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德间谍战-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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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他们的一些计划,迷糊的东西就稍稍明确起来。伯格甚至给我讲一些柏林高级
警察当局的情况。
伯格善于轻巧地说一些笨话。有一天,他毫无打趣的意思对我说:“奥托,你
听我说,我希望我们能把事情搞好,战争早日结束。万一执法队把你押到刑场,我
一定去和你握手告别。”
我用同样的口气回敬他说,“万一苏联执法队把你押赴刑场,我也向你保证,
一定去和你握手告别。”
12月下旬,有几个“红色乐队”队员在弗雷纳监狱自杀未遂。柏林发来命令,
叫把各人的手反铐起来。我受到优待,把手铐在前面。
这样一来,什么也写不成了。我向伯格诉苦。他表示同情,并说他很理解,铐
着手是多么不好睡觉,然后教我怎样把右手脱出来。这时候,看守以为我铐得结实,
各自酣呼大眠。于是,每夜,我估计两点三点之间最合适,我起来把我的报告写在
小纸片上。
我又向伯格诉说,我的床太短太硬,他又帮了我一把,给我换了一张铁床,铺
上软绵绵的垫褥。我发现四条床脚是空心的,正是囚徒们最好的保险柜。
我安顿下来过了几天,来了三个党卫军医官,把我从头到脚检查一遍。我马上
问伯格这是什么意思。他回答说:“为的是检查你的身体,比方说,看看你能经受
得住怎么样厉害的刑讯。”
我心想,他们一定大有收获。我在巴勒斯坦绝食,留下了后遗症:高血压和心
脏病。但是我还是想多知道一些。伯格又说:“他们根据人类学,肯定你不是犹太
人。杰林真是喜出望外。”
我差点笑痛肚子。后来才知道,杰林是怎样得出这么个结论来的。他认为如果
我是真正的阿利安种,柏林方面会比较容易让我搞“大赌博”。
关心我的高阶层,怎能听信犹太人的话?跟这么一个“贱种”的代表有什么合
作可言呢? 杰林需要一个阿利安人。他的理由不乏妙处。我们俩有一次谈话,我告
诉他,我出生于犹太家庭,我一生下来便进行包皮环切。
杰林的话颇出于我意料之外。他说:“你真叫我好笑。这只说明苏联特工干得
不错。你知道吗?战争初期,德军反间谍部派情报员到美国去,有的做了包皮环切
的手术,为的是他们工作上的方便。结果他们被美国特工破了案,把戏马上戳穿,
因为手术太新。”
杰林满脑子尽是些特工的诡计和窍门,连我那千真万确的包皮环切,也说成是
俄国特工专家技术人员的高明手段。
再说,我屡次告诉他我是犹太人。他听了却是这样去推论的,一个人落进了盖
世太保手里,怎能自称是犹太人呢? 其中必定有诈。 结果,杰林为此进行了一
番调查。在比京格罗斯沃格尔妻子家里,查出了我1924年在巴勒斯坦用过的一本旧
护照,上面有我的真身份。我的真姓名叫莱奥波尔·特雷伯。1904年2 月23日出生
于诺维·塔格。1942年12月,别动队的探子去到该城,试图查明我的过去。他们打
回来电报说是什么也没查出来。我可以引用他们电报里的原文,说是该城里的“犹
太丑类业已扫除干净,连墓葬之地也经过了犁庭扫穴”。
杰林因此越发肯定我不是犹太人。苏联特工把我派去巴勒斯坦工作,特地为我
编造出一套犹太身份/特雷伯才是假名字。
对我来说,要紧的是盖世太保一直没有发现我的党员姓名:莱巴·董伯。
别动队有它特殊的保密办法。我那间牢房的门,成天有几十个人走过来走过去,
门上却安上一块大牌子,上面大书特书:“注意! 特犯所在,闲人免进! ”后来,
我听说巴黎的所有合作派都纷纷传说一个“苏联特犯”,这也就毫不足怪了。
看守我的人也往往好奇心胜过了纪律性,哪怕是德国式的纪律也在所难免。他
们受到那么多的叮咛嘱咐,不准跟我攀谈。他们看守值班的规章制度又定得那么样
的紧密严厉,而事情最起码的意义也一点不给他们吹风,时间长了,他们实在忍不
住想跟我搭话。他们等到午夜时分,确实知道不会再生意外,便绕着弯子向我来打
听,后来简直连弯也不绕了,我们便断断续续聊一两个小时,这对我很有好处,其
中两个是蠢猪似的打手,百分之百的刽子手。另外几个,我记得都是党卫军,但不
怎么迷信纳粹主义。当然罗,只要接到上级命令,无论什么罪恶勾当,他们都干得
出来,比方说,立刻结果我的性命。我和其中两个居然彼此有了一点好感。我特别
记得其中一个,他是信教的,他一面看守着我,一面对我说,他整夜为我祷告,要
让我的灵魂得救。他甚至想传个信息给我家里。
第十九章此仇不报非君子
杰林想不求教我而联系上法共领导,每一次都是枉费心机。若要冒点风险利用
我这着棋子,他又老拿不定主意,只好用一用他手里最后一张王牌:勒逼格罗斯沃
格尔和卡茨两人招供。
12月整整一个月,别动队缠住不放格罗斯沃格尔,认为他既然是我的副手,想
必有办法联系法共。可是他一口咬定,我们早有协议,他只管商务,其余事务一概
由我处理。于是,别动队决计使出高招,对他进行最无耻的讹诈。要末他吐露真情,
要末当他的面处决他的老婆孩子。他听了纹风不动,镇静如常。伯格自己告诉我说,
他的坚强态度,连好些德国人也为之动容。他回答说:“杀我,杀我的妻子,杀我
的孩子,随便你们先杀谁。
反正从我这里捞不到半根稻草。”
杰林和伙计们知道拿他没办法。碰上这样一尊铁汉子,酷刑也不会顶事。我呢,
我对杰林说,他们如果去折磨格罗斯沃格尔,那末我对“大赌博”就将完全无能为
力,因为要搞这件事,缺了他是什么也休想搞得成。情报中心总有一天要查明他的
下落。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别动队回头又去整卡茨,想叫他去联系朱丽叶。后来,
到了1943年4 月,我在纽伊监狱里再见到卡茨,他告诉我经受了多少磨难,真是人
间地狱。
刽子手之所以拚命肆虐,显然由于雷希曼事先告诉了他们卡茨在“红色乐队”
里占有多么重要的位置。他们先用哄骗手段,劝他到朱丽叶家去,算是转交我要发
出的电报,请朱丽叶转交法共领导。
卡茨回答说: “奥托是我的领导,我只听他的命令。”
别动队只好改变手法,施展惯技,威胁他的老婆孩子。
这时候,大人孩子都关在比叶隆监狱里,由雷希曼负责看守。
卡茨依然不吃那一套。杰林心劳日拙,一无所得。
接着便日夜上酷刑,永无休止。我觉得出这个主意的人大概是雷塞。他是别动
队在巴黎的头子。德国人又变了手法,叫他交代一切他所知道有关“红色乐队”的
事情。他们认为卡茨知道的东西一定很多。的确,他什么都知道。最机密的事情,
他都有份。毒刑接连用了十来天。随后由别动队里出名的凶徒埃利克,扬格,大显
一番身手。眼见卡茨始终不屈,他们使向柏林请派生力军,酷刑专家、刑讯大王、
双手沾满鲜血的恶煞。卡茨却始终咬定我们在被捕以前商定的说法;“你们去问奥
托,他会告诉你们的。我不过是西梅克斯公司里的一名小职员,没资格参与机密。”
后来,实在支持不住,他便割断了右臂的动脉,可是杰林的部下没让他自杀成
功。 杰林这时候不在巴黎,他回柏林去了一阵。等他回来,发现卡茨已经奄奄一息,
他觉得部下闯了祸,要设法补救.他明知道卡茨对“大赌博”的用处极大,可是,
没有我点头,他什么也不肯说。没有我便没法奈何他。杰林心里也明白,一个人能
熬得住那样的毒刑,而且不惜自杀,总不能再把他当做叛徒的培养对象了吧? 他便
派伯格来告诉我说,刑讯不是他要搞的,同时要我通知卡茨到朱丽叶家去。为此,
他要我跟卡茨会会面。杰林希望到时候只有伯格一个人在场,不要用翻译。问题是
卡茨不讲德语,而伯格又不懂法语。我就提议讲意第绪语,因为意第绪语是希伯莱
语和德语的混合产物,杰林同意了。殊不知这将给予我们意想不到的方便。
一面谈话,我可以夹进几个纯粹的希伯莱语,传达我的意见和指示。
几天过去了,杰林还迟迟不叫我们会面。我知道这是杰林想让卡茨受刑的伤瘢
来得及平复一些。
卡茨来到的情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他走进屋子,屋里只有我和伯格两个人
在等他。我才一个月没有见着他,他却变得判若两人,见了也认不出来。他走过来,
抱住我失声痛哭。他没戴眼镜,眼眶周围都是裂痕。他说:“你瞧瞧,瞧瞧他们把
我搞成了什么模样。他们在我眼里塞进了碎玻璃。再看我的手! ”
他举起受伤的双手,指甲都已经拔光,裹着绷带。
他又靠近一些,很自豪地在我耳边小声说:“我一个字也没说。”
伯格站在一旁,看得清楚,便说:“这不是我们干的,是那煞神扬格。”
人搞成了这种样子,还要安慰他,鼓励他再接再厉,真叫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了。
我只得用最温和的口气,略带一点点坚决的味道说:“别激动,卡茨,此仇不报非
君子! ”
我们谈了两个小时,伯格走开几次去接电话,我便利用这一点点时间,告诉卡
茨到了朱丽叶家该怎么办。
结果,卡茨的神情渐见开朗。我们取胜的决心提高了十倍,我们又可以行动了。
第二十章四会朱丽叶
朱丽叶夫人依然坚守着她的岗位。她的坚忍不拔,非比寻常。落进敌人手中而
能不屈,已经难能可贵,而朱丽叶则在敌人四面窥伺之下,黑天白夜,随时都有可
能突如其来,出现警探把她带走。而她呢,照常生活,若无其事,这才真算得上刚
强的人物。
她知道自己还能起作用,所以就抱着共产主义战士大无畏的气概,任凭风浪起,
稳坐钓鱼舟。我原先和她约好,凡是奉了我的命令前去找她的人,一定要用一个红
纽扣作为暗号。读者还会记得,雷希曼正因为不知道这暗号,所以碰了钉子。这也
证明了我们当时的密约实在是必要的。我在那时候并没有对她粉沛真相。我早就告
诉她,那家蜜饯铺子一定已经暴露,但是她还得呆下去。另一方面,她又得与一切
抗敌战友切断联系。包利奥尔接到了我的通知,仍将随时注意她的情况。
我在会见卡茨的时候,当着伯格的面,叫他去找朱丽叶,他假装答应了。去过
回来,他说朱丽叶态度不错,不过她和法共已经失掉联系,只好另行设法联系,要
过一个星期才有答复。卡茨赴了第二次约会回来,说是事情成了。法共联络员答应
是答应了,不过仍然顾虑重重,非要我亲自出马不可。所有这些把戏无非要逼杰林
允许我去会朱丽叶这样,我就能打报告给情报中心。
可是,于吗又得搞那么多次的来来往往呢?要杰林放心,要柏林的头子们放心
嘛。
杰林有点犹豫,不太想叫卡茨参与这件事。他向我解释说:“卡茨在落入我们
手掌以前,确是一个理想的联络员。
现在我可十分怕他给我背后来一刀。他吃了我们那么些苦头,怎么能想象他不
打算报复呢? ”
说实话,他的想法完全合乎逻辑,我只好想尽办法让他放心。我说:“你知道,
卡茨并不觉得他在卖国,他现在已经热烈拥护单独议和的计划。他的行动即将以此
为准绳。”
杰林到底不肯松嘴。他写了一张保单叫卡茨签字:如果他乘机逃走,或者把真
情告诉朱丽叶,那末他的老婆孩子和我一律枪毙。
卡茨心安理得地签了字。
卡茨到蜜饯店去以前几天,别动队简直好象开了锅。雷塞大显身手。整个市区
围困得水泄不通。附近街道上,一辆辆乌油油的雪铁龙小轿车埋伏伺机。车内躲着
一批一批的盖世太保。
事情发展得十分顺利。卡茨由伯格陪着走进蜜饯店,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包甜食,
或者说是敌占期间算作甜食的东西,他向杰林说了我事前教好他说的话:下一次约
会定在星期六。杰林听了表示满意,并且决定下一次由卡茨发一份安定人心的报告
给情报中心。报告说的无非是万事大吉,组织安然无恙,工作可以照前进行。
我又让杰林听信我的话,请情报中心准许我们完全切断联系一个月。理由是,
假定我没有被捕,我一定会这么做的。 这样拖一拖有好处。朱丽叶更有可能远走高飞。我准备见到她的时候就指示她
这么办。我觉得这个约会已经十拿九稳,因为卡茨在第二次约会后,曾明白提出,
先决条件是电文必须由我亲自交付。
可是,电文要先写好才行哪!平时只消几个小时就行啦。现在的情况却不一样,
我得跟看守捉迷藏。而这种把戏既不能随兴而写,也不能出任何纰漏。白天绝对不
能写,倒不全是怕看守,因为看守老瞧见我学写德文,不太在意,而是怕伯格忽然
跑来翻这翻那。剩下的只有夜间。我因为失眠,请求通宵亮着灯,让我看书。最好
是两三点钟,看守伏在桌上睡得正香。照规定,他们本来应该起来看我干些什么,
不过后来麻痹了,也就不理会我了。尽管我急起来可以把写的东西塞在被子底下,
但是我仍然不敢大意。我把报纸撕成小块,用极小的小字,写上意第绪语,希伯莱
语和波兰语的混合物。万一事败,看懂这个怪语种也得费些工夫。这可以给我一点
喘息的时间。
为了说服情报中心,我不能不从1941年12月13日开始,把事情从头说起。我把
各人被捕的时日、地点,情况详细开了一份清单,然后叙述他们被捕后的表现。当
然只能就我所知。至于破获的电台、电报,密码,我也一一列入清单。
接着再把“大赌博”的政治目的,军事目的,采取的手段尽量解释清楚。最后,
我又列举了所有可能被捕的人的名单。
在报告的第二部分,我提出两种可以实行反击的方案。
方案一:如果情报中心认为有必要主动继续搞“大赌博”,那就由局长于1943
年2 月23日来电为红军节和我的生日道贺。
方案二:如果情报中心认为不必再继续搞“大赌博”,那也得照旧在一两个月
内不断来电,免得让敌人看出我的报告引起了突变。
另外我再亲自给雅克.杜克洛去一封信,向他说明处境的严重,请他把我的报
告设法交到季米特洛夫本人手中,由他转交苏共中央。我又开一张二十个人的名单,
要求立即让这二十个人转往安全地点。为首两人便是包利奥尔和朱丽叶。
就在这时候,别动队又在安排卡茨与朱丽叶进行第二次会晤。杰林还不知道和
情报中心通报到底该用什么文字,该用哪一本密码。肯特曾经告诉过他,凡是托法
共转发的电报,都用一份专用密码。我坚决不承认有那么一回事。结果,杰林便决
定用肯特手里的密码,文字则用俄文。
这又给情报中心提供了新的线索。因为我从前发报都用德文,字是用化学墨水
写的,密码则用法共的密码。
第二次会晤的场面,一按惯例,没有改变,照旧由德国特务四面埋伏,层层监
视。杰林深信朱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