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遍红楼-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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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汝执、菊圃评《新镌全部绣像红楼梦》原系郑振铎同志藏,现归北京图书馆藏,一粟《红楼梦书录》未加著录。1975年6月24日余因校勘《红楼梦》借阅此书,发现其程、高序后有嘉庆间人张汝执序文一篇,正文天头有朱墨两色眉评,正文行间有朱笔侧评,各回后有回后总评。
张序云:“余性鲁而颇嗜书。忆自髫年时,凡稗官野史,莫不旁搜博览,以为淑性陶情逸致。迨后于古人之奥秘者求之,顿学雕虫小技亦只以供一时耳目之观,无足贵也。岁已酉,有以手抄《红楼梦》三本见示者,亦随阅随忘,漫不经意而置之。及梓行于世,遐迩遍传,罔不啧啧称奇,以为脍炙人口。然余仍未之朵颐,而一为染指也。迨庚申夏,余馆于淬峰家八弟之听和轩,弟偶顾余曰:‘新书纸贵,曾阅及乎?’余应之曰:‘否。’旋又曰:‘子髦且闲,曷借此适性怡情,以排郁闷,聊为颐养余年之一助乎?’余又应之曰:‘唯。’但其字句行间,鱼鲁亥豕,摹刻多讹,每每使人不能了然于心目,殊为憾事。爰以不揣固陋,率意增删,而复妄抒鄙见,缀以评语。虽蠡测之私,弥增颜汗,然自冬徂夏,六越月而工始竣,亦云惫矣。至管见之遗讥,仍望质高明而开盲瞽,宁敢曰蟪蛄之音,而擅与天籁争鸣也哉!嘉庆辛酉立夏前一日,潞村腥叟张汝执识。”
张汝执序中透露的信息十分重要。以我所见有两点:(1)序文纪年为“嘉庆辛酉”,即嘉庆六年(1801),前云“岁已酉”当为乾隆五十四年(1789)。此即舒元炜序《红楼梦》抄本的时间,而二人所见抄本皆题名《红楼梦》,相互印证此一时间的确有抄本《红楼梦》在流传。同时也证明周春《阅红楼梦随笔》所记雁隅之言并非空穴来风。(2)批评程本“字句行间,鱼鲁亥豕,摹刻多讹,每每使人不能了然于心目,殊为憾事。”这段文字说明张汝执是较早批评程本刊刻谬误的人。
是书正文对照脂评本添改较甚,评语以墨迹和署名分析,除张汝执评外,尚有署名菊圃者评语,后者多为回后总评。如小说第5回“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句上眉批:“红楼梦一书大意,二句括尽”,即为张汝执所评。第12回回后总评:“此正是极力深写凤姐处。常时描写不过是口舌利便,举止轻狂,办事才能,应物乖觉而已。今贾瑞一触其怒,则性命生死在其掌握,其残忍狠毒何如也!虽然,色不迷人人自迷,要当自加警惕耳。但作者仍恐世人有误,又将骷髅形状明明指示一番,想见醒世婆心深至矣。凤姐一见贾瑞邪僻,即当责以大义,贾瑞未必不敛退自藏悔自新也!乃故出媚语以诱之,又设毒计以害之,其奸险可仿曹阿瞒。想作者必受过如是人之害,故假凤姐以为发挥耳。观后文抄没时,独凤姐狼狈之至。迨死时又极写其困顿,并巧姐流离之苦,可知作者之音矣。菊圃评。”
按张汝执、菊圃,嘉庆间人,生平不详,俟考。
1975年6月25日
白下又见“红楼梦”
——黄评《新增批评绣像红楼梦》
《新增批评绣像红楼梦》,东观阁刊本,120回。是书卷首程伟先(元)序,高鹗叙,次目录,次绣像24页,前图后赞。正文每面10行,行22字。
黄小田、杨葆光评《新增批评绣像红楼梦》,现归南京博物院藏。是书曾经中国历史博物馆史树青同志目验。据史树青同志录示材料知道,此书内有黄小田、杨葆光所写大量评语,末册有杨葆光跋文一页,说明黄小田批语价值。黄小田有评,云:“此书原来不知何人所作,仅40回,乃不全之书。奉天高铁岭鹗为补80回,遂成全璧。结处所谓曹雪芹者,高与曹、雪与铁皆同韵,芹与岭音相近为双声,故日曹雪芹云云。高本铁岭县人,乾隆庚戌进士,不知终于何官。见张船山太守诗集,皆先君同年也。”按黄小田,名富民,安徽当涂人,生予清乾隆六十年六月,殁于上海。道光六年七月任礼部仪制行走,十八年三月充本科会试提调官,六月升授祠祭司员外郎。编有《黄勤敏公年谱》,自著诗集刻于南京。小田父黄钺,字左君,又左田,号西斋。自号盲左,乾隆进士,嘉庆时授礼部尚书,著有《西斋集》。据《西斋集》和黄小田评语知道,黄钺同刘大观友善,同张船山、高鹗二人“同年”,此点甚可注意。
杨葆光跋云:“此书为黄小田先生所评,书中前后呼应.起伏关键,悉为批出,阅者颇易醒目。惟所谓贾政矫枉,宝钗利害及黛玉之死为贾母所害,持论未免太苛,我所不取(此央斋语)。曩尝从先生假手批本,录未竟,先生文孙索去。乙亥冬,自杭郡归,复从央斋妇兄录出本续成之。韩子扬生、张子心庵亦与焉。既毕,并识于后。丙子春,红豆词人。”文末押白文篆书方印“杨葆光印”四字。
杨葆光,字古酝,号苏盦,别号红豆词人,清江苏华亭人,官高昌知县。著有《苏盒文录·诗录·词录·骈体文录》。
1979年4月10日
周公藏书多奇本
——善因楼评本《红楼梦》
著名红学家周绍良先生藏有善因楼梓行《批评新大奇书红楼梦》一部,上有无名氏评语,甚为珍贵。承蒙周先生惠示该书的全部评语和周先生的题记.现谨概述于此,聊供同好诸公研究参考。
(1)善因楼评本《红楼梦》,是周先生于1952年在上海五马路旧书肆购得。书凡十六册,每册封面有隶书题签“红楼梦×卷”字样。首册多“共十六册”四字,并有隶书题识一行:“戊午正月十一日购于杭城书坊,价一金”十六字,笔迹与题签者当为一人。书经重新装过,内缺第九回至第十四回,以东观阁本补足。因原书比东观阁本略长,故重装时,原书上口截去少许,致使书眉评语失第一字五分之一。以程刻版本论,此书较同文堂、纬文堂、三让堂版《红楼梦》刻本为早,而眉批时间在补配之前,至晚在“戊午”年之前。
是书卷首程伟元序页,首行下有“询”、“先”二朱文篆书连珠印。《红楼梦目录》页首行下有“询先审定”白文篆书方印。又,正文第一回首页首行下有五印,错综覆盖,几不可识。细加辨认,为“×氏图书,子孙×××”朱文篆书方印,上章下覆去印文已不能识。“臣×”一白文篆书方印,“彦超”朱文篆书方印及椭圆朱文印五字,其末一字为“寿”字。书内第四回首行下盖有“臣×”和“彦超”二印,回末又钤“平陵阁”三字白文篆书印。第二册至十六册,首页首行下均钤有“询先审定”白文篆书印。
(2)善因楼评本(《红楼梦》,除目录第120回回目后空白页上有一长朱批和正文第120回回末空白页上有一长墨批外,批语集中在第一至第八回。批语种类,一是朱笔眉批,二是行间批。
据批语口气看,批,者当为南方人。如第6回正文“狗儿听了道:‘你老只会在炕头上坐着混说’”句上,有朱笔眉批:“你老,北人称呼尊而不甚尊之称”。同回,正文“凤姐笑道:‘也没见我们王家的东西都是好的。’”上有眉批:“开口就打皮口。”又,第8回正文“又酽酽的吃了几碗茶”句上眉批:“酽酽,北方语,即浓浓、也。”
书末墨批,署年为“壬子”,笔迹为另一人,两批者字迹又与“购于杭城”四字字迹迥然不同,故诸批非后来购于“杭城”者所批。从署年看,善因楼本《红楼梦》评语,墨笔批应在清咸丰二年壬子(1852),朱笔批当在咸丰八年戊午(1858)前后。
清嘉道间大多书评家对《红楼梦》一书作者的家世生平及书中故事,一般是不甚了了,此书评者亦如此。如目录后之朱批有云:
相传是书为某公府某人作也。某府为八分公之一,某人登贤书,数年,家籍没,后遂逃禅。因自述其生平之事,以警世人。宝玉即其托名也。黛玉为其表妹,家苦寒。某资助有年,慕其色,约为夫妇。其翁夫人不善也。又以黛玉体羸多疾,性复偏衷,乃改卜宝钗,黛玉郁郁以死。故书犹惓倦焉。据传之者言,金陵十二钗,皆真有其人,实事亦十之五六七,不尽子虚也。
又,第1回正文“后因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句上朱眉批:
曹雪芹为楝亭寅之子,世家,通文墨,不得志,遂放浪形骸,杂优伶中,时演剧以为乐,如杨升庵所为者。
两批内容于史无涉。其它批语,皆针对书中的具体描写,见解亦不俗,拟待他日选入刻本《红楼梦》批语辑内,故不再加引录。
1982年4月30日
订误补讹有依凭
——黄藏评本《红楼梦》
拙编《红楼梦叙录》(吉林人民出版社1980年7月初版)第46页著录一评本《红楼梦》:“一位女读者评。未见。据介绍,评语多抒发评者对《红楼梦》一书情节结构及艺术造诣的见解。”由于当时我未见原书,故著录语焉不详。近在友人处幸见原书,并承告原藏者为著名画家黄苗子先生。承蒙友人允诺,借观原书,手录批语数百则,以补前阙。
黄藏评本《红楼梦》,原120回,内缺目录第1至第33回,存第34回至第120回。此书木刻,版框高16.8厘米,宽12.3厘米,版心为10×12.3厘米。每页11行,行24字。据第66、74、94、120回正文前回目和行款字数,可以断定此书为“藤花榭”刊本或重刻本。书经重装,金镶玉。原天头地脚均有墨笔批语,又有回末总批及侧批。下面摘批中要者,略作介绍。
(一)眉批:
(1)第35回,紫鹃劝黛玉回屋歇息一段:
好紫鹃,一片忠贞,深堪敬服。红楼诸婢女中,当以紫鹃为第一流人物也。
下接贾母赞林黛玉,不想反赞起宝钗来一段;
宝玉被打之后,行文至此已水尽山穷,无可记述。不过日日诸人探望而已,王夫人尽心调摄而已,文之枯寂无过于此。而生出玉钏尝羹、莺儿结络一篇,消怡红之永昼,遣宝玉之闲情,妙笔行文,从无难事。
(2)第36回写“那宝玉素日就懒与士大夫诸男人接谈”一段:
文章至此,盖已截然划断,故用全副精神结束前文,以下闲闲再起,此上为文章第一段。写宝钗夤缘、离间以遂其奸谍谋,此下为文章第二段。写宝玉喝金玉而木石,以伸其素志。
(3)第71回写贾母八月初三日八旬大寿,亲友全来一段:
前已渐写萧索,今逢贾母生辰,又写无穷热闹,极意铺扬,譬诸新秋肃杀之后,又有秋热薰蒸,更甚于伏。自此以往则日冷月衰,渐写深秋光景矣。全书叙法有四时消长之妙,此“红楼”之所以独绝千古也。
(4)第98回写黛玉临死前说,“我的身子是干净的,你好叫他们送我回去”一段:
尤为凄绝,读之真令人五内摧伤也。“身子干净的”,不知作者费几许精神方能撰出黛玉之洁白无暇,可由此一言以定案。“身子干净的”,可以见父母祖宗。“身子干净的”,可以返太虚幻境。是言也,愿天下钟情人奉为圭臬。
(二)地脚批:
(5)第51回写平儿赠衣与邢岫烟,在“昨儿那么大雪”句下批:
无端夹写平儿赠衣一节,文情妙绝。夫赠衣与袭人,乃锦上添花也;赠衣与岫烟,乃雪中送炭也。则平儿之为君子,凤姐之为小人可见矣。此作音两两相形笔也。
(6)第77回写宝玉前去看病中晴雯,晴雯说“今日这一来,我就死了,也不枉担了虚名”句下批:
前以担了虚名起,今以担了虚名结,深表晴雯之洁白无瑕,故有此无穷愤懑也。须知如此一篇大文字,不过欲写此二句耳。故回环反复。首尾申明之,使读者洞心醒目,真是绝世奇文。
(三)侧批:
(7)第97回写黛玉焚帕,在“将方絻的绢子拿在手中,瞅着那火点点头儿”句侧批:
无穷愤恨流露天然,是何等神情,是何等笔致!又,“又去拿火盆子,此时那绢子已经烧着了”,句侧批:
无限柔情,无限愤恨,悉以一火焚之,妙心妙想,快笔快文。
(四)回末总批:
(8)第34回:
《水浒传》中以李逵之直,衬宋江之诈,遂成绝世奇文。今此篇极写薛蟠之直,以衬宝钗平日之诈;极写薛蟠之至情,以衬宝钗平日之伪情。恐耐庵见此亦将搁笔矣!
莺儿何尝会打络子,宝玉何尝曾要打络子?今亟亟写此者,盖著宝钗之以金络玉耳。以金络玉奈何官?以金锁笼络通灵,而成金玉之缘也。然则何以莺儿为也?曰:“莺儿者,宝钗之婢也。莺几结络,不啻宝钗结络矣。且结络虽属莺儿,而其所以络玉者,仍出之于宝钗之口。络玉必以金线,又出之于宝钗之心。此非绝妙点睛之法乎?莺儿说宝钗有世人无有之好处,偏接宝钗来打断不言,使读者心痒难挠;写宝钗艳冶处,往往以此种含蓄笔墨出之,妙绝。
(9)第46回:
此篇耑为鸳鸯之传也。写得机警、明达、快爽、节烈之至。
此篇写邢夫人庸浅,熙凤狡黠,鸳鸯机警明快,无不各擅其长。
(10)第55回:
红楼七十八回以前,虽为雪芹原本,然此篇用笔杂乱,已非雪芹手笔矣。此当时之脱简,后人补缀而成者,其中不满意处,故为略加更动也。
综观黄藏评本《红楼梦》所存八十七回中的四类批语的笔迹和批语内容、口气等几个方面,可以得出以下的初步结论:评者非为女性,评语观点虽为拥林贬薛,但其中评及《红楼梦》一书本旨、情节结构、描写手法等见解,颇有独到之处。因此,黄藏评本《红楼梦》,比之其他所见各刻本《红楼梦》评语,还是有较高研究价值的。
1983年4月18日
旧时真本轶闻多
——三六桥与三六桥本《红楼梦》
最近,偶然读到一篇红学研究文章,其中说:
周汝昌《红楼梦新证》(1976年版)第九章,有一则资料载:张琦翔在北京大学作学生时,日本籍哲学教授儿玉达童对他说:日本三六桥有百十回本《红楼梦》,后面内容与通行本不同。儿玉达童讲到探春时,用笔写了“远嫁,杏元和善”六字。这已经是几十年前的往事了。是则为探春当海外作王妃又一力证。
对作者考证探春的结局是当了海外王妃的结论,实不敢苟同,当另行撰文讨论。本文只想就三六桥是不是日本人和三六桥本《红楼梦》的内容谈点不同意见。
我没有去查阅周汝昌先生《红楼梦新证》第九章所记述的资料。根据张琦翔本人在1975年7月给我和友人的一封信中是这样说的:
一次读书报告会上,子即以《读札记》全册就正于读书会师生之前。会散时,读书会日籍顾问儿玉达童教授,于讲台前与予小谈,谓日本有三六桥本,而其结局与今通行本异。又说:
子对儿玉教授所说,并未给以足够重视,对三六桥尚以为日本地名,后询及俞平伯,始悉三六桥即三多。
几十年前三六桥曾被误为“日本地名”,几十年后又有人误为“日本三六桥”,可见这“三六桥”还真真不为人们所熟悉哩!
其实,三六桥其人其事在《中国人名大辞典》一类的工具书中就有记载,而他的诗文集子也并非孤本秘籍,难于找到。仅以我所见,试作小传如下:
三多,号六桥,蒙古族,姓钟木依氏,汉姓张。同治十年辛未(1871)五月二十二日生于杭州,属杭州驻防蒙古正白旗籍。清末作过归化城副都统,库伦办事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