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6年第5期-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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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便不再沉默地盯着他们看,后腿就那么一蹬,用前爪从后面便扑上了张发富肩头。张发富疼痛地一龇牙,骂了一句,这个狗操的。下意识地转过脸来,这就为狗的下一步骤制造了一次机会。英子意识到狗要做什么了,她想用有效的办法制止它,可是一切都晚了。她看到血已经从张发富的脖腔中窜了出来,迸溅在英子的脸上,她看到张发富眼睛睁得圆圆的,拼命绷硬脖子,然后猛地松弛下来,直横横地砰然倒地,头无力地甩向一边。
撞下大祸的牧羊犬窜了出去。英子半晌才发出一声凄厉地尖叫,尖叫声划过了天空。
张氏看到儿子的惨状却异常地冷静。她先让惊吓得躲在墙角不知所措抱成一团的英子穿上衣服。英子这才发现自己光着身子,她哆哆嗦嗦地去穿衣服。张氏拉过棉被,盖在张发富的裸尸上。
英子想到这时该哭了,面部急剧地抽搐,先是酝酿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称嚎啕的哭声巨大起来。
“哭什么?还没到你哭的时候,会让你哭的。”张氏又说。
英子仍在恐惧之中,她的哭声只是为了掩盖这种恐惧,她说:“张发富都死了,还不让我哭,咋这么狠心。”
“你去,去找夏先生,快点。告诉他发富死了,让他快来。”张氏说。
英子本不想去的,她抬起头来想对婆婆说,要在发富身边多呆上一会,但看到的是一张冷峻的面孔,她刚吐出的话咽了下去,哆哆嗦嗦地磨下地,穿上鞋,鞋都没来得及提,踉踉跄跄地撞出门去,来到了大街上。望着黑洞洞的天空,街道也是黑魃魃的,她心里打了几个冷战,又看到了刚才狗咬张发富的惧恐场面,她有了想转身回去的念头,但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跌跌撞撞地奔夏先生家去了。
夏先生听后脸色铁青,面部的肌肉痉挛着,嘴唇也跟着剧烈地抖动个不停,许久都是这个样子。然后咧开大嘴嚎出一声嘶裂般的叫声来,他的鼻涕眼泪顺着一处流淌,口里含糊不清撕心裂肺悲痛欲绝地嚎叫。
夏先生与英子边走边哭了一道,跨进英子的家门时,见张氏盘腿坐在张发富的尸旁,脸上看不出是悲伤。夏先生已是痛哭失声,扑上张发富的尸身上,这时张氏令人齿寒的腔调说了一句:“你有什么可哭的。”
夏先生才猛然煞住哭声,戛然而止,怀着一种惶惑不解的面孔望着张氏。
“英子,你去给村人挨家去报丧吧。”张氏又用这腔调对英子说。
英子看看张氏的脸色,只得走出门去。等她挨家挨户报丧回来时,天已经有些放亮。她看到的是夏先生端坐在屋里的太师椅上,张发富已穿着停当地躺在地中央,一副自在安详之态。而此时的张氏,却嚎天哭地得天昏地暗。外面已有几个精壮汉子在顶着寒冻,搭着棚子。
英子显然有些诧异,她想刚才婆婆还好好的,说哭就哭上了,夏先生却是一本正经的,真有些滑稽。
英子从那天起开始了她艰难的守灵过程,她从来没有预感到,灾难正一步一步向她逼进,她坚信她是张发富的老婆这一个事实,才会像任何一个守灵的女人一样,竭心尽力地完成所有繁琐的陈俗的礼仪。
她度过了艰难的七天,盼来了张发富入土为安的日子。她肯定在想这一天终于成了她解脱之日,虽然她看到了许多人对她的某种神秘。每个人看着英子,还会掩饰不住某种兴奋,她还看出有些男人还用尖利的眼光在一层层地剥去的她的衣服那种感觉,她无法解释这种古怪现象,当时她绝对没有与她的悲惨命运联系到一起。
因为张发富没有后嗣,张氏就让英子披麻带孝,张氏在心里生出恶毒的一种念头。英子本说不干的,看见族长给她一副阴冷的面孔,与横在院当央的一副宽大的白茬棺材是一样的颜色,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只得很驯服地穿上了那套孝衣,院里院外挤满了黑鸦鸦送葬的村人,好像颇为轻松地唏嘘了一片。
夏先生吼了一声,“起杠!”
八个抬棺材的人,绷紧肌肉,精神亢奋地呼啸了一声,那个白茬棺材毫不费力地上了八人的肩头。与此同时,张氏狼嗥般地哭叫开了,搞得英子呆愣了一下,琢磨死人后该都是这样哭的,也效仿着哭起来。
一路人把村子唯一的通道,拖拉出了一条人蛇。过了几十年后,有人回味起那天的送葬的场面,也是从来没有过的。其实人们并非为张发富的死而感到多大的悲哀,而是所有的人都亢奋一种参与某种阴谋的喜悦。
哭嚎声和哀曲的吹打声托着张发富的灵柩,走到了村头大槐树下,前面抬棺的人,哟哟的喝喊了一声,棺材猛地轰然一响落地。惊得树上栖息的老鸹扑愣愣地冲天而起,也惊得送葬人等惊魂不宁。英子的哭声抽噎出一连气的嗝声,她看到棺材坠地暴起的烟雾弥漫了整个的空场。初时的英子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举动会把自己牵连进去,还以为这是一种习俗呢。她将目光投放在那个空场上,希望能看到村人为张发富耍什么把戏。
“我的儿呀,张发富呀,你死得冤哪。”张氏发狂一样地冲了过去,搂定棺木大声号啕起来。
英子呆愣了一下,她认为这是一种规矩,也学着婆婆号啕着冲了过去,“我的夫哇,张发富呀,你死得冤哪!”
英子听见婆婆的每话哭诉,她惊奇地发现,张氏的每句话,似乎都与自己有关,把她代入了一个设计好了的圈套,她再也无心再哭我的夫呀的了。只想随着所有在场的人支楞着耳朵,听着张氏有哭诉。
空场处静如无一人,只有张氏在哭诉,“你和狗睡,你和狗好,我不怕。你不能一起来谋算着我儿呀。他年纪轻轻,无一儿郎啊,可怜哪,我的儿呀,就这么赤条条地走了。谁都知道啊,张发富不在家呀,英子哪,与狗偷奸,有人都看见了,你个狗日的,英子,你不为张发富生下一个孩仔,我听得清清楚的她对我儿说她为狗怀狗崽子,你们看看他的肚子,是不是鼓了?我的儿呀,你死得惨哪。”
张氏连爬带跪地拉住走过来的族长,又是磕头又是作楫,“你要为我做主哇,要么我儿是不会走的呀,你要不杀了英子,那还了得,以后还会有与狗偷奸的事呀,我求求你了。”
英子完全外于一种非我状态下,她完全没有这样的思想准备,她不知道怎样面对这种复杂的事实,她的思路仍旧在原地徘徊,她还在说:“怎么把我牵扯进去了,我怎么不知道这种事呢。”
英子看见李贵跟头把式地来到族长面前,又开始津津乐道地讲诉英子和狗的故事。在整个过程中,英子只插过一句话,说:“你说话不算数。”
这时在抽噎中的张氏听到了这句话,将嘴凑到英子耳旁,只有英子能听到的声音对英子说:“你想得美呀,你想不让他说?你瞧呀,你等着死吧。”
这时夏先生恰当地出现了,他先对张氏有些意味深长地一笑,这一笑对他这个第一阴谋策划者来说,没有比这更令他开心的了,他说了很多文词,村里人才实感到夏先生有学问,其实他只说些伤风败俗之类的话而已,还讲了古书上有一篇就是写的这种事,女人与狗通奸,最后狗咬死了男人。他还极赋有煽动性地要女人脸面丢在什么地方的语言,引起一些女人要惩制英子的动作升级,一群女人们,冲上来撒扯英子的衣服。有人在喊:“这是个男人在喊,扒了她,挖出她肚子里的狗崽子看看,是人头还是狗头,是狗身子还是人身子。”
在一片呐喊声中,所有的人终于看到英子赤条条地站在天气很好的冬天的阳光里,阳光使她每个起伏处都镶上晶晶莹莹的光灿。
开始天气没有使英子感到寒冷,羞怯已占据了她整个的一切,她努力将双腿别拧起来,躲避来自各方面的投来的下作的目光。
有人说:“你看他的肚子里的狗崽子还在动呢。”
英子将希望寄托在李贵的身上,想让他来说明她肚子里的孽种的来源,她就喊道:“李贵!你个没良心的,说好了你不会说的,你还说。我肚里的种就是你的,你对大家说?你说呀,说呀!”
村人感到了开心,都开心地笑了,并没有人在乎英子话里的含意。李贵也随着别人傻笑,笑声中还用袖筒抹上一把流出来的鼻涕,很是兴致勃勃地欣赏着这里面的动人之处。
英子绝望了,她不断地骂上了李贵。有人拨弄李贵说:“她骂你哪。”
李贵无动于衷地说:“好哇,好哇,她骂的好哇。”
英子骂声渐渐弱了下来,她并不是对骂失去了信心,而是她感到了凉气已使她的嘴唇不再听她的使唤了,上牙打下牙。她只能痉挛地哆嗦着身体,这时她的欲望开始希望寻找衣服来穿了,她不会猜想到这些人是要她的命的,她还在以为只是为了冻她一冻,她开始乞求,说:“别逗了,逗也逗了,看也看了,该给我衣服了。”
族长对她发出一声冷笑,令英子一阵心悸,她知道族长不会轻易这样笑的。她还看到了族长挥了一下手,在他挥手的方向有一口半人左右高的缸,杵在大槐树下,她想不起来这里曾经有过这种缸,她已意识到这个缸是专门为她准备的,虽然她还不知道有什么用场。这时那几个扛棺的汉子走过来,像掐小鸡似地掐住她的臂和腿,只是一轮便使她脱离了地面,平架上了空中,她本想嚷出痛来,可是嘴已显得麻木,只有鸣呀了几声。她被架到了大缸的上空,她看到了自己的悲惨。她看到了缸里装满了荆棘,她已无力反抗了,只有泪水还可以让她做点什么。几个人呼喊了一声,她就落入缸中,开始她没觉出怎么疼痛,只是感到很多细小的东西进入到了体内,她的眼睛看到了红色的液体已经布满了她的全身,已是血肉模糊了。她还在做努力不使自己动起来,避免更多的荆刺扎入她的体肤,此时她求生的欲望依旧没有丧失。直到她又一次被人从缸里拎出来时,英子的身体汩汩流淌出的血液已冻成血块血冰渣,漫布了她的全身,她还幻想着一定给她一个生还的希望,然面无情的事实使她再也无力挣扎出自己的命运了。她看到了所有狂热的人们,吼着要弄死她。颠狂的人群,每个人都亢奋着与生俱来原始的残忍,他们在体验着杀人的一种快感。后来,人们在延续这种快感时,还提议过要进行另一次杀戮行动,就是对那条牧羊犬的制裁,竟遭到了张氏的反对,她说:“狗还要为我守院子呢。”
英子被拽到大槐树旁,夏先生拿过一根铁丝,递向了族长,一切准备都是在预谋之中进行着的。族长冷笑着走近了英子,几个人把英子直直地放挺,然后族长熟练地用双手将尖利的两个端角戳向英子的锁骨,铁丝从英子的背部钻出来,带着穿过肩肉时摩擦出的声音,几个拽英子的人狠命地把英子的后背推在槐树的树干上,族长就是用在英子背部钻出来的两根铁丝,绕在树干上,然后系上了一个花结。
英子在最后的时刻,她感到了浑身烦热,她想象着谁帮她拢起火来挽救她的生命,其实那只是寒冷为她制造了最后一次假象,很快寒冷会冻僵冻硬她的身体。她看到了夏先生的阴笑,族长的冷笑,张氏的得意,看到了李贵的讪笑,也看到了绝望,她看到了上演的悲剧,她看到了她最终悲哀的结局。她就是在热潮中,双眼凝视着狂热的人群,僵硬在自己的视线中。
直至几十年后的一天,槐树花满是沁香,树下的后几辈还在津津乐道地咀嚼着英子的悲哀时,槐树却莫名其妙的轰然夭折,如同刀斩一般,齐截截的白茬口,轧死了正在争论老一代人传授折磨女人方式的一对年轻人和一对正在亲热的公狗和母狗。有人说他们和它们都是那时发难英子的后代们。据称,在有人将这棵槐树剧成板材时,电动的剧划过时听到了女人悲痛哭泣声,几个人都看到了在截面上横着木茬流下一缕缕殷红色的血渍。老年人们都说这是英子的血脉,他们说这话时再也没有了早年目赌那场折磨中令人振奋某种快感,此时老态龙钟之中才略带着某种沉重。几十年前的英子绝不会想到这棵大树倒塌后,人们才会把她与槐树联系在一起,这棵树的千丝万缕的联系,是她没有料想到的。
作者简介:力歌,曾用名张力、力哥,男,1962年生于辽宁锦州。当过工人、辅导员、助理实验师、讲师,曾在锦州市公安局刑事警察支队挂职体验生活,还在北京任过企业杂志的执行总编,现为锦州铁路运输学校高级讲师。1988年开始写作,已在《人民文学》《青年文学》《十月》等报刊上发表中短篇小说150万字,《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等报刊曾选载中、短篇小说数篇,著有长篇小说《大案追踪》、短篇小说集《拥抱日出》《歌厅里的格格》和纪实文学集《罪恶档案》,获国内各种文学奖励十余次。辽宁省作家协会合同制作家,沈阳铁路局作家协会副主席,《芒种》文学月刊社特约副主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麻醉
詹政伟
谢小英又喝醉了。单位的小王司机把她送到家门口后,就一溜烟开着车子走了。小兔崽子,跑得这么快,怕我吃了你啊!她大着舌头说。她说得有些含糊不清,以致于她家的那条小狗摇着尾巴跑了过来,它肯定是把她说的话当作是在召唤它的信号了。她一脚把它踢开了。那条有着黑色皮毛的小狗委屈地噢噢噢叫着走开了。她歪歪斜斜地往书房里走。她的头胀得厉害,整个身子像是要爆裂开来。她找了一粒止痛片和两片安眠药吃了。然后习惯性地往电脑桌前一坐。她知道这时候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觉的,惟一的办法就是在电脑面前消磨时间。而且,她还想和欧阳立早作番交流。
她在电脑里设置了许多关于欧阳立早的内容,一俟空下来,她就静静地坐着欣赏,有图片,也有文字。图片是两人在一起拍的,文字是他撰写的,情真意切,饱含了他对她的感受。有些句子他写得很肉麻,她看了心惊肉跳的,但心里却舒坦,就像含了蜜似的。已经有些日子了,她和他正在商量着签一份协议,是关于他们结合的条款。他们一条一条地拟订着。她还笑话他太认真。他说,还是订了好,是为你着想,也为我着想。谢小英想想挺感动。觉得他为人实在,处处为她着想。她心里是想弄一份类似于合同之类的东西,说出来又怕他不乐意。谁知他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不但签,而且还帮她完善其中一些漏洞。谢小英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她为自己发现了欧阳立早而感到庆幸。可是当她打开电脑后却找不到那些内容了。她有些奇怪,竭力地睁大眼睛,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原来满满实实的东西,现在却变成了一片空白。
她跳了起来,酒一下子醒了,她的脑子里油然滑过一阵疑惑。是电脑坏掉了?不像,其他东西好像什么也没有少。这是怎么回事?她转不过弯来了。是谢枣看后把它删掉了?她细想了一下,今天是星期三,女儿一般不会回来。而且她也不知道她的密码。但她马上给谢枣打了电话。谢枣哇地一声叫出来,你开什么国际玩笑?我才不管你那些破事!你不看看时间,现在几点了?都凌晨一点多了。你也不想想,我什么时间动过你的破电脑!她啪地关了手机。那还会是谁呢?放下电话,谢小英的心猛地一紧,她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