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会-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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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子陵遥望整个战场战后凄凉景象,耳边所闻欢呼如同在另一个世界中响起一般,倍感疲倦,只是淡淡道:“没你说的那么玄。我只知道对付骑兵最简单的方法是陷马坑。而他们一般也绝对不会想到我们居然会在自己的营地,防护沟壑之后还挖出这么大的坑来,所以就挖来试试看。陷马坑其实是很老很简单的法子,不过有时对付最天才的用兵家用最普通的方法反而有效。”
虚行之点头称是,这时高占道也兴奋莫名地自后而来:“都是徐爷妙计,李世民那称绝天下的玄甲天兵居然被我们破了,这一回他受此重创,我看七八天内是不敢再出城做战的了。”
徐子陵目注洛阳城头,神色奇异,缓缓摇头道:“你们太小看李世民了,以他的用兵才略没有理由会败得这么快的,天下间哪有可以这样不费力气轻易击败他李世民的道理。”
候希白失声问:“你是说……”
徐子陵遥望洛阳目光奇异至极点:“本来李世民一直在以最正确迅速的方法指挥军队。后来庞玉靠近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李世民就在那一刻失神了。也就是那一瞬的失神,使得唐军的骑兵先锋陷入了我的陷马坑,令得李世民处于背动状况。后来李世民被我射断帅旗军心大乱,他放弃得也太快了。以他的兵法才略和坚毅心志,应该会尽力扭转局面振奋士气欲图反攻才对的,没有理由退得那么快。除非他临时有什么足以令他心乱的大事,使他不能把心思放在战局上,不得不放弃战斗,退返洛阳。”
众人都不明白徐子陵在这样庞大的战场上怎么可以如此清楚地掌握到李世的一举一动,但又无法不相信徐子陵的判断。
虚行之向来思虑敏捷,听了他的分析最先色变:“难道……”
第三十章
寇仲领军中主力远去,虽然在各方面全力掩饰,但李世民是一代兵法大家,每日于城头远眺,岂会看不出城下围城军队人数虚实不定的道理。而潜伏在少帅军中的高级暗探一直没传回消息来,更让他无法确定少帅军在搞什么玄虚。所以才开城挑战。借混战之机,派情报人员与暗藏在少帅军兵卒中的人马通消息,以求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李世民的本意主在探听情报而不是突围,所以少帅军这一次才可以轻易击退唐兵。
而当负责情报的庞玉在战场上将最新消息通报给李世民时,这位当世兵法奇才胸中大震,生平第一次身在战场上而浑忘了所有战局。以致于不能专心指挥战斗,只得急急撤回洛阳城内。
此刻他独坐帅厅,默然不语已然有半个多时辰,身旁侍立诸将都被这种气异的气氛所影响,只默默站立两边,竟无人敢出口询问一句。
李世民一直沉默无语,即使是在被父兄疑弃洛阳被围之时,他的神情都不曾这样冷肃过,以致于身边诸将皆因空气中的无形压力而全身冷汗潸潸。
总算长孙无忌与李世民是姻亲关系,较为方便说话,实在忍不住,方才忐忑地低呼一声:“秦王。”
李世民的心思似乎仍在极遥远的地方,目光也似迷茫没有焦点,声音也遥远得似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寇仲带走了大部份主力,深入到我大唐内部,据说是因为突厥人铁骑入关,他要乘塞外联军没有深入中原之前予以迎头痛击。”
众将无不惊奇,只觉这个变化实在太大太惊人了。
尉迟敬德本能地展颜笑道:“怪不得今日交战,总觉得少帅军的兵力薄弱了许多,原来如此。即然寇仲领兵远去,如今城外实力大减。只要秦王下令全军突击,我等必能轻易摧毁他们的包围,甚至有可能生擒徐子陵。到时再从容召集各地将领。挥军入关,即可令寇仲饮恨关中,秦王……”
尉迟敬德本来越说越是兴奋,可是目光忽然触及李世民的脸色,心头猛震,一个字也不能再说下去了。
李世民脸上所流露出的极度悲愤凄凉之情即使是他在被亲生父兄逼到绝境时尚不曾有过。这人中之龙此刻的悲怆令得手下诸将无不心中震颤。
李世民用那悲凉至极的眼神扫视众将,眸中竟渐渐泛起泪光。是什么事可以令得这天下无双的英雄人物伤心落泪。
众将无不色变,尉迟敬德砰然跪倒:“秦王!”
李世民惨然一笑:“为什么突厥人会进入关中,为什么关中明明是我大唐领地,却要劳寇仲冒如此大险,亲领大军前去阻击,这是为什么?父皇啊,你好糊涂!”
众将皆知他心头苦痛,亦是黯然。
长孙无忌勉强开口:“秦王一片仁心,体念百姓,我等尽知。只是如今我们身在洛阳,鞭长莫及,亦是枉然。当务之急是解除洛阳之围,击溃城下的少帅军,断绝寇仲的退路,然后以洛阳为根据地发展壮大我们自己,假以时日,终有将突厥人逐出中原的一日。”
李世民悠然长叹:“不错,我们现今出战,确有绝对胜利的把握,可以后又会发生什么事呢?在行军中的寇仲得到败报,无论如何,势必回军相救,我们与寇仲的主力缠战于洛阳附近,而突厥人却以援助父皇为名在关中肆虐。突厥为虎狼之族,历来横行无忌杀戮无尽,不知有多少百姓要惨被蹂躏。父皇要借金狼军以对付我和寇仲,分明是宁将国土百姓付予异族也不愿给我或寇仲半点机会。可是他难道就不明白突厥人的狠毒无情吗?昔年晋室八王为乱,也曾试图借匈奴人之力平乱,最后却令得胡人得势,屡屡称王,做乱中原。五胡大乱中华,历时数百年战乱不绝,中原大地,再无一处乐土,百姓所受之惨历代未见。而后大隋立国,可怜天下人尚未享几年太平,又因杨广昏庸以致豪杰并起,天下锋烟无尽。父皇竟又引突厥人入关,真真不怕再来一个几百年的混战杀伐五胡乱华吗?”
众将听他语声中悲悯之意,俱感他仁爱苍生的胸怀志量,无不为之动容。
长孙无忌默然半晌方道:“秦王之意,我等尽知,只是如今我们身陷洛阳城中,又如何救得了关中百姓?我们只能先顾眼前,再除强敌啊。”
李世民眸中悲痛渐去,双目中渐渐涌起坚毅之色,徐徐摇头道:“我与寇仲逐鹿中原,欲图全国,岂容突厥人染指我中土半寸土地。我与寇仲相争,各施手段,互不相让,也是我们汉人自己的事。如果外族人要借机犯我国土,辱我百姓,便是我所有汉人的敌人。寇仲可以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毅然放弃围困洛阳,甘冒九死一生之险,领军前去阻击,全为大义实无半点私心。当此国家存亡,百姓危难之机,我李世民难道竟不如他寇仲?”
众将素知李世民性情,听他的口气,已知他下了决断,庞玉首先问:“秦王是想要怎么做?”
李世民微微一笑:“如今少帅军主掌全局的应该是徐子陵吧!”
这一句没头没尾,旁人都是一阵不解,长孙无忌却是天下少有的智士,又向来了解李世民,心中一震,曲膝拜倒:“秦王不可冒此大险。”
李世民淡淡笑道:“寇仲敢以孤军对抗突厥,他不怕危险,我李世民自太原起事以来,身历百战,每每亲身上阵,又何时怕过凶险。”他语声虽淡,但语气中的坚决却不容半点动摇,目光自众将脸上扫过徐徐道“我等男儿,起事聚义,只为有所做为,为国为民创一番事业。如今突厥犯境,侵我中原,掳我妇女,杀我子弟。我等汉人不能敌忾同仇共拒强敌,却还在这洛阳一地,自相残杀,任他胡族狼军,占我半壁山河,千载以下,史书中会如何记述我们,后人会如何看待我们?”
众将默然,俱觉胸中热血渐渐沸腾,心中对李世民生起深深敬意,只有这样的主君才不枉他们大好男儿杀身相报舍身追随,能遇如此明主仁帅,纵战死沙场,又有何憾。
少帅军上下因为大破唐军,俱都欢喜,只有帅帐中几个高层人物听了徐子陵的分析,都暗自忧心,不知道李世民在占如此优势的情况下会有何出奇之举,而他们又当如何应对。
而事实上唐军的反应确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当听到外面将士来报,洛阳城中李世民派使来传信时,连徐子陵都怔了一怔,只觉李世民的心意实实莫测高深。只是事已至此,又岂能示弱,当即令人放来使进入。
几个主要人物坐在帐中,听着帐外脚步渐进,脚步声坚定沉稳,显示来者有着不可动摇的决心和意志,几位决策者都不免心中打鼓,你眼望我眼。
而徐子陵将那脚步声听入耳中,宁静的心田忽然大震,一个龙行虎步气宇轩昂身姿自然而然浮现在他脑海中,而那个人是完全不可能……
脑中尚且一片混乱,洛阳来使已昂然入帐,却是个身材高大,满面虬须的将领。立在帐中,面对满目剑影斧光从容不迫,抱拳施礼:“秦王座下虎威将军拜见徐公子。”
众将见他立而不跪,纷纷叱喝。
徐子陵一摆手止住众人,目光奇异看定此将:“秦王令你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这将领昂然直视徐子陵:“秦王有几句密语,要单独禀报公子。”
众将哗然,纷纷喝骂。
徐子陵目光如箭,看定他,并不开言。
这将领全无惧色,半点不让地与徐子陵对视。
良久,徐子陵方才轻轻挥手,众将虽满腹狐疑,却不得不一一退了出去。
待其他诸人退走,徐子陵方才对候希白道:“希白请为我到外面把守,不要让任何人接近帅帐。”
连候希白心中亦是一惊,徐子陵尚不知此人要说什么,怎么竟如此慎重,以他奇异的灵觉感应,仍要派自己把守外面。但他向来信服徐子陵,所以也不多问一句,立时出帐为他把守帐门。
徐子陵这才神色奇异,看定眼前将领,徐徐道:“世民兄,有话请讲。”
第三十一章
李世民哈哈一笑,把脸上一大把胡子全部扯下来:“两年不见,子陵兄风彩犹胜当时,师小姐曾言,子陵兄的灵觉天下无双,事上再无任何事可以瞒过子陵,果然如此。”
徐子陵有些无奈地叹道:“世民兄好象忘了你我分属敌对两方。你今日孤身前来,叫我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李世民微微一笑:“子陵一直是我李世民敬重的朋友,虽然因为敌对之势不得不对付你,但在世民心中从来没有真正将子陵视为敌人。如今你们敌对,子陵无论要如何做,都没有人会责怪于你。我孤身前来,只希望子陵能听我几句真心之言,说完话之后,我当任凭你处置。”
徐子陵几乎苦恼地想要抱头大叫了:“真不知道老天为什么要让我遇上你和寇仲,唉,世民兄有什么话我洗耳恭听便是。”
“子陵,少帅军和唐军是敌对的,可是我们都是汉人对吗?”
“我原知瞒不过你的,你知道得果然快。”
李世民脸上现出苦涩之容:“其实我宁愿我不知道,这样我就可以安心和你们做战了,可是我偏偏知道。知道是我的父兄将突厥人放入关中,将无数百姓一手推入地狱般的苦难之中,叫我又如何安心。如果我任凭这一切发生而只作不知又如何以七尺之躯立于天地之间。”
徐子陵听得出李世民语中真诚之意,知道他每一句话都同自于真心,一时亦是动容。
”寇仲能以天下为先,放弃洛阳而冒万死阻击金狼军,如此大义,令我敬佩。而我身为李家之子,眼看父兄造下如此大孽更不能视若无睹,无论如何,总想为受苦的百姓一尽心意。寇仲虽是用兵奇才,但他孤军深入后备难继又无友军支援,任他才智再高,也极难取胜。更何况突厥兵的强悍无敌天下共知。”
“世民兄的意思是……”
“沿边数城的守将分别为黄君汉、张夜叉、王君廓和刘德威。他们都是国之重将,以往皆曾随我征战多处。因父皇要在军中安插元吉的亲信方将他们纷纷调离。他们都是些想为国为民成就一番大事业的好汉子,虽受父皇之命开关任突厥人直入关中,但内心必极为不满。突厥人向来横行霸道,所过之处每会对当地将领官员强索硬抢,更会令将兵不服。我在唐军之中总算小有些威信,若能亲身赶到,对他们晓以大义,劝他们起兵抗胡,一方面可以与寇仲两方策应,一方面反而可以截断突厥后退之路,令他们也尝尝缺少粮食补给的困难滋味。这将会给其以极大的打击,令得我们胜算加大。”
徐子陵神色微变:“世民兄的提议果然极有吸引力,只是这少帅军下下只怕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同意放你这飞龙回天。世民兄又有什么方法可以提出保证。”
李世民苦笑:“除了这一腔赤诚,李世民尚有何法何证。我父兄种祸于天下,世民不得不尽力以图挽回。今日我敢独入少帅军营,只因我是李世民,而你是徐子陵。信与不信,子陵一言可决,又何必再要什么保证。”
徐子陵目光如炬看定李世民:“如若我将你拿下,再以你的生死迫开洛阳城门,又当如何呢?”
李世民淡淡一笑:“这亦是理所当然,天下无人可以怪你,就是我自己亦是不能。世民即敢孤身入营,便已将生死置于度外。我父兄糊涂,将天下百姓推入突厥人铁蹄之下。史册昭昭,我岂忍李家子弟永蒙这卖国之名,千载以下,永闻唾骂之声。若不能以一己之力逐走异族狼军就让我李家之子的鲜血流于所有无辜百姓之前吧。”
徐子陵心中矛盾无比。李世民句句真诚大义凛然,让人不得不敬,但他若真要放走李世民,其间干系之大足以扭转天下局势。
毕竟引突厥人入关是李氏父子之意,李世民是否真能站稳立场于其父相抗呢。唐军将领是否真能服膺李世民而不理会圣旨呢。最重要的李世民现在所说只是一面之词,一旦他脱困而去,再组织军队围堵寇仲的后方,以他的军事才能,加上天下无敌的突厥狼军,任寇仲有通天的手段也唯有一死。
在这种情况下,少帅军上下不会有任何人同意放走李世民。而徐子陵若要放他,就必须瞒住全军,一人承担下所有干系,他日一旦真相暴露,徐子陵所面对的问题将是极其严峻可怕的。最重要的是寇仲对他无比信任,将全军的指挥大权所有的重责大任交给他,他又岂能拿寇仲的生死来冒险。在这一刻,寇仲的生死少帅军的存亡,甚至整个中土大地所有汉人百姓的安宁都决于他一念之间。
就在他心中矛盾苦思不已时,外面又传来将士大声禀报:“洛阳城中又来了三名使者。”就是那外面传迅的兵士,声音里也有掩不住诧异。
徐子陵惊异地看向李世民,李世民却是脸色一沉,眉头一皱,颇为不快。
徐子陵喝令放人进来,不一会儿,进来三个唐军将领,没有理会徐子陵,首先向着李世民拜倒。
“我等违背秦王之令,请秦王降罪。”
这三人虽然都多少化了妆,但又如何可以瞒得过徐子陵,一眼已看出他们是长孙无忌尉迟敬德和庞玉,目前洛阳城中,李世民最亲近的心腹大将。徐子陵看在眼里,心中了然,只默默不言,静望眼前一切。
李世民自太原起兵以来,令行禁止,无人敢违,尚是第一次手下重将一起违抗他的命令,不由大怒:“我不是令你们驻守洛阳等我消息吗?”
长孙无忌顿首道:“我等男儿于乱世寻明主,期求有所作为。自身许秦王以来,斩将杀敌立国护疆无不是男儿痛快之事。如今主君身赴虎穴,我等坐守洛阳,岂是人臣之所应为。愿与秦王共同进退,生死与共,也不枉这一场将帅之谊。”
李世民待要喝叱,心中却又是一阵感顿,只得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