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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小商河-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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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民间议论,都道若是岳爷有后,便是岳爷尚在,只怕也难得做到这点。其中虽有明眼人晓得岳雷背后有杨再兴撑腰,却不肯宣之于口,只怕弱了岳家军名头。自此一战以来,金人的战斗力在宋人眼中江河日下,渐渐变得朽木腐土一般。对江南再没有昔时地威慑力了。
    民间尚且如此。军中可想而知。凌雪峰等人早在杨殿帅面前请战多次,便至王德麾下去做一名小小统制。也胜于在京中远观!只是杨殿帅哪里肯答应。江南也有不识相的地方官吏,上书朝廷,请与太行义民联兵,再出动杨再兴所部,定可唾手而复旧江山,这等奏书大半到不了赵构面前,便在秦桧手中批复,除了蜀中吴氏兄弟上书请战,是赵构亲自批复的:“忠心可嘉,姑陈兵以向汉中,待旨出击!”总的来说还是对耗着,不肯轻举妄动。
    “近者,太行岳氏之子,诳称宋逆臣之名,罗织奸邪,为祸泽、潞、解、汾诸州,官民患之甚矣!然泽州牧杨再兴首鼠两端,既奉本朝敕旨,辖泽潞二州,私与太行诸贼相通,不肯辄行讨贼,而以奉宋国正朔为名以欺太行愚民,诚为小人哉!君既受封为江南潘国之主,岂可坐视?书至日,宜颁告江南诸民,以正杨某为我朝之臣属名份,且访拿其家小至上京问罪,方不负本朝之望!”
    短短一纸,用的是大金宰相完颜宗弼的印鉴,真实性无可置疑,但此事却让赵构难以定夺之极:若是奉了兀术之令,颁了此旨下去,则此前朝中“克复泽潞二州”的喜庆有如泡影,贻笑天下,便是国史也须重修,岂不让人笑掉大牙?且杨再兴以宋臣名义连年进贡,天下皆闻,其支持岳雷之举,也颇得民望,赵构宫中也有观风之报,岂会不知?若是将杨再兴拒于宋臣之外,则将置之于何地?
    若是不颁此旨,兀术此信却比完颜金旨还有份量些,倘若动了真怒,屯兵河南,那时四镇早不复存在,凭王德等人能否抗拒金国大举进攻?
    至于杨再兴地兵力,赵构是全然没有算在内地,在赵构看来,杨再兴不过是借了太行义军之力,才能够在泽、潞二州站得住脚,其经商之举,大不了为太行义军筹些饷粮罢了,此二州还不足以对抗金人全力以攻。
    刘贵妃见赵构不肯置答,略一思忖,晓得自己唐突了,不觉有些手足无措,恰在此时,一内侍匆匆进来,禀道:“陛下,参知政事王次翁王大人在外候旨!”
    赵构这才一愣,面上略略舒缓,随即展颜挥手:“传进来!爱妃,且至后宫,朕与王大人有政事相商。”
    刘贵妃这才借便下了台阶。
    王次翁随后急急随内侍进殿,叩礼之后,已是一头细汗,原来临安城中虽然不甚寒冷,但王次翁年高,早早披上了晋城商号从上京购得的极品貂皮,进得宫来本就心急,加上宫中地下处处设了灶,入殿时虽去了外袍,仍然已经有些发热了,却是不晓得赵构宣自己入宫何事。
    待看罢赵构递过来的兀术书信,心下一愕,随即舒颜一笑。
    赵构却是小心之极,待看到王次翁一笑,愕道:“王大人以为,此事如何?”
    王次翁却有些吞吞吐吐,迟了片刻才答道:“陛下,这等大事,恐非臣能定夺,只怕还须下中书与诸参政相商,方可得一二良策,臣便有一家之言,只怕误了大事,反负陛下之重望矣。”
    赵构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才道:“王大人何出此言?朕岂会不知,中书内秦卿一言九鼎,其余诸子哪里有何高见?朕不过见王大人送太后南返之功,见事老成,又屡至上京,知道北方虚实,方召入宫中相商罢了,若要下中书,何不召秦卿入福宁殿?大宋朝除了秦卿,臣子中竟无一人可为朕分忧么?”
    王次翁闻言,既惊且喜,晓得秦桧已经犯了赵构深忌,自家却有极大机会,当下哪里还敢卖乖?只得答道:“臣谢陛下信重之恩,若如此,臣岂敢藏拙?上京虚实,系于兀术一身,此贼早年大坏我朝社稷,文治武功,实为金国第一人,其余诸子皆碌碌不足惧矣!臣昔时在上京,闻其自拓皋之败,落下疾病,近来连府门也出不得半步,何来余力侵我疆界?观乎泽州一战,金人数万,于太行关进退两难,数千义民即令金人无可奈何,则大宋之安有如磐石可知矣!兀术此书,不过欲以我朝廷之力,坏杨再兴之名,岂能动杨、岳诸人半分?臣以为,此事可办,却未必如兀术之意,不妨回书上京,以观其变,一往一返,三五月便过了,那时再行定夺,大约更为妥当。此为臣一得之愚,不堪供陛下斟酌,还望恕罪!”
    赵构听罢,略一思忖,笑道:“是极,大宋可以等,只怕那兀术等不得一年半载!此法极妙,王爱卿果然不负朕望,且在此饮了参汤,便拟这回书罢!呵呵!”
    说话间,早有宫女将案上参汤奉至王次翁面前,老王感动得稀里哗啦地,哪里还想得到其余?
    只是他还是将兀术高估了,不要说一年半载,兀术眼下连片刻也等不得了。
    “太行……太行……撒离喝这般不济?数千山贼当得甚么,泽州杨再兴一兵一卒也未动,撒离喝……有负孤家重望!……”
    兀术在书房内,口中喃喃,面色腊黄,双眼无神,手中拿着军报,却是再也捏不稳便了,身被重裘,跌坐在虎皮上,气丧若死。麾下僚属尽皆惶然,不知如何开解。此时门外廊中脚步声响,数名王官急步走来,兀术强撑精神道:“快……快……有何消息?”
    得到军报的僚属却面色黯然,迟疑着不敢递过去,兀术眼中神光渐凝,喝道:“念来!”
    “末将自破关而入太行,近者抵碗子城天险,山贼据险而守,尺寸难逾。龙虎上将军所拥重兵久滞开封,未曾来援,此战恐难善了,欲将所部返延安府以待天时,所惜者未能为大金除此祸患,进退之际,惶恐难当,姑领军事,以待王降责!”
    “呵呵……呵呵……”兀术听罢,不怒反笑:“竖子不足与谋!……战又不胜,徒耗兵马钱粮!……咳咳……”
    一气难续,咳出一口血痰来,诸臣僚皆大惊,高呼:“王爷!——”
    兀术面色一红,挥手道:“孤家身子不成了,备笔墨,拟奏章,孤有数事须禀圣上!”
    当晚,王府中哀声大作,兀术终于魂归阿骨打所在之处
战太行 第二百零八章 上京失柱石,太行得先机。恶战!
    “今天下未定,河东待平,臣虽不吝残朽之躯,然天不假时,恐负先皇与陛下重托,愧对女真列祖英魂!然时命不可强违,自年来蒙古之乱,复有太行诸贼为祸中原,臣虽殚精竭虑以赴,犹未能解陛下之忧,是臣之罪矣!时不待臣,临终之际,且有数语嘱诸行府元戎,臣之愚见,恐不孚陛下之望,惟治军辅政多年,或有可取一二者,惟陛下裁之!”
    上京城中,满城缟素,哀声动地,便是五国城中,众囚不敢喜形于色,其余吏、隶之徒,往往泣下。宗弼于大金,实有托天之功,宗翰之后,大金第一人,当之无愧!完颜在宫中手持遗表,泪如雨下,御案上的“太师领行台尚书省事”封诏还未及下,而兀术已经返魂乏术!看完遗表,才收拾心情,细阅兀术付与诸行府元帅的遗嘱(其中也送了一份往撒离喝处)。
    “吾大虑者,南宋近年军势雄锐,有心争战,闻韩、张、岳、杨,列有不协,国朝之幸。河北泽州杨,虽蛰伏于彼,奉我朝分封,然包藏祸心,勾结太行宋人,非可小觑矣。吾今危急,虽有其志,命不可保,遗言于汝等:吾没后,宋若败盟,招贤用众,大举北来,合泽、潞二州兵军,招集太行贼徒,乘势撼中原人心,复故土如反掌,不为难矣!吾分付汝等,切宜谨守,勿忘吾戒!如宋兵势盛敌强,择用兵马破之;若制御所不能,向与国朝计议,择用智臣为补,遣天水郡王桓(赵构之兄赵桓,宋钦宗)安坐汴京(即开封府)。召杨再兴辅之,构虽奸滑,其礼无有弟与兄争,如尚悖心,国朝兵马可辅天水郡王,并力破敌。如此又可安中原人心,亦未深为国朝患害。无虑者一也。宋若守吾誓言,奉国朝命令,时通国信,益加和好,悦其心目,不数岁后。供需岁币,色色往来,竭其财赋,安得不重敛于民。江南人心奸狡,既扰乱非理,其人情必作叛乱,无虑者二也。十五年后。南军衰老。故将帅凋残,纵用贤智,亦无驱使,无虑者三也。俟其失望,人心离怨,军势隳堕,然后观其举措,此际汝宜一心选用精骑备具水陆,谋用才略。取江南如拾芥,何为难耶?尔等切记吾嘱!”
    完颜阅罢,泣不成声,良久方舒,吩咐大兴国召来诸重臣。于御书房内泣曰:“诸臣宰可细观太师遗表。此诚为大金智虑忠纯之柱石,惜天不假年。未能辅朕,诸臣但体太师之意,庶不负朕望!”
    众臣栖栖惶惶,不敢违拗——兀术在上京虽树敌良多,然出将入相,允文允武,杀伐决断,非一班勋贵文武能够比拟,在场有文擅诗赋者,有勇冠三军者,然论及军政韬略,则无人敢自拟兀术者。兀术在上京,则一班臣子无有敢违其钧意,完颜与上京稳如磐石,其间完颜偶有不如意处,总觉得兀术独断专行,自家颇为难制。一旦失去此人,完颜才阅其遗表而恍然:兀术决断之处,正是其极忠心处,若非如此,其行必招皇帝所忌,又何苦逆龙鳞以自扰?
    但此时纵有千般悔意,又岂能换回兀术一日在朝?
    “传朕旨意,大金国为太师举哀,如国丧礼,州县以上须罢政三日致祭,诏告诸邦国使节入朝行祭礼之事!封完颜享猛安,加银青光禄大夫!”
    一时间,快马精骑如潮水般涌出上京城门,分赴大金国诸州、县府及宋、夏等国。诏书所到之处,人心浮动,兵马戒备,城池封闭,以防不测。这也可见得兀术在金国的柱石之重。
    此外还另有两份秘诏,一者付与燕京城中代完颜亮统兵留守的孛迭,嘱其至上京城中奔丧,并领赐封;二者付与太行山下的完颜亮,嘱其将兵马交与撒离喝,自家赴上京与完颜共商国事。
    孛迭早早得讯,在燕京城中伏地号啕,全无勇冠大金的英雄气概,领旨后再无半点迟滞,纵马径赴上京而去。上次与父亲别时,只是见偶感风寒,身体底子还在,虽说与蒙古一战,颇耗神,却哪里是就要丧命的模样?是以得讯后几乎不敢相信,只愿到了上京之后,见到父亲还是好好地,不过与自己开了个大玩笑而已。
    此时燕京城中已经是大年除夕,孛迭冒雪出城时心丧若死,城中得到消息地金人尽皆哀戚难抑,纵声号哭,宋人则无不以手加额,祭拜祖先时往往加上“贼酋应时而亡”等等吉语,一城之内,苦乐如斯不均。
    而诏书还在上京城外时,撒离喝也恰发动了对碗子城的最后一次猛烈攻击。
    腊月23日晨,雪雾如乳,细细填充了太行每一个山凹,碗子城以下,皆茫茫不可见,岳雷虽早已晓得撒离喝必不甘心,密密安排兵卒,严密监察金人去向,然宋人必竟念念年关将至,是日又有“小年”之谓,民间该到祭灶之时,军兵们总谓金人也未必会在此时进攻,岂知金人却是不会过甚么年的,恰在此日发动突袭。
    “诸位孛堇,若今日一战成功,庶不负数月辛苦,与归天的大金好男儿!”撒离喝尚未得到兀术遗书,此时也积蓄了十数日兵甲粮草,三军养足精神,该当一战了,是以豪情勃发,对众将动员。诸孛堇轰然响应,却都将声音压得极低,此处离碗子城不过里许,若声音大了些儿,只怕便沿陉回响上传至碗子城中了。
    此时,山上岳家军却早早赐下晋城佳酿,与诸兵卒御寒,岳雷与前来送年货的高林都还谨慎,只嘱哨岗上的兵卒不可多饮,其余将士自晨间便有醺醺然者,毕竟半月来金人已经懈怠,许久没有组织起有效的攻击了。
    辰时一刻,红日尚在彤云之后,陉谷中漆黑一片,加上雪雾未散,更不见半点人影,守岗地岳家军老兵倒是醒着的,却也满面酡红,往谷中石陉上看觑了数次,引来碗子城中另一老卒笑话:“老耿这般小心!若是再多饮几杯,便是贼子敢来,被你迎风一吐,便醺也醺跑了!”
    那老耿郝然一笑,道:“今日须不是你家值岗,若是有何意外,岳二爷那里,你自去担当如何?”适才发笑的老兵一听,一吐舌头,溜回营中饮早酒去了。老耿话虽谨慎,却缓缓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瓷瓶儿来,左顾右觑片刻,轻轻啜了一口。
    “老耿,可有……”
    另一岗上,一张脸冻得发青的小伙子伸出长矛往老耿岗前石栅上一敲,原打算向老耿要点酒喝,偏生这金铁交击之声太多特殊,老耿久经战阵的人,条件反射般抛却瓷瓶,拾起身后的长枪。却不料这一扔不曾有算计,居然将瓷瓶抛下陉谷中,良久后方有一声碎响传来,老耿此时已经反应过来,倒传枪柄在那后生兵头盔上敲了一记:“想死你老耿叔!……”
    偏生在此时,那远远传来地碎瓶声中,夹了微不可闻的一声“啊!”
    老耿顿时不再与那小兵纠缠,侧起耳朵倾听,却再无半点动静。那后生哧笑道:“人说年老耳背,却不道还有年老耳鸣的!”
    老耿略一思忖,横了那后生一眼,从地上捡起堆积的石块,挑了半斤重的一块,往适才扔瓶的方向抛下去,初时还听得在石壁上碰了一声,后来却明显碰到了皮革之类的东西,这番传来地惊叫声更加明显,且不止一声,随后陉中一阵骚乱,开始能够听到杂乱地脚步声。
    老耿与那后生面面相觑,片刻间恍然,同时大叫:“金贼!——”
    老耿倒转手中长枪,后退数步,没命价往悬在岗后的铁钟上猛击,那后生也扯开喉咙大叫:“金贼袭营——”
    岳雷与高林才摆上酒菜,还未饮过三巡,听得外面钟声乱响,岳雷将酒碗一扔,提起铁枪撞门而出,身后是喜上眉梢的高林:“杨爷死活不让咱与二公子共拒金狗,此番却晓得撞到高某枪尖上来,须怨不得咱家,只怪这班狗子时运不好!”
    撒离喝此时也早听到谷中传下来的钟声,响彻山谷的铁钟声便是金人的催魂曲,此声一响恶战再无侥幸,撒离喝脸上肌肉一颤,吼道:“女真好汉子,随本帅上前杀敌!敢退后半步者——斩!!”
    乌带心中长叹,却不敢抗命,只得随众将兵一道,往陉中涌去。
    碗子城上,诸关口皆布满岳家军,岳雷则在城中大声呼喝,指挥众军搬运兵器、木材、石块、油锅等诸般器物。虽然阵前早有准备,但每到战时,此等物却是不停消耗,总须后续有来方好。高林本谓必是真刀真枪厮杀,见此番岳雷指挥若定,竟是城防模样,心下大是叹服,道是岳爷有后,岂知这是碗子城月余来常做的功课,众军早已经熟极而流。
    “高叔叔,且随侄儿上前看看如何杀尽这班不识天时的狗贼!”
    岳雷带着高林上到石栅最高处的掩体后,见浓雾中渐渐浮现出敌人盔甲,狠狠喝道:“岳家军儿郎,砸死这班狗贼!抛石!——”
    崖上众军卒轰然响应,声振山谷,三五斤不等地滚石从诸军兵手中飞出,抛向才露头的金
战太行 第二百零九章 晋城议良机,太行苦相持。硬熬!
    “大人,何事这般着急?”
    洪皓匆匆赶到杨再兴处,却见州府内苑摆开数席,军中将佐、府中僚属皆已在座,隔帘内室还有数席,却连众人的家室皆已经请到了,莺声燕语,言笑晏晏,杨再兴更是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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