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共和 作者:未知-第3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光绪:“唔……”
珍妃:“而且臣妾发现,自从太后向皇上表明她老人家也有变法之意后,皇上一直是热血激荡,精气充沛,连身子骨也强健了许多!”
光绪:“是吗?”
珍妃:“皇上龙体强健,国事也必然兴盛!”
光绪:“你将房事与国事相提并论了。睡吧……”
珍妃:“皇上,皇上……怎么说睡就睡了?”
……
从街口一直到恭亲王府邸门前,密密麻麻排满了盔甲鲜明的御林军。
恭亲王面色蜡黄,气息衰弱地斜躺在床上。
床头榻几上一碗中药已经凉了。
屋里其他人已经被屏退,就慈禧和光绪坐在病榻前。
慈禧红着眼圈说:“六爷你就好好养病,朝中的事不必挂念,有我们娘儿俩好歹对付着……皇帝还有什么话要对你六叔说吗?”
光绪:“朕还想问六叔一句话,现在朝中的这些文武大臣们,谁最堪大用呢?”
恭亲王声音微弱但是清晰地说:“李鸿章、张之洞。”
光绪:“噢?”
恭亲王:“甲午战败,李鸿章虽然要负主要责任,但他是经世致用之才,久经磨炼,不是那种就会耍嘴皮子的人所能相比的。而且同治、光绪两朝的几乎所有大事,李鸿章都是恭身入局之人,有教训可鉴,有经验可期,足可就任艰危……而张之洞,是多年的封疆大臣,立足地方,开眼世界,既有维新之志,且有维新之才。而且,他的学问极好,中学西学,融会贯通,在此变革时期,有此二人主持朝政,我大清的国势,当可有大的起色……”
第十七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二)
光绪十分惊讶,他顾不得恭亲王说了这一大番话,已经是气喘吁吁,急切地问道:“六叔这样说,把翁同龢往哪儿摆?”
恭亲王忽然老泪纵横,挣扎着撑坐起来,一字一顿地说:“皇上你重用翁同龢,这是铸九州之铁,造成的一个天大错误呀!”
光绪脸色遽然一变。
慈禧也有些意外。
恭亲王:“臣对他是八个字的评价,‘居心叵测,怙势弄权’!”
这时慈禧开口了,“老六怎么会这样看翁同龢?”
恭亲王:“翁同龢身为帝师,太后对他也是宠信有加。臣知道这样评价他,会导致皇上和太后的不快。但臣是要死的人,不把这些话说出来,对不起我爱新觉罗的列祖列宗……”
从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光绪的内心受到了极大地震撼,他身体微微前倾,仔细地一字一句地倾听着恭亲王微弱的声音。
……
贤良寺,寺内有一块菜地。
李鸿章在种菜,红儿在一旁给他打下手。
他只穿一件土布短褂,灯笼长裤的裤脚扎着,蹲在地上,拿一把三角形小铲,在菜畦上挖出一个小坑。红儿将一株嫩绿的青菜秧递给他,他将秧苗放进小坑,培上土,再用手指头轻轻将土按紧。他戴着老花眼镜,很耐心很仔细地做着这个活计。
栽种完一畦青菜,他费力地站起身来,用手捶捶自己的后腰,这才说声:“红儿,歇口气吧。”
红儿扶他在菜地边土坎上坐下来,自己坐在旁边,对着一畦嫩绿的秧苗出神。
李鸿章:“红儿,想什么呢?”
红儿:“我在想呀,那么小的一颗菜籽,一下变成了小秧苗,要不了多久,又长成了那么大一颗青菜,然后呢,被人吃到肚子里,又什么都没有了!真快呀……咦,大人,你怎么哭了?”
李鸿章擦一下眼睛,“人老了,就喜欢流泪。也怪你这丫头,引得老夫感伤……”
红儿:“我说错了什么吗?”
李鸿章:“你没说错,是我想起我的一个朋友来了。”
红儿:“他是谁?”
李鸿章:“他是恭王爷。”
红儿:“我不认识。”
“你当然不认识”,李鸿章禁不住被她逗笑了,“他刚去世……人哪,再怎么着,和一颗青菜又有什么区别呢?”
二
勤政殿,光绪合上手中的《孔子改制考》,突然问身边的翕同龢:“翁师傅,你觉得康有为这个人怎么样?”
翁同龢一怔,答道:“臣与康有为素不往来。”
光绪:“为什么?”
翁同龢:“康有为这个人,居心叵测。”
光绪淡淡地说:“不对吧,我记得翁师傅以前说过,他的才能,是你十倍。”
翁同龢:“我以前是说过这个话,但最近我才看到他写的《孔子改制考》,所以才知道他的为人。”
光绪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翁同龢不想在这上面多谈,奏道:“来访的德国亲王明日进宫面圣,总理衙门请示礼仪如何安排?”
光绪:“就准许他乘轿子入东华门,开乾清门,进内宫来见朕好了!”
翁同龢:“这太优隆了,不合体制吧?”
光绪的脸突然涨得通红,发作道:“这等小事都如此拘泥,谈何维新?”
翁同龢怔住了,不过他很快就缓过神来,说:“皇上息怒,臣这就去安排。”
翁同龢前脚刚走,当值太监后脚就迈进殿来,“禀奏万岁爷,军机处让奴才将这个折子呈送皇上。”
光绪接过奏折,发现里边还醒目地夹着一封《上当今皇帝书》,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太监:“军机处说,这都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徐致靖呈上来的。”
光绪便不再问,拿起那封《上当今皇帝书》。
“康有为!”光绪诧异地说了一声,全神贯注地看起来。
大殿里静静的,只听得见纸页翻动的声音……
“宣翁同龢!”光绪突然合上纸页,大声叫道,“快把翁同龢喊回来!”
……
京郊,林木稀疏,长亭更短亭。
一头走骡,驮着简单的行李。梁启超等几个学生,执酒为他们的老师康有为送行。
满脸疲惫的康有为端着酒,语气消沉地说:“‘强学会’不明不白突遭查禁,《时务报》也被封了,老师这几年惨淡经营的心血,都已付之东流。而一次次的‘上皇帝书’,却遭多方阻挠,一封也未能直达天听……老师实在是心力交瘁,再也支撑不了……这才绝了万般志向,萌发了重新回乡教书的念头……卓如,我走之后,你和你的师弟们在京师要好自为之,实在呆不下去了,就回广东来,我们师生在一起,只议论风月,再不谈国事了……”
梁启超等人听得悲凉不已,一起跪了下去,端酒哽咽叫道:“老师……”
康有为接过梁启超手中的酒说:“临别之际,无以相赠,我这里有一首‘出都’诗,就当是老师送给你们的礼物吧!”
他咕嘟嘟将酒一饮而尽,把碗一摔,吟道——
落魄空为梁父吟,英雄穷暮感黄金。
长安乞食谁人识,只许朱公知季心。
海水夜啸黑风猎,杜鹃啼血秋山裂。
虎豹狰狞守九关,帝阍沈沈叫不得。
康有为悲凉地吟哦着,跨上走骡,于风沙衰草中,萧然而去。
……勤政殿,光绪将御案上的奏折往前一推,说:
“翁师傅,你看看!你看看康有为的这封折子!你看看他关于变法的主张,实在是精辟透彻之至!你再看这段……”
第十七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三)
不待翁同龢回过神来,光绪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拿起奏折念道:“‘我恐怕自经历了甲午惨败之后,皇上与臣子们,就是打算活一天算一天,歌舞湖山也办不到了;而且恐怕皇上与臣子们,想当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也办不到了!’你说,不是忠肝义胆不顾生死的人,他敢这样直言不讳地对朕说话吗?这样的人才,你翁师傅不但不向朕推荐,反而说他是‘居心叵测’,朕实在弄不清翁师傅是什么意思?”
自侍奉帝侧起,光绪从未这样疾言厉色对待过翁同龢。而且一日之内,数次遭到严谴,汗水从翁同龢的额头上流下来,他跪倒地上,竭力镇静地说:“请圣上恕臣失察之罪。”
光绪:“失察也就罢了,朕只是不希望因此而贤路堵塞!”
只此一句话,便看着翁同龢身体颤抖,面色也变得煞白了。
光绪有些不忍了,语气也缓和许多,“翁师傅且起来,你的忠心朕是知道的,但偌大国家,悠悠万事,朕总不能只靠你一人吧?”
虽然语气委婉了,翁同龢还是知道光绪的意思,忍不住委屈道:“臣自问不是那种擅权之人!”
光绪看他一眼,想说什么,又改口道:“算了,这些以后再说。你现在马上将康有为找来,朕急切想见他!”
翁同龢一愣,回答道:“本朝成例,非四品以上官员不能召见,康有为只是一个六品工部主事,皇上若有什么想询问他的,命大臣传话就行!”
光绪看着翁同龢,翁同龢的神情端正恭谨,光绪只好又恼怒又无可奈何地说:“那好吧,就令荣禄、你、军机大臣刚毅、大学士徐桐……哦,对了,还有礼部尚书怀塔布。你们去总理衙门传康有为问话,就有关变法事宜向他进行询问!”
翁同龢:“臣领旨!”
……
京郊道上,康有为骑着骡子,孑然而行。
他不时回头,望着京城方向,复又仰天长叹:“帝阍沈沈叫不得!帝阍沈沈叫不得啊……”
一骑快马从后面追上来,马上的人大呼:“前面可是康先生?”
康有为勒住骡子,诧异地望着来人。
来人径直奔到他面前,翻身下马,拜身道:“请康先生稍待片刻,我家大人随后就到。”
康有为:“你家大人?”
来人:“军机大臣、户部尚书翁同龢。”
康有为更为诧异问:“是翁同龢吗……”
话犹未了,只见来路上尘土扬起,几骑快马护着一辆轿车,急驶而来……
路边,一棵大树下,康有为和翁同龢席地而坐,交谈起来。
随从们都站得远远的守护着。
翁同龢:“我有睡晌午觉的习惯,一个学生进来告诉我,康先生要走了,急得我匆忙起身追出城来,连鞋袜都没穿好……你看!”
他伸出脚来,果然一只脚上穿着袜子,另一只是光脚丫子。
康有为冷冷地说:“翁大人想演一出‘萧何月下追韩信’,给天下人看么?”
翁同龢笑道:“先生胜过韩信,我却当不得萧何!我其实久慕先生的道德文章,只是无缘得见……”见康有为嘴角还是挂着一丝冷笑,他又连忙解释道:“哦,我和先生可能有些误会,先生几次想见我,我推辞不见,其实有说不得的苦衷……还有,先生几次给皇上上书,都未能直达天听。虽然个中原因曲折,但我难辞其咎,特向先生道歉!”
两朝帝师,清流领袖,当今最有权势的朝廷重臣,如此谦恭,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如果放在别人,早就会感动得不知怎么才好了,偏偏康有为是有名的“康疯子”,不吃这一套,“翁大人用不着道歉,是康某自己没本事,怪不得别人!”
真正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任康有为怎样无理,翁同龢还是不羞不怒,反而更加恳切地说:“不管先生相不相信,我这说得都是真心话。哦,还有一个好消息,先生的才能,先生关于变法的主张,我已多次奏明皇上,皇上英明,已下旨命总理衙门大臣就变法事宜,进行询问。”
康有为眼中放出光来,“我明白翁大人为什么来追我了!”
说着,竟撇下翁同龢,跨上走骡,勒转缰绳,往京城而返。一串豪放的吟哦留在他的身后——“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三
位于中南海西花厅里的这个总理事务衙门,今日气氛格外威严肃穆。
大厅上首正中的案头上,供着黄绫束着的圣旨。
大厅西向一溜排开的五把太师椅上,坐着荣禄、翁同龢等五位大臣。他们个个面色严肃,正襟危坐。
大厅东向的椅子上,只坐着康有为一人。看得出,今天这个阵势让他很激动,这都是当今朝廷最有权势的人物啊!他兴奋中又有点儿紧张,眼神里却充满迎接挑战的意味。
一名内待从挂着厚厚门帘的里间走出来,高声道:“上喻:着兵部尚书、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荣禄,军机大臣户部尚书翁同龢,军机大臣刚毅,礼部尚书怀塔布,大学士徐桐等,就变法事宜对工部主事康有为进行询问。”
大厅里的人都跪拜下去,“遵旨。”
上喻宣毕,众人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五个大臣中,除翁同龢是与康有为有交往在先的,其余都是头一次见到他。他们各自用复杂的目光打量着面前这个将京师扰得风生云起的人物。康有为坦然地毫不畏惧地面对着他们。
“祖宗之法不能变!”荣禄突然大声说。
所有的人都一惊,所有的人都没有料到谈话会这样开场,因为荣禄这不像是“询问”,而像当头棒喝!
第十七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四)
好个康有为,眉梢那么轻轻跳动一下,便从容道:“祖宗之法,是用来治理祖宗之地的,今日祖宗之地已经不能守住了,还谈什么祖宗之法呢?比如说,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中南海西花厅,现在成了办外交的总理衙门,这不是祖宗之法所没有的吗?这都是因时制宜,时势逼迫我们不得不这样做啊!”
用总理衙门的设立来堵塞荣禄的祖宗成法,康有为一过招就把荣禄弄得无言以对。
怀塔布乜斜着眼说:“你也不要做出一副了不得的样子,变法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像办商务、开矿什么的,朝廷早已实行多少年了!”
康有为一句话回了过去:“那叫‘变事’,而不是‘变法’!”
“那你说,改变成法应当从何入手?”翁同龢问得实在,态度也温和得多。
“首先应该改变法制和典律,这其中又应该以改变官制为先。”对这个问题,康有为显然成竹在胸。
“你说要改变官制,难道能够将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尽行撤销,所有的规章制度都不要了吗?”刚毅气势汹汹插进来说。
“六部撤不撤?规章制度要不要?那要看它是否适应今日形势?今日是世界各国并立于世的时候,不像当初,我们只知有中国的一统天下,所以法律官制,都是一统之法,弱亡中国,也是这一统之法给害的!要想革旧图新,匡救危局,官制非变不可!”因为涉及到最敏感、最要害的人事问题,康有为语气异常坚决。
说到这点,翁同龢却颇有同感,当下又问道:“你有什么具体措施吗?”
这一问正中下怀,康有为开始侃侃而谈,“设立制度局。制度局内,精选天下通才十数人为修撰,再推举一人为总裁,皇上亲临,共同讨论,商量哪些制度要改,哪些新政要推行。另外于制度局下面,再开办法律、学报、农商、工务、矿政、铁路、邮政、造币、武备、社会、游历等十二个新政分局……”
刚毅蛮横地打断他说:“你不但要废掉六部,连军机内阁都想废掉,绝对办不到!”
怀塔布跟着说:“你说制度局要精选天下通才十数人为修撰,何谓通才?是不是指你们‘康党’,又说推举一人为总裁,这总裁是否就是你?”
康有为毫不躲闪,“所谓通才,就是中西学都为精通,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