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共和 作者:未知-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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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環:“这件事要是让太后知道,怪罪下来……”
李鸿章:“阅兵和李莲英孰重孰轻,太后自有圣断,我想她是不会怪罪的。”
奕環:“可这样就得罪了李莲英,日后麻烦多了。”
李鸿章:“我何尝不想讨好他,事关重大,退让不得啊!”
“那怎么着也得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奕環搔着头皮说。
“李莲英是何等精明之人,找什么理由也没用的!”李鸿章站起来,语气中透出少有的强硬说,“得罪了就得罪了吧!我这就让盛宣怀去通知他,明天检阅,不许上军舰!”
第六章 北洋碧波映龙旗(五)
深蓝色的寥廓天宇,星光闪烁。
茫茫海面上,“海宴”号轮船载着奕環、李鸿章以及随行人员,朝旅顺方向驶去。
船舱内,奕環和李鸿章分坐在桌子的两侧。李莲英拿着长杆烟袋侍立在奕環后面。
奕環戴着眼镜,手里拿着一册《北洋海军章程》,在一页页翻看,“各舰弁目必须精通‘三角用炮表法’、‘三率平方根’、‘对数表’……什么玩意?”
李鸿章禁不住笑了,说:“这都是洋人的学问,我也不知是什么玩意,不过在北洋军舰上,不懂这一点洋玩意,饶你是赳赳武夫,也是寸步难行啊!”
奕環又翻过几页,停住了,用手点着章程上的一处地方说:“海军的俸给还是满优厚的嘛!你看,总兵兼装甲战列舰管带年俸为三千九百两、游击九百两、都司六百两、守备三百两,最不济的是三等练勇,也就是水手了,每月也有四两饷银嘛!”
李鸿章忙道:“海军将士乃国之精英,待遇稍高也是应该的。我这章程是参照英德海军章程制定的,他们将佐的待遇高出我们十几倍乃至几十倍!”
奕環大笑,“看把你急的,我也没说不应该呀!以后待国势强盛了,将我们海军的待遇提高到与英德海军一样,又有何不可!”
说着,他打了个喷嚏。
李莲英从背后悄没声息地将烟杆递了过来,又俯下身替奕環点着了火。
李鸿章斜睨着李莲英,脸上混杂着鄙夷和恐惧的复杂表情。
……
一轮红日从海面喷薄而出,映照着万顷海浪,金光闪闪。
奕環从船舱钻出来,伸了个懒腰,突然呆住了——
不知什么时候,“海宴”号前方两侧出现了如同城堡般高大的两艘巨舰。粗大的烟囱喷出的滚滚浓烟,遮天蔽日。铁甲炮塔上的主炮威严地指向前方,舰首的冲角犁开波涛,飞溅起十多丈高的雪白浪花。紧随在两艘巨舰后的是“致远”、“济远”二十余艘军舰,呈鹰翼展开整齐的舰队编队,绘有飞龙的海军黄龙旗和五颜六色的万国旗迎风飘扬,好一派浩荡军威!
奕環又惊又喜,指着两艘巨舰问李鸿章:“这就是咱们花了几百万银子买来的那两艘铁甲大船?”
在海浪拍击船舷和蒸汽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李鸿章凑在奕環耳旁大声说:“正是。右边那艘是‘定远’舰,左边那艘是‘镇远’舰。这就请王爷上‘定远’舰去,检阅海军!”
奕環高兴地说:“好,好!”
李莲英就要上前搀扶奕環。
李鸿章一急忙说:“李总管不能上去……”
李莲英一愣,将眼睛阴阴地望着李鸿章。
李鸿章只好硬着头皮赔笑道:“这个,‘海晏’号上也要有人照料,就委屈李总管了……”
李莲英明白了,面无表情地点一下头,眼里充满了怨毒的神色。
在几名剽悍水手的护卫搀扶下,奕環和李鸿章顺着舷梯登上了“定远”号的甲板。
丁汝昌一身戎装,腰悬佩刀跪迎道:“北洋海军提督丁汝昌谨率全军将士恭迎醇亲王!”
奕環笑呵呵道:“丁军门辛苦了,快快请起!”
这时,只听一声口令,排列在甲板一侧的北洋海军仪仗队以琴瑟笙箫合奏起北洋海军的制式军乐《铙歌》。
跟在奕環和李鸿章后面登上甲板的各国公使,见此情景,有的人不禁掩口而笑。
但他们马上就不笑了!
一声口令,英俊挺拔的右翼总兵兼“定远”号管带刘步蟾跑步至奕環面前,执刀朗声报告:“北洋海军,准备就绪,恭请醇亲王检阅!”
奕環不觉向李鸿章看去。
李鸿章挥手下令:“开始!”
刘步蟾响亮地回答:“是!”
他返身跑上舰桥,佩刀一举,用英语大声命令:“Top…grade fight ready!Advance at full speed!(一等战斗准备!全速前进!)”
信号旗在“定远”号的主桅上升了起来,舰队上空一片震天的战斗警报声。
所有的人都可以感觉到军舰冲越巨浪的剧烈的颠簸。
前方,远远的海面上出现了作为假设敌的靶船……
靶船上,船尾堆着作为掩体的沙包,躲在后面的水手王国成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大声喊道:“陈小二记住了,你看见咱们‘定远舰’的主炮口火光一闪,你就点燃引信……”
陈小二:“知道了!”
远远望着那靶船,丁汝昌的神色不知为什么有些紧张。
“Aim: the hostile fleet‘s vanguard; Distance: 3800 metres; Highexplosive shell; Fire!(目标,敌舰队前锋,距离三千八百米,榴弹,放)!”随着刘步蟾的一声令下,“定远”号舰首主炮火光一闪……
靶船上,陈小二点燃引信,迅速的跑回掩体。
随一声巨响,靶船上一团火光,一股浓烟升起……
定远号上,醇亲王和外国公使们发出一片惊叹。
刘步蟾又发出命令:“Fire!”
靶船上,陈小二又点燃了第二根引信。
随着一声巨响,他们藏身的沙包被巨大的气浪掀翻。
王国成骂道:“他妈的!老子们在这儿玩命,让那些当官的露脸!”
定远号,刘步蟾的看了一眼丁汝昌。
丁汝昌将目光转向李鸿章。
李鸿章兴奋地说:“给我炸沉它!”
刘步蟾:“Fire!”
舰首主炮又喷出一团火光……
靶船上,王国成点燃最后一根引信,说:“弟兄们,跳啊!”
众人纵身入海。
靶船被炸得粉碎……
这时,只听得炮声隆隆,各舰火炮纷纷射击,一阵阵闷雷似的爆炸声和炮弹激起的冲天水柱,使得海面上风云变色……
俄国公使喀西尼满脸惊诧。
英国公使欧格讷虽然惊讶,但竭力保持着绅士般的冷静派头;
美国公使田贝一脸灿烂的微笑,好像是在看美国海军的海上实弹射击。
只有日本代理公使小村寿太郎脸色煞白,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奕環根本没顾到这些,他激动地挥舞着长杆烟袋,大声叫道:“好,打得好!真正打出了我大清的军威国威!”
回头看李鸿章,已是满面老泪纵横!
舰队返航了。
第六章 北洋碧波映龙旗(六)
奕環一直处于亢奋之中,他站在军舰的甲板上,看碧波万顷,铁甲破浪,龙旗飘飘,一种从未有过的新鲜感受涌上心头。他突然大声对李鸿章说:“少荃,我得了一首诗!”
“太好了!”李鸿章惊喜道,吩咐左右,“笔砚侍候!”
奕環巴嗒两口烟,仰首吟道:
“雕弓玉带出天阊,
士女如山拥绣襄……“
“好!”李鸿章赞道,“起句瑰伟,便是皇家气象。”
那些个洋人大都是中国通,见醇亲王吟诗,都笑嘻嘻地围拢来。
奕環兴致更浓,继续吟道:
“照海旌旗摇电影,
切雪弋望耀荣光……“
李鸿章:“北洋水师怎当得王爷如此褒奖!”
此时奕環完全沉浸在诗境之中,一气呵成吟道:
“同携禁旅严千帆,
罗拜夷酋列几行。
鸿飞九天齐赞颂,
力辞黄屋福威扬。“
李鸿章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感觉到这几句诗味道有一点不对,但一下子又说不出不对在哪儿。
那些洋人哪懂这些,哄然叫好,鼓起掌来。
此时的奕環,迎着强劲的海风,一手执长烟袋,一手叉腰,伫立在甲板上,脸上流露出从未有过的豪情。
五
旅顺,一栋小洋楼内,灯红酒绿,衣香鬓影。这里正在举行一个小型的酒会。
伍廷芳举杯道:“女士们,先生们,感谢诸位莅临!廷芳奉醇亲王和李中堂之命,在此与参观了我大清北洋海军阅兵的各国贵宾一叙欢谊。在这里,我要告诉诸位一个饶有意味的事情,你们所在的这栋小洋楼,原是旅顺军港工程的法国承包商所建,他的欧式风格和浪漫情调,一定会使诸位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好,现在请让我们举杯,为我大清皇上与皇太后的健康,为我大清与各国之友谊,为北洋海军,干杯!”
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小村寿太郎没有举杯,反而把端在手里的酒杯重重放在桌上,走到屋外阳台上。
小洋楼内室,李鸿章吃惊地问道:“什么?‘定远’舰放的是空炮?”
丁汝昌:“‘定远’主炮只有三发炮弹,我实在舍不得……”
李鸿章:“你这可是欺君之罪啊……那些点炮的水手回来没有?”
丁汝昌:“都回来了,无一伤亡。”
李鸿章突然用手捂住胸口,颓坐椅上。
丁汝昌慌了:“中堂您怎么啦?”
李鸿章:“没什么,我这儿堵得难受……”
从阳台望去,夜色下蒙蒙的群山,环饶着大连湾,海面上闪烁着点点渔火。
“多么宁静美丽的夜色啊!”小村闻声回头,发现英国公使欧格讷端着一杯红艳的葡萄酒站在他身后。
欧格讷:“这样的和平,谁也不应打扰它,对吗?”他将酒杯朝小村举了一下,喝了一小口。
小村冷冷地说:“这是贵国对以后这一地区可能发生事件的态度吗?”
欧格讷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似的,“No!No!大英帝国只关心它在长江中下游的利益,至于谁是贵国在这一地区的真正对手,我想阁下应该比我更清楚!”
“欧格讷先生是在说我吗?”不知什么时候,俄国公使喀西尼,也端着一杯白兰地站在他们身边。喀西尼身材魁梧粗笨,比欧格讷要高出半个头,和小村一比,那真像一头笨重的棕熊与一条饿得瘦骨嶙峋的豺狗站在一起。他居高临下俯视着矮小的小村寿太郎说:“国际事务中,对手和朋友是随时可以调换位置的,只要不侵犯俄罗斯在远东的利益,所有的人都是我们的朋友!”
“我将喀西尼先生的话理解为提醒而不是威胁,天皇陛下一向尊重贵国在远东的传统利益,但大日本帝国的生命线难道就不应该受到保护吗?”小村毫不示弱,扔下一句冷硬如铁的话,径自走开。
喀西尼毫不在意地大笑起来,他将杯中白兰地一饮而尽,对欧格讷说:“欧格讷先生,请你以朋友的身份而不以外交辞令告诉我,中日若开战,胜利者是谁?”
欧格讷:“我的朋友琅威理曾在北洋海军工作过,他告诉我,中国的海军受过良好的训练,舰只合格,炮火至少是猛烈的,这几天的北洋阅兵也证明了这一点。所以他认为,中日若交战,归根结底是日本最后被彻底粉碎!”
他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响,俩人吓了一跳!
第七章 一衣带水(一)
一
欧格讷扭头看去,却见莫里逊拿着个照相机笑嘻嘻地站在那里。
莫里逊:“两位刚才的谈话,我可以发表在报纸上吗?”
欧格讷想了一下,“可以,不过你应该综述各国使节的印象后,一并发表。”
莫里逊:“当然,先生。”
喀西尼:“莫里逊先生,作为一个资深的记者,我希望听到您对这次北洋阅兵的看法?”
“这是李鸿章的胜利!”莫里逊毫不迟疑地说,“这位东方的俾斯麦,无疑正处于他辉煌的颠峰时期。北洋阅兵几乎将他的毕生事业,摆开在一切人面前,让大家欣赏。他的要塞、学校、铁路和船坞,还有军舰与火炮,都粉饰油漆焕然一新,礼炮齐鸣,龙旗招展,向他的来和去致敬。但是……”
莫里逊顿了一下,如果是白天,可以发现他蓝眼睛里闪过一丝忧虑,“颠峰过后就是下坡路,而且布满陷阱。不知这位老人是否觉察到,乌云正从四面八方向他头顶聚集,雷声隆隆,暴风雨就要来了……”
另一栋小洋楼内,客厅的小圆桌上,摆了几个精致的菜肴。
盛宣怀在请李莲英吃饭。
他亲自替李莲英倒上一杯葡萄酒。
李莲英端着酒杯却不喝,只是好奇地端详着高脚玻璃杯中红色的液体,问:“这酒色泽艳红,叫什么名儿?”
盛宣怀:“这是法国所产波尔多葡萄酒,前不久法国领事送的。”
“哦!听说葡萄酒活血……”他抿了一小口,“嗯,味道不错。”
盛宣怀:“李公公要是喜欢,我这里还有几瓶,李公公一并拿去。”
李莲英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洋酒恐怕太后老佛爷都没喝过,咱若拿去,问一个僭越罪,脑袋也没了!”又抿一口,“平日里盛大人喝的洋酒都是洋人送的吗?”
盛宣怀笑道:“哪有那么多可送,若想喝也得自己去买呀!”
李莲英:“用银子能买到洋酒吗?”
盛宣怀:“不能,得先用银子到洋人银行去买英镑,再用英镑去买洋酒。”
李莲英:“买洋酒尚需如此,那咱们买兵船,更要这样办了……咦,那大宗的银子放在洋人的银行里面,放心么?”
盛宣怀:“放心,洋人的银行有个好处,他们最看重主顾了,多少款子放在那儿都靠得住,谁来查也不会透露。”
“奉旨去查也不行么?”
“不行。”
“那不成了抗旨了吗?”
“这……”盛宣怀有些不安了,“话不是这样说,洋人的银行自有他们国家的法律管着,咱们皇太后的懿旨,查不到那儿去。”
李莲英诡谲地笑笑,凑近盛宣怀,低声道:“这么说来,咱们北洋也有钱存在洋人的银行里了?”
盛宣怀悚然一惊,这才发现从买洋酒绕到存钱,自己已入这个老奸巨滑的家伙彀中,鼻尖上不由生出了细细的汗珠,道:“有时为了办事方便嘛!”
李莲英却沉默了。
盛宣怀想想,索性问道:“李公公是不是想要钱用?”
李莲英沉吟着不吭声。
见他这行状,盛宣怀以为猜着了他的用意,不觉放心。又道:“李总管若要钱用,三万五万,我管的电报局、招商局在洋人银行也存有一点款子,可以先替你垫上,如何?”
不料李莲英将手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站起身来说:“不用了,咱家要钱用的时候,再来麻烦盛大人。告辞!”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盛宣怀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随后,来到了李鸿章临时官邸。
盛宣怀讲述了刚才的情况。“混账!糊涂!在钱上你这么精明一个人,怎么就会被那个家伙给耍了呢?”李鸿章脸都急红了,暴躁地斥骂着盛宣怀。
盛宣怀苦笑着说:“我这也真叫一辈子打雁反被大雁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