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共和 作者:未知-第3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街道两旁早已是万众围观!
也许是被举子们默默行进的气势所震慑,围观人群的议论声也都是轻轻的。
“一十八省举人一起来上书请愿,这可是咱大清立国以来都没有的事啊!”
“这些读书人怎么了?惹恼了朝廷,可是要杀头的哟!”
“没听说吗,小日本把咱欺负得不行了,谁都咽不下这口气啊!”
议论声中,举子们的队伍默默地、悲壮地行进着。
……
此一刻,在沈阳,日本军队的脚步也在前进。
冲天的火光中,一面太阳旗在沈阳城楼上升起来。
日军源源不断开进城内,沉重的马靴踩得地皮微微发颤……
……
正阳门前,梁启超长跪箭楼下,将万言书高举过顶。
他身后是黑压压跪倒的十八省举子,一片痛哭悲号
“泣血恳请皇上,下诏鼓天下之气,迁都定天下之本,练兵强天下之势,变法成天下之治!”
一千三百余人一齐哭喊,使得风云变色!
……
养心殿,
御案上,摊放着《马关条约》文本,皇帝之宝——玉玺就放在文本旁边。
光绪皇帝没有坐在龙椅上,他依然是苍白的脸色中透着病态的红晕,一圈又一圈绕殿疾走,满殿的大臣都不出声,目光随着光绪的脚步移动。
光绪绕殿走了十几圈了,他的耳畔响着举子们的痛哭悲号,而他的眼前却晃动着“刷刷”前进的日军马靴!
光绪再也受不住了,猛地折身,直奔御案,拿起玉玺,就要往《马关条约》文本上盖将下去……
“皇上!”满殿大臣同声惊呼!
光绪拿着玉玺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他抬起头,慢慢扫视着这批朝廷的肱股重臣——
一张张忧国忧民的痛苦着的却又一筹莫展的面孔!
光绪不由仰首朝天,悲愤地说:“天何不公?让我载湉背上这割让国土,辱没祖宗的罪名!”
他颤抖着举起玉玺,沉重地往《马关条约》上盖下去……
人散却了,偌大的殿内,空荡荡只光绪一人坐在御案后发呆。
忽然他眼前一亮,发现慈禧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面前。
他忙欲起身,慈禧摆摆手,在他对面坐下来。
慈禧:“用玺了?”
光绪:“用玺了。”
慈禧的眼圈慢慢红了,泪水无声地顺着她的面容流下来。
光绪一见,顿时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号啕大哭。
空荡荡的大殿内,寂旷的紫禁城都回响着他的哭声……
……
台湾台北,遍地缟素。
在“台湾军民誓师抗倭”的大旗下,成千上万的军民,手执刀矛,额头上扎着白布条,聚集在广场上,向北而跪。
一张张悲愤的面孔……
一面面飘扬的旗幡,抗日义军、黑旗军、驻台清军……
悲愤笼罩着人群,一片寂静。带有腥味的海风吹来,千百面旗帜在风中噼啪作响……
五
广州巡抚衙门前,一个神情激愤的青年正在怒斥朝廷:“这样一个给四万万同胞带来无数深重苦难,腐败透顶的朝廷,我孙文早已羞作它的子民!”
看热闹的人们里三层、外三层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如今,它又丧权辱国,赔款两万万两白银不算,还将我们祖国的宝岛台湾割让给了倭寇,是可忍,孰不可忍!孙文今日在这里当着众多同胞的面,断发明志,与清廷彻底决裂,势不两立!”
孙文说着,右手从身上掣出一把锋利的剪刀,左手拽着自已脑后那根乌黑油亮的辫子,一剪剪去……
几个凶神恶煞的捕快冲进人群,扑上来,把他按倒在地,一边凶狠地殴打他,一边骂道:“反了你,臭小子!想剪辫子?先要你的脑袋!”
那把剪刀掉在一旁,孙文挣扎着,伸过手去拿。
一双大脚狠狠踩在他手上。
一阵钻心的疼痛使得他几乎昏厥,他紧咬嘴唇,手慢慢往前移动,触到了剪刀。
他一跃而起,“嚓嚓”两下,那根辫子被他剪掉!
几个捕快扑上来,更凶狠地殴打他……
孙文将辫子一扔,倔犟地挺立着,任鲜血顺着额头和嘴角淌下来。
……
颐和园,锣鼓铿锵!
慈禧又准备看戏了。
正对着戏台是大屋三间,前面是大的玻璃窗,夏天可以移去,换上蓝色的纱格。横在前面的是一铺炕,可坐可卧。慈禧现在就坐在炕沿上,从玻璃窗望去,可以清清楚楚看到戏台上的表演。
和往常看戏悠闲愉快的表情不同,慈禧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脸色苍白的光绪坐在她旁边。
第十三章 先生是汉奸(六)
戏台化妆间,戏牌上写着“连升店”。
面容苍老的京戏名丑杨三扮演店主东,他正在化妆。
他旁边的徒弟看着他,担心地说:“师傅,今儿个你脸色可是不太好!”
杨三:“昨日我的黑眼晕又犯了,现在还觉得心跳眼花的!”
徒弟:“要不今天您就别上了,让徒弟我来顶替一遭儿。”
杨三:“你当这是给土老财唱堂会哩,这是给太后老佛爷唱啊!”
该杨三出场了,他一掀帘子,走上戏台。
看着台上杨三诙谐的表演,慈禧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条凳上坐着陪慈禧看戏的大小官员,翁同龢、张謇、文廷式都在内。
任戏台上百般逗笑,他们一个个的脸绷得紧紧的。
戏台上,杨三扮演的店主东正在和扮演王明芳的演员插科打诨。
店主东:“客官姓黄?”
王明芳:“我姓王。”
店主东:“哦,客官原来姓汪。”
王明芳:“姓王,三横一竖的王。”
店主东:“哎哟,原来王明芳王大人就是您呢!”
王明芳:“店主东为何叫我大人?”
店主东:“您还不知道啊?刚才报子来报,您已经高中头名状元了!”
王明芳:“真的?”
店主东:“这还假的了吗?小老儿这里给王大人磕头了,恭喜王大人,贺喜王大人……”
杨三向王明芳磕头,却不料口吐白沫,一头栽倒地上……
王明芳一愣,突然失声叫起来,“哎呀,师傅死了!”……
大幕迅速落下来。
看坪里,看戏的官员乱了套:“怎么了,好好的杨三怎么死在台上呢?”
文廷式眉梢一动,站起身对翁同龢说:“老师,我到后台去看一下。”
看戏的大屋子里,慈禧斥责身旁的太监和宫女道:“慌什么慌,快去看看,杨三还有救没有?”
这时,一个宫女更加慌张地指着台上说:“老佛爷,您看……”
慈禧往台上看去,大幕已经重新拉开,一幅白布写就的对联悬挂在台上:“杨三已死无苏丑,李二先生是汉奸!”
墨迹未干,看得出是匆忙间做出的手脚。
慈禧的脸沉了下来。
李莲英上前道:“有人搞鬼,奴才这就去把他揪出来!”
慈禧一摆手,“算了,我知道,那个劳什子条约一签,天下的人都有怨气。也得让他们有个地方出气。”
她看一眼一言不发的光绪皇帝,又说道:“等李鸿章回来,你好歹给他们个说法就是了。”
……
海轮上,马三俊匆匆走进船舱,那么粗野的汉子眼中竟含着激动的泪光,“中堂大人,我们到家了!”
“到家了?”脸上还缠着绷带,躺在榻上休息的李鸿章一骨碌爬起,“快,快扶我到甲板上去看看!”
身边的伍廷芳和随从等一阵忙乱,给李鸿章穿戴好衣帽,搀扶着他走到船头甲板上。
天津港口已经遥遥在望。
李鸿章望着望着,一滴泪水从那只未受伤的眼睛中滴落。
伍廷芳劝慰道:“虽然在日本受尽千般磨难万般屈辱,但今日毕竟回到祖国。中堂大人理应高兴,不必太伤感了!”
李鸿章:“当我被暴徒枪弹击中的那一刻,原以为这把老骨头就丢在日本了,不想今日还能返回故国,我这是喜极而泣啊!”
几句话说得旁边的人不胜唏嘘。
李鸿章却又笑道:“回来了,咱们都应该高兴,三俊,你把皇上赐我的三眼花翎和黄马褂给我穿起来……”
伍廷芳迟疑地说:“中堂,我听说国内有些情形,恐怕对您不利……”
李鸿章正色道:“不利也好,有利也罢,我已经尽心尽力了,他人不知我,皇上皇太后知我!”
码头渐渐近了。
天津码头,马三俊和伍廷芳一边一个,搀扶着李鸿章,顺着石阶一级级往上爬。
快要登上码头时,一抬头,他们不动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副黑色宫服的下摆和两双武官穿的软靴!
一个太监和两名带刀护卫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伫立在码头上,显然他们一直等待在这里。
他们身后,宽阔的码头上没有一个人影,冷清得实在出人意料!
一行人呆住了。
那名太监也不看李鸿章,大声道:“李鸿章接旨!”
李鸿章浑身一机灵,推开伍廷芳他们的搀扶,慢慢跪了下去,“臣在!”
太监展开圣旨,用尖亢的声音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鸿章昏庸骄蹇,丧权误国。著拔去三眼花翎,褫夺黄马褂,革除直隶总督,北洋大臣职务。留在上书房行走,以观后效。钦此。”
李鸿章身子猛地颤抖一下,慢慢伏身叩道:“臣谨谢天恩!”
两名护卫上前就要来拔李鸿章顶戴上的三眼花翎。
李鸿章抬起头,眼神朝他们冷冷地一瞥。
两名护卫被这目光钉在原地。
李鸿章艰难地举起手臂,颤巍巍地将三眼花翎从顶戴上拔了下来……
第十四章 挺经(一)
一
北京,贤良寺,阳光透过紫藤架的缝隙,照着一本书——《天演论》。
阳光也照着躺在藤椅上专注看书的李鸿章。他戴着老花眼镜,穿一件驼色缎夹袍,脚上是一双青布鞋。
红儿将新沏的一壶酽酽的铁观音,倒一杯放在藤几上,然后端着个小凳坐在他身边,说:“大人,这一晌您怎么天天捧着本书看呀?”
李鸿章放下书,端茶啜了一口,悠悠道:“我已赋闲在家,不看书又做什么呢?”
红儿:“赋闲是什么意思?”
李鸿章:“赋闲就是没事可做。”
红儿:“大人怎么会没事可做?”
李鸿章:“我已被朝廷革职。”
红儿:“什么又叫革职呢?”
李鸿章:“就是朝廷不让你当官了。”
红儿:“哦,我懂了!我还一直纳闷,怎么以前来找大人的人赶集一样,现在连个人影儿也见不着了呢?原来大人赋闲了,赋闲好!”
轮到李鸿章纳闷了,“赋闲又怎么个好法?”
红儿:“省得那些人一天到晚来找大人呀!这个事那个事,烦都烦死了!”
李鸿章:“我现在就不烦吗?”
红儿:“不烦!我刚才见您看书时脸上还笑着哩!”
李鸿章:“噢?”
红儿拿起《天演论》问:“大人,这是本什么书呀?”
李鸿章:“这是刚问世的一本奇书。”
红儿:“那一定很好看,讲的什么故事呢?”
李鸿章逗她:“你猜?”
红儿:“是不是讲有一个公子落难了,遇到一位小姐,小姐呢,就从她爹爹那里偷了银子,给公子做盘缠,公子呢,后来就考中了状元……”
李鸿章哈哈大笑,摇头道:“不是,不是……”
红儿:“那就是讲侠客的故事?”
李鸿章忍住笑:“这本书不是讲的故事,是讲的道理。”
红儿:“讲什么道理呀?”
李鸿章:“八个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红儿:“红儿不懂。”
李鸿章不由长叹一声:“岂止你不懂,这朝野上下,又有几个人能懂啊?”
……
颐和园乐寿堂,李莲英捧着一本《天演论》走进来,对斜卧在榻几上看书的慈禧说:“老佛爷,您要的书给您找来了。”
慈禧坐起来,放下手中的《三国演义》,接过《天演论》,翻动着说:“朝野上下都道这是一本奇书,我倒要看看到底奇在哪里?”
……
光绪寝宫,一名太监掌灯,一名太监帮助光绪匆匆穿戴衣服。
光绪问垂手侍立在门口的李莲英:“太后这么晚召见朕,有什么急事吗?”
李莲英低眉回答:“禀皇上,太后只让奴才宣诏,其他事奴才一概不知。”
颐和园内,李莲英在前,一顶杏黄小轿载着只穿着便服满脸憔悴的光绪随后,往乐寿堂匆匆而来。
乐寿堂,榻几上的一盏朱纱台灯映着慈禧的脸,半明半暗,不甚真切。她对伫立在面前的光绪说:“你先坐下……其实叫你来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这几天闲得慌,看了一本书,有些心得,想和你聊聊。”
她语气平和悠闲,是聊天的调子。
光绪心里明白,半夜三更,心急火燎地将我叫到你面前,决不会只是为了“聊聊”,当下便赔着笑说:“亲爸爸看的那些闲书,儿臣大多未看过,恐怕难遂慈意。”
慈禧听他这样说也笑了,“我看的可不是闲书,若是闲书,怎么会将皇帝叫来聊聊呢?祖宗这点儿规矩我还是懂的。不过,就是那些闲书儿,三国呀、水浒呀、哪怕是通俗的唱本儿,看看也有好处,未见得如有些人所想象的那样上不得台面,皇帝你说呢?”
光绪心里不以为然,嘴上却说:“亲爸爸说得是。”
慈禧好像看穿了他的内心,叹口气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不要你总附和我。唉,平日里我总想着咱们母子同心,可你呢,总和我隔着一层……你不要辩解,我心里明镜儿一样。不说了,还是说这看书的事儿吧。皇帝记不记得,前些年看了冯桂芬的《校邠庐抗议》,也曾找你谈过心得?”
光绪马上兴奋了,“儿臣当然记得!亲爸爸当时谈的一些体会,让儿臣获益匪浅,这才有了以后的愈发放手让李鸿章他们办洋务!”
慈禧微笑着:“今儿个呀,我可是又看了一本书……小李子。”
李莲英:“奴才在。”
慈禧:“拿那本书给皇上瞧瞧。”
李莲英:“嗻!”
他从旁边榻几上将一本书双手捧至光绪面前。
光绪接过书一看,眼睛亮了,“《天演论》?”
慈禧:“皇帝看过吗?”
光绪:“儿臣刚刚看过。”
慈禧:“看过就好。他讲的这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道理,我琢磨了许久。甲午这一仗,咱们被小日本打败了,又割地又赔款,丢尽了祖宗的颜面。你甭看我白天人前,听戏赏花,没事人儿一样,那是强撑出来的。可到了晚上,想起这事,这里就疼……”她用手指戳着自己的右腹侧,“疼得一宵一宵睡不着觉,就像被人生生扯了一片肝去!”
说着,她眼中已泛起一层泪花。
光绪深为震撼,嗵地跪倒在慈禧膝前,哽咽道:“是儿臣无能,让亲爸爸受累了……”
慈禧也伤感异常,但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反而抚慰着光绪说:“怎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