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中世纪哲学思想史-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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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格物穷理”的认识论
朱熹认为,人心中包含万理,但是心不能直接认识自己。那么,怎样才
能认识“天理”,唤醒“天理”呢?程颐把格物解释为“穷理”,以为“物
我一理”,“穷究物理”也即是唤醒自己心中之理。朱熹对程颐的“格物”
说作了全面的发挥:“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
也。盖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穷,故其
知有不尽也。是以大学始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
益穷之,以求 至乎其极。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
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大学章句·补格物传》)
这段话包含着这样几层意思:其一,“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肯定人的心
或精神有天赋的知识,有“明德”,这是认识的出发点。他认为人心如一面
镜子,它之所以昏暗,是由于气禀所拘,为“人欲”所蔽。人的认识活动无
非就是唤醒心中的“天理”,把“人欲”去掉,也就是把心灵这面宝镜擦拭
干净,使它重新明亮起来。所以认识的最后完成就是“复其初”。其二,怎
样来唤醒“天理”呢?回答是“致知在格物”。因为天下事物莫不有理,要
使心里明亮,就要“即物穷理”,“理不穷则心不尽”。这包含着一个前提,
即“物我一理”。程朱以为物和我,外和内是统一的,所以,一旦明白了事
物的“理”,心中的“理”也就马上明白了;穷尽事物的“理”,也就唤醒
了心中的“理”。转过来说,人们认识外物之理,也无非是拿心中的理去照
见外物。其三,“即物穷理”,“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都只是认识
的初级阶段,在这个阶段中,格具体的物,是不能认识真理的全体的。到了
认识的最后阶段,由部分的理认识到全体的理,就有赖于神秘的顿悟,“一
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
在致知和格物关系上,朱熹认为,致知是就“自我”而言,即从“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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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知”来说的;格物是就“物”而言,即从“穷理”来说的。“若不格物,
何缘得知!” (《朱子语类》卷十五)似乎知是通过格物得来的。但在朱熹
那里,知是固有的,而不是后天的,格物只是穷尽先验的理,就是通过“形
而下”事物中的理,去体认“形而上”的理,这是因为理被人的“利欲所昏”,
使得知有不至,所以要致知。
朱熹还探讨了认识论中的知与行的关系,他认为,所谓知,就是知理;
所谓行,是按知得的理去践行。知与行的关系是:①从知识来源上说,知先
行后。②从社会效果上看,行重知轻。其根据在于知易行难,力行是明理之
终,行是检验知之真伪的标准。③“知行相须互发”。朱熹认为:“知行常
相须”,相须,就是相资,“知之愈明,则行之愈笃;行之愈笃,则知之愈
明”。
(4)心性理欲论
朱熹继承了二程的人性论,认为理体现在人方面就叫做性;并采取了张
载把性区分为“天命之性”与“气质之性”的说法。朱熹认为,从人物之生
来讲,理构成人的性,具有天理的人性叫做天命之性;气构成人的形体,理
与气相杂的人性叫做气质之性。朱熹还认为,由于理是至善的,所以天命之
性也是至善的;由于气有清浊昏明的差别,所以气质之性有善有恶。人的贤
愚就是因为所禀的气有清浊的不同:“但禀气之清者,为圣为贤,如宝珠在
清冷水中。禀气之浊者,为愚为不肖,如珠在浊水中,所谓明明德者,是就
浊水中揩拭此珠也”(《朱子文集·答郑子上》)。变化气质,就如在浊水
中的宝珠经过揩拭一样,这个工作的过程就是所谓“明明德”。气质变化成
功了,宝珠恢复了本来的面目,不肖的人成为贤人,即所谓“善反之,则天
地之性存焉”。
在朱熹那里,与“天命之性”和“气质之性”相联系的,还有“道心、
人心”的理论。朱熹认为,来源于“性命之正”,而出乎义理的是“道心”;
来源于“形气之私”,而出乎私欲的是“人心,虽然两者截然不同,但“道”
心只通过“人心”而显现。“道心”在“人心”之中,所以难免要受“人心”
私欲的牵累和蒙蔽,而难以显露出来。由于具体的人是由天命之性和气质之
性共同来形成的,所以,上智的人也不能不具有气质之性,不能没有“人心”;
下愚的人也不能不具有天命之性,不能没有“道心”。朱熹说:“人心惟危,
道心惟微,论来只有一个心,那得有两样?只就他所主而言,那个便唤做人
心,那个便换做道心。”(《朱子语类》卷六十一)朱熹要人们通过修心养
性,使“人心”转危为安,“道心”由隐而显,“人心”服从“道心”,使
“道心”处于支配的地位。
朱熹还从心性说出发,探讨了天理人欲的问题。二程认为道心和人心的
区别就是天理和人欲的区别:“人心,私欲,故危殆;道心,天理,故精微。
灭私欲,则天理明矣”(《遗书》卷二四)。朱熹认为道心人心与天理人欲
有所不同,道心就是天理,人心则不尽同于人欲。人心包括为善为恶两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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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人欲则一定是恶的。所以天理和人欲是完全对立而不可并存的:“人之
一心,天理存则人欲亡,人欲胜则天理灭,未有天理人欲夹杂者”(《语类》
卷十三)。朱熹提出了“遏人欲而存天理”的主张。朱熹承认人们正当的物
质生活的欲望,反对佛教笼统地倡导无欲,把追求美好物质生活的欲望称为
人欲,说:“饮食者,天理也;要求美味,人欲也”。(同上)
6。陆九渊的心学
陆九渊(公元1139年—1193年),宋代哲学家,他以儒家思想为骨架,
糅合佛教禅宗思想内容,构成了与朱熹客观唯心主义不同的主观唯心主义心
学学派。他的心学被明代的王守仁所发挥,故称为陆王心学。
(1)心即理
陆九渊哲学的核心命题是“心即理”。他说:“人皆有是心,心皆具是
理,心即理也” (《象山全集》卷十一《与李宰书》)。“理”与“心”既
然是完全同一的,那么宇宙万事万物之“理”,就是每个人心中之“理”,
所以他说“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朱熹认为理是世界万物的派生
者,是第一性的,而人和人心都是被理所派生的,“人之所以生,理与气合
而已”(《朱子语类》卷四),既然人是被理派生,人心也当然为理所赋予。
而陆九渊却把朱熹超越于事之先、之上,气之先、元之上理,拉到了我的心
中,为我心所具有。这就是说,心是第一性的,理是被派生的。这便形成了
陆九渊的主观唯心主义哲学。如陆九渊说:“人心至灵,此理至明,人皆有
是心,心皆具是理。”(《杂说》)又说;“盖心,一心也;理,一理也。
至当归一,精义无二,此心此理,实不容有二。故夫子曰:‘吾道一以贯之。’
孟子曰:‘夫道一而已矣’。”(《与曾宅之》)这是说,人人都有那个心,
“是心”只是一个心,心中都具有那个理,“是理”也只是一个理;从其最
终处看,心与理是“归一”无二的,是不能分开的,从其不容有二来说,所
以心即是理。
因此,与朱熹把“理”看作自然与社会最高的终极原则不同,陆九渊认
为理的普遍性必须通过人“心”来证明,人心之理是宇宙之理最完满的体现。
“心”是陆九渊哲学思想的基本范畴。他的哲学以“发明本心”为宗旨。
(2)切己自反,反省内求
陆九渊从“心即理”出发,在认识论上提出了切己自反,反省内求的路
线。陆九渊认为,宇宙之理就在每个人的心中,因此要了解天理的真实面目,
并不必向外追求,只需要向内反省,认识本心,发明本心,即能获得有关天
理的真实知识。他说:“此理本天所以与我,非由外铄。明得此理,即是主
宰。”“故曰:‘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此吾之本心也”。
(《与曾宅之》)这就是陆九渊“心即理也”在认识论上的表现。朱熹以理
为本体,体认理的方法是格物,以达到穷理;陆九渊以心为本体,使毋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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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格物的方法来体认心,而只需反省内求,就可以自己体认“吾心”。因此,
陆九渊认为接触外物不仅不能获得知识,而且会损害人的固有良知,损害本
心。至于如何保存心中固有良知,而不为物欲所蒙蔽和损害?他说:“将以
保吾心之良,必有以去吾心之害。向者?吾心之良,吾所固有也。吾所固有,
而不能以自保者,以其有以害之也。……夫所以害吾心者,何也?欲也。欲
之多,则心之存者心寡;欲之寡,则心之存者必多。故君子不患夫必之不存,
而患夫欲之不寡,欲去,则心自存矣。”(《养心莫善于寡欲》)由于外物
的引诱,使人们产生物欲,从而损害了蒙蔽了固有的良知。只有去欲,才能
存心。怎样才能存心、去欲,不为外物所移,而能使本心不污染于“尘埃”
呢?其方式就在于“切己自反,改过迁善”。即反省内求,格除物欲,如何
“切己自反”?在陆九渊看来,这就是“剥落”的工夫。所谓不断“剥落”
的工夫,就是不断去物欲的工夫,“剥落”净尽,才能恢复本心的清明。
(3)朱陆之争
首先陆九渊怀疑《太极图说》不是周敦颐所作,就与朱熹反复争论。陆
九渊以为“无极”一词出自老子,“无极而太极”一语就是老子说的“无名
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并且“太极图”来自陈抟,正是老氏之学。朱
熹则肯定《太极图说》为周敦颐的著作,他以为“无极”二字是形容太极的
“无方所无形状”,并非太极之上还有个无极。因此,陆九渊与朱熹的分歧,
开始是在无极与太极,形上与形下的问题上。朱熹讲开极而太极,即无形而
有理,太极是形而上的道。陆九渊认为太极就是理,心就是理,所以不能离
开心讲太极,更不能承认太极之上还有无极。这就是说,他不承认离开心还
有一个不变、不动的本体。他不承认有朱熹所说的那种理的世界。朱熹极力
贬低物质世界的地位 (包括与物质有关的气),他把这些都算做形而下的,
认为是不可靠的最根本的存在。陆九渊认为不需要区别形而上和形而下。如
果《易、系辞传》说形而上者谓之道,一切东西都是道,都是形而上者,没
有形而下者。那就等于取消了这种分别。心既然被看做万物的本源,当然不
允许在心之外还有一个形而上之道比心的地位还高出一头。他不承认有所谓
心外之道,当然也更不承认太极之上更有一个无极。
二是在鹅湖之会上,陆九渊与朱熹讨论“为学之方”,即道德的教育和
修养问题时产生矛盾分歧。朱熹主张“泛观博览而后归之约,”陆九渊则主
张先发明人之本心,而后使之博览”。“朱以陆之教人为太简,陆以朱之教
人为支离。”(见《象山先生年谱》,《全集》卷三十六)这也就是所谓“道
问学”与“尊德性”之争。对《中庸》的“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一语,朱
熹解释说:“尊德性,所以存心,而极乎道体之大也。道问学,所以致知,
而尽乎道体之细也。二者,修德凝道之大端也。”(《中庸章句》)朱熹以
为“以诚敬存心”与“格物致知”不可偏废,不过他较多地注意了从“道问
学”入手,强调“析理则不使有毫厘之差”(同上),偏重了“道体之细”。
而陆九渊则以为要“先立乎其大者。”他说:“既不知尊德性,焉有所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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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学?”(《语录上》,《全集》卷三十四)就是说,首先要存心;一旦“发
明本心”,就“自昭明德”,自然明理了。
三是陆九渊与朱熹的争论是关于“复性”的途径问题。陆九渊和朱熹都
主张“复性”说。不过朱熹区分了“心”与“性”。他说:“灵处只是心,
不是性,性只是理。”陆九渊则主张没有必要作这样的区分。他认为“心即
理”,心与性是一回事,“复性”就是“复本心”。而朱熹则主张“复性”
的途径在于“明天理,去人欲”。陆九渊说:“天理人欲之言,亦自不是至
论。若天是理,人是欲,则是天人不同矣。……《书》云:‘人心惟危,道
心惟微。’解者多指人心为人欲,道心为天理。此说非是。心一也,人安有
二心?”(《语录上》,《全集》卷三十四)他认为,朱熹区分天理和人欲、
道心和人心的说法是把天与人分裂为二了。但这决不是说他不赞成区分理和
欲,只是认为应该把“欲”叫作“物欲”、“利欲”而已。他说“道塞宇宙,
非有所隐遁。在天曰阴阳,在地曰柔刚,在人曰仁义。故仁义者,人之本心
也。……愚不肖者不及焉,则蔽于物欲而失其本心;贤者智者过之,则蔽于
意见而失其本心。”(《与赵监》,《全集》卷一)就是说,使人失其本心
的原因在于两种“蔽”:第一种是“物欲”,第二种是“意见”。一般人“蔽
于物欲”,诸子百家“蔽于意见”,即认为自己的意见即是真理。只有去掉
“物欲”、“意见”之蔽,才可以复见本心。
7。陈亮的哲学思想
陈亮(公元1143年—1194年),南宋思想家,永康学派的代表。他与
叶适的哲学思想,在当时思想界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成为与理学、心学三足
鼎立的学派。
(1)陈亮的“道在物中”
陈亮针对程朱理学“理在气先”和“理在气上”,即形而上的理或道是
形而下的气或器的派生者和支配者的观点,提出了“道在物中”的思想。他
说:“夫道非生于形气之表,而常行于事物之间者也”,不论自然界和社会
都有其“道”。陈亮认为“道”是具体事物的法则,人们必须在客观的“事
物之间”去认识事物的道理。以道与事物的相联系来看,也可以说:“天下
岂有道外之事哉!”(《勉强行道大有功》)即道在物中,道外无事,相互
依赖。对什么是道?陈亮的回答是:“天地之间,何物非道,赫日当空,处
处光明,闭眼之人,开眼即是,岂举世皆盲,便不可与共此光明乎?”(《又
乙已秋与朱元晦秘书》)这就是说,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