个月的时间，罗纳德·里根花了18个月的时间，比尔·克林顿花了5年半的时间。〃（罗伯特·罗斯：《美中：期待何种大国关系》，《环球时报》2001年07月13日）因而小布什政府初期的对华政策具有这样或那样的缺陷是必然的。它也必然被一种更具整体性、战略性的政策所取代。
　　在小布什执政的第二个时期，甚或未来四年，中美关系的走向将有三种可能：一是既有合作、又有摩擦，合作远多于摩擦，因而发展趋势是波浪式螺旋上升；二是既有合作、又有摩擦，摩擦多于合作，因而呈现出平行移动的波浪运动；甚至会出现下降的势头；三是受NMD因素和台湾因素的制约和影响，在小布什政府对华政策的主导下，中美关系将出现大的倒退，呈波浪式螺旋下降的趋势。但不管怎样倒退，决退不到建交前的冷战状况，因为中美之间既无边界之争，又无真正的安全威胁，相反，二者之间还有着不少共同的利益。
　　根据以上的分析，我们可以预测的是，随着鲍威尔的成功访华和中美高层接触的增多，尤其是１０月小布什的访华，在未来，小布什政府将更注重长远的国家利益，其对华政策也将更加务实和成熟，中美关系将朝着第一种可能的走向发展。
　　原载《世纪中国》“时代专题”2001年11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