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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帝国的草原2:马踏东胡-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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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儿在边上也插嘴:“快坐下吧,别不识抬举,惹居次生气。”

  “那……那……”那两个侍卫知道这位居次的脾气乖张,喜怒无常,又是首领的掌上明珠,不能惹怒她,便诚惶诚恐地坐了下来。

  开始,这两个侍卫还很拘谨,几杯酒、几块肉下肚后,神情便渐渐放松了。

  霞儿见他们神情自然了些,吃喝得很香甜,便装作漫不经心似的问道:“你们这几天老守在我帐外,知道是为什么吗?”

  侍卫甲刚塞了一口肉在嘴里,听居次有问,便“呜、呜”口齿不清地答道:“奴才听二首领(指兰金)说……说是怕单于庭的人见到居次,把……把居次召到单于庭去。居次是大首领的掌上明珠,大首领舍不得居次走……就让我们守候在这里,不叫居次出来。”

  侍卫乙也附和:“是,是这样吩咐奴才的,说如果居次被单于庭的人瞧见了,就……就要我们的脑袋。”

  “你看,多烦人,单于庭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再不走的话,要把我闷死了。”

  “那,那可说不定,听说他们要抓到行刺单于的凶手才肯罢休。”侍卫甲吃了肉喝了酒,就讨好地多嘴起来。

  “我也听说了,有人行刺单于,凶手抓住了吗?知道是谁吗?”

  “抓住倒好了,大家都没事了,麻烦的是到现在还没一点线索。可冒顿单于手下的人说得邪乎,说刺客有两个,一个穿红的,还有一个像是穿黑的。我们这儿的骑士哪有穿红的,听说东面东胡人才穿红的呢,可单于庭的人咬死说是我们部落的人,这多糟糕。”

  “吃吧,吃吧……那大首领、二首领有什么打算?”霞儿又问道。

  侍卫甲正端起了酒,侍卫乙就匆忙接过话头,说道:“那奴才们哪能知道。只听说首领们都发愁,派了不少人四出搜捕,没一点眉目。”

  听了这句话,霞儿差点笑出声来,心想:叔叔他们装得真像,还派了不少人去寻找凶手,凶手不是就在眼皮底下吗?在外面瞎折腾能有眉目吗?

  “我看也没什么了不起,找不到凶手,冒顿能拿我们怎样?”霞儿又有意挑起另一话题。

  “奴才们私下议论,开始也都这么想,大首领还是单于长辈,单于陛下不会对他怎样。可是看到单于庭那伙人的阵势,这事不简单。单于新登大位,是天神之子,有人要谋害他,那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不会轻易作罢的,否则,单于庭怎么还能号令匈奴各部,单于的威严又到哪里去了,所以,这次单于庭的人逼得很紧。”侍卫甲摇摇头说。

  “来,黑儿,快给他们斟酒,把那些肉全吃了,酒全喝了。”

  “谢谢居次……谢谢……够了,够了。”

  “外面还有什么新鲜事……真是烦死了,那些人还不走。”

  “居次不知,这几天外面人心都乱了,都说怕是要动刀兵。”

  “动刀兵?跟谁动刀兵?”

兰霞居次(6)

  “当然是跟单于庭啊……都说须卜氏部落前天就召集骑士了,还听说单于庭的左大将呼衍青格尔已率领‘鹰之队’奔这儿来了。”

  这消息让霞儿吃了一惊,须卜氏离这儿最近,马队只需一天路程,听父亲说过呼衍青格尔现在在单于庭执掌兵马。如果他们都赶来了,那确实要出大事了。看来,冒顿真要翻脸了。听到这里,她开始心烦意乱便虎起了脸,问道:

  “还有什么情况,快说!”

  两个侍卫见居次突然变脸,不知哪里得罪了居次,便赶紧撇下酒肉,讷讷地说:“没了……没了。”

  “没了,那就快滚!滚!”

  两个侍卫吓得跌跌撞撞地出了帐房。

  霞儿公主把两个侍卫赶出帐后,心里便翻腾开了,情况比自己想的严重得多,父亲说她闯下了大祸,现在她渐渐看出了其中的利害。她对黑儿说:

  “黑儿啊黑儿,看起来咱俩真是闯出了大祸,要有麻烦了。”

  黑儿伴她一起长大,虽是女奴,却与她情同姊妹。刚才她从侍卫口中套出的那番话,黑儿都听到了。黑儿脾气也像主子那样刚烈火爆,听主子这么说,便答道:“依奴婢看,居次快劝劝首领,咱们索性反了吧,先下手为强,把冒顿那伙人逮起来再说。”

  这念头霞儿早就动过,她相信父亲、叔叔也一定想到过。父亲、叔叔决不会把她交出去,这点她有把握。这样,可供选择的只剩下两条路,一是听凭单于庭处置,另一条就是跟单于庭反目。如果选择第二条路,那两个哥哥的人头就最先落地,冒顿这一招真毒,让人难以下手。再说,扯旗反叛,父亲跟叔叔未必能下这么大的决心,这条路也是不大能通的。她“唉”地叹了口气,摇摇头,没有答理黑儿。

  黑儿见主人不答理自己,便过来一面收拾案几上的杯盘,一边嘴里嘟嘟囔囔地说:“居次,你也别心烦,别着急,天塌下来有地接着,没什么了不起的。这两天奴婢也想过了,这件事要解开其实不难。他们不是要找两个凶手吗?大不了就找两个人去顶着,奴婢算一个,再找一个不怕死的,给他两条命不就得了,屁事也没了。”

  霞儿听了,心中一震,没想到这奴才竟有这样的胸襟,一个天大的难题真被她三言两语就解开了,不能不说这是一个好主意,替父亲、叔叔解了围,也免除了部落的刀兵之灾。这奴才说让两个人去顶着,她算一个,她不怕死,那难道我就怕死吗?再说这件事本来就是自己干的,让别人去替自己顶罪,替自己去死,合适吗?那活在世上一辈子也不会安宁,天神祖宗也得惩罚。那奴才说得好,不就是一条命吗?给他就得了,啰唆什么?”

  她是一个敢作敢为的女孩子,拿定了主意,心头顿时松快起来。她走到案几前,把羊皮袋中剩下的奶酒“咣当、咣当”地全倒了出来,端起盛酒的大铜碗,“咕嘟、咕嘟”地一气喝了下去。喝完酒,她随手把那大铜碗甩得远远的,一抹嘴,就对黑儿说道:

  “快,换衣服!”

  黑儿奇怪地看着小主人,听小主人叫她换衣服,便直直地问:

  “换衣服?换什么衣服?”

  “那天我俩穿什么,就换什么,快换!”

  五

  冒顿单于在寝帐静静地待了两天,以他强健的体魄,那支箭射不倒他。但他要藏身幕后,他要思考对策,他要有个转圜的余地,像兰坡里首领称病那样,让玛卡先打一场外围战,摸摸底细。

  仙女湖遇刺,让他感到十分意外,也打乱了他的部署,尤其是玛卡认定刺客来自兰氏部落时,他疑惑了,对原先的估计与安排产生了动摇。

  这次,他是真心诚意来与兰坡里和解的,希望能得到兰坡里的理解与支持。当然,他不会把云阏氏的死因和盘托出,那样做,于事无补,任凭自己怎样解释,情感上兰坡里首领也决不会接受。再说,那件事也没什么可解释可申辩的,死的是你的女儿,死的也是我心爱的阏氏,云阏氏已死了一年,重新挑开这情感的创口太不值得。

  可是,芦苇丛里射出的那两支箭叫他为难了。那两支箭是兰坡里的主谋还是底下人所为。如果是前者,难道说这位老人与自己的积怨就这么深,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如果是这样,那自己还有必要去他那里吗?去了岂非自投罗网?但他本能地不相信这件事会是兰坡里指使的。他想起兰坡里那副耿介的模样,想起兰坡里老人几十年来对挛鞮氏家族的友谊与忠诚,不会的,他不会这样下手,这种行事方式也和他的个性相悖。他会面对面跟你拔刀相拼,但决不会暗箭伤人。因此,他决定还是来这儿查个究竟。但他又是十分谨慎的人,悄悄地叮嘱了玛卡几件事,以防万一。

  今天是第三天了,从对他的照顾与安排看,兰氏部落不像是要与他为敌,但今天也是向兰氏部落要人的最后一天,他与玛卡商量好了,如果兰金今天交不出凶手,那他明天只得押着两位少主回单于庭,把这件事交给掌管司法的须卜扬当处理。他是匈奴国的大单于,不能对兰氏部落没有任何举措没有任何惩戒就蔫蔫地回单于庭,如果这样,他何以服众,何以统率匈奴各部。到那时,他只得重新考虑与兰氏部落的关系了。但他不想得到这样的结果,这样的结果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正在这时,帐外一片嘈杂,好几个声音在嚷嚷着,其中一个亮而脆的声音分明是个少女,只听得那声音嚷道:“你们谁敢拦我,我找冒顿,让他出来,我要见冒顿……”另一个女声也在嚷:“你们不能拦她,她是兰霞居次,快闪开,快闪开!”混杂着的是侍卫们低粗的嗓音,像是纠缠在了一起。

  在诧异间,玛卡进帐禀告,说是兰坡里首领的小女儿兰霞居次带了一个女奴,硬要闯进来见陛下。兰霞居次,冒顿思索着,他想起了霞儿是云儿的妹妹,云儿与他完婚时,她跟着姐姐来过单于庭,印象中她那时只十三四岁,是个机灵淘气的小姑娘,还大胆地跟自己打闹了好几回,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一晃三年过去了,现在霞儿定然是个大姑娘了,她闯来干什么?很蹊跷,他有了兴趣,就说:“请她进来吧,一个女孩子拦她干吗?”

  既然单于陛下说“请”,帐外的侍卫们不再拦阻。霞儿带着黑儿就“呼啦啦”地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

  她红绸头帕束发,紧身红绸骑装,足登小马靴,加上满脸绯红,真像飘到跟前的一片彩霞。后面跟着的是一个黑衣女奴,敦敦实实像个小伙。

  没等冒顿仔细端详与问话,霞儿公主就抢着对他说:“让他们都出去,我有话对你说。”

  姑娘气势汹汹的神情一时让冒顿怔住了,他下意识地点点头挥挥手,玛卡安排在帐内的四名侍卫便转身出了帐房,帐内只有玛卡纹丝不动地站在他身旁。

  霞儿见那些侍卫出去了,就挺直了身子说:“冒顿,你不是要叔叔交出凶手吗?现在凶手就站在你面前,你瞧着办吧!”

兰霞居次(7)

  “什么?是你……”冒顿惊讶地问。

  “是我,是我带着黑儿干的。”说着,她侧了侧身,让出身后的黑儿,黑儿也神气地挺了挺胸。

  “这件事与我阿爸无关,与叔叔哥哥都无关,除了我俩,谁也不知道。你不用找他们的麻烦,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就冲我来好了,要杀要剐随你。”说着,她把背上盛了箭的皮囊解了下来,“砰”的一声扔在冒顿的案几前,说完就把头扭过去,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身后的黑儿也跟着主子,把弓箭扔在案几前。

  冒顿感到太突然了,没想到那件事竟引出这样的场面,仙女湖的行刺竟是这两个女孩子干的。他对边上的玛卡望了一眼,意思是:“是她俩?真是她俩?”

  玛卡也一直睁大两眼在看,竖起耳朵在听,他在仙女湖畔是见过芦苇丛中两个刺客的身影的,现在见这一红一黑两个身影又出现在眼前,面对冒顿的目光,他微微点了点头,意思是:“是的,是她俩。”

  冒顿明白了,看来真是那么一回事,这妹妹是来为姐姐报仇了。那现在他该怎么办?凶手自己冲到你跟前让你处置,自己只要说一声“拿下”,这件事就了结了,这桩公案就算破了。可接下来又怎么办呢?依法处置,那他与兰氏部落就彻底完了。他记得云儿讲过,她阿爸最疼爱的就是她们两姊妹,妹妹比她还淘气,像个男孩,最能哄阿爸高兴。自己已经害了兰坡里一个女儿,还要杀他另一个女儿,他不跟你拼老命才怪呢?可是,如果他不处置霞儿,那他又该怎么办?怎样向大家交待,这真是个大难题。

  他定睛注视着站在跟前的霞儿。霞儿跟她姐姐长得很像,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细巧的鼻子与嘴唇,两个深深的酒窝,只是身材比云儿稍高,肤色也略深,黑黝黝的带着一种健康的光泽,苗条的身躯充盈着一股青春的朝气,现在她虽是气鼓鼓地站在跟前,一脸怒容,却使人感到一种稚气、一种可爱。看着这副模样,冒顿突然记起当初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她娇憨地拉住他,一点也不害羞,说大家都说姐夫是英雄,是个了不得的好射手,今天她要与姐夫比试比试。大家都笑这女孩不知天高地厚,兰坡里首领也怪她胡闹,硬是把她拖走了。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不觉地笑了。这一笑,让他眼前一亮,他能摆脱眼前的困境了,他有办法了。

  他忙站起来,装作惊诧地说:

  “好啊,你这霞儿,竟跟我开了这么大的玩笑……来、来、来,让大哥瞧瞧,三年不见,真长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了!”

  说着,他绕过跟前的案几,两步走到霞儿跟前,亲热地把霞儿拉过来,让她坐在身边。霞儿没想到冒顿会这样对待她,一时蒙了,不知所措,竟老老实实被姐夫拉着手在案几旁坐下。接触到冒顿那双厚实的大手,不知怎的,她心头突然感到一阵温暖,几天来压在心头的重负登时卸下了,刚才那股刚烈暴戾之气,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一种委屈、酸楚的情感油然而生,她情不自禁地掩面抽泣起来。

  冒顿见她这副模样,心中的情感更加复杂,既为这位姑娘的稚气可笑,又为她的刚烈果决暗暗钦佩,更多的是对这位娇气十足的姑娘的怜爱。他轻轻地拍着霞儿的背,抚摸着霞儿的手,说道:“别害怕,别害怕,没事,没事的,大哥还能难为你?来,来,别哭,别哭了。”

  不知怎的,听了这几句很平常的话,在那双温热的大手的抚摸下霞儿像是换了个人,刚才她像一道雷电,现在却像一阵轻风;刚才她像一头愤怒的花豹,现在却像一头温顺的羔羊。她不由自主地靠在了冒顿的肩头,抽泣得更厉害了……

  边上的玛卡与黑儿看得呆了,黑儿见女主人伤心落泪,也情不自禁地抹开了眼泪。

  这时,帐外声音又嘈杂一片,有了大动静,接着,兰金首领满头大汗地闯了进来。

  霞儿公主推开帐门外的侍卫,带着黑儿来找冒顿的消息,是那两个侍卫赶来报告兰金的。兰金听了,脑袋“嗡”地一下就乱了。他想,这下出大事了,那宝贝侄女不知又要闯下什么大祸了。他大概问了下情况,让手下把那两个失职的侍卫绑了,等他回来处理。他稍作思考,便马上派人赶快去向兄长报告,既要兄长知道这突然的变化,做应变的准备,又请兄长先沉住气,千万别轻举妄动,一切等他回来再说。他知道兄长是火爆脾气,听说霞儿去找冒顿了,一定坐不住,但如果现在马上闹起来,那局面将不可收拾。因此,他先得把兄长那头管住,他自己则立即带了十几个人,大步流星地赶来见冒顿。他想,要赶快竭尽全力去掩盖住那蹿起的火苗,如若不然,定要燃起一场熊熊大火,会把兰氏部落烧得一干二净。他不知道霞儿找冒顿去干什么?还想去刺杀他,那是飞蛾扑火,白白把小命送掉;是去向冒顿说明真相,自己承担责任,按侄女的脾气会这样做。如果是这样,那今天他拼着老命也要恳求冒顿网开一面,宽恕霞儿那丫头。如果实在求不下来,那只得不顾一切地抢人了。这里是兰氏部落的天下。抢出霞儿还是有把握的,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考虑吧。因为他知道,兄长无论如何是不能容忍冒顿处置他这个小女儿的。

  他急得满头大汗,不等通报,不听拦阻,一头便闯进冒顿的内帐。一抬头,却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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