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掷骰子吗-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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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绅士们了。一方面,这和经典的电磁图象不相容;另一方面,当时关于光电效应的实验
没有一个能够非常明确地证实光量子的正确性。微粒的这次绝地反击,一直要到1915年才
真正引起人们的注意,而起因也是非常讽刺的:美国人密立根(R。A。Millikan)想用实验
来证实光量子图象是错误的,但是多次反复实验之后,他却啼笑皆非地发现,自己已经在
很大的程度上证实了爱因斯坦方程的正确性。实验数据相当有说服力地展示,在所有的情
况下,光电现象都表现出量子化特征,而不是相反。
如果说密立根的实验只是微粒革命军的一次反围剿成功,其意义还不足以说服所有的物理
学家的话,那么1923年,康普顿(A。Hpton)则带领这支军队取得了一场决定性的胜
利,把他们所潜藏着的惊人力量展现得一览无余。经此一役后,再也没有人怀疑,起来对
抗经典波动帝国的,原来是一支实力不相上下的正规军。
这次战役的战场是X射线的地域。康普顿在研究X射线被自由电子散射的时候,发现一个奇
怪的现象:散射出来的X射线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和原来的入射射线波长相同,而另一
部分却比原来的射线波长要长,具体的大小和散射角存在着函数关系。
如果运用通常的波动理论,散射应该不会改变入射光的波长才对。但是怎么解释多出来的
那一部分波长变长的射线呢?康普顿苦苦思索,试图从经典理论中寻找答案,却撞得头破
血流。终于有一天,他作了一个破釜沉舟的决定,引入光量子的假设,把X射线看作能量
为hν的光子束的集合。这个假定马上让他看到了曙光,眼前豁然开朗:那一部分波长变
长的射线是因为光子和电子碰撞所引起的。光子像普通的小球那样,不仅带有能量,还具
有冲量,当它和电子相撞,便将自己的能量交换一部分给电子。这样一来光子的能量下降
,根据公式E = hν,E下降导致ν下降,频率变小,便是波长变大,over。
在粒子的基础上推导出波长变化和散射角的关系式,和实验符合得一丝不苟。这是一场极
为漂亮的歼灭战,波动的力量根本没有任何反击的机会便被缴了械。康普顿总结道:“现
在,几乎不用再怀疑伦琴射线(注:即X射线)是一种量子现象了……实验令人信服地表
明,辐射量子不仅具有能量,而且具有一定方向的冲量。”
上帝造了光,爱因斯坦指出了什么是光,而康普顿,则第一个在真正意义上“看到”了这
光。
“第三次微波战争”全面爆发了。卷土重来的微粒军团装备了最先进的武器:光电效应和
康普顿效应。这两门大炮威力无穷,令波动守军难以抵挡,节节败退。但是,波动方面军
近百年苦心经营的阵地毕竟不是那么容易突破的,麦克斯韦理论和整个经典物理体系的强
大后援使得他们仍然立于不败之地。波动的拥护者们很快便清楚地意识到,不能再后退了
,因为身后就是莫斯科!波动理论的全面失守将意味着麦克斯韦电磁体系的崩溃,但至少
现在,微粒这一雄心勃勃的计划还难以实现。
波动在稳住了阵脚之后,迅速地重新评估了自己的力量。虽然在光电问题上它无能为力,
但当初它赖以建国的那些王牌武器却依然没有生锈和失效,仍然有着强大的杀伤力。微粒
的复兴虽然来得迅猛,但终究缺乏深度,它甚至不得不依靠从波动那里缴获来的军火来作
战。比如我们已经看到的光电效应,对于光量子理论的验证牵涉到频率和波长的测定,而
这却仍然要靠光的干涉现象来实现。波动的立国之父托马斯•;杨,他的精神是如此
伟大,以至在身后百年仍然光耀着波动的战旗,震慑一切反对力量。在每一间中学的实验
室里,通过两道狭缝的光依然不依不饶地显示出明暗相间的干涉条纹来,不容置疑地向世
人表明他的波动性。菲涅尔的论文虽然已经在图书馆里蒙上了灰尘,但任何人只要有兴趣
,仍然可以重复他的实验,来确认泊松亮斑的存在。麦克斯韦芳华绝代的方程组仍然在每
天给出预言,而电磁波也仍然温顺地按照他的预言以30万公里每秒的速度行动,既没有快
一点,也没有慢一点。
战局很快就陷入僵持,双方都屯兵于自己得心应手的阵地之内,谁也无力去占领对方的地
盘。光子一陷入干涉的沼泽,便显得笨拙而无法自拔;光波一进入光电的丛林,也变得迷
茫而不知所措。粒子还是波?在人类文明达到高峰的20世纪,却对宇宙中最古老的现象束
手无策。
不过在这里,我们得话分两头。先让微粒和波动这两支军队对垒一阵子,我们跳出光和电
磁波的世界,回过头去看看量子论是怎样影响了实实在在的物质——原子核和电子的。来
自丹麦的王子粉墨登场,在他的头上,一颗大大的火流星划过这阴云密布的天空,虽然只
是一闪即逝,但却在地上点燃了燎原大火,照亮了无边的黑暗。
四
1911年9月,26岁的尼尔斯•;玻尔渡过英吉利海峡,踏上了不列颠岛的土地。年轻的
玻尔不会想到,32年后,他还要再一次来到这个岛上,但却是藏在一架蚊式轰炸机的弹仓
里,冒着高空缺氧的考验和随时被丢进大海里的风险,九死一生后才到达了目的地。那一
次,是邱吉尔首相亲自签署命令,从纳粹的手中转移了这位原子物理界的泰山北斗,使得
盟军在原子弹的竞争方面成功地削弱了德国的优势。这也成了玻尔一生中最富有传奇色彩
,为人所津津乐道的一段故事。
当然在1911年,玻尔还只是一个有着远大志向和梦想,却是默默无闻的青年。他走在剑桥
的校园里,想象当年牛顿和麦克斯韦在这里走过的样子,欢欣鼓舞地像一个孩子。在草草
地安定下来之后,玻尔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拜访大名鼎鼎的J。J。汤姆逊(Joseph John
Thomson),后者是当时富有盛名的物理学家,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头头,电子的发现者,
诺贝尔奖得主。J。J。十分热情地接待了玻尔,虽然玻尔的英语烂得可以,两人还是谈了好
长一阵子。J。J。收下了玻尔的论文,并把它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
一切看来都十分顺利,但可怜的尼尔斯并不知道,在漠视学生的论文这一点上,汤姆逊是
“恶名昭著”的。事实上,玻尔的论文一直被闲置在桌子上,J。J。根本没有看过一个字。
剑桥对于玻尔来说,实在不是一个让人激动的地方,他的project也进行得不是十分顺利
。总而言之,在剑桥的日子里,除了在一个足球队里大显身手之外,似乎没有什么是让玻
尔觉得值得一提的。失望之下,玻尔决定寻求一些改变,他把眼光投向了曼彻斯特。相比
剑桥,曼彻斯特那污染的天空似乎没有什么吸引力,但对一个物理系的学生来说,那里却
有一个闪着金光的名字:恩内斯特•;卢瑟福(Ernest Rutherford)。
说起来,卢瑟福也是J。J。汤姆逊的学生。这位出身于新西兰农场的科学家身上保持着农民
那勤俭朴实的作风,对他的助手和学生们永远是那样热情和关心,提供所有力所能及的帮
助。再说,玻尔选择的时机真是再恰当也不过了,1912年,那正是一个黎明的曙光就要来
临,科学新的一页就要被书写的年份。人们已经站在了通向原子神秘内部世界的门槛上,
只等玻尔来迈出这决定性的一步了。
这个故事还要从前一个世纪说起。1897年,J。J。汤姆逊在研究阴极射线的时候,发现了原
子中电子的存在。这打破了从古希腊人那里流传下来的“原子不可分割”的理念,明确地
向人们展示:原子是可以继续分割的,它有着自己的内部结构。那么,这个结构是怎么样
的呢?汤姆逊那时完全缺乏实验证据,他于是展开自己的想象,勾勒出这样的图景:原子
呈球状,带正电荷。而带负电荷的电子则一粒粒地“镶嵌”在这个圆球上。这样的一幅画
面,也就是史称的“葡萄干布丁”模型,电子就像布丁上的葡萄干一样。
但是,1910年,卢瑟福和学生们在他的实验室里进行了一次名留青史的实验。他们用α粒
子(带正电的氦核)来轰击一张极薄的金箔,想通过散射来确认那个“葡萄干布丁”的大
小和性质。但是,极为不可思议的情况出现了:有少数α粒子的散射角度是如此之大,以
致超过90度。对于这个情况,卢瑟福自己描述得非常形象:“这就像你用十五英寸的炮弹
向一张纸轰击,结果这炮弹却被反弹了回来,反而击中了你自己一样”。
卢瑟福发扬了亚里士多德前辈“吾爱吾师,但吾更爱真理”的优良品格,决定修改汤姆逊
的葡萄干布丁模型。他认识到,α粒子被反弹回来,必定是因为它们和金箔原子中某种极
为坚硬密实的核心发生了碰撞。这个核心应该是带正电,而且集中了原子的大部分质量。
但是,从α粒子只有很少一部分出现大角度散射这一情况来看,那核心占据的地方是很小
的,不到原子半径的万分之一。
于是,卢瑟福在次年(1911)发表了他的这个新模型。在他描述的原子图象中,有一个占
据了绝大部分质量的“原子核”在原子的中心。而在这原子核的四周,带负电的电子则沿
着特定的轨道绕着它运行。这很像一个行星系统(比如太阳系),所以这个模型被理所当
然地称为“行星系统”模型。在这里,原子核就像是我们的太阳,而电子则是围绕太阳运
行的行星们。
但是,这个看来完美的模型却有着自身难以克服的严重困难。因为物理学家们很快就指出
,带负电的电子绕着带正电的原子核运转,这个体系是不稳定的。两者之间会放射出强烈
的电磁辐射,从而导致电子一点点地失去自己的能量。作为代价,它便不得不逐渐缩小运
行半径,直到最终“坠毁”在原子核上为止,整个过程用时不过一眨眼的工夫。换句话说
,就算世界如同卢瑟福描述的那样,也会在转瞬之间因为原子自身的坍缩而毁于一旦。原
子核和电子将不可避免地放出辐射并互相中和,然后把卢瑟福和他的实验室,乃至整个英
格兰,整个地球,整个宇宙都变成一团混沌。
不过,当然了,虽然理论家们发出如此阴森恐怖的预言,太阳仍然每天按时升起,大家都
活得好好的。电子依然快乐地围绕原子打转,没有一点失去能量的预兆。而丹麦的年轻人
尼尔斯•;玻尔照样安安全全地抵达了曼彻斯特,并开始谱写物理史上属于他的华彩
篇章。
玻尔没有因为卢瑟福模型的困难而放弃这一理论,毕竟它有着α粒子散射实验的强力支持
。相反,玻尔对电磁理论能否作用于原子这一人们从未涉足过的层面,倒是抱有相当的怀
疑成分。曼彻斯特的生活显然要比剑桥令玻尔舒心许多,虽然他和卢瑟福两个人的性格是
如此不同,后者是个急性子,永远精力旺盛,而他玻尔则像个害羞的大男孩,说一句话都
显得口齿不清。但他们显然是绝妙的一个团队,玻尔的天才在卢瑟福这个老板的领导下被
充分地激发出来,很快就在历史上激起壮观的波澜。
1912年7月,玻尔完成了他在原子结构方面的第一篇论文,历史学家们后来常常把它称作
“曼彻斯特备忘录”。玻尔在其中已经开始试图把量子的概念结合到卢瑟福模型中去,以
解决经典电磁力学所无法解释的难题。但是,一切都只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在那片还没
有前人涉足的处女地上,玻尔只能一步步地摸索前进。没有人告诉他方向应该在哪里,而
他的动力也不过是对于卢瑟福模型的坚信和年轻人特有的巨大热情。玻尔当时对原子光谱
的问题一无所知,当然也看不到它后来对于原子研究的决定性意义,不过,革命的方向已
经确定,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改变量子论即将崭露头角这个事实了。
在浓云密布的天空中,出现了一线微光。虽然后来证明,那只是一颗流星,但是这光芒无
疑给已经僵硬而老化的物理世界注入了一种新的生机,一种有着新鲜气息和希望的活力。
这光芒点燃了人们手中的火炬,引导他们去寻找真正的永恒的光明。
终于,7月24日,玻尔完成了他在英国的学习,动身返回祖国丹麦。在那里,他可爱的未
婚妻玛格丽特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他,而物理学的未来也即将要向他敞开心扉。在临走前,
玻尔把他的论文交给卢瑟福过目,并得到了热切的鼓励。只是,卢瑟福有没有想到,这个
青年将在怎样的一个程度上,改变人们对世界的终极看法呢?
是的,是的,时机已到。伟大的三部曲即将问世,而真正属于量子的时代,也终于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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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闲话:诺贝尔奖得主的幼儿园
卢瑟福本人是一位伟大的物理学家,这是无需置疑的。但他同时更是一位伟大的物理导师
,他以敏锐的眼光去发现人们的天才,又以伟大的人格去关怀他们,把他们的潜力挖掘出
来。在卢瑟福身边的那些助手和学生们,后来绝大多数都出落得非常出色,其中更包括了
为数众多的科学大师们。
我们熟悉的尼尔斯•;玻尔,20世纪最伟大的物理学家之一,1922年诺贝尔物理奖得
主,量子论的奠基人和象征。在曼彻斯特跟随过卢瑟福。
保罗•;狄拉克(Paul Dirac),量子论的创始人之一,同样伟大的科学家,1933年
诺贝尔物理奖得主。他的主要成就都是在剑桥卡文迪许实验室做出的(那时卢瑟福接替了
J。J。汤姆逊成为这个实验室的主任)。狄拉克获奖的时候才31岁,他对卢瑟福说他不想领
这个奖,因为他讨厌在公众中的名声。卢瑟福劝道,如果不领奖的话,那么这个名声可就
更响了。
中子的发现者,詹姆斯•;查德威克(James Chadwick)在曼彻斯特花了两年时间在
卢瑟福的实验室里。他于1935年获得诺贝尔物理奖。
布莱克特(Patrick M。 S。 Blackett)在一次大战后辞去了海军上尉的职务,进入剑桥跟
随卢瑟福学习物理。他后来改进了威尔逊云室,并在宇宙线和核物理方面作出了巨大的贡
献,为此获得了1948年的诺贝尔物理奖。
1932年,沃尔顿(E。T。S Walton)和考克劳夫特(John Cockcroft)在卢瑟福的卡文迪许
实验室里建造了强大的加速器,并以此来研究原子核的内部结构。这两位卢瑟福的弟子在
1951年分享了诺贝尔物理奖金。
这个名单可以继续开下去,一直到长得令人无法忍受为止:英国人索迪(Frederick
Soddy),1921年诺贝尔化学奖。瑞典人赫维西(Georg von Hevesy),1943年诺贝尔化
学奖。德国人哈恩(Otto Habn),1944年诺贝尔化学奖。英国人鲍威尔(Cecil Frank
Powell),1950年诺贝尔物理奖。美国人贝特(Hans Bethe),1967年诺贝尔物理奖。苏
联人卡皮查(P。L。Kapitsa),1978年诺贝尔化学奖。
除去一些稍微疏远一点的case,卢瑟福一生至少培养了10位诺贝尔奖得主(还不算他自己
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