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海拾贝 作者:王美春-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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嗅觉;写“清风”、“两三点雨”,则着眼于触觉。如此调动了众多
的感觉因素,加之天上景与地上物相映衬,动态的与静态的相结合,
夜行者的心境与夜行途中见闻相交融,相吻合,便使这幅山村夏夜晴
雨图声色俱全,活了,动了,从而,也极易唤起读者的想象、联想,
使之多方面地真切具体地获得艺术美的享受。
这两首词在结构上也不尽相同。苏词上片由屋外的苘麻写到屋内
的煮茧缫丝,蚕妇的谈笑风生,构成一幅以村姑劳作为主的画面;下
片写老叟“抬醉眼”,“捋青捣麨”,也构成了一幅以田翁劳作为主
的画面。这两幅画面又组合成和谐统一的乡村夏日风光图。这是从横
的方面着墨的,因而,空间的转换显而易见,而时间的推移则不那么
明显。辛词上片写晴景,下片写雨景,两相对照,颇有情致。它是以
夜行时间为经,以途中见闻为纬,来编织这样一幅山村夏夜晴雨图的
。词从月光皎洁写到星稀雨疏,便极其巧妙地显示出时间的推移,而
对蝉鸣、蛙声、稻花、溪桥、茅店等景物的描写,则又十分自然地表
现了空间的转换。
通过以上比较,我们可以看出这两首农村词在绘景写人及结构等
方面,是同中见异,异曲同工的。这两首词尽管词牌不同,但读来都
琅琅上口,极有音乐感。其语言质朴清新,字里行间散发着沁人心脾
的乡土气息,堪称宋词中吟咏农村风光的代表作。细加品评,对我们
今天的诗歌尤其是农村题材的诗歌创作,不无启迪。
(原载《语文园地》)
钱塘奇景醉眼中
——谈李觏《忆钱塘江》
昔年乘醉举归帆,隐隐山前日半衔。
好是满江涵返照,水仙齐着淡红衫。
在中国古典诗歌史上,有不少描绘钱塘江的佳作,其中以写钱塘
江潮的为多见,如唐代诗人徐凝的《观浙江涛》、罗隐的《钱塘江潮
》,宋代诗人苏轼的《八月十五日看潮五绝》、陈师道的《十七日观
潮》等。李觏的这首《忆钱塘江》,则独辟蹊径,与众不同。诗人在
诗中不写气势恢宏的钱塘江潮,而以“醉”这一传神的诗眼统摄全篇
,形象生动地反映了醉眼中夕阳映照下的钱塘江奇景。
诗的前两句“昔年乘醉举归帆,隐隐山前日半衔”,写诗人当年
乘醉行船归来,一路观赏着钱塘江傍晚的美景。首句中的“昔年”二
字,紧扣诗题的“忆”,表明诗人是凭自己的记忆来描绘他当年观赏
钱塘江之奇景的;“乘醉”二字则告诉人们他当年是醉眼赏景的。正
因为诗人是醉眼赏景,所以他放眼望去,隐隐约约地看到夕阳西下,
一半已隐身匿迹,另一半还悬挂在山头上,仿佛山口衔着半个夕阳似
的。次句中的“隐隐”、“衔”诸语下得颇为精妙,很切合诗人醉眼
赏景的特点。
诗的后两句“好是满江涵返照,水仙齐着淡红衫”,其意是:此
时此刻,最迷人的还是返照入江,满江一片红光,那江面上的点点白
帆,在夕阳的辉映下,宛若水中的女神们一齐穿上了淡红的衣衫。这
里,诗人先以“好是”二字提示下文将拓深诗的意境;继而,以优美
的笔触描绘了返照入江的情景;最后,则展开想象的翅膀,以“水仙
齐着淡红衫”奇妙的比喻艺术地再现了夕阳辉映点点白帆的奇景。这
两句诗亦实亦虚,虚实相间,也完全切合诗人醉眼观赏醉景——令人
陶醉的钱塘江奇景的特点。人在醉时多奇思异想嘛!
当然,诗人当年乘醉赏奇景,决非酩酊大醉,而是处于似醉非醉
、醉眼朦胧之中的,倘若不是这样,诗人不要说是事后凭记忆,就是
在当时恐怕也写不出这样令人陶醉的佳作来的。
(原载江苏《老年周报》)
浅说宋词引用唐诗语言
宋词中有不少词语是从唐诗里“借”来的。
贺铸“锦瑟华年谁与度”(《青玉案》)中的“锦瑟华年”,便
是截取李商隐诗句“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无题》
)开头两字和最后两字。这一“借”,借得巧妙,用以指美好的青春
期,既有韵味又省笔墨。
宋词引用唐诗诗句,约有三种情况:
第一种,直接引用,即采用原诗意,照搬原诗句,意似语同。万
俟咏的“天若有情天亦老”(《忆秦娥·别情》),便是直接引用李
贺《金铜仙人辞汉歌》诗中的第十句。爱在词中“掉书袋”的辛弃
疾的“不尽长江滚滚来”(《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也是直
接移来的,它是杜甫《登高》诗中的第四句。这些借用,虽说是原封
不动地搬用他人诗句,直接插入自己词中,却也贴切自然,并无生搬
硬套之感。这大概是因为所借用的,在词中是适量的,且以生活为依
据,符合词人抒发真情实感、勾勒完整艺术形象的需要。它并不是随
手拿来而硬嵌入词中或只用来装饰点缀,乃是全词中不可或缺的一个
有机组成部分,与词中其他词语血肉般的连成一体。
第二种,对原诗诗句加以点化。这是一种间接引用。经点化出来
的词句,可以说是原诗句中的某些成分与词作者自己的若干言语按正
比例化合出来的。它同原诗诗句语异意似,有的甚至比原诗句意境更
深邃,形象更丰满。王安石的“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
《桂枝香·金陵怀古》),化用杜牧诗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
唱后庭花”(《泊秦淮》)。贺铸的“旧时王谢,堂前双燕过谁家”
(《水调歌头·台城游》),周邦彦的“燕子不知何世,向寻常巷陌
人家,相对如说兴亡,斜阳里”(《西河·金陵怀古》)与邓剡的“
说兴亡、燕入谁家”(《唐多令》),都从刘禹锡“旧时王谢堂前燕
,飞入寻常百姓家”(《金陵五题·乌衣巷》)诗句中脱胎而来,道
尽了沧海桑田、人世无常之变。直接引用,情况少见;间接引用,不
胜枚举。
第三种,标新立异,反诗原意而用之,与原诗句是语异意反的。
唯其如此,词中所引借,虽有蓝本,却似浑然天成,“如自己出”;
唯其如此,它往往能“化腐朽为神奇”,以崭新的面貌出现,更富艺
术感染力;唯其如此,这种借引胜于前两种,也更难为。苏轼的“抛
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
,即反用杜甫“落絮游丝亦有情”(《白丝行》)和韩愈“杨花榆荚
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晚春》)诗意,言杨花看似无情,实
则有愁思,真可谓“道是无情却有情”了。苏轼的另一首词《浣溪沙
》(“山下兰芽短浸溪”)的下阕“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
西,休将白发唱黄鸡”,反用白居易“谁道使君不解歌?听唱黄鸡与
白日。黄鸡催晓丑时鸣,白日催年酉前没。腰间红绶系未稳,镜里朱
颜看已失”(《醉歌示妓人商玲珑》)诗意,犹言不要因为自己已老
态龙钟而唱起那种“黄鸡催晓”、朱颜已老的低沉感伤的曲调。其隐
意,换句话说也就是类似戏剧的潜台词:只要奋发有为,定可返老还
童,永葆青春。这样写,就使全词充满了积极进取的精神。此例,已
超越词中个别地方引用诗句的范围,而几乎是整阕词引用整首诗了。
全词引用唐诗诗句最多的,姜夔的《扬州慢》(“淮左名都”)
具有代表性。这首词,除词前小序外,98个字就引借了杜牧《题扬州
禅智寺》、《赠别》、《遣怀》、《寄扬州韩绰判官》4首诗中的诗
句,或直引,或化用,或顺承,或逆转,伤今怀古,写得沉郁顿挫,
虽引用较多,却无语俗意陈之弊。
从以上例中,可见宋词引用唐诗确实是常见现象。其原因,可以
从以下几方面加以探讨:
其一,从唐诗本身来看。唐诗是我国一份极其宝贵的文学遗产,
具有不可估量的文学价值。唐诗中的精英,虽经岁月的千淘万漉,却
仍然璀璨如玉,众口交赞。今日,不说学识渊博的学者硕人,也不说
勤奋学习而有希望的大中学生,就是学龄前儿童,有的也能背诵一两
首唐诗。人们撰稿著文,尤其是散文、杂文、文学评论,常喜在自己
篇章中引用一两首唐诗佳句名篇,以增光添色。唐诗能影响距它千百
年之后的今人,何况是朝代交替的宋朝呢?
其二,从宋人对唐诗的态度看。正像唐人推崇前辈名家佳作,宋
人对唐代诗人尤其是名家也相当崇拜,对唐诗杰作更是吟诵品味,爱
不释手。他们不仅喜读唐诗,论唐诗,也爱仿照唐诗填词作赋。如苏
轼、辛弃疾等从李白诗中吸取滋养,黄庭坚则崇拜杜甫,专学杜诗,
贺铸更直言不讳:“吾笔端驱使李商隐、温庭筠,常奔命不暇”
①。
其三,从词与诗的关系等方面看。词这种文学样式,虽说最早起
于隋代,开始仅是民间创作,但到唐代,文人词也就逐渐兴盛,而且
最初的词也就是诗,词家与诗人集于一人之身。因此,就这种意义上
说,词是诗的变种,是从诗演变过来的。李白、刘禹锡、白居易、温
庭筠及冯延巳等诗人,既有千古绝唱之诗篇,又有脍炙人口之词作;
他们既有诗人这一头衔,又有词家之桂冠。苏轼、李清照、陆游、辛
弃疾等宋人,也兼有这双重身份。他们在写诗的同时也填词,因此,
在填词时也就难免不受诗的影响,自觉或不自觉地引用他们早已烂熟
于心的唐诗佳句了。
将以上诸因素揉和在一起,便产生了宋词较多引借唐诗这一结果
。但是,在诗歌创作中,引借不是灵丹妙药,不可能医治无病呻吟,
更不可能成为攀登文坛高峰的阶梯。因为引借不等于创作,即便是适
量的引借,也必须渗透作家的真情实感,融入现实生活,同创造紧密
结合起来,才能使作品锦上添花,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倘若引用借用
过滥,那就会变为纯粹的模仿,甚至是抄袭,由此而“做”出来的文
学作品,则犹如“百衲衣”,定是无人问津,也不成其为真正的文学
。为什么同样的引用借用唐诗诗句的宋词,有的并未因此失去光泽,
相反却不胫而走,成为流传至今的名篇,而有的则陈俗不堪呢?其原
因也就在于此。
注释:
①元·脱脱:《宋史》卷四百四十三《文苑》贺铸本传。
(原载《光明日报》“文学”专刊,1982年7月8日)
清水芙蓉 浑然天成
清水芙蓉,浑然天成,语本唐代大诗人李白的诗句:“清水出芙
蓉,天然去雕饰”(《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
太守良宰》)。作为古诗的技法之一,它与矫揉造作相对立,指不尚
雕琢,出于自然,如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用此技法写出来的作品,
也就妙合自然,天衣无缝,诵之如行云流水,目之则赏心悦目。宋之
问的《渡汉江》刻画久居在外、一朝还乡的心理,那么真切动人;叶
茵的《山行》描写山行时的见闻感受,那么富于情趣。“近乡情更怯
,不敢问来人”,“飞来白鸟似相识,对我对山三两声”,这自然流
泻的文字,带着清新,带着意趣,令人神爽志清。这些凭借的正是一
种自然圆活的功底。
明代文学家李贽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
童心焉者也。”①意思是说,天下最好的文章,没有不出于具有童心
的作者之手的。这里的所谓“童心”,指真心,真挚的感情。凡是称
得上“自然”二字的作品,无不具有这种“童心”。
可以说,感情真挚,“从肺腑中流出”,“为情而造文”,这是
自然技法的特点之一,要求之一。当代著名诗人柯岩的诗《周总理,
你在哪里?》与李瑛的诗《一月的哀思》,悼念周恩来总理,感情真
挚强烈,堪称“从肺腑中流出”的悲歌,因而,它们也都是出于自然
的佳作。同样,唐代诗人王建的《雨过山村》与宋代诗人杨万里的《
新柳》,也都给人一种清风扑面的感觉。《雨过山村》,表现农村幽
深的风景,突出农家忙碌的生活,作者没用一个修饰语,“鸡鸣”、
“竹溪”、“栀子花”巧妙罗列,读者便有了乡景的强烈印象:有色
有香,静寂安祥;而“妇姑相唤浴蚕去,闲着中庭栀子花”两句,则
通过“相唤”、“闲着”这两个细节,把农民的繁忙紧张的生活表现
得十分具体。《新柳》,也写得诗味浓郁。作者就像一位高明的摄影
师,摄取了一幅极其自然而一般人却视而不见的画面:岸边的杨柳,
水中的倒影,自然相承,奇观顿现,那柔修的枝条以蓝天为背景,和
白云相嬉戏,与地相接,与天相连……
对作者而言,最宝贵的就是应怀揣一颗“童心”。我们有些作者
写文章,缺少的正是这一股真挚的感情,而是矫揉造作,无病呻吟,
“为文而造情”,故写出来的文章不要说打动别人的心灵了,就是自
己读了也毫不动心。矫揉造作,无病呻吟,乃自然之天敌,作文之大
忌。每个作者都要牢记这一点。“写诗必须在不写就要引起无限悔恨
与懊丧的时候来开始,不然的话,你所写的东西是要引起无限的悔恨
与懊丧的。”当代著名诗人艾青《诗论》中的这段话讲得多么精辟!
它实在是疗治无病呻吟的一剂良药。
写诗作文须感情真挚,而这真挚的感情又得健康、进步。清代诗
人沈德潜云:“有第一等襟抱,第一等学识,斯有第一等真诗。”②
“第一等襟抱”,指最好的思想品格,这是写出“第一等真诗”的
前提。现代著名作家朱自清一身重病,宁可饿死,也不领美国的救济
粮,如此崇高的思想品格,使他写出了《执政府大屠杀记》、《背影
》、《荷塘月色》等感情真挚的一流散文。可见,你要写出感情真挚
自然之妙文,必须加强思想品德修养,努力做一个具有“第一等襟抱
”的人。
在艺术表现上合乎情理,自然成趣,这是自然技法的又一个特点
、要求。为此,你必须用正直而天真的眼光看世界,把自己所理解的
所感觉的,用自然精彩的语言表达出来,不事雕琢,浑然天成,天衣
无缝。当代诗人韩瀚有一首题为《重量》的短诗:“她把带血的头颅
/放在生命的天平上/让所有的苟活者/都失去了——重量”,写被
“四人帮”迫害致死的张志新烈士,篇幅虽短,分量却极重,在同类
诗作中别具一格。它感情真挚,艺术表现合乎情理,语言自然精彩,
主题思想与艺术技法水乳交融,浑然一体,因而,在当代文学史上占
有一席之地。
自然之作,具有感情真挚健康、在艺术表现上合乎情理、自然成
趣等特点。这是否说自然之作无须艺术加工呢?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当代著名诗人张志民的诗写得自然成趣。他曾经说:“精美的雕刻,
总像是自然成趣,不见半点刀痕斧迹,其实这正表现了作者刀功斧艺
的精绝,说明着艰辛的劳动。没有下过功夫,没有纯熟,是难以作到
自然的。”③这就说明“自然”的作品,非但不排斥艺术加工,而且
它应是艺术加工的产品,只不过加工者技艺纯熟,不露痕迹罢了。为
此,你要下苦功,在实践中不断使技艺纯熟,努力使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