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帝国衰亡史-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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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化,贪欲日增,赏赐不能满足,往往发生哗变,杀死旧君
另立新帝,于是废立篡弑之事屡屡发生。近卫军还出售帝位,
谁肯出大价钱,便可登位。许多僭主系由近卫军长官被拥立
而来。书中第七章有数月之间六帝被杀的记载;第十章中三
十僭主之数虽经作者订正,但也指出二十年间登帝位者实为
十九人,都系行伍出身,为部下所拥立,且无一人得善终。行
省军事长官也有为军团拥立者。一时间,数君并峙,内战频
仍,各省独立,国家解体。在此期间,罗马军队兵员成分也
发生变化。帝国的兵员最初只募自意大利本土,继而招募自
各行省,最后则招募蛮族入伍。来自蛮族的军士积功上升为
军官,把持政权,甚或取得帝位,构成帝国长期战乱和衰亡
的重要因素。
皇帝与元老院的权力之争削弱了帝国的统治力量。这一
斗争由来已久,但以此时为烈。好几个皇帝曾经凭借武力诛
杀元老。塞维鲁在位时,将一些来自东方省分的有文化的奴
隶塞进元老院,使之成为皇帝特权的拥护者。塞维鲁皇室从
其统治中形成了新的准则:皇帝不受元老院和法律的限制,以
自己独断专行的意志支配帝国与臣民。作者指出,这一新准
则有助于军队势力的加强,消灭了残存于罗马人头脑中的法
律和自由的最后痕迹;并认为塞维鲁是导致帝国衰落的罪魁
祸首。
作者一再强调罗马帝国的灭亡实即蛮族与基督教的胜
利,因之在这两个问题上着墨甚多,删节本也多予保全。
罗马人将帝国以外的民族统称为“蛮族”。这些居住在帝
国周围的民族往往构成帝国的边患。书中最初出现的蛮族是
日耳曼人,有专章叙述他们的原始生活,并指出到2世纪后
期他们已拥有以铁为锋刃的武器,发动过一次各族联合对帝
国的进攻,为罗马兵团所击溃。但是到3世纪时,情况有了
变化。帝国面貌依旧,但雄风已消,军纪松弛,边防削弱;而
蛮族人口增殖迅速,有战士百万,并从罗马学到作战艺术,因
之构成对帝国边境的威胁。法兰克人、阿勒曼人、哥特人此
时是帝国最危险的敌人。然而帝国仍有相当的抵御力量。特
别是奥勒良在位时整饬纪律,军威复振,威服各族,安定边
境。书中对于他的祝捷活动作了详细描绘,在献俘的行列中
包括了哥特、汪达尔、萨马提、阿勒曼、法兰克、高卢、叙
利亚和埃及等各族战俘。但这已是强弩之末了。作者还评论
了帝国在边境安置蛮族的政策。普洛布斯曾招募蛮族一万六
千人当兵,分成小队,驻守边疆,并收容蛮族战俘和逃亡者
在边境设置新移殖区,拨给土地、牲畜、农具,指望能够从
中获得兵源以充实边防。然而事与愿违,蛮族人员不习惯务
农,不愿受约束,往往流窜,成为暴乱之源。而当民族大迁
徙的波涛涌起时,内外呼应,西罗马帝国遂被淹没。东罗马
帝国的边患主要来自东方。阿拉伯人的扩张吞食掉其东部领
土,土耳其人的崛起摧毁了这个古老帝国。
关于基督教,吉本在其回忆录中写道:“由于我始终相信
《福音书》的传播和教会的胜利与罗马帝国的衰落是密切相联
的,所以我着重于这一变革的原因和影响,把基督教徒自己
的著述和辩解同异教徒投向这一新教派的公正或憎恨的目光
加以对照。”为节编本全文保留的第十五、十六两章即是按照
这一意图撰写的。此时吉本的理性主义世界观业已形成,对
基督教的传统说教采取了批判的态度。他在第十五章开头的
地方写道:“神学家可以……随心把宗教描绘为降自于天,披
着原有的纯洁。史学家则……必须发现宗教在久居地上之时,
已在一个软弱和堕落的人类中受到了不可避免的错误和腐化
相混杂的污染。”他揭去神学家所加于基督教的纯洁外衣,冷
静而客观地对基督教久居地上所沾染的尘俗现象作了深入的
理性的考察。他的笔法是曲折、含蓄的,有时是借用他人的
酒杯来浇自己的块垒的。他介绍诺斯替派的教义时说,这个
教派“对以色列上帝作了不敬的描写,把他说成一个易于冲
动和犯错误的神,爱憎无常,……不能在这样的性格中看到
全知、全能的宇宙之父的特征。”这样的转述虽然冠以“不
敬”字样,实际却在张扬异端,贬抑“降自于天”的基督教。
书中对基督教大肆宣扬的神迹,例如驱除魔鬼,起死回生,舌
割后而能言,耶稣受难后天地冥晦等一一加以否定。尽管这
些神迹有教会文献可征,并经神学家、主教、教皇等先后作
出见证,然而他却指出即使其中“最有力的见证”也不能
“祛除不信者私下的、不可救药的怀疑”,这种怀疑之所以
“不可救药”是因为它来源于理性的验证。从这里人们清楚地
看到吉本的历史批判精神。
第一卷出版后,引起巨大反响。老友休谟阅后写信给吉
本称贺,并指出在第十五、十六两章的处理中不可避免地会
引起猜忌,可以预料一阵叫嚣的到来,也许作者还会在前途
遇到一场斗争。此书在读者中赢得赞赏,但也引起一些人的
非议。吉本写了一篇《我的辩解》,取得了多数理智的世俗人
士乃至教会人士的谅解,但仍有些人詈詈不休,其中不乏知
名人物。吉本后来承认,他起初感到惊惧,继而转为愤慨,最
后则是置之不理。他继续撰写下去。
第二、三卷获得与第一卷同等的声誉。宗教部分依然保
持自由精神,也再次遭到反对者的抨击。抨击主要来自意大
利的天主教徒,中心仍然是“神圣见证”问题。他后来回忆
此事时写道:“神圣见证的证据今天在任何法庭上都会加以否
定,但是偏见造成盲目,权威拒纳良言,我们的拉丁文圣经
将永远蒙受这种伪造经文的玷污。”
最后三卷出版依然引起喧嚣。他自思这几本内容纯洁,笔
调平和,不解何以会引譬如此强烈的谴责。最后他得出结论:
“这部《罗马帝国衰亡史》无论在国内还是在国外似乎都击中
了要害,也许今后一百年还会继续遭到责难。”
事实果然如此。在19世纪中期,伦敦圣保罗大教堂主教
米尔曼在为其所注释的《罗马帝国衰亡史》作序言时,依然
对该书加以批判,用意在于防止读者阅读本书后“产生错误
印象”。批判主要针对前文所引吉本在第十五章开头的那段
话,认为吉本对于“宗教的神圣起源”这一主要问题,采取
了巧妙的回避或假意承认的手法。另外还指责吉本对于基督
教故意贬抑。这篇序言指出,罗马帝国的进攻者,无论是军
事还是宗教方面的,诸如哥特人、匈奴人、阿拉伯人或蒙古
人,阿拉里克、穆罕默德、成吉思汗或帖木儿,在书中都写
得充实完整,颇有生气;唯独对于基督教的胜利却写成一篇
冷酷的批判论文。全书对基督教也不曾只字褒扬。这些大概
就是卫道人士对本书深恶痛绝的地方。
但是,广大读者对本书的看法却是截然相反的。吉本深
有感受,写道:“公众是很少看错的。”而在学术界,更是受
到推崇。第一卷刚出版,休谟即在信中告诉吉本:“此间所有
的文化人对尊作一致赞美。”后来的历史学家也对之交相称
赞。19世纪后期至20世纪初期英国著名历史学家伯里在其
所注的《罗马帝国衰亡史》序言中指出:“吉本在许多细节和
若干知识部门中已经落后于时代,这一点只意味着我们的父
辈和我们自身不是生活在一个完全无所作为的世界里。但是
在主要的问题上,他仍然是我们的超越时代的老师。对于那
些使他摆脱历史家的共同命运的明显特点,诸如伴随时代前
进的大胆而准确的尺度,正确的眼光,周密的布局,审慎的
判断与适时的怀疑,为自己始终如一的态度做出的堪称不朽
的掩饰等,是无庸细述的。”这是对吉本准确而公平的评价。
另一19世纪著名历史学家弗里曼也指出,吉本始终不失为当
代研究所不曾抛弃也不拟抛弃的18世纪历史家。今天距本书
问世已二百年,人们在七十年代后期英法美意等国的史学杂
志上又看到大量关于吉本及其巨著的论文。有些文章从政治、
宗教、文学、哲学等角度对这部名著做进一步的探讨,也有
些从吉本所处的时代、他的历史哲学、历史兴趣、编纂方法
等方面对作者重新加以研究。看来这位18世纪的历史家在又
经历了一个世纪之后依然不曾被抛弃。
《罗马帝国衰亡史》原文本在我国流传已久,近年来史学
界有一些文章介绍和评论吉本及其巨著,可以吴于廑教授的
《吉本的历史批判与理性主义思潮》(载《社会科学战线》1982
年第1篇)为代表。这些文章的共同看法是“吉本的历史批
判精神,与启蒙时代的理性主义思想是一致的,突出表现在
对基督教传统教义、信条、教规等所持的批判态度”。这无疑
是吉本此书的精华所在。然而,作为18世纪的资产阶级历史
家,他的史观不可避免地受到时代和阶级的局限。吉本曾写
道:“战争和政事是历史的主要课题。”他在这方面的叙述是
不厌其详的,但对社会经济则不加重视。抛开社会经济的发
展变化来谈论帝国的衰亡,是难以收到探骊得珠的效果的。另
外,他过分强调历史人物的作用而忽略人民群众的影响。书
中指出:人们的祸福无常,系于一人的品格。贤君在位则国
治,暴君在位则国乱。书中虽然列举了多次起义和暴动,诸
如造币工起义或巴高达运动,但是都不曾写出起义群众的声
势和作用。当然,作者修史远在历史唯物主义诞生之前,对
于这些缺点,是不应苛求的。作者在运用史料方面有时失误,
对此我们赞同米尔曼的态度:“尽管书中有错误,我认为它将
永远是一部卓越的著作。”特别引起我国读者兴趣的是作者在
书中一再提及中国。他自承读过有关中国的材料。书中叙述
奥勒良祝捷大典时,在一长串来自世界各地的使节名单中竟
尔也列入中国使节。这不禁使我们联想到我国史书中大秦王
安敦遣使来汉朝的记载,可能也是商人的假冒。第四十章还
有一段波斯僧人受拜占廷皇帝查士丁尼之嘱从中国偷运蚕子
的离奇故事,其失实之处已在齐思和教授的《中国和拜占廷
帝国的关系》(《北京大学学报》1955年第1篇)文中得到订
正。
吉本此书,风行甚久,英国出版商竞相刊印,因之版本
甚多。外国书商也争相出版译本。吉本生前已出现法、德、意
等文字译本。目前则有更多种文字的译本流传。名家也纷为
注释,如英国伯里、法国基佐的注本都备受重视。作为一部
学术著作,其流传之广,声誉之隆,在史学界是罕有其匹的。
中译本最早系由王绳祖、蒋孟引合译的第十五章单行本(商
务印书馆,1964年),后来又由李树泖、徐式谷续译了第十六
章,与第十五章一起收入《外国史学名著选》(商务印书馆,
1987年)。今天这本节编本的中译本面世,可以说是先睹为
快。节编者D.M.洛是英国作家,著有诗文集和小说数种,
对于吉本也深有研究,曾发表论著。从本书前面的节编者引
言和对书中内容的删存去取来看,可知他对于这部名著沉浸
甚深,因而能在节编中取舍得当,详略适宜,并尽量保存了
原著中博学多识与文字典丽相结合的特点。加之中译者译笔
流畅,文字传神,希望读者读后不致有未窥全豹的遗憾。
戚国淦
1994年1月
引 言
因《罗马帝国衰亡史》一书现有版本最少者亦不下六卷
之多,而且多不止于此数,现编印此一删节本目的不过在于
为该书赢得更多新读者,并为原已对该作甚为熟悉的读者备
下一较为轻便版本而已。
罗马帝国及其衰亡过程,直到今天,仍可说是欧洲及近
东地区最重大之历史事件,而对于这一事件进程描述之完美,
任何书籍亦无法与吉本此作相比。无人不知,此书乃无与伦
比之博学多识与无可匹敌之文学技巧的巧妙结合。而二者究
如何因而相得益彰却常为人所忽视。尽管吉本此书成书年代
距今已久,其后从中又时或有所发现并常有专文论述,但无
可否认此书之所以能长久盛行不衰并常使人爱不释手,实多
有赖于其超凡的艺术成就。然而,若《衰亡史》已完全失去
其史学价值,则除少数文艺研究者外,仅以其文学价值而阅
读此书者恐怕也将为数不多了。因此,欲为此书编一摘选本
势非对此两方面成就同时兼顾不可。如仅为求得史料完备,将
此方面有用材料剪贴拼接成篇,则必将严重损伤此一伟大作
品,而使读者无法窥测原作的真正价值了。因此,必需把此
书作为一个整体来看待,慎重考虑如何在缩小其篇幅的同时,
仍保持它的有机统一体的形象。历史上首次称《衰亡史》为
使古代世界与现代世界相衔
接之桥梁者乃尼克尔夫人。吉本本人自称曾生动描写了非罗
马文明与宗教的胜利。不论我们的观点和信仰如何,此一论
点却决不容疑议。吉本在其所架桥梁的古代一端,已详为此
一背景作下准备,并于其综述要领的三大章中讲明自己的中
心思想。此三章几未作任何删节已全部保留在新本中,因不
如此便不足以使读者全面理解吉本的意图和结论了。删节的
例子可见之于有关罗马诸省及军事力量的各章中,因此类特
殊问题一般现代作品所作论述已更为详备。在讲明背景之后,
整个叙述则始终随帝国政府之起伏和发展线路前进,直至
476年前后西罗马帝国之最后解体。在此过程中,有些章整章
被删,有些特别复杂之叙述则代之以简略概述。
本书后半部所涉及时间,几近一千年,这与自公元180年
至476年这段要短得多的时间,形成了对照。因此吉本的叙
述便不可避免地常需匆匆带过或简略概括,因而处处暴露出
他对拜占廷历史所知有限,评论亦多欠当。尽管如此,我们
却不能忘记吉本所写的最佳篇章大部分仍在该书后半部中,
而他对于终使君士坦丁堡走向灭亡的各种事件安排的周密,
仍为后人所不及。本删节本则始终坚持这一中心脉络,而对
某些次要问题则不免忍痛割爱。而即使对这些较次要问题亦
尽量保留其大旨。比如,伊斯兰教的兴起虽被保留,而阿拉
伯人往西直到西班牙的征服和文化扩张便全部删去,因当时
西班牙并不在帝国范围之内。因此,关于现代欧洲国家发展
情况的叙述以及神圣罗马帝国的进展情况亦或全部删去,或
大加砍削。另一方面,对意大利的几次重大入侵以及在西罗
马帝国崩溃之后对罗马的掳掠却差不多仍全部保留下来。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