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共和 作者:未知-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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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劻顿了顿,似乎在考虑怎样措词。
慈禧不耐烦地训斥说:“别吞吞吐吐的,尽管说!”
奕劻:“他还说李鸿章坐镇北洋,军政外交集于一身,权倾中外。现在又撇开朝廷户部,企图把金融大权揽到自己手中,心怀叵测,不可不防!”
“他敢!”慈禧冷笑一声,又回到榻几上坐下,“翁同龢又是和你‘深谈’,又是策动御史递折谏争,起劲得很。是不是看到李光昭的事,牵扯到了你们几个,合起伙来,要报一箭之仇啊?”
奕劻:“臣以为,翁同龢大节上是好的。”
慈禧:“李鸿章的大节也是好的。我看他办这个银行,也没什么大错。”
奕劻:“不过办银行的事,不光朝野震动,连各国公使都天天跑到总理衙门来,纠缠恐吓,说我们把好处给美国人独吞了,损害了他们的利益。”
慈禧火了:“我偏要把好处给美国人独吞,我中国自己的事,碍着他们什么了?”
奕劻叫一声“太后……”,便不敢再吱声。
慈禧也沉默一会儿,对奕劻道:“你跪安吧,停办银行的事,容我再想想。小李子,你送送庆王爷。”
李莲英:“嗻!”
奕劻已经离开,慈禧坐在榻几上,微闭着眼沉思。
李莲英轻手轻脚返回。
慈禧睁开眼:“庆王爷走了?”
李功英:“走了。”
慈禧:“他说什么了?”
李莲英:“说了。”
慈禧:“噢?”
李莲英:“庆王爷说自从出了办洋行的事,洋人吵得他太累,准备告病假,让李鸿章来总理衙门应付几天。”
慈禧:“李鸿章来洋人就不吵了?”
李莲英:“这个自然。奴才亲眼所见,洋人对李中堂之尊敬甚于庆王爷百倍,何况这办不办银行全在李中堂一句话,洋人不敢得罪他的。”
慈禧皱起眉头:“唔?”
……
养心殿西暖阁,气氛异常。
门外,包括翁同龢在内的六部堂官都到了,一个个站在那里,面色肃然。
殿外大坪里,又聚集着一大帮品佚较低的官员,这里一堆,那里一群,议论的声音虽低,却不时传了过来:
“李光昭案还未了结,华美银行事又起风波,乱糟糟一场混斗,不知何时收场?”
“不是皇太后有懿旨了吗?办与不办,是该了断了。”
“你说这两桩事绞在一起,皇上与太后当如何裁处?”
“那还用说,李鸿章人证物证俱在,稳操胜算嘛!”
“我看未必,这边几个都是通天人物,联手对付谁谁倒霉!”
“李鸿章赢!”
“这几个赢!”
“你敢打赌么?”
“赌就赌……”
一个太监出来,高呼:“圣母皇太后懿旨!”
六部堂官与所有官员顿时噤声,黑压压跪倒一片。
太监:“圣母皇太后说,洋人从来没有安好心眼儿,找他们合伙,难免要吃亏上当,李鸿章那个洋行就算了。圣母皇太后又说,李光昭这个案子,也用不着七挖八查的了,将他推到菜市口一刀砍了,大伙儿图个清静……”
随着太监的宣诏——
李光昭被五花大绑押至菜市口,刽子手举起了鬼头刀……
火光熊熊,一只手将“华美银行简明章程”一页页投进火中。
……
李鸿章宅邸,章程的最后一页渐渐化为灰烬。
李鸿章坐在那里,兀自望着那一小堆灰烬出神。
盛宣怀、伍廷芳、马三俊都站在旁边,谁也不吱声。
一派沉寂。
李鸿章站起来说:“什么也别想了!我想布置一个西式客厅,明日你们都过来出出主意。”
第十章 彗星东来(一)
一
天津,宅邸,李鸿章穿着一件睡袍,坐在那里,看仆人们布置一间西式客厅。
一套宽大的西式沙发被仆人们摆成了长长的一溜儿。
李鸿章站起来,喊住仆人,“西式沙发不能按咱们的太师椅和茶几那样摆,应该这样,这样摆。”他比划着说。
一个仆人问:“如果客人来了,大人您坐在什么地方呢?”
李鸿章:“我就坐在这儿。”
仆人:“那客人还坐在您的上首啊?”
李鸿章:“洋人讲究平等,尊卑长幼不是分得那么严格。”
一个书办早已进来,看李鸿章兴致很高,不敢打扰,拿着封电报一直站在旁边。
李鸿章瞥见了他,问:“有事吗?”
书办举着电报:“袁世凯又从朝鲜发来一封急电。”
李鸿章接过电报,“哦”了一声。
……
紫禁城寝宫,珍妃从铜脸盆里拧了一把毛巾,递给光绪。
光绪接过,胡乱擦了几下脸,就要往外走。
珍妃嗔道:“看你,脸都没擦干净,就急着要走……”
拉过光绪,又拧了一个毛巾,像待孩子一样,一边给光绪擦脸,一边说,“不就是一个电报吗,那样着急干吗?”
光绪:“袁世凯的电报,可就是说的急事,朝鲜国内乱,想请我们派兵代为镇压。”
珍妃:“他们国家内乱,要我们派什么兵啊?”
光绪:“这是有旧例的。”
珍妃:“那就派兵呗!”
光绪:“我们若派了兵,日本也会趁机派兵。”
珍妃:“那他们也派呗!总不至于跟我们打起来。”
光绪:“他们就是想找茬跟我们打起来!”
……
日本,海边沙滩,伊藤博文和陆奥宗光都只穿一条短裤,躺在温软的沙子上,在进行日光浴。“一定要不择手段,诱使中国出兵!”虽然是在沙滩上,西乡从道却是军服整齐,挺直腰板,坐在那里。
阳光与海风轻抚着他们壮年的身躯,三人都显得十分惬意。
“李鸿章一贯谨小慎微,诱使他出兵是不那么容易的。”陆奥一边说,一边捧起一把沙子,看着它们从指缝间漏下去,落在自己的肚皮上。
西乡:“决不能放过朝鲜内乱这个机会!我们的军队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占领朝鲜,实现征讨中国策的第一步!”
陆奥:“不行,没有借口的话,外交会陷于被动,国会也不会通过。”
西乡:“那我们就逼着中国出兵。”
陆奥:“不用逼,在朝鲜的袁世凯是个好斗的家伙……”
伊藤博文像是没听见他们两人的议论,躺在那里,面对着海平线上那一轮即将落下去的血红太阳,感慨道:“日本真是太小了!日本岛国冲出狭窄本土的愿望,什么时候能够实现呢?自隋炀帝以来,日本朝拜中国的历史,是太长太长了啊……”
说着,他突然跳起来,挥动着拳头,大声咆哮道:“从现在起,今后的一百年,不,从此而永远,该轮到中国人臣服在日本人的脚下了!”
落日余晖从海上逆照着他矮壮的几乎赤裸的身体,他全身犹如被一层血光笼罩。
……
汉城,中国驻朝鲜使节袁世凯怒冲冲地对日本驻朝临时代办杉村俊吼道:“我告诉你,如果你不是个使节的话,我现在就叫人宰了你!”
“袁君息怒。”杉村俊鞠躬道,“请容我再解释一下,我们的目的是为了保护使馆和侨民,要出兵的话,也顶多百余名啊!”
袁世凯:“甭给我玩这一套!我是太知道你们日本人了!百余名的后面就是庞大的作战部队吧?”
杉村俊:“袁君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再说贵国也完全可以派兵来朝鲜啊!”
袁世凯:“那是我们的事,不用你操心,送客。”
……
天津,李鸿章宅邸,烛光熠熠,堂上每个铜制烛台上都已凝固起厚厚一层烛泪。
李鸿章“吧嗒吧嗒”抽着水烟袋,听着幕僚议论。
水烟袋的纸楣子燃完了,红儿拿来一根新的,吹燃,递给李鸿章,又默默退了出去。
伍廷芳拿着一份电报说:“袁世凯已经连发了好几份电报催促了,日本已经派了四百名海军陆战队员抵达朝鲜,如果朝廷还没有反应的话,就是示弱!日本人就会得寸进尺,不光朝廷的面子没地方搁,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他放下电报接着说:“我觉得袁世凯说得有道理,日本人是什么事也干得出来的!”
盛宣怀:“不至于吧?慰亭是不是有一点夸大其辞了。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急于建功立业,总想寻点事出来。”
李鸿章吸了一大口水烟,悠悠吐出,这才说道:“慰亭毛病也有,见识也有,对他的话要听,又不可全听。”
伍廷芳:“那中堂的意思是……”
李鸿章:“兵要派,但不必太多,能对付他四百人足矣。”
盛宣怀:“如果真如慰亭所说,日本四百人后面有大部队紧随,我们派少了恐怕无济于事吧?”
李鸿章:“这你就不知道了,日本国体制与我不同,像大举出兵这种大事,一定要经过国会批准。但据我所知,伊藤内阁和国会严重对立,在野党六派攻击政府极其激烈,而且他们的国民经济也承受不了,出兵的事肯定得不到国会的批准。”
伍廷芳:“那我们朝廷的意思呢?”
李鸿章:“我已请了谕旨,着直隶提督叶志超,太原镇总兵聂士成,率淮军一千五百名,赴朝戡乱。一旦内乱平息,即刻撤军回国。”
二
东京,首相官邸。“太好了!”伊藤博文一拳击在自己的左掌心,“李鸿章终于上当了!”
陆奥宗光也毫不掩盖得意的神情,“现在该看我们的了!”
伊藤:“马上通知参谋部,混成旅团八千大军,立即开赴朝鲜,扩大事态,让阴云变成暴雨!”
……
议会大厦内,一群狂徒在拼命叫嚣着:
“中国向朝鲜举兵!”
“保卫帝国的生命线朝鲜!”
“向中国开战!”
议员们激愤的情绪已达到了沸点!
一名西装革履留着一撇仁丹胡的议员用手捶得桌子“咚咚”响,唾沫横飞地嚷叫:“胆小鬼政府不敢打仗,就滚下台去!”
议员们轰然叫好:
“赞成!滚下台去!”
……
第十章 彗星东来(二)
伊藤博文和陆奥宗光等阁僚坐在议会大厦的席位上,看看这出他们一手导演的活报剧,两人嘴角都挂着一丝冷笑。
突然,一个武士模样的青年人冲了进来,跪在会场之中,高喊道:“必须向中国开战,吾今剖腹明志!”
说着,拔出长刀,双手倒执刀柄,猛力将刀刃插入自己腹中,还深深一绞,剖开一道L形的口子,顿时鲜血如泉喷涌,青年人一头栽倒在地……
议员们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只听得“扑通!”一声且伴随着惊呼,又一个人剖腹自杀了!
伊藤博文再也坐不住了,将面前文件一拢,说了声“去皇宫吧”,率先离开了会场。
充满火药味醒目标题的报纸在东京的大街小巷到处纷飞……
天皇皇宫,正在召开御前会议。
天皇睦仁端坐在宝座上,面沉如水。
宝座两侧,前排坐着陆海军高级将领,伊藤博文等内阁成员坐在第二排。
他们面前摆放着一个木架,架上挂着白亚麻布绘制的远东地图。
天皇阴鸷地说:“鉴于朝鲜事变和中国向朝鲜举兵之形势,朕已应军部请求,成立战时大本营,由朕亲任最高统帅,并决定秘密下达战时动员令!至于开战的一应事宜,由大本营的伊东佑亨负责向众卿说明。”
伊东佑亨应声站起,指着地图说:“奉大本营命令,由大岛义昌少将率领的一个混成旅团共八千余人,已开始在仁川登陆……”
……
朝鲜仁川,大雨哗哗地下着,海面一片浑沌。
沙滩上,用军用油布临时搭成的战前指挥所里,一片忙碌紧张的气氛。
大岛义昌少将铁青着脸站在沙盘前,一个接一个披着湿漉漉军用雨衣的军官正向他报到:
“第十一联队联队长林久实报告,本部在仁川登陆完毕!”
“第十九联队联队长细井有顺报告,本部在仁川登陆完毕!”
“元山支队集结完毕!”
“朔宁支队集结完毕!”
……
大岛义昌转向身边的参谋官,“海军情况怎样?”
参谋官指着沙盘说:“我海军‘松岛’、‘千代田’、‘吉野’等军舰,已控制釜山和仁川海港,并监视海面、布设水雷!”
……
天皇皇宫,伊藤佑亨继续在地图上指点,“战争爆发后,帝国作战计划分三个时期实施:第一期,陆军占领全部朝鲜,击败在朝清军,诱使中国海军出援;帝国海军联合舰队除配合陆军作战外,主要任务是歼灭北洋舰队主力,掌握黄海、渤海的制海权。第二期,占领渤海湾两岸的辽东、山东半岛。第三期,从渤海湾登陆,直插中国北京!”
天皇威严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海军大臣西乡从道见了,禁不住大声道:“陛下一笑,真令人有黄河水变清的感觉!帝国的胜利,是可以预料到的了!”
天皇睦仁没对他的话作出反应,却道:“会议进行许久,众卿就在这儿用餐吧。”
立即,一队侍者每人端着一个红黑双色的漆木盘,盘内盛着米饭和简单的菜汤,膝行向前,在每个将领和内阁成员面前放上一份。
众人看天皇时,却见他面前只摆着一杯凉水。
大臣和将领们不禁同时稽首道:“臣等恭请陛下进膳!”
睦仁:“朕是不会自食其言的,若想朕复餐,那你们就打赢这场战争吧!”
众人声震屋瓦道:“是!”
……
纯子在写情书,“战争即将开始,隔着波涛万顷的大海,加倍思念心上的朝彦君。朝彦君虽然不愿再将纯子当做未婚妻来看待,但纯子心中的夫君却永远是那个娃娃脸的朝彦啊!为了帝国的利益,朝彦君没有得到纯子的贞操,那么,君就去夺取十个、三十个朝鲜或中国姑娘的贞操来弥补吧。深厚的感情无法表达,纯子用红丝线将山川登美子的和歌句绣在手帕上,以表达眷恋之情:‘白百合插长发上,少女俯首苦思君’……”
东京,满街都是太阳旗挥舞,到处都是战争的喧嚣。
这边,在发行“战时公债”的站点前,人们拥挤着,呼喊着,争先恐后地购买。
那边,一群家庭妇女,拍手踏脚,唱起了“妇女爱国歌”。
一个报童一边跑,一边挥舞手中的报纸叫喊:“大学者福泽喻吉发表文章《文野的战争》,支持政府对清开战!”
纯子抱着一个小布包匆匆朝路旁的邮局走来。
忽然,她停住了脚步。
街道那头,走来一队应征入伍的新兵。
他们都很年轻,额头上一个个扎着布条,神情庄严得像是去祭神而非参战。
他们的父母姐妹默默跟在后面,一个个也是神情庄严,但看得出几位母亲的眼眶红肿着。
突然,一个母亲哭喊出声,“我不要战争!不要我的孩子去送命……”
她的喊叫刚出口,她旁边一个年老的男人一拳将她打倒在地,骂道:“混蛋!你想让山本家蒙受耻辱吗?”
那个可怜的母亲不敢再吱声,从地上爬起来,抽泣着跟在队伍后面。
队伍前面的人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