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共和 作者:未知-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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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惊呆了!
八百米,
六百米……
他似乎看见了邓世昌喷着怒火的眼睛……
他似乎看见了中国北洋官兵那一张张镇定无畏的面孔……
他猛地醒过神来,惊惶失措大叫道:“致,致远……火炮!鱼雷!各舰的火力都给我猛轰!”
炮弹如雨点般在“致远”舰周围落下。
舰上的官兵早已将这一切置之度外,他们拖着血迹斑斑的身躯,互相依靠着,聚集在前甲板上,轻蔑地看着“吉野”号上敌人惊惶失措的身影。
四百米,三百米……
“轰”一声巨响,就在“致远”快要撞上“吉野”的当口,一枚鱼雷击中了“致远”……
一团巨大的火球升起,那件斗篷被爆炸的汽浪鼓动着,高高飞向天空,宛如翱翔在炮火硝烟之上的一只鹰!
四
颐和园,万寿山。一只只鸟儿,扑棱棱飞上蓝天,慈禧在给百鸟放生。
她的身后,跪着百余名手执鸟笼的太监,笼子里是各种色彩斑斓的鸟儿。
还有一大群花团锦簇的嫔妃宫女、内府眷属,人人手上也捧着鸟笼子。
王公大臣们都远远站着观望。
慈禧从太监手里接过鸟笼子,将鸟儿一只只放飞,看鸟儿振翅鸣叫,既做了善事,又兴奋又好玩!她扭头对嫔妃宫女、内府眷属说:“你们也将鸟儿放了吧!”
那些嫔妃眷属们早等着她这句话,听得一声懿旨,纷纷打开手中鸟笼。一瞬间,只见颐和园上空万鸟飞翔,鸣声不绝,瑰丽壮观的景象不光让慈禧笑逐颜开,连王公大臣们也不禁发出阵阵欣喜的惊呼!
只李鸿章没有心思看这景象,
他站在人群后面,听伍廷芳小声禀报。
伍廷芳:“黄海海战,我北洋水师损失惨重,不得已退守威海卫,敌舰队已封锁了港口……陆路情况也不好……”
李鸿章:“怎么个不好?”
伍廷芳:“千里大溃败……”
李鸿章一下子惊呆了,他仿佛看到——
炮火呼啸,清军官兵慌乱溃逃。
一路上都是清军溃逃扔下的辎重、旗帜……
如飓风般卷地而来的日军马队从这些旗帜上践踏而过,向前追击……
日军的马队掠过“金州”、“海城”、“牛庄”一块块标有地域名的木牌……
李鸿章痛心地说:“淮军怎么就变得这么不经打了呢?千里大溃败,真是千里大溃败啊!”
伍廷芳低着头站在他面前,看着他这样子,嘴唇翕动,叫了一声“中堂……”,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李鸿章看在眼里,烦躁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吞吞吐吐的!”
伍廷芳这才道:“旅顺也失守了!”
……
旅顺,血红的日本太阳旗插上了炮台,一群日本士兵举着枪在欢呼。
火光熊熊,日本兵疯狂射击着,冲进城内。
到处是日军的烧杀奸淫。
整个旅顺城一片火海……
嘀嘀嗒嗒的电讯报道说:“日本人在旅顺口的屠杀,彻底撕掉了文明的面具,露出了野兽的真面目。四日之内,他们残杀了两万余名中国人,非战斗者和妇女儿童也不放过,全城被杀得只剩下三十六人,而这三十六名中国人,是被特意留下来掩埋他们同胞尸体的。”
……
颐和园,刚修好不久,高七丈、宽六丈、共分三层的大戏楼,又用金粉朱漆粉饰过了,显得富丽华贵,金碧辉煌。
正对戏楼的看台中央,坐着兴致勃勃的慈禧,光绪坐在她身旁,一大群太监宫女侍立在她身后。
看台前面稍矮的板凳上,坐着王公贵族,李鸿章、翁同龢与军机处诸大臣,六部堂官等人。
台上正由谭鑫培、杨小楼等京城名角演出《龙凤呈祥》。
一阵阵的喝彩声不时响起,
几个小太监手里托着放赏银的盘子,拉长声调喊道:“圣母皇太后赏银三百两!圣母皇太后赏银五百两……”不时往台上抛洒着赏钱,跑来跑去忙个不停。
锣鼓铿锵,台上的演出越来越精彩,
欢乐喜庆的气氛也愈来愈浓烈。
……
刘公岛,炮火连天。
丁汝昌满面焦虑地站在提督衙门前,从这里望去,可以看见不远处海面上,对港口形成封锁之势的日本联合舰队,正疯狂向已遭重创的北洋舰队倾泻着炮火。
北洋舰队只要还能战斗的舰只,都在拼命还击。
而威海卫的各个炮台,则全被炮火硝烟所笼罩,凭激烈的枪炮声可以想象战斗的惨烈。
不断有炮弹在提督府周围爆炸,不断传来的消息更让丁汝昌揪心:
“禀军门!敌陆军以十倍于我的兵力强攻摩天岭炮台,我一营守军已战至不到百人!”
“禀军门!敌人的右路纵队已占领龙庙嘴炮台,大炮悉数落入敌手,正调转炮口向我射击……”
丁汝昌嘶吼道:“给李中堂,不!给军机处发电,朝廷三十多营大军就在烟台,为什么不来救我们?为什么呀……”
一名参将踉跄跑来,“禀,禀军门,‘定远’舰被敌人的鱼雷击中了……”
丁汝昌觉得天地在旋转,一发炮弹飞来,将提督府前的旗杆炸为两截,那面黄地青色飞龙的北洋海军旗连着折断的旗杆,一头坠落下来……
威海海面,海水从“定远”舰船舷的弹洞涌进来。
一个参将跑过来对刘步蟾说:“大人,快上救生舢板!”
“你们去吧。”刘步蟾淡淡地说着,回身往船长室走去。
参将一把拉住他说:“大人,船已经保不住了,你还回船长室干什么?”
刘步蟾:“我鸦片瘾发了。”
刘步蟾颤抖着翻箧倒柜,终于找出一包鸦片膏。
他仍到处乱翻。
忽然,他一拍脑袋,解嘲地笑笑:“嗨!这仗真把我打糊涂了,我哪里还有什么烟枪?”
想也不想,他将手中的鸦片全部吞进肚里……
海面,“定远”舰缓缓下沉……
第十一章 天丧予 天丧予(六)
一只救生舢板满满载着逃离的水兵,拼命向岸边划去。
日本的军舰围上来。
伊东佑亨站在“吉野”的甲板上,对身边的副官说:“能把‘定远’舰的俘虏带回东京,给我们的孩子看看,那是很有意味的!”
副官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奔到舷梯旁,对着舢板大声喊道:“都把手举起来!投降的不杀!”
舢板上的水兵没有反应。
副官以为他们没有听清,又不停重复着叫喊。
舢板上的水兵有了反应,那就是几个划桨的水手把桨扔掉了,若无其事地和身边的人聊起来。
但没有一个人举手。
伊东佑亨明白了,铁青着脸说:“击沉它!”
好几门大炮对着舢板开火!
舢板和上面的北洋水兵被炸得粉碎……
刘公岛,日军进攻的炮火突然沉寂下来。
丁汝昌坐在内厅,望着面前摇曳的一灯烛火出神。
一名参将走进来,“禀军门,日本舰队司令伊东佑亨派来了一名使者。”
丁汝昌抬起头:“哦,叫他进来。”
话音刚落,一名日本海军军官昂首走进来,“啪”地一个立正,双手呈上一封信道:“丁汝昌大人,我奉大日本海军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佑亨将命,向阁下呈送劝降书!”
丁汝昌惊讶地扬起眉毛问:“劝降书?”
日本军使者:“对,伊东佑亨将军要我转告阁下,贵军已经完全陷入绝境。大厦之将倾,非一木所能支。出于将军与阁下的私人友谊,他劝阁下投降,以免玉石俱焚。将军指天为誓,他将保证阁下的生命安全,并请阁下到日本暂住一时,待到以后贵国重新强盛起来的时候,再返回祖国,报答国恩。”
丁汝昌微微一笑,说:“你将伊东佑亨将军的意思转达得很详细,这劝降书我就不看了。”
说着,他慢慢将劝降书撕碎,对参将说:“送客。”
内室,丁汝昌面对墙壁,久久站着。
猛然,他将头往前一磕。
一柄刀尖从他后脑勺穿出!
……
北京颐和园大戏楼,正在看戏的李鸿章突然打了个冷噤,他瞥见伍廷芳站在人群外,正向这里张望。
李鸿章心头咚咚一阵乱跳,站起身,悄悄离开了座位。
伍廷芳满脸戚然之色,哽咽道:“中堂,刚才接到消息,日本人从陆地背后攻占了威海卫炮台,然后海陆夹击,威海卫已经陷落……”
李鸿章猛地伸出双手,抓住他,惊惶遽问:“北洋舰队呢?丁军门他们呢?”
伍廷芳流着泪说:“北洋舰队全军覆灭,丁军门、刘步蟾、林曾泰都自杀殉国了……”
李鸿章脑子里嗡的一声,身子摇晃着,前面戏楼上花花绿绿的人影模糊起来……
“中堂!老中堂啊……”伍廷芳带哭音的喊叫声就在耳畔。
李鸿章慢慢睁开眼睛──
“主公但把宽心放,为臣保驾料无妨……”
“好!”戏楼上,杨小楼高亢的唱腔又引起一阵雷鸣似的喝彩!
锣鼓铿锵,李鸿章老泪纵横,仰面悲叹:
“天丧予!天丧予!老天呀,大清朝气数尽了!”
五
日本东京,天皇皇宫。伊藤博文竭力抑制着自己的兴奋心情,正在向天皇禀报:
“禀报陛下!仰仗陛下天威,我忠勇的大日本海军在黄海大战中已将中国北洋水师全部歼灭!并攻占了旅顺、威海卫军港……”
陆奥宗光、西乡从道等大臣和将领一个个笔挺地站在他身后,脸上也是充满喜色。
听着禀报的天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伊藤:“我陆军在辽东战场也取得了伟大胜利,歼灭、击溃敌军二十万众,接连攻陷了海城、金州、牛庄……现在已直逼山海关!臣谨代表政府和战时大本营向陛下致以祝贺!”
天皇轻轻吐出三个字,“朕饿了!”
所有的大臣和将领都一愣,随即马上明白了天皇的意思!
伊藤惊喜地喊道:“陛下饿了,快摆筵席!”
大臣和将领们一起朝殿外高喊:“陛下饿了,快摆筵席!”
天皇:“筵席来不及,饭团也行!”
伊藤和大臣、将领们朝外齐吼:“筵席来不及,饭团也行!”
看着天皇大口大口地吞咽饭团,所有的大臣和将领热泪盈眶。
……
颐和园,乐寿堂,满满一桌美味佳肴,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慈禧坐在桌边,一动不动。
光绪双手捧着一双筷子,跪呈给她,流泪劝道:“儿臣请亲爸爸无论如何要吃点东西……”
“你看我这生日过的!”慈禧接过筷子,说了一句,那泪水就掉了下来。
……
李鸿章脸部肌肉明显松弛了,原本很多的皱纹,如今愈见多愈见深。眼睛还是微微眯缝着,似乎有点怕见光。
一个属下禀报:“中堂,日本人已将被俘的北洋舰船编入他们的舰队。而‘镇远’号上两个各重四吨的大铁锚被他们卸了下来,陈列在东京上野公园,作为日本海军战功的见证……”
李鸿章没有任何反应。
另一个属下禀报:“大人,朝廷已将叶祖奎、萨镇冰、程璧光等管带遣回原籍;将林国祥、邱宝仁等十余名将领革职查办……”
李鸿章:“唔。”
第三个属下禀报:“刑部下命,将丁汝昌的棺柩加三道铜箍捆锁,以示戴罪,用砖封在其原籍村头不得下葬……”
李鸿章微微一颤,好像看到安徽庐江丁家坎村头,凄风苦雨正吹打着丁汝昌捆锁着铜箍的棺柩……
第四个属下禀报:“中堂大人,朝廷已下旨,将北洋海军的关防印信钤记一律缴销,北洋海军自此从朝廷的编制上,一笔勾销了……
浑浊的老泪慢慢溢出他的眼眶。
第十二章 最恨是马关(一)
一
养心殿西暖阁,天气特别冷。
虽然暖阁内摆着铜火盆,生着炭火,但默默坐着的光绪、奕劻、翁同龢等君臣几个,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听着阁外寒风呼啸,心头掠过阵阵悲凉。
光绪眼睛一直漠然望着前面的虚空,突然没头没脑地说:“张荫恒率领的议和代表团,应该到日本了吧?”
“应该到了。”虽然光绪没问自己,翁同龢还是回答。
“朕给邓世昌写了一副挽联……”光绪的思绪突然又跳到了另一边,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便缓缓念道,“此日漫挥天下泪;有公是壮海军威。”慢慢地,他眼中已溢满泪水。
翁同龢的眼眶也红了,哽咽道:“臣请皇上节哀。邓世昌为国捐躯,重于泰山。皇上亲赐挽联,邓世昌英魂不远,他是会感到欣慰的。”
奕劻也插言道:“此次大战中我方伤亡将士,都是大清朝的忠臣孝子,臣已会同有司,安排优抚。该旌表的,大力旌表,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
“风风光光、热热闹闹?我们打胜仗了吗?”光绪直盯着奕劻。
奕劻解释道:“我们是打了败仗,但老百姓不知道。臣以为,也不必让他们知道。知道了没好处。而将悼念办得如同庆功一样,才能够稳定局势,鼓舞人心!”
没有想到,平时看似昏庸糊涂的奕劻竟会说出这样一番道理来,光绪一时无言。
翁同龢却接上来,“该表彰的一定要表彰,该严惩的也一定要严惩!”
光绪:“你是指李鸿章?”
“是。”翁同龢将一份奏折呈给光绪,“皇上请看,这是张之洞上的折子,请杀李鸿章以谢天下!”
光绪:“张之洞也这样说么?”
“岂止张之洞,各地督抚和在京大臣纷纷上奏,都道北洋水师全军覆灭,李鸿章罪不可赦,必须严惩!”翁同龢说着,又呈上一摞奏折。
光绪接过奏折,翻看几下,默默放至一旁。半晌,才沉重地说:“不能把责任全推在李鸿章一人头上,北洋战败,朕也难辞其咎啊!”
“皇上这话臣不能同意!”翁同龢激愤起来,“未开战时,皇上再三提醒李鸿章,不可过分依赖俄国人和英国人的所谓调停,李鸿章就是不听,结果日本人动手了,我们连战争准备都没做好!战端既开,丁汝昌畏缩无能,皇上要撤掉丁汝昌,李鸿章就要保他!战事进行,皇上严饬北洋舰队主动出海,歼敌于国门外,而李鸿章出于保存自己力量的私心,顶着圣喻不办,贻误了战机,导致惨败!这件件桩桩,哪一件是皇上的错?又有哪一桩是李鸿章的对?”
翁同龢这一番话,义正词严,说的全是事实。既声讨了李鸿章,又开脱了光绪。虽然是以反对的口吻说话,却比逢迎更让人舒服。
光绪没吱声,却将目光望着奕劻。
奕劻喃喃道:“严惩是要严惩的,但看怎么个严惩法?”
……
日本长畸,
陆奥宗光傲慢地对几位清政府官员训斥道:“你们根本没有作为全权大臣的资格,我拒绝和你们谈判,并要求你们早日离开日本。要想重开谈判的话,必须有一个德高望重,具备全权大臣资格的人前来,他就是李鸿章……”
几个实际上被驱逐的清政府官员,垂头丧气从两旁人群闪出来的通道中走过,在一片“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