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帝国衰亡史-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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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耳其人一直认为,如果上帝把陆地给了他们,他必是把大
海全都给与那些不敬神的人了;而一系列的失败和迅速改变
的局势已证实,他们的谦恭的表白是完全正确的。除了18条
具有一定作战能力的船只外,他们的舰队主要由一些做工粗
糙、配备不齐、只是挤满士兵,却并没有枪炮的无蓬船组成;
而且,既然勇敢在很大程度上来自于自信强大,现在处于新
的水上环境,即使是最勇敢的土耳其禁卫军也止不住战栗不
已。基督教徒的船队是5艘坚固而庞大的船只,驾驶员技术
熟练,船上的意大利和希腊水手全都久经海上风浪的考验。它
们的重量本身便足以撞沉或撞散那些阻挡它前进的小障碍:
它们的炮火横扫海面;它们的火油直接烧到企图利用木板作
挡靠近他们的敌人的头上,而大风大浪却总站在最有能耐的
航海家一边。在这场战斗中,几乎被对手战败的皇家海军更
得到了热那亚人的援助;而土耳其人,在一次远距离和一次
近距离的攻击中,两次都遭到重创而被击退。穆罕默德亲自
骑马在海岸边指挥,用他的喊声和亲自在场,用许诺的奖赏,
并用更甚于他们对敌人的惧怕的恐惧来吓唬他们。他内心的
激情,甚至他身体的姿势,似乎都在模仿战士的动作;而且,
好像他就是主宰自然的神灵,他无所畏惧,却又毫无用处地
催马纵入海中。他的高声斥责和兵营中的吼叫声,促使奥斯
曼人发动了比前两次更凶猛、更残酷的第三次进攻;尽管我
并不完全相信,我这里仍不得不重复弗兰札自认为从他们口
中听来的说法,他们在这一天的大屠杀中共损失1.2万余人。
他们在混乱中逃到欧洲和亚洲的海岸,而基督教徒的船队却
十分得意,毫无损伤地沿着博斯普鲁斯海峡航行,在该港口
的铁链保护区之内安全抛锚。由于自信胜利在望,他们吹嘘
说,土耳其人都必然已屈服在他们的威力之下了;但那位海
军将军,或高级将领,却从他受伤的眼睛的剧痛中找到一点
安慰,他把他的失败归之于这一意外事件。巴尔塔·奥格列
是保加利亚王族中的一个叛徒:他的军队受到了遭人厌恶的
贪婪恶习的污染;而在君主或人民的专制政体之下,不幸便
足以作为犯罪的证据。穆罕默德一时不高兴便免去了他的军
职和他的一切工作。当着皇帝的面,这位高级将领被4名奴
隶按倒在地,用一根金棍打足了100下:原曾宣判他死刑,他
感谢苏丹的宽宏大量,最后只对他处以没收财产和流放的较
轻的刑罚。这批援救物资的到来使希腊人又恢复了希望,也
对他们的西部同盟者的偷安思想提出了批评。在安那托利亚
的沙漠和巴勒斯坦的岩石中,数以百万计的十字军都已自愿
地也是不可避免地把自己埋葬了;但这座帝国的都城以其特
殊的位置,为敌人所难以攻打,而朋友却容易给与支援;而
这几个海上城邦的适当的、合理的军备可能已保存住这个残
余的罗马名声,并在奥斯曼帝国的腹心地带维持着一座基督
教城堡。然而这也正是为解救君士坦丁堡所作的唯一一次软
弱无力的努力:而更远一些的强大的城邦则对它的危险处境
不甚了解;匈牙利,或至少是胡尼阿德斯的使节住在土耳其
的军营中,以消除苏丹的恐惧并指导他的军事行动。
希腊人很难看透土耳其国务会议的秘密;然而,希腊人
却终于相信,如此顽强和出人意料的抵抗必已使得穆罕默德
逐渐支持不住了。他开始考虑退路;如果不是那第二位大臣
的雄心和妒嫉不曾使他反对仍然暗中与拜占廷帝国有书信来
往的大臣卡利尔的卖国的建议,君士坦丁堡很快就会解围了。
如果不从港口和陆地两路同时进攻,要攻下该诚看来是不可
能的;但是那港口实际却无法接近:一条不可逾越的铁链现
在已由8条大船和20多条小船以及若干军舰和单桅小艇守
卫着;并且,土耳其人不但不敢强攻这一防线,他们可能还
唯恐对方海军发动出击,再次在公海进行一场大战。处于这
种困境中,聪明的默罕默德想到并实施了一个大胆的、奇妙
的计划,他把他的轻型舰只和军事物资从博斯普鲁斯海峡由
陆路运往港口的深处。这段距离大约为10英里,地面高低不
平,灌木丛生;而由于他们必须沿着加拉塔郊区开通这条路,
他们可否自由通行或落个全军覆没,便要全看热那亚人的态
度了。但这些自私的商人一心只求使自己最后一个被吃掉,技
巧上的不足靠千千万万服服贴贴的劳力加以弥补。由坚硬、结
实的木板制作的平台铺出了一条平整的通路;为了使它更光
滑,上面还涂上了羊油和牛油。80艘轻型军舰以及50和30
划手的双桅帆船被从博斯普鲁斯海峡拉上岸,并依次装上轱
辘,靠人力和滑轮拉着前进。在每艘船的舵边和船头各安置
有两个领海者或驾驶员:船上的帆都在风中张开,阵阵歌声
和号子声鼓舞着大家的干劲儿。在一夜的时间里这支土耳其
舰队便艰苦地爬上山岗、行过一片平原,然后在离开希腊的
深水船只,不致受其干扰的地方,从斜坡上直滑入港口的浅
水区。这一行动的重要性被它引起的惊慌和自信所大为夸大
了;但这一无人不知,不庸置疑的事实却曾呈现在两族人民
的眼前,并被他们记录下来。古代人曾多次运用过类似的战
术;奥斯曼的军舰(我必须重申)应该被看作是一些很大的
船;而如果我们将船的体积和拖行的距离,将遇到的障碍和
采用的方法加以比较,这一被吹嘘为奇迹的事件或许只有我
们今天的成就可以和它不相上下。穆罕默德以这一支舰队和
一支部队占领了港口近岸处以后,便立即在土耳其最狭窄的
地段建起了一条50肘宽、100肘长的桥或堤:它全由大大小
小的木桶组成,彼此用椽木和铁钩相连,上面铺着坚固的木
板。在这座浮动的炮台上,他架上了他的最大的一门重炮,然
后用80艘载有军队和云梯的战舰直接向过去曾被拉丁征服
者攻入过的最易攻入的一侧靠近。有人指责基督教徒无用,没
有在这一工程未完成之前将它摧毁;但他们的炮火,被一个
更为强大的炮火完全控制住,并压了下去;他们也并非不曾
准备在夜间烧毁苏丹的船只和木桥。他的警惕阻止了他们靠
近:他们走在最前面的几只平底小船被击沉或俘获了,40名
最勇敢的意大利和希腊青年都在他的命令下惨遭杀害;通过
虽然残忍但亦属正当的,在城墙上挂出200个被俘穆斯林的
人头的报复行动,也仍然难以平息皇帝的悲债心情。在经过
40天的包围之后,君士坦丁堡的厄运已显然无法逆转了。日
益缩小的守城部队在两面夹击中几乎完全耗尽:在敌人的进
攻中挺立了许多时代的坚固防线也从各个方面全被奥斯曼的
炮火摧毁;城墙多处被打开缺口,在圣罗马努斯教堂的大门
附近,4座塔楼已被夷为平地。为了给他的已无战斗力而有反
意的部队发饷,君士坦丁不得不在许诺将来以4倍价钱偿还
的条件下拿走了各教堂的一切财物;而他的这一渎神罪更增
添了盟军的敌人对他进行谴责的依据。不和的气氛更进一步
破坏了基督教徒剩余的力量:热那亚人和威尼斯人都自称自
己立下了更大的功劳;而查士丁尼和那位共同的危机并未压
下他的野心的大公爵,则相互指责对方背叛和怯懦。
在君士坦丁堡被围期间,间或也有人谈到求和和投降问
题;在兵营和该城之间也曾有过几位使者来往。希腊皇帝已
屈服于眼前的困境,准备接受任何不悖宗教教规和皇权的条
件。土耳其的苏丹也希望减少他的士兵的流血;但更希望把
拜占廷的财宝都拿来供自己享用;他更通过向Gabours提出
愿在行割礼、拿出贡金,或者死亡之间进行选择,从而完成
一项神圣使命。每年能得到10万金币的数目也许已可以满足
了穆罕默德的贪婪;但他的野心却死死抓住东部的都城:对
于这位亲王,他提供一个同样富有的城市,对于人民,他容
忍他们信仰自由,或安全离去:但在经过一些没有成果的谈
判之后,他声称他已决心要么获得王位,要么葬身于君士坦
丁堡的城墙下。荣誉攸关,也担心遭到世人的唾骂,使得佩
利奥洛格斯不能将都城交到奥斯曼人手中;他决心至死不屈。
苏丹花了几天时间为攻击作准备;他心爱的占星学容他有一
段休战时间,它把那幸运的决定性的时刻定在5月29日。在
27日夜晚他发布了他的最后命令;他亲自召见所有的军事首
领;然后派出传令官在军营中各处通告这一冒险行动的任务
和目的。恐惧是一个专制政府的第一原则;而他则以东方的
方式发出他的威胁:开小差或临阵脱逃者,即使他们长有鸟
的翅膀,也难逃他的坚决的正义的惩罚。他的大部分高官和
禁卫军都是基督教徒家庭的后代:而尊贵的土耳其名姓更因
后来的一再收养关系得以永久保存下来;而个别人身上逐渐
发生变化,一个军团、团队或oda的精神则在彼此模仿和军纪
中保存了下来。在这一圣战中,那些穆斯林也都接受劝导,用
祈祷来净化灵魂,用7次沐浴来净化肉体,而且直到第二天
结束之前一直禁食。一群伊斯兰托钵僧拜访了军营,向士兵
灌输人人要争当烈士的思想。而且保证他们可在天堂的河流
和花园中,拥抱那些黑眼睛的童女,度过永远不死的青年时
光。穆罕默德主要更看重世俗的、看得见的赏赐。他许诺给
获胜的部队双倍的饷金;“这座城市和它的建筑,”穆罕默德
说,“都是我的;但我一定将俘虏和缴获物、金银财宝和美女,
全都拿来作为你们的英勇的奖赏;愿你们人人富有、幸福。许
多地方将成为我的帝国的省份:那首先登上君士坦丁堡城墙
的勇士将被奖以掌管最美好、最富有的省份;我的感激之情
将加之于他的荣誉和财富,都会超出他自己的希望。”诸如此
类的强烈刺激在土耳其人心中形成一股高涨的,置生死于度
外,跃跃欲试的热情:整个穆斯林军营中回响着“上帝就是
上帝,仅只有一个上帝,”和“穆罕默德就是上帝的使徒,”的
吼叫声;从海上到陆上,从加拉塔到那7座塔楼,到处都闪
烁着他们的篝火的火焰。
而在基督都徒们的一边,情况可就全然不同了;他们大
声而无力地抱怨着,哀叹自己所犯的罪行或即将受到的惩罚。
圣母的天神般的圣像早已在庄严的游行队伍中展示过,但他
们的这位恩神对他们的祈求却充耳不闻:他们责怪皇帝过于
固执,不肯及时投降;只想着自己的前途不堪设想;羡慕被
土耳其人奴役可能带来的休息和安全感。最高贵的希腊人和
最勇敢的盟军战士全被召往皇宫,让他们准备在28日夜晚各
尽职责、不畏凶险,参与那次总攻击行动。佩利奥洛格斯的
最后一次讲话实际就是埋葬罗马帝国的悼词:他保证,他召
唤,并徒劳地企图鼓起那在他自己的头脑中已经破灭的希望。
在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是冷漠无情、阴森可怖的;对那些为他
们的国家战死的英雄,不论是福音书还是教会都从不曾提出
过任何明显的补偿。然而,他们的君主的榜样作用和被围的
困境,却给这些战士增添了绝望的勇气;当时就在这悲伤的
会议现场的历史学家弗兰札以亲身感受描述了这一可悲的场
面。他们哭泣,他们拥抱:全都置自己的家庭、财产于不顾,
他们决心献出自己的生命;每一位离开会场回到自己岗位的
军官都整夜警惕而焦虑地守望在堡垒上。皇帝和他的几位心
腹走进了再过几个小时就将变为一所清真寺的圣索菲亚大教
堂;并带着眼泪和祈祷,虔诚地接受了神圣的圣餐。他在回
响着哭泣和叹息声的宫中休息了片刻,祈求所有他可能伤害
过的人原谅;然后骑着马去视察岗哨并观看敌人的动静。最
后一位君士坦丁的苦难和毁灭,比所有拜占廷恺撒们的长久
繁荣,更充满了光辉。
对君士坦丁堡的占领
偷袭者有时可以借助于黑暗的混乱而获得成功;但在这
次全面的大进攻中穆罕默德的军事判断和占星学知识却使他
等待到明天,等到那难忘的基督教纪元的1453年5月29日
的早晨。它的前一夜是在积极准备中度过的:军队、大炮和
柴草都运到了战壕边上,那里有许多地方都显然可以找到一
条平坦的通道度了过去。他的那80艘军舰的船头和它们的云
梯几乎都已碰到了那防守力量较薄弱的部分港口的城墙。士
兵们在被处死的恐惧下全都鸦雀无声;但体力活动和声音的
内在规律却不肯服从于军纪或恐惧的压力:每个人都可以压
住声音,迈着小步;但是数千人的行进和活动却不可避免地
会发出一种奇特的、混杂的声音,传入塔楼上的哨兵的耳朵
里去。天刚一破晓,土耳其人免去常规的起身炮信号,便开
始从海上和陆地全力攻城;他们的攻击线的紧密与连续性一
直被人比作一根双股的或多股拧合的绳子。冲在最前面的队
伍全是部队中的废物,一群无组织、无领导的自愿兵;一些
老弱和儿童,一些农夫和流浪汉以及所有盲目希望可以靠抢
劫大发横财和借机成为烈士而加入兵营中来的人。这一共同
的冲动激励着他们面对着城墙向前冲去;其中最大胆的敢于
爬城的人被立即打了下来;面对这越聚越多的敌兵,基督教
徒们几乎完全没有浪费掉一支箭和一发子弹。但在这艰苦的
反击中,他们的体力和弹药却终于耗尽了:战壕中填满了被
杀的士兵的尸体,为他们的同伴铺出一条路;而对这些愿意
献身的先锋部队来说,死去比活着更为有用。安那托利亚和
罗马尼亚人,在他们各自的首领和长官的指挥下,也相继用
于这一进攻中:他们推进的情况参差不齐,前途难料;但是,
经过两个小时的激战之后,希腊人们保持着,甚至增进了有
利地位;人们还听到皇帝的声音在号召士兵用最后的努力解
救他们的国家。在这最后时刻,土耳其禁卫军又重新鼓起勇
气、勇猛地、势不可挡地直指敌人。苏丹亲自骑在马上,手
执铁权杖,作为对他们的勇猛的检验或者评判者;他周围是
他留下用于决定性时刻的1万本国部队;激战的怒潮任凭他
的声音和眼神指引着。他的大批督战的大臣被安置在冲锋部
队的后面,以督促、强迫他们前进,和进行惩罚;对逃兵来
说,如果前面有危险,那在他们背后的却是耻辱和不可避免
的死亡。恐惧和痛苦的叫喊声全被军鼓、军号和铜鼓的乐曲
声所淹没;经验已证明,机械的演奏声能加快人的血液循环,
振奋精神,它对人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